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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获悉真相

“知道了。”邢牧岩说。

“没大没小!”何淑媛瞪了儿子一眼,给姜然额头上的纱布打好了结,站起身叮嘱他,“她这伤口可大可小,要是中途发烧了一定要记得叫我,还有千万不要沾水,你看着点儿知道了吗?”

这样的邢牧岩简直难得一见,收起了所有的强势和攻击力,在母亲面前完全是一个二十四孝好儿子。当然,这样的母亲也同样难得,睿智温婉,不过分干涉,在进退间拿捏好每一步分寸。

“妈。”邢牧岩打断了母亲大人的话,“您要是处理好了就回房间休息,不然爸又该说我抢了他老婆。”

邢牧岩问发呆的姜然:“怎么了?伤口痛?”

“我自己工作比较忙,很少关心牧岩这孩子的工作状况。除了和他一起长大的丹琳那个丫头,倒是很少见着他和其他女孩子来往。”何淑媛一边处理姜然的伤口一边叨叨着。

“不是。”姜然笑了一下,“只是看着你母亲想到了我妈。”

姜然“嗯”了一声。

姜然没有说更多,邢牧岩同样沉默。

何淑媛拍了拍姜然的手说:“不用替他解释。对了,看你叫他邢总,你是博辉的艺人啊?”

据他所调查到的资料来看,姜然的母亲出身普通家庭,当初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姜然的父亲姜瑞森,最后冲破了门第之见的束缚毅然决然地嫁给了姜瑞森。

姜然替他解释:“阿姨,不关邢总的事情,是我自己身份的原因不能去医院。”

那是一位从骨子里散发着倔强和骄傲的女子,不同于一心扑在学术研究无心家族争斗的姜瑞森。可以说,从姜然这些年独自走过的经历来看,她的性格承袭了她母亲。

邢牧岩没有反驳,以他一贯的经验总结,有理在他妈这里也会变成没有理。

邢牧岩的手轻轻覆上了姜然额头的白色纱布:“我很抱歉,姜然。”

何淑媛松了一口气,不赞同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你这家伙平时看着稳重,这都见血的伤口本应该第一时间送去医院,家里器械不全,出了事怎么办?”

姜然吓了一大跳。

姜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刚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邢牧岩居然跟她道歉?

走到姜然面前的何淑媛连忙拉着她坐下,拿过儿子手里的急救箱说:“别那么多礼了,我听牧岩说你的头受了伤,可有头晕呕吐的感觉?”

“邢总……这次受伤完全是我个人的事情,跟你和公司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用跟我道歉。”姜然斟酌着说。

姜然连忙站起来:“阿姨好。”

邢牧岩收回了手:“我知道。好了,你去休息吧,明天可以睡晚一点儿。”

五分钟后,从二楼下来的邢牧岩身后跟着一位女子。她披着外套显然刚刚睡下不久又被人叫醒,她保养得宜,面容温和,丝毫没有被人叫醒的起床气,不出所料,应该是邢牧岩的母亲何淑媛。

“我明天一早七点的飞机。”

邢牧岩继续说:“你先坐着,我去拿药箱。”

姜然原本还想问他能不能找司机送她一下,结果愣生生地被他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姜然点点头。

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说:“我不习惯一再重复同一个问题,剧组那边,让宋帆给你请假,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

“没有。”邢牧岩回答,“是我母亲爱捣鼓一些养气补血的食材,所以家里常年都有中药味儿。”

住在这里?姜然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匪夷所思,她的额头又开始痛了起来,干脆懒得再想,直接去了他指定的客房里休息了。

“你家有人病了吗?”坐在沙发上的姜然问。

等到姜然消失在楼道的拐角,邢牧岩拨通了陆正的电话。

邢牧岩摁亮灯,姜然巡视了一圈邢家,丝毫不见富贵家庭的奢华之气,红木的家具给人一种厚重肃穆的感觉,萦绕在屋子里的淡淡中药味儿让人心安。

“处理得怎么样了?”

好在时间已晚,一路行来并没见到什么人。

“差不多,警局那边都打好了招呼,最快明天一早就知道结果。”

已接近深夜十一点,姜然原本打算自己下来走,邢牧岩却不顾反对再次直接把她打横抱进了邢家大厅。

“嗯。”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在了邢家的车库里。

“邢总……洪丹琳小姐大发脾气,说她今天的庆功宴被搅和了,还闹着要去找你。”

邢牧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毫不停留地把车开进了大门,然后斜了她一眼,似是对她的提议非常不满:“私人诊所?你当自己在拍警匪片?”

邢牧岩的右手撑了撑额角,语气顿时低了下来:“拦着她,别让她闹出太大动静,特别是洪家那边要拿捏好,不要因为一个洪丹琳让两家关系出现问题。”

姜然考虑得比较多,邢家是军事家庭,家风严谨。她这样的女明星通常称为戏子,一个戏子半夜三更被人家儿子单独带回家,还被人用酒瓶子给砸了脑袋……

“知道了。”

姜然尴尬于掌心传来的温度,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说:“我这身份进去不太好吧,你要不直接给我找个私人诊所随便处理一下好了。”

姜然是被痛醒的。

“怎么了?”他侧头问。

六点,窗外的白雾还没有散尽,她拉开窗帘看见楼下已经有人开始在庭院里给花木浇水,窸窸窣窣的声音拉开了清晨的序幕。

看到大铁门外的两个守卫,姜然才陡然反应过来,邢牧岩所说的“我家”是指邢家,而不是他自己在外单住的公寓。她一把抓住邢牧岩开车的手臂。

她一下楼就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没一会儿,车速慢下来。

邢牧岩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闪烁着白光,他的白衬衣袖子挽至手肘,双手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什么。

单从姜然的状态来看还好,但是她衣服和脸上的斑斑血迹还是有些触目惊心,致使凭借经验知道不会有大碍的邢牧岩依然一刻也没有敢放松下来。

“你是一夜没睡还是起了个大早啊?”姜然问。

旁边的邢牧岩用手拍了拍姜然的肩膀,蹙着眉说:“精神一点儿,不要睡。”

邢牧岩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起这么早?”

她闭了闭眼,感到一丝困倦。

“头有点儿痛。”姜然自然地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邢牧岩,一杯自己喝了一口才说,“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姜然也知道今晚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媒体知道,事情会闹大,被写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

“我没事。”邢牧岩停下手里的动作,伸出右手探了探姜然的额头,“没有发烧,估计会痛两天,等会儿吃饭之后再换药。”

“我家。”邢牧岩对上姜然狼狈的样子又解释了一句,“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宜上医院,我先找人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姜然不太习惯这么自然的动作,不自在地躲了躲。

她看了看车窗外,问:“这是去哪儿?”

邢牧岩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关了手里的电脑才看着她说:“昨天晚上闹事的人查出来了,是姜彩儿找的。”

“嘶……还好。”姜然用刚刚不知谁递来的手帕捂住额头,钝钝的痛感刺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然一顿,接着自嘲了一句:“其实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感觉怎么样?”

最近两人的电影档期撞在了一块儿,楚谦城又在公共场合说不放弃把她签到凯尚,而最佳女主角的奖姜彩儿也没拿到,所以,姜彩儿心中的怨气估计都堆在一块儿了。

上了车,姜然终于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了,她看着把车飙得飞快的邢牧岩,提醒他:“你慢点儿开。”

邢牧岩难得嗤笑了一声:“你这个堂妹估计这些年被姜家和楚谦城保护得太过了,智商还真是有待提高。”

这下又全是他的事儿了——一堆烂摊子啊!

姜然诧异地看着邢牧岩。

留下的陆正看了看躺了一地的人和吓得还没回神的洪丹琳,额角突突跳了两下。他也是火大地踹了脚下的人一脚,骂了一声“蠢货”。

虽然她真的很想赞同这句话,但是邢牧岩这样的人也会这么嘴下不留情吗?

邢牧岩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在外面警笛响起的一瞬间,带着人从后门出去了。

姜然不知道的是,邢牧岩的确很少这么说,因为对讨厌的人,他一般都只用做的。

离她最近的陆正最先看到,暗叫了一声糟糕。果不其然,刚把一个人打趴下的邢牧岩突袭而至,把还拿着破酒瓶的倒霉家伙一拳揍倒在地还狠狠补了一脚,顿时就把人吓得气都不敢喘。好在他理智还在,扯过姜然看了看她半边脸都是血,顿时脸色就全黑了。

就在当天,凯尚的总裁办公室里就收到了一沓照片,正是昨天晚上酒庄打斗的场面和姜然被砸了酒瓶子的一幕。就在楚谦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接到了邢牧岩的电话。

姜然晕乎乎的,有温热的液体沿着额角滴落下来。

“楚总,看了照片不知道你做何感想?”

不为别的,因为她面前的姜然,被人直接一酒瓶子开了瓢儿。

“邢总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瞬间,“砰”的一声,洪丹琳顿时就呆住了。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是你手底下艺人做的事情。我想楚总应该很清楚,我要是借着这个机会是绝对有能力毁了她甚至让凯尚再次受到重创的,要试试吗?”

眼看着有个混混朝她俩的方向过来了,姜然准备强制把洪丹琳给拖出去,结果洪丹琳还在一个劲儿地质问她,间或还看着邢牧岩惊险的动作尖叫两声。

“邢总既然能打电话来就证明你没打算这样做不是吗?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姜然很无语。

“别再招惹姜然。”

只是洪丹琳根本不肯挪动,只管扯着姜然的袖子说:“姜然,我看根本就是你故意找人来破坏我的庆功宴吧,你要是看不惯我拿奖就直说,但不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这话让电话两端的人都沉默下来。

混乱的打斗中,邢牧岩和陆正一直挡在最前面,那身手可不是普通人可比的。随后赶来的保安一部分对抗着混混,一部分护送着里面的人到外面的安全地带去。

过了一会儿,邢牧岩继续说:“大家都是同行,要竞争就光明磊落。当然,至于你跟姜家的那些牵扯,只要不妨碍姜然,我自然也不会做什么。”

场面失控了。

“……”

这边,刚刚还躺在地上的人突然爬起来大吼:“都给我上!”

挂了电话,楚谦城直接把手机给扔了出去。

“陆正,把这些人给我弄出去。”他说。

“砰”的一声,受到重击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邢牧岩没有说话,直接一把拽过对方手里的铁棍,抬起长腿就是一脚。五大三粗的男人顿时朝后飞出去三米远,“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开始痛苦呻吟。

楚谦城冷笑一声,他们这些人有几个是真的光明磊落的,就他邢牧岩,那手段有几个人可以及得上,现在跟他谈光明磊落?

旁边的陆正嘴角抽搐,小白脸?您老大概是眼神不太好吧。

他拨了桌子上的座机:“姜彩儿在哪儿?让她来办公室。”

“你又是哪儿来的小白脸,我跟你说,别多管闲事啊!”刚刚叫嚣的男人用手里的铁棍指着邢牧岩。

“楚总,彩儿小姐昨天晚上去酒吧了,现在还没有清醒。”

他的眉头从刚开始就没有松开过,这样的庆功宴他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事,而且姜然这种遇事就往上冲的态度也让他感觉到了不快。这要是哪天真遇上个什么厉害的人物,她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楚谦城头痛得想再次摔电话,他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说:“没清醒就想办法让她清醒,不管用什么方法,半个小时后让她到这儿来。”

邢牧岩拿掉了洪丹琳扯着自己胳膊的手,从暗处走出来。

自姜然回国,姜彩儿做的事情一次比一次让他无法忍受。他陡然回忆起那段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光,回忆起那个总是在角落里默默关注自己的身影。

一群人面面相觑,就连旁边的陆正对姜然这临危不乱的气势都有些刮目相看,他又回头去看了看自家老板。

沧海轮换,回不去的是岁月,换不来的是初心。

她看出来了,这群流氓也就是装装样子。大概是有人找了他们准备在路上给她一个教训,但不料她临时改了行程,来参加了洪丹琳的庆功宴。

姜彩儿来的时候浑身都还有一股酒味儿。

姜然摇了摇手中的手机:“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特地跑来这里找我,所以我也不客气地报警了,你们最好自行离开,只要不伤及无辜,我就不追究此事。”

她把包往楚谦城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甩,说:“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呀,我觉都还没有睡醒呢。”

不管是谁,这就算是无缘无故来找碴儿了。

以前愿意容忍的时候,他当成是撒娇,现在不愿意容忍了,才发现是撒泼。

“你看我们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实话告诉你吧,你最近太高调了,有人看不惯所以让我们特地来教训你一下!”

他把纸袋扔到她面前:“你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姜然本身也很疑惑,但她还是站了出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姜彩儿看着桌子上滑出袋子的那几张照片冷笑:“楚谦城,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怎么,你心疼她了?我告诉你,打她算轻的,我没找人×了她就是好的了!”

洪丹琳作为今天的主角,难得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尖叫,她只是狠狠抓住了邢牧岩的袖子,怒瞪着把这群人招来的姜然。

“姜彩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流氓头头随手一铁棍直接把旁边的一整面玻璃墙打了个稀烂,吓得一屋子的人都开始尖叫。毕竟这里不是人人都像陆正和邢牧岩是军人出身,大多数是朝九晚五的普通公司职员。

楚谦城不是不震惊,他一直当她不谙世事,就算偶有出格也不过是任性所致,如今这样阴暗、疯狂的姜彩儿,让他有种无力的愤怒。

邢牧岩身边的陆正第一时间走出来,顺便打了电话质问外面的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

姜彩儿笑着说:“我知道啊,但是楚谦城,我们不过是一类人罢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心痛吗?还是后悔?你以为姜然她就是什么白莲花吗?我们从小就开始斗,抢玩具,抢疼爱,抢你。但我从来都没有输过,现在依然不会!”

“你们是什么人?”

姜彩儿气冲冲地拿着包包准备出门的时候,后面传来一句:“分手吧。”

带头的人膀大腰圆,整个胳膊上都是刺青。十几个人手里都拿着铁棍,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社会上的浑蛋一样。

姜彩儿脚步一顿,接着冷笑:“好哇,楚谦城,我们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姜然在哪儿呢?给我滚出来!”

少了姜彩儿,凯尚还可以培养很多个李彩儿、黄彩儿,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彼此怨恨,彼此伤害。

当天晚上八点,身为老板又是东家的邢牧岩自然也参加了庆功宴,结果大家玩得正嗨的时候,外面突然拥进了一批流氓一样的家伙。

橙粒跑到邢家来看姜然的时候,已是一天之后。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姜然没有料到,那天晚上出事了。

橙粒抱着何淑媛好一顿撒娇之后,就扯着姜然八卦她听到的关于姜彩儿和楚谦城的传闻。

酒庄离市中心不远,姜然想着到时候打车回去再赶第二天一早的早班机回到剧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橙粒哈哈大笑说:“这就叫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庆功宴地点选在邢牧岩名下的酒庄。

何淑媛端着水果进来的时候橙粒正笑得开心,她提醒橙粒:“粒粒,你别老是在床上蹦,然然她受伤了,你小心碰着她的伤口。”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宋帆的极力邀约下,晚上给洪丹琳办的庆功宴,姜然也没有矫情地推辞。

橙粒瘪嘴:“大姨,您偏心也别偏得那么明显好吧。”

洪丹琳本身演技不俗,资历和背景都很了得,而姜然虽然没有获奖,但是凭借《欲望城堡》被观众认可,资源也更上一个台阶,这其实已经很公平。

“你这孩子。”何淑媛摇摇头,又转头提醒姜然,“然然,你别跟着她闹,记得多吃点儿水果啊。”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的心态放得很正。

“谢谢阿姨。”

主持人先说了一段幽默的开场白,最后念出洪丹琳名字的时候,姜然丝毫没觉得意外。

等何淑媛一出去,橙粒就说:“然然,我大姨这完全是把你当成未来儿媳妇在照顾呀。”

大屏幕上播放的,正是电影《欲望城堡》最后的一幕——姜然披头散发,恐惧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和躺在地上的姐姐,然后一步步走进城堡,消失于黑暗中。

“别瞎说,阿姨是医生,对待病人一向都是这样。”

开始颁发最佳女主角了。

“嘁,就算是这样,我哥呢?博辉那么多艺人,你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公司一下子入围了两个女演员,博辉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前提下还让奖杯落入他人口袋。

姜然自觉尴尬和不自在,她本不愿意多待,但碍于邢牧岩的强势,不得不留在了这里。

“不用紧张。”邢牧岩淡淡地说。洪丹琳不过是借机撒个娇,而姜然也早就从宋帆口中得知,这次的奖项早就内定洪丹琳了。本身再公平的颁奖典礼也逃不脱关系圈,从评委到公关部,有的是地方让人钻空子。

洪丹琳登门造访的时候,邢家众人正在吃晚饭。

“牧岩,我有点儿紧张。”姜然听见洪丹琳说。

邢家的饭桌上没那么多规矩,何淑媛时不时地给姜然夹菜,提醒她多吃一点儿。邢牧岩和父亲邢正川则间或交流着政治或工作上的事情。

作为博辉力捧的艺人之一,姜然的位置被安排在了邢牧岩的左侧,而邢牧岩的右侧则是洪丹琳。

洪丹琳当着长辈的面很是规矩,还主动问了一下姜然的伤势。

“能让楚总另眼相看是我的荣幸。”姜然笑着接话。至于姜彩儿那已经铁青的脸色和跟在邢牧岩身后的洪丹琳那鄙视的神情,她自觉地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没什么大碍了。”姜然说。

楚谦城当初就想用姜然牵制邢牧岩,不料被人抢先一步。不过,这也让他看出邢牧岩是真的在乎姜然,所以哪怕现在,他也依然没有放弃招揽姜然的这个打算。

洪丹琳把带来的礼物放下,在邢牧岩身边坐下说:“牧岩,我爸妈说这周末邀请你到家里做客,你抽空跟我回去一趟吧。”

楚谦城突然转头对姜然说:“姜然,即使当初你选择了博辉,但只要你愿意,我凯尚将会一直欢迎你。”他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谁也没真当他开玩笑。

邢正川和何淑媛同时看向儿子,而一旁的姜然则是埋头吃饭。

我看是为了姜然吧。楚谦城想,刚刚他不过和姜然搭了两句话,前一秒还在很远地方的人现在已经站在这儿了。

“这周末需要加班,我让人准备几份礼物你带给伯父伯母。”邢牧岩淡然地吐出一句。

“事关公司,出席是我的工作。”

洪丹琳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谁不知道邢牧岩虽身为博辉的老板,却是鲜在媒体面前露面,更别说这样到处都是闪光灯的场合。

书房里。

楚谦城对邢牧岩说:“邢总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

邢正川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看着对面面不改色的儿子问:“你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前几年你妈就很看好洪家的那个女孩子,你自己没兴趣你妈也就歇了心思。现在倒好,你把人女孩子都带到家里来了,外面的还没解决干净?”

在外界看来,这样的会面大家都进退得宜,恰到好处。但是只有楚谦城自己清楚,要不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他大概真的维持不了脸上僵硬的笑容。博辉进军娱乐界也就短短一年的时间,但势头已经有赶超凯尚的趋势。而且博辉一直和凯尚作对,大到挖走公司艺人,小到影片的排片量。

“爸。”邢牧岩坐正了一点儿,“一直任由洪丹琳在身边走动,只是顾忌您这辈与洪家的交情,至于姜然……她是姜瑞森的女儿。”

“你好。”

“你说真的?”邢正川顿时严肃起来,他知道姜氏夫妻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只是没想到那么巧,姜然是姜氏夫妻的女儿。

“邢总。”楚谦城礼貌地和他握手。

沉默了很久,邢正川才说:“姜然的父母去世既然和你有关,你就更应该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心,别到时候害了人家……”

就在这个时候,邢牧岩带着洪丹琳过来。

“嘭”的一声,门外有茶杯落地的声音响起。

时间是什么时候把那个白衣如画的少年打磨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她也不知道是该替自己庆幸,还是该替姜彩儿悲哀。

姜然有些混乱,她不过是应何淑媛的要求去给邢正川、邢牧岩父子俩送两杯茶,结果,她听见了什么?

她看着楚谦城一时没有回过神。

邢正川摇了摇头走出书房,只剩下姜然和邢牧岩。

楚谦城最近和凯尚的一个新晋小花旦闹绯闻的事,姜然也略有耳闻。

“有烟吗?给我一根。”姜然朝邢牧岩伸出手,声音里有一丝自己没有察觉的颤抖。

“谢谢楚总。”姜然笑。

“你不能抽,伤口还没有好。”

刚刚还在一边的楚谦城突然走过来,对着姜然说:“电影我看了,表现不错。”

姜然最终放弃了这个要求,沉默地坐到沙发上。

“好久不见。”姜然回了一句。她看了刻意姜彩儿保持着距离的楚谦城一眼,又移回目光看着姜彩儿,不禁回想一年前,也是这样相似的场景吧,那时她刚回国,姜彩儿表面亲和暗地警告,而她不得不忍着。现在,姜彩儿旁边依旧是楚谦城,但谁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疏离,这和当初简直有了天壤之别。

邢牧岩在她面前站了一小会儿,最后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放在了她面前。

姜彩儿走过来道了一句:“姜然,真是好久不见了。”

姜然慢慢地翻着,发现是关于自己的一些基本调查。她听见邢牧岩用低沉的声音说:“你父母……”

聚光灯下,姜然笑着与大家寒暄。

“因为你才去世的?”姜然接过他的话。

典礼一结束,她还要立马赶回剧组。

邢牧岩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颁奖礼,姜然来得很匆忙,因为她是特地跟剧组请了一天假来参加的。

不让别人抽烟的人,自己却狠狠吸了两口,吐出的烟雾中,他如墨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说:“那天下着大雨……”

而且,这不只是几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也是凯尚和博辉的较量。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没有辩解,只是清晰且直观地讲述了姜然的父母是如何在险境中救下了他,最后又是如何在泥石流来的时候保住了他。除了一些不能讲的军方机密直接略过,其余都讲得很清楚。

《欲望城堡》和《上天入地》同时期上映,在影片的排片和票房上各自较劲,加上当初洪丹琳在凯尚的时候和姜彩儿关系不和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又有姜然这大半年和这两人之间的新闻……当中微妙,可见一斑。

清楚到,姜然的脑海中开始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帧一帧想象出当时的情形。

这个阵容几乎可以用万众瞩目来形容。

最后,他摁熄了手里的烟,说了一句:“我说完了。”他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姜然,“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一同入围的,还有饰演了喜剧《上天入地》女主角的姜彩儿,以及一部伦理电影的一个刚出道一年的新人演员。

……

应了宋帆的猜测,凭借电影《欲望城堡》,她和洪丹琳两人双双入围了国内最高电影奖的最佳女主角。

姜然让邢牧岩给她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回剧组,比预期中提前了三天。

公司每年会给她定两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除去参加活动和代言等工作的时间,她差不多是全年无休。

何淑媛大概也从丈夫那里知道了什么,来找姜然的时候情绪很低落。她拉着姜然的手说:“然然……”

姜然忙碌着。

“阿姨。”姜然笑着回握了一下,“您不必说什么,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怪过邢总,反而是他帮了我许多。”

她曾经的努力和走过的路,以一种缓慢的姿态开始展现在大众面前。

从邢牧岩那里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当初外界对她一个还不怎么有名气的人拿奖这件事情,带着过多的臆测和猜想。现在回头去看,发现在获奖影片里,她虽然面容青涩但真的表现不俗,很多人开始粉她,甚至去翻她参演过的任何一部电影,哪怕她在里面只是一个酱油角色。

她没那么钻牛角尖,父母的确是死于泥石流,是天灾并非人祸,况且是在为了救人的情况下。

姜然亮眼的表现,终于让人开始试着了解这个在国外出道,凭借电影《泅渡》拿下过最佳新人奖的女演员。

她自然不会去怪那个被救的人,就像她恨姜家人,不是因为当年泡沫工程他们不负责而让她父母去云南慰问家属,而是因为他们在她父母出事之后,还把责任推到她父母身上,让她父母背了多年黑锅。

影片中关于人性的试探和情感的纠结都有非常清晰的展现,用著名影评人的话来说,两位演员的表演都非常有张力,分庭抗礼、不相上下。

何淑媛说:“牧岩那孩子……这么多年他内心有多少的感受从来不跟我这个当妈的说。那年他被救回来的时候全身是伤,好不容易醒了却因为接受上级调查寸步难行……”

电影的结尾以姜然所饰演的妹妹,亲手杀死了姐姐告终。

何淑媛是军医,只能知道一些很表面的东西,比如儿子任务出了问题,比如他一下子失去了很多兄弟。个中曲折,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他扛起了所有责任。

电影讲述了城堡中的一对姐妹,她们因为爱情、亲情,相互猜忌、怀疑、试探,在幽深古朴的房子里上演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追捕和撕扯。

八年前的那个雨夜姜然不知道细节,但多少能够想象,必定是生死一线,经历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和煎熬。

如果说姜然的角色是神经质的,那么洪丹琳的角色则是冰冷。

她听着他的母亲描述他如何艰难地走过了事发后的那段时光,如何凭着毅力让医生以为需要截肢的伤口奇迹复原,如何艰难地一步步走到今天。

这样辛苦的付出最终换来的成果是令人欣喜的,作为姜然归国后的电影首秀,电影在暑期上映之后大爆,仅仅四天票房就突破了亿元大关。

她第一次觉得离一个人的生活和经历那么近。

招待会一结束,姜然就马不停蹄赶回了剧组。

不过,何淑媛挽留她的时候,她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她说:“我很骄傲爸妈救下了这样一个人……”

……

他们原本互不相识,却因为这样一场意外有了那么一点儿交集。在这样前提下所建立起来的关系,她却发现自己对邢牧岩有了超越普通人的情感。

旁边的宋帆就突然严肃起来:“关于这段时间网上子虚乌有的传闻,我们这边将会直接走法律程序,姜然刚签约博辉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将来会有更多的机会与大家见面,希望各位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姜然的作品上,相信姜然也会用更好的成绩来回馈观众。”  

而邢牧岩对她,仅仅是因为亏欠。

姜然终于抬头,接过宋帆递来的话筒,声音还有些嘶哑:“没有,丹琳姐是前辈,在剧组里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她学习。”

她当时在书房问他:“我们第一次在云南见面,不是巧合,对吗?”

这个时候,有人问:“姜然小姐,你和博辉一姐洪丹琳之间是否真的存在不和?”

他说:“不是。”他提前知道了她要回国的消息,但是在悬崖上救下她确实也是意料之外。

宋帆明显很满意现场的状况。

姜然想,这样就够了。

毕竟大家都有眼睛,从出场开始,姜然就坐在边上没说过一句话,全程微微低着头,没有化妆,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得让人心疼。

按照邢牧岩的性格,他应该很早就调查过她。既然事情发展到今天不能逆转,她也明白了邢牧岩一次次帮她,甚至把她签到博辉的原因。

下面顿时一片了然声。

她在知道所有因果后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赶回来的宋帆坐在姜然的旁边:“大家好,因姜然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收到很多问候,在这里要先谢谢大家的关心。姜然之所以住院是因为长期无间歇的工作导致低血糖,加上拍戏当天在冰冷的水里拍了大半天戏才导致支撑不住。”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了逃避邢牧岩,还是为了逃避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

就在这时,姜然的记者招待会如期举行。

第二天是邢家的司机特地送姜然去的机场。

网上骂声不断。

离开前,姜然发现了倚靠在二楼阳台上的邢牧岩,他穿着家居的棉质衣服,因为太远,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配合不好”就是暗指姜然刚刚有点儿名气就开始耍大牌,“身体受不住”也是姜然故意借机炒作。

姜然想了想,给邢牧岩发了一条短信。

这话说出去那就不得了了。

在载着姜然的车子开走的一瞬间,邢牧岩就收到了短信,上面写着:“邢总,我们都要往前看。还有……你帮了我很多,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有记者采访同剧组的洪丹琳,得到了洪丹琳模棱两可的说法:“因为大家配合得不太好,加上天气一冷,姜然的身体就似乎有些受不住。”

姜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俪姬》还没有播完,近段时间她颇受关注,各家媒体也时刻盯着事情的进展。

她所求不多,只希望从此两人之间的合作泾渭分明,是信任也好,是怀疑也罢,仅仅只是因为她姜然本身,而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

外界对姜然住院的消息众说纷纭,当初是有人爆料姜然被抬上了急救车,具体什么原因,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