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从军区医院醒来的时候,一切已尘埃落定。他知道姜然的存在,也有能力查清楚姜然父母遇难后遭家族污蔑,却因为军方行动的隐秘性无法插手。
那对夫妻,是姜然的父母。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姜然的父母不会特地掉转车头,甚至都不会遇见泥石流。
他能侥幸存活是因为一对夫妻,是他们在人烟罕至的马路边救起了当时已经重伤的他,也是他们在那样的雨夜,在泥石流冲来的时候保住了他。
他欠了姜然。
任务完成了,却伤亡惨重。
因为他,她失去父母,从此颠沛流离。
而那个假消息,来源于一个被敌方控制住家属相要挟的弟兄。他没有办法责备那样一个人,只能责怪自己的疏忽和一时大意。
他邢牧岩生于军人家庭,骄傲到不曾把什么事情放在心上。当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归部队的时候,他毅然选择了到海外学习商贸。
交易是真的,地点是真的,唯独时间是假的。
直到那一天,他在云南救起了刚刚回国的姜然。
那个叫战鹰的特种部队,那些熟悉而鲜活的战友面孔在这几年总是常常出现在梦中。那年他二十出头,任职队长带着一队弟兄潜入云南南端的某个村庄,他们接到消息,那里将有一笔非常大的军火交易。
那一瞬间,他恍然相信了宿命轮回这件事。
小腿处有种深入骨髓的寒冷,疼痛一跳一跳地牵扯着某根敏感的神经,更像是在提醒他,曾经那个不眠的雨夜。
他见过姜然与堂妹唇枪舌剑的样子,见过她对曾经旧爱冷嘲热讽的样子,也见过她专注认真,沉浸于剧本角色的样子。
直到门“咔嗒”一声关上,邢牧岩才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雨帘出神。
姜然的努力、刻苦,在演戏方面的天赋,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他自认是自律严谨,轻易不被情绪影响,但发现只要和她相关的事情,他就会变得没有原则。
他放松语气:“我知道了,你早点儿回去吧。这两天先好好休息,真人秀可不比拍戏轻松。”
他想,算了,以后就一直护着吧。于是,他把她彻底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邢牧岩沉默了一下,他刚接触姜然的时候觉得和想象当中有些偏差,谈不上张牙舞爪但绝对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儿,他清楚这和成长环境和经历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看着面前这个有点儿小心翼翼和试探的她,他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的事,他没办法和她解释。现在她想要完成的、想要达到的、想要澄清的,他都会帮她。
“没,以前拍戏的时候手臂骨折过。”姜然刚出道那两年很拼也很无畏,什么危险的动作都敢尝试,受伤也算是家常便饭了。现在一切从头开始,她多多少少会注意一些。
而姜然对这一切毫无所察。
邢牧岩笑了一下:“你很有经验?”
刚回到公寓睡下,她就被橙粒一通电话给吵了起来。
姜然“哦”了一声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又接了一句:“你那可能是局部神经损伤或者血液不畅,注意多按摩和保暖可能会好一些。”
橙粒一心认为她和邢牧岩之间有什么,逮着和邢牧岩相关的事情,就和她八卦个没完。
邢牧岩动作一滞,接着说:“没事,只是骨头断过,雨天有些疼。”
“然然,我跟你说,洪丹琳最近缠我哥缠得特紧,你努把力啊。”
离开的时候,姜然顿了一下,转头突然问他:“邢总,你的脚……还好吗?”刚刚邢牧岩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他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再联想到刚刚他父亲说的去复查,她考虑之后还是决定问问。
姜然哭笑不得。邢牧岩对她或许与旁人真的不同,但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也就表面上老板与员工的那点儿牵扯。
姜然点头说知道了。
“我不管啊,反正我是不会同意洪丹琳成为我嫂子的。那个女人的恶毒程度堪比你那个极品堂妹,我会疯掉的。”
邢牧岩说:“二十天,这也是宋帆的意思。不过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填补这段时间的空当期,也是对你自身必要的一种宣传。公司接下来马上会让你接一部电影,之后的档期一直排到了年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姜然:“……”
“需要多久?”姜然问。虽然这的确是现在市场上非常迅速又火爆的一种娱乐节目形式,但她只想多拍戏,并不想过多参与这类的节目。
橙粒说,洪丹琳和邢牧岩都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家里关系不错。学生时代,洪丹琳就暗地里不知掐掉了邢牧岩多少朵待开的桃花,后来邢牧岩从军,洪丹琳进了演艺圈。现在邢牧岩刚开始涉足影视业,洪丹琳就立马抛弃了老东家投奔过来。可以说,邢牧岩至今单身,洪丹琳功不可没。
邢牧岩在她对面坐下:“公司打算让你接一档真人秀,生活类的。”
姜然想到白天在电梯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他轻轻把门关上,走到她旁边发现她正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正襟危坐:“邢总,你找我什么事?”
她放松身体仰躺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想想从遇到邢牧岩至今,这样一个人,如若想找真的会找不到女朋友吗?
邢牧岩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着姜然撑着脑袋睡眼惺忪的样子。她看起来确实很倦,刚刚碰到宋帆的时候还说找不见她人,打电话也没有接。
她“嘁”了一声,把手机扔出老远。
洪丹琳和邢正川都不免看向姜然,她朝两人点了点头,跟着陆正离开了。
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姜然算是彻底知道宋帆带艺人是有多么快节奏了。
邢牧岩一时无语。他看着姜然自欺欺人的小动作摇了摇头,对着陆正说:“你带姜然去办公室,等会儿我有事情要跟她说。”
录真人秀、广告、杂志、宣传、拍戏,姜然马不停蹄地由一个城市飞往另一个城市,每天忙到晕头转向。
姜然抬头发现邢牧岩正看着自己,她立马抬头望天,当作没有看见他的视线。再说,她就是个纯粹帮忙的路人,谁知道看起来一向严肃的陆正居然也会八卦啊。
宋帆比她还忙,因为他不止带着她一个艺人。
“陆正。”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
也正是因为宋帆的原因,她在许多个场合都能撞见洪丹琳和单亦怀。
结果,陆正又悄悄地和她说:“她是自愿跳来我们公司的,好像和老板从小就认识……”
一个冷淡,一个温和。
洪丹琳在圈子里一直是走高端路线的,从出道开始就一直和顶尖的大牌合作,虽然她签在凯尚,但单从资源比楚谦城女友身份的姜彩儿还好这一点,就能看出不简单。为人评价不算太差,但一直给人非常难以接近的感觉。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姜然自然能看出来洪丹琳非常不喜欢她。按照洪丹琳对邢牧岩的执着程度,邢牧岩之前帮过她的事情只怕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了。
姜然表示赞同地点头。
深冬的时候,王菁和方恺之终于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相携离开了。
姜然在旁边看着两父子对着又是耸肩又是打哑谜,结果就听旁边的陆正和她八卦:“怎么样?是不是很毁三观?”
《俪姬》也赶在年底上映了。
“没事,我自己上来也一样。”
一经播出,收视一路走高。
“邢伯伯,您应该打电话让我去接您的。”旁边的洪丹琳亲切地拉着邢正川的手笑着撒娇地说。
除了男主角单亦怀,就数姜然的角色讨论度最高。
最后儿子成功退役,下海经商。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有此亮眼的成绩,也是身为父亲的他无比欣慰和自豪的事情。
心狠手辣的手段、热烈又鲜明的性格、对命运曲折的不甘和无可奈何,姜然表现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甚至有点儿碾压姜彩儿女主角风头的趋势。
哪怕他身居高位,知道儿子进了国家机密行动队,知道儿子随时面临生命危险。但在无法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依然恐惧和不安。
同时,由她所演唱的片尾曲《红枫》,也上了各大音乐平台的热门榜单。
身为父亲,他有丝遗憾的同时更多的是庆幸。
网上对她演技和唱技的评价都还算不错,只是也有一些喷子不厌其烦地发着一些激烈的言论。
可是他永远记得儿子一身伤地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儿子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醒过来,连身为军医的妻子也束手无策。好在最后儿子还是凭着自己的意志醒了过来,但是却因为小腿骨重伤再也无法回归部队。
宋帆让她放平心态。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是他最骄傲的儿子,自小就比同龄的孩子稳重成熟。十几岁从军,大小军功立过不少,一走就是好几年。
姜然当然知道身处这个行业,享受众人追捧的同时也会要面对不同声音的谩骂,对此,她一直淡然处之。况且,她也没太多时间关注,因为她正在拍电影《欲望城堡》。
“还能干什么,这几天降温,你又好长时间没去你妈的医院复查,她不放心让我来看看。”邢正川没好气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欲望城堡》是一部惊悚片,讲述了一座古老城堡里发生的各种诡异事件,最后回归到人性的故事。
“爸,你怎么来了?”邢牧岩问得非常淡定,他扯开洪丹琳的手臂,完全看不出丝毫心虚的样子。
双女主戏,姜然和洪丹琳搭档。
显然,洪丹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其实是宋帆故意安排的,这部电影无论是班底还是制作都是顶尖的。姜然处于上升期,目前能和洪丹琳一起出演本就有噱头,从各方面来看,都是有利无害。
其实当初洪丹琳会跳槽来博辉就令外界挺惊讶的,因为她在凯尚的待遇甚至比姜彩儿还要好。
只是现在他有点儿后悔这样安排了。
因为电梯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邢牧岩和公司的一姐洪丹琳。本来这两个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奇怪,可偏偏洪丹琳的双手正搂在邢牧岩的脖子上,暧昧程度令人咂舌。
因为,姜然溺水了。
结果电梯门刚打开,站在门边的姜然就尴尬了
这段时间,宋帆不是不知道因为公司力捧姜然引起了洪丹琳的不满,却不料她居然敢当着全剧组的面给人下绊子。
她骑虎难下,这个时候说话显然更招人注意。
那是一场落水的戏。
本来想着把文件放下就走人的姜然发现两人的目的地都是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姜然饰演的是一个披着长发,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衣一直游荡在城堡里的,神经质的、敏感的、令人胆寒的女子。
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乖乖低着头不敢反抗,弄得姜然不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两步。
寒冬天气,姜然穿得本就单薄,在没有暖气的情况下,又因为洪丹琳的故意不配合,她只得一次次地往盛满冷水的泳池里倒,最后直接晕在了水里。
“首长我错了。”
事实上,宋帆接到消息甚至比身为公司老总的邢牧岩还要晚。因为当时他正陪着单亦怀在国外参加一个国际代言活动。
邢正川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没有人跟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人物。我让你跟着那小子,你看看你这几年都跟他学了什么东西!”
邢牧岩打电话给他只说了一句:“你要是连手底下艺人之间基本的协调工作都做不好,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你的能力。”
陆正问:“首长,您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身边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姜然跟着问候了一声,他让他们进了电梯。
他很清楚邢牧岩并非真的怀疑他的能力,估计是遇到在乎的女人被欺负了,一时……嗯,情绪失控。
姜然好奇地把目光投向电梯里的人,这应该就是邢牧岩的父亲邢正川了,不算年轻,但面容刚毅,周身气场强大。这一眼似乎就能想到邢牧岩老了之后的模样。
他坚定不移地这样认为着。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旁边的陆正突如其来的一声“首长”吓了姜然一大跳,要不是他手上抱着文件估计要直接来个立正站好,再行个军礼。
邢牧岩见到姜然的时候,她正躺在推往急救室的病床上。
“叮”的一声,电梯上来了。
长廊上,一行人急速奔走,躺在病床上浑身湿透的女子眼睛紧闭、脸色惨白,他见过很多血腥残忍的画面,却是第一次,觉得那个画面,有些刺眼,有些心惊。
姜然笑着说:“还好。”主要是因为连夜赶飞机,中间都没怎么休息,脸色看着难免差了一些。
“你们的常识呢?这大冬天让人在冷水里一待就是大半天,连人都没知觉了才发现,你们倒是厉害,出了人命你们谁负责!”邢牧岩站在急救室的门外,对着一同赶来的现场工作人员厉声质问。他一身强硬气质再加上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敢反驳。
两人等电梯的时候他礼貌性地问她:“拍戏很辛苦吧,看着很疲惫。”
长廊上静悄悄的,大家气都不敢大声喘。
“谢谢。”陆正象征性地给了她一小沓文件。
“她自己说还能坚持的。”终于,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帮你吧。”姜然说。
“才不是!”反驳得很大声,是姜然的助理小柳。
在七楼的玻璃走廊里遇见陆正的时候,他正抱着好大一摞资料,显得略微有些吃力。
小姑娘脸色涨红,眼睛里还有惊魂未定的恐惧,她望着在场的所有人说:“然姐今天本来就有些不舒服,那场下水的戏本来早就过了,是丹琳姐一直跟导演说自己状态不对,要求一再重拍。”
宋帆一进去就忙得不见人影,姜然拖着行李箱在公司晃荡。
邢牧岩转身问陆正:“洪丹琳人呢?”
姜然回到贝市的当天正下着雨,宋帆原本打算直接送她回家,结果刚下飞机就接到公司那边打来的电话,所以他又载着她先去了趟公司。
“在公司,估计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陆正贴着邢牧岩的耳朵,说得很小声。
……
“让她来见我。”邢牧岩拧着眉,接着又吩咐了一句,“宋帆现在回不来,你去处理一下,全面封锁消息,我不想在医院见到任何记者。”
“这是姜然的一些基本情况,企划部这边尽快给出最佳发展方案。”
“好,我马上处理。”
邢牧岩拿上办公桌的文件,带着一行人进了会议室。
姜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依照宋帆和导演石开华近期的满意程度来看,他当初的决定是没有错的,这个角色很适合她。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全白的天花板,然后……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着杂志的邢牧岩。
视频里,她头发散乱,下巴还有未来得及擦干的血浆。眉间的深红色额花,看起来有种烈火般颓然的美。
“邢总?”她的声音哑得有些不正常。
本就很瘦的姜然因为快节奏的拍摄和恶劣天气里几个月的高强度工作又瘦了不少。
“醒了?”邢牧岩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来,“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邢牧岩眯了眯眼。
姜然摇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邢牧岩帮了她一把,拿来两个靠枕给她靠着。
他看着手机上宋帆的留言: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这个人我正式带了,以后要是虐得惨了可不要心疼。
“谢谢,你怎么会在这儿?”姜然问。她觉得有些丢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直接晕过去了。洪丹琳在剧组刁难她也不是一回两回,没必要把这种事情拿到人前来说。但现在闹大了,连一个月难得见一面的邢牧岩都知道了。
同一时刻,在贝市正起身准备去开会的邢牧岩收到了一段秒拍的视频,正是刚刚姜然在地上被拖行的那最后的片段。
邢牧岩没说话,姜然明显感觉到他心情很差。
不远处的宋帆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姜然自觉地道歉道:“抱歉,邢总,我知道这次我自己也有处理不当的地方,明天我就回剧组,一定不会耽误进度的……”
石开华看向不远处,对着还在不停地向助理抱怨天气太热,一脸不耐烦的姜彩儿摇头,演技一般不说,架子大,眼界高。当初要不是因为凯尚,他真的很想半路换人。
“姜然。”
不骄不躁,而且能吃苦也愿意学习,石开华在心里点点头。他拍了拍姜然的肩膀,这样一对比,女主角姜彩儿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短短两个字,让姜然住了嘴。
姜然笑着说:“多亏了导演和大家,这几个月很开心。”
“医生说你这次很危险,差点儿就需要进行心脏复苏了。不仅如此,你还严重的营养不良,贫血。我签你难道是为了虐待你?”
导演石开华笑得很开心,赞扬道:“姜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你表现得非常不错,进步也很大。”
姜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单亦怀则搭着姜然的肩膀,去了导演那儿。
洪丹琳和邢牧岩本就关系不浅,她自然也不会在背地里说人家的不是。
今天特地赶来片场的经纪人宋帆也冲姜然竖起了拇指。
她思考了一下,选择比较保守的说法:“因为角色需要,我最近特地在节食减肥,没有科学合理的安排,给公司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姜然从地上爬起来一直对工作人员说“辛苦了,谢谢大家”。
邢牧岩看着姜然的发顶,第一次对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随着导演一声“咔”,现场响起了一阵掌声。
对姜然,他曾经冷眼旁观看她艰难地走到今天,现实给过的痛击造就了她万事周全的圆润和理性,他不能说她错了,也许该赞扬她的大度和息事宁人。但他无法自欺欺人,胸口处的点点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头顶的烈日周围有一个又一个光圈,她喃喃:“沿路江山风雨同行,锁一方庭院,最是帝王……无情。”豆大的泪珠滑入鬓角,又一个后宫美人湮没在红尘俗世。
你的在乎,远远超过自认为的那点儿亏欠了。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把剑刺向帝王,却被利剑刺中。她笑得凄惶,被一脚踹下高台,由威压吊着在平地上拖出三四米之远,嘴角开始慢慢渗血。
他捏了捏鼻峰:“行了,我只提醒你,公司要你拿出成果,是建立在你身体良好的基础上。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管理不好的人,你打算以后怎么回报公司?”
她挣扎着抽出身边侍卫的剑——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我性命的最终还是交由你吧,那个我不再爱也不再恨的人。
姜然愣了一下,闪躲着避开他的视线。
恍然一梦,姜然似乎真的成了这个贵妃,后宫深庭埋葬了她短暂一生的所有青春和爱情,她身不由己,却不得不一步步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们很少见面,甚至说过的话也不多,但她总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刻意在帮她。
姜然看着他,声音嘶哑:“臣妾……不知。”
她并非木偶,能感觉出他帮她,不是为了他所说的利益,或者是她姜然有多大的价值。
单亦怀所饰演的皇上厉声对姜然说:“贵妃,你残害朕的子嗣勾结外贼,你可知罪!”
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
正是九月的热伏天,姜然穿着厚重的宫装被押着跪在帝王面前。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这一次,她茫然了。
姜然和单亦怀是同一天杀青,姜彩儿则还需要一周的时间。最后一天拍的那场戏是整部剧的重点——女主角终于扳倒了姜然饰演的这个贵妃以及她背后的整个家族。
心中有点儿小欣喜,还有一点儿说不清楚的别捏。
《俪姬》拍摄了整整四个月才结束。
她很担心,自己某一天会让这种感觉失控疯长。
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姜然都尽可能地精益求精。
她想问邢牧岩,为什么?
她对后宫妃嫔的不屑与憎恨,对夹杂在家族与皇家的摇摆,以及即使一次次失望依然对皇上的深爱,都需要姜然一一地表现出来。
病房的门被人敲响。
这个角色的特点是高傲,但同时又工于心计。
“牧岩。”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洪丹琳。
《俪姬》是大型宫廷剧,牵扯后宫纷争,朝堂阴谋。姜然饰演的角色是深受皇宠的后宫贵妃,但后来女主角一路开挂一路升职,于是几人钩心斗角,最终,姜然这个角色以死亡告终。
邢牧岩坐着没动,姜然靠在病床上朝她点点头。
姜然的戏份虽然不比姜彩儿的女主角,但依然很多。
洪丹琳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淡淡地对姜然说:“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过大家都是为了电影最后的呈现效果,你也能理解的吧。”
贝市这边的戏份完结得很快,仅小半个月就拍完了,后面很多重场戏需剧组转场到外省的影视城进行拍摄。
姜然看了邢牧岩一眼,这位道歉得这么不走心,一看就是基于某人的压力。
但姜然一概不理,这些人也都歇了心思。
她表示没什么:“嗯,今天是我自己的问题。”
当然,见她如此,难免有些人闲言碎语。比如女主姜彩儿,又或是凯尚那边安排过来的几个小角色。
洪丹琳一副“看吧我道歉了”的表情望着邢牧岩,结果对方站起来对着姜然说:“剧组那边不用担心,你住院的消息外界已经知道了,但这两天不会有记者会到医院来,过两天公司会给你开一场记者招待会。你先好好休息。”
姜彩儿是每天的戏份一完就会回酒店,姜然却是随时随地都在片场。没有她的戏的时候,她也会在现场看其他人是怎么演的,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新人从头开始学。遇到不懂的地方,她大多数时候都会问剧组一些老一辈的演员或者单亦怀。
姜然点点头,看着两个人一起出了病房。
这期间,宋帆并没有给她安排过其他任何工作,只让她稳下心来好好拍。也许是之前姜彩儿被凯尚警告过,拍摄期间她们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没再有任何接触。加上她们的角色本就是死对头,姜然自然也不必费心培养什么感情。
刚出医院大门,洪丹琳就自觉地坐上了邢牧岩的车。
这天之后,姜然正式在剧组驻扎下来。
“下去。”邢牧岩看也没看她一眼。
姜然并不知道,就她离开的这一会儿工夫,她已经被这两个看起来非常有涵养又稳重的人,列为自家老板的发展对象了。
“牧岩,为了一个姜然你特地让陆正来找我。我歉也道了,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儿?”洪丹琳气得不轻,以她现在的身份哪还用跟人低声下气,若不是因为他,就姜然那样的小角色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小子!”宋帆给了他肩膀一拳,“提醒你啊,就牧岩最近做的这些事来看,他还指不定真是看上这丫头了,你要是敢截和,就仔细你的皮吧。”
“我说了,下去。”
“你就不怕我截和?”单亦怀开玩笑。
“你……”洪丹琳看出邢牧岩心情不好,但这更让她觉得崩溃。当初她顶着压力跳到博辉,可现在公司力捧姜然不说,人人都在传邢牧岩是看上姜然了。这要她如何甘心,这个男人从小就被她视为追逐目标,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宋帆也煞有介事:“上次我还问过牧岩为什么,他死活不说。”他拍了拍单亦怀的肩膀交代,“不管怎么样,你在这里多留个心眼儿,姜然虽然看着不像是任人欺负的人,到底道行浅了一些,她又刚和姜彩儿闹过一场,你多注意。”
她抓住邢牧岩的胳膊:“好了,不要生气了。我承认我这次做的事情有些小家子气,但是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回吗?那个姜然有什么好,跟自己的妹妹抢男人不说,人品败坏被家里人抛弃……”
等到姜然去了导演那边,单亦怀才笑着对宋帆说:“这丫头看着倒是不错,也难怪老板非要让你带。”
她说着说着就在邢牧岩的凌厉眼神下住了嘴。
她对单亦怀有种莫名的好感,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已被封为影帝,即使有了这样的成就他还是温和谦逊,对待后辈也多有提携,这大概也是他口碑和作品一直非常好的重要原因。
邢牧岩是绅士的人,大多数时候得体又贵气,但刚刚那个眼神,真的让她相信,他生气了。
“好的,谢谢帆哥和师哥。”姜然冲他们笑了一下。
邢牧岩点了一根烟,烟雾缥缈里,他的轮廓更加冷峻:“洪丹琳,我们之间也就只有小时候那点儿情分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别把你那些用惯的手段用在姜然身上,她不是你可以动的人。”
他把单亦怀介绍给她:“姜然,我没办法每天都陪你待在剧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而且亦怀现在算是你师哥,我要是赶不及,你也可以先找亦怀帮忙。”
等到邢牧岩的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洪丹琳才冷眼往住院部的楼上看了一眼。
宋帆四十多岁了,有种能让人遇事沉着冷静的安定力量,以及这个年纪的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她似乎低估了这个女人在邢牧岩心中的地位。
姜然是在《俪姬》举行开机仪式那天,才同时见到了经纪人宋帆和男主角单亦怀。
姜然,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