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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步步为营

阿英在一边惊叫着,说:“乖乖,你哪里有这么多钱?”

尔古尔哈轻轻地说:“如果我把这些鞋都要了呢?”

尔古尔哈看着老板夫妇,他俩一脸的不相信,老板娘有些茫然地问:“你真的都要?你有钱?”

老板娘在一边说:“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明天我还是带着些鞋去市场摆摊儿吧,能卖点儿是点儿。”

尔古尔哈不想让阿英察觉到什么,回工厂乱说,于是回答:“我有个老乡,可能对这批货感兴趣,如果你们给个合理的价格,我跟他商量一下。”

老板看着地面,那里已经有了三四个烟头儿。他回答:“多少钱?其实不需要多少,有个十来万交上房租,水电,把工人工资发了。我还有些存货,接几个小单,慢慢可以维持下去的。”

老板站起来,招呼老板娘到一边商量去了。阿英问:“你什么亲戚啊?”尔古尔哈淡淡地说:“表妹,在老家做生意。”阿英没有再问。

“你需要多少钱才能渡过这一关?”尔古尔哈问。

老板和老板娘走回来,对尔古尔哈说:“我们商量了一下,二十万,不光这些,仓库里还有些别的款式,都给你。”

老板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能怎么样?”

尔古尔哈摇摇头,回答:“太高了,我亲戚不可能要。”

尔古尔哈故意问老板,说:“真的失去这个厂,你会失落吗?”

“十九万,不能再少了。”老板道。

老板娘说:“要是月底之前交不上房租,人家就会赶我们出去,那时工人也会闹事,街道办要是介入,我们夫妻俩也就是一无所有了。”

尔古尔哈摇头,老板咬咬牙,说:“十八万,这是底线了。”

老板在旁边闷声说:“辛辛苦苦好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咋办?凉拌。”

尔古尔哈说:“那就算了,我亲戚是接受不了的。阿英,我们走吧。老板,不好意思,耽搁你们时间了。”

尔古尔哈心里有了底,走下楼,看见老板脚下已经有了一个烟头。老板娘正眼泪汪汪地跟阿英说家里的事儿,只听阿英问:“今后打算怎么办?”

尔古尔哈和阿英往厂门外走,她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老板和老板娘的表情很是复杂。当她走出十来米远,老板终于在后面喊了一声:“十六万,不能再少了。”

尔古尔哈道:谢谢。

尔古尔哈慢慢转回身,不急不躁地说:“这样,我回去跟我亲戚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样。”

别墅主人回复:好,用多少你自己拿。

路上,阿英问尔古尔哈:“你觉得你家亲戚会要这批货吗?他要真要,这个厂就倒不了,我老公就不用找工作了。”

尔古尔哈回答:够了,我自己手里现在还有一些。

尔古尔哈故意回答:“我也不清楚,回去我打电话给她,看看她的意思吧。”

尔古尔哈其实并不是想上厕所,她直接发了个信息给别墅主人,说自己有急用想用一下别墅里的备用金。别墅老板很快就回复了:我以前说了,钱你随便用,如果不够我可以给你再寄。

尔古尔哈相信老板还有降价的空间,只是自己不知道他的底线。尔古尔哈决定,耗这个老板两天,正好让阿娟那边也筹措一下资金。尽管别墅主人那里加上自己手头的差不了太多,如果找王经理或者艾晓伟他们或许会帮忙。但是,尔古尔哈还是想叫阿娟那边有点压力,不然的话,这个生意她可能会觉得很容易。

尔古尔哈大概估算了一下,按这个价格算下来这个仓库里的货需要多少钱,然后问老板洗手间在哪里。老板娘指了指楼上,说:“上楼梯直走,不过你要小心,厕所里没电,我们没钱交电费,人家把电给停了。”然后,就唉声叹气地跟阿英诉起苦来,老板干脆蹲在一边抽起闷烟来。看起来,他们对尔古尔哈的到来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那个老板总叫阿英传话,说可以再商量,请尔古尔哈面谈,尔古尔哈总以亲戚嫌贵为由不去谈。而尔古尔哈这个态度叫阿依都有些担心,她私下几次跟尔古尔哈说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了。尔古尔哈说自己有分寸,叫阿依千万不要在阿英面前表现出什么来。

老板娘说:“要是能卖出点钱,把拖欠工人的工资和房租交了,这个厂还能维持。可惜啊,你也是打工的,帮不了我们的,你看着拿几双,一双给三四十块钱就行。”

依火夫哈那边现在能说话了,只是吃东西还不是很方便,尔古尔哈跟护工通电话,叫他尽量给他吃些粥或者是牛奶、鸡蛋羹之类的东西。护工是个很有经验的人,说自己会好好照顾病人的,只是依火夫哈老嚷着要喝酒,这让他很为难。尔古尔哈交代护工,千万不能由着依火夫哈的性子,一定要控制他不能喝酒,不然的话对他的伤口恢复有害。

尔古尔哈问:“你打算卖多少钱?”

护工显得很为难,说依火夫哈总骂人,尔古尔哈于是说自己会找人去做他的思想工作。然后,她打了电话给阿巴五带,叫他派人去吓唬一下依火夫哈。阿巴五带照办了,依火夫哈再也不嚷着要喝酒了。

老板摇着头说:“城市用不上这种鞋,除非是山里常走山路的人才需要。可是,现在又是春天了,这种鞋穿着有点热,所以没人要。”

王经理和艾晓伟回来了,两个人似乎都有心事,都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吃饭的时候,尔古尔哈问艾晓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艾晓伟回答说没有,可能是这两天出差累了的缘故。尔古尔哈也没多想,就不再问了。

尔古尔哈问:“为什么不卖给那些小贩?”

这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阿英走过来对尔古尔哈说:“我老公的亲戚说十三万,少了这个数就不做了。”

尔古尔哈打开了几个盒子,发现鞋子的质量还可以,于是就问他们要卖多少钱一双?老板叹口气说:“这些货本来是五十万块钱的,现在没人要,也就不值钱了。”

尔古尔哈回答:“我亲戚说了,十一万,包邮。不然,她坚决不要。”尔古尔哈心里有数,时间对于她来说是有利的,眼看就到月底了,对方要是交不上水电费和房租就要倒闭。尔古尔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有点乘人之危的感觉。

那个厂离尔古尔哈的厂并不远,也不是很大。尔古尔哈去到那里的时候,老板两口子正满脸愁云地坐在仓库前发呆,整个厂静悄悄的,除了一两个保安,没有其他人。见阿英把尔古尔哈带来,又听阿英说尔古尔哈是从大凉山来的,才来半年多,于是,显得很失望。两口子无精打采地把尔古尔哈带到仓库前,指着满仓库的鞋子说:“你看吧。”

阿英把信息传达过去,对方没再回复。整个下午,尔古尔哈都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黑了。人家现在也不容易,为什么要这么苛刻呢?而且,还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一起吃饭的人都嚷嚷:“见者有份儿。”尔古尔哈笑道:“好好好,都有份。”

今晚阿依和阿呷有演出,厂里也不用加班,尔古尔哈在食堂打了点菜带回家。阿枯和伟古两个人在家,如果自己不回去他俩就会随便对付,伟古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点好的。

阿英回答:“好啊,你要是能做成这笔生意,要给我好处费啊。”

她进了家,把打回来的菜递给阿枯,说:“去热热,我跟阿依的,双份,你再炒个青菜。”

很快,信息反馈回来了,那边有一批外贸单的鞋子,因为制作的过程中用了对方不允许的材料,对方海关不允许入境,客户退货了。而就因为这个单子,那个厂才要倒闭。尔古尔哈对阿英说:“等下吃完饭你带我去那个厂里看看。”

阿枯很快就炒了个青菜端出来,高兴地说:“我下午打电话回家,猪苗已经买回来了。”

尔古尔哈脸有些红,她觉得这些人似乎是有意的,于是,她闷头吃饭,不再参与她们的胡说八道。

“好啊,好好地养着,过几个月就可以卖了。”尔古尔哈说。

阿英站起来打电话去了,女人们继续胡说八道,当然,粗话还是不少。有人问尔古尔哈怎么还一个人单着?尔古尔哈回答:“没人要。”有人吵吵着,说:“找王经理啊,他也单着。”

阿枯边吃饭边说:“阿珉,我跟依坡和阿来商量了一下。阿莫的措漆我们都要凑点钱的,虽然现在没有钱,但是,我可以拿现在做手工活计的钱慢慢还你。”

尔古尔哈举重若轻地回答:“我当什么大老板?我是给家里人找点货回去卖,我哪有钱啊?”

“你赚的钱还是先寄回家去吧,我现在不缺钱。”尔古尔哈淡淡地说。

阿英马上就打电话,其间有人开尔古尔哈的玩笑,说:“怎么,尔古,想当大老板啊。”

阿枯赶紧说:“那不行,你不要这钱就是看不起我们,毕竟我们也是阿莫的儿女,不能不有所表示。”

忽然,有个叫阿英的提到有家鞋厂倒闭了,仓库里有大量的鞋要处理。尔古尔哈问阿英厂里有没有认识的人。巧了,阿英老公就是那厂里的电工,说起来跟老板还有点亲戚关系。于是,尔古尔哈立马叫阿英跟她老公联系,看看厂里还有多少货,什么品种。

“姑姑,你就不要死要面子了,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伟古忽然在一边插话道。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反正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谁家婆婆来了,谁家孩子被幼儿园老师打了,诸如此类。甚至有些女人会说一些赤裸裸的荤话,每到这时,尔古尔哈总会有种莫名的冲动。的确,她是成年女人,也好久没那个了。

阿枯严肃地说:“正是因为是一家人,这事儿才不能这样算了。阿珉,你千万别拒绝我,不然,我在你这里住不下去了。”

尔古尔哈在食堂坐下,打了一份饭,无精打采地吃起来。阿依下午出差了,据说要很晚才回来。每天都是母女俩坐在一起的,而她们一坐在一起,旁边就会聚集一些男孩子,他们会以各种方式说一些话,目的只有一个,引起阿依的注意。今天阿依不在,那些男孩子自然也没聚在她身边。现在,尔古尔哈身边只有几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人坐到一起吃饭。这几个都是厂里的老员工,有的住宿舍,有的全家在外面租房。虽然大家都是打工,可是很少有人有尔古尔哈这么大的压力。

看着阿枯恳切的目光,尔古尔哈点点头,说:“那好吧。”

“我尽量吧。”尔古尔哈放了电话。

“阿珉,以前我对你很不好,我错了。”阿枯诚恳地说。

阿娟叹口气,说:“唉,你家也是够倒霉的。这样吧,我也不催你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还是弄点货来吧,不然的话,我跟来福的日子没得过了。”

“算了,都是一家人,没什么的。”尔古尔哈宽厚地说。

尔古尔哈回答:“唉,这几天没有闲心啊,我那小叔子依火夫哈被别人打坏了。打他的人跑了,派出所找不到人,人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愁死了。”

“对不起啊。”阿枯道。

“尔古,你这几天找没找到新货啊,我这里现在可是要没事儿做了。”阿娟有点着急地说。

尔古尔哈正想回答,电话忽然响了,正是阿英。她说:“我老公亲戚说了十二万,包邮,实在不行就算了。”

阿娟也打来电话,她告诉尔古尔哈,这几天天热起来了,那些运动服又卖出去一些,至少现在本钱回来了,她已经把钱汇到了尔古尔哈的卡上,余下的等货全部出手再寄。尔古尔哈说:“我知道了。”

尔古尔哈回答:“行,你叫他准备合同吧,明天我跟他签合同,交钱。”

实际上,尔古尔哈真心地想去看看王跃进,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算什么,她只是觉得很想去看看他。可是,王跃进不希望自己去医院?难道他所说的小手术是比较严重的疾病?尔古尔哈顿时胡思乱想起来。

加上阿娟后来寄来的两万八千块钱,尔古尔哈大致算了一下,只借别墅主人五万块就可以了。不过,她怕这批货物寄出以后家里会有别的事情急需用钱,尤其是依火夫哈的病情可能出现反复,她还是决定跟别墅主人借五万五千块。于是,尔古尔哈发了信息给别墅主人,主人很快回复了:你需要多少随便拿,不够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寄。

王跃进这样恳切,尔古尔哈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回答:“好吧。”

尔古尔哈回复:“谢谢,够了。我会尽快还你。”

王跃进在那边似乎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答:“应该不会很久,真的。尔古老师,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激,你不用这么客气,不会太久我们就会见面的,我会跟你谈谈学校的事情。你就安心上班吧,好吗?”

主人回复:不急。

王跃进这么说,尔古尔哈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问:“医生说你什么时间出院?要是时间太长,我还是去看看你吧。”

放下电话,尔古尔哈发现阿枯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于是,尔古尔哈问:“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王跃进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真的不必客气了,从你那里到广州挺远的。其实,我也很快就出院了。这样吧,我们来个约定,我出院以后,第一时间在龙岗见个面,你看怎么样?”

阿枯问:“你在做大生意?”

“我真的想去。”尔古尔哈道,觉得自己的语气都有些恳求的味道了。

尔古尔哈微微一笑,解释道:“就是遇到了一单便宜货,发给我刚来深圳时认识的那个阿娟,应该能赚点钱。”

“不用了,一个小手术,无大碍的,你不用麻烦了。”王跃进说。

“你就不怕她骗你?”阿枯问。

尔古尔哈站在路边,看看天空,天空很蓝,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周末休息,我想去广州看看你。”

尔古尔哈摇摇头,说:“我了解他们夫妻俩,不会的。”

“还好。”王跃进回答。

“你还是要小心啊。”阿枯有点担心地说。

“手术还顺利吗?”尔古尔哈问。

尔古尔哈叹息一声,说:“这个世界的确很复杂,但是,这个世界里也有真情,也有信任。”

王跃进显得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叫你担心了。对不起,那是个临时的决定。我的一个朋友帮我联系了一个专家,他不能到深圳帮我做手术,我只能到广州来了。”

“我也相信阿娟阿姨,我们刚来深圳的时候,她还给我们咸菜和卤蛋了。”伟古在一边忽然说。

尔古尔哈说:“本来,周日的时候我跟吉伍学才要去看你的,谁知,你突然转了院。后来打你电话又一直打不通。”

“一点咸菜和卤蛋就能让你们这么信任?”阿枯不屑地说。

王跃进轻声地回答:“还好吧,做了个小手术。”

尔古尔哈平和地说:“我们情同姐妹,她不会有问题的。”

尔古尔哈急切地说:“我还好,你怎么样?”

这天,尔古尔哈接到了王老板的电话,他问:“尔古老师,你在哪里?”尔古尔哈回答:“我在厂里。”王老板说:“我出院了,我想跟你见一面。”

三天以后的傍晚,微风习习。尔古尔哈终于收到了王跃进的电话。尔古尔哈当时刚刚下班,正在往食堂走,她接起来,王跃进那富有特色的平和声音沿着电话线像一缕温和的风吹过来,他问:“尔古老师,你还好吗?”

“好啊,你在哪里?等下我下了班就去找你。”尔古尔哈觉得心跳有点加速,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

也许是太累了,她打了个盹,梦见吉伍学才在撕扯她的衣服,她猛地醒来,发现车正在颠簸之中。

王老板回答:“我在龙岗。这样吧,等下我叫司机去接你。”

不过,坐在车上,阿枯怎么也不肯吃东西,只喝水,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怕晕车。尔古尔哈见她这样,自己也不好意思吃了,于是,努力地忍着饥饿。说来也怪,这种感觉像是忽然又回到了山里,回到了学校。那些孩子似乎又在远处呼唤她,只是,她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尔古尔哈马上拒绝道:“千万别,你要是派司机来接,叫工友们看到说不上会怎么编排我呢。”

尔古尔哈给护工留了联系方式,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又跟阿巴五带的人交代了一番,然后拉着阿枯,急匆匆地赶到了车站。好悬,她们到了车站,没几分钟末班车就到了。尔古尔哈和阿枯上了车,心有余悸地说:“差一点。”

“也好。你到公园大地来吧,我在这里住。”王老板回答。

阿枯也把家里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告诉他,他媳嫫沙玛知道了这事儿,只是没钱来。依火夫哈此时似乎真的受到了触动,流下了几滴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好吧,待会儿见。”尔古尔哈回答。回头正好看到阿英,早上自己给了她一些介绍费,她很高兴,直嚷嚷着给尔古尔哈介绍老公。

依火夫哈已经醒了,只是还不能说话。尔古尔哈把护工介绍给他,然后给他留了几百块钱,叫他吃饭。依火夫哈似乎有点后悔,表情很是痛苦。

尔古尔哈问:“你在这里干吗?”

不过,她没有想得更多,快到末班车的时间了。她赶紧买了两个面包匆匆赶回了医院。

阿英说:“我给你介绍个老乡,晚上见见吧。”

不过,王经理这个说法却让尔古尔哈隐隐约约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想了半天,对了,王经理那天请自己吃饭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换了新老板以后客户会稳定下来,怎么,有了这么稳定的客户还要出去谈客户?

尔古尔哈赶紧摆手,回答:“真不好意思,晚上没空啊。”

王经理回答:“没啥,谈个客户。你忙吧,我还有事。”然后就挂了电话。

下了班,尔古尔哈没有回家换衣服,就急匆匆地往车站赶。忽然,后面有人按喇叭,她回头一看,居然是王经理开着车在后面。王经理问:“你走得这么急,干吗去?”

尔古尔哈道:“我知道,你们俩怎么去这么久?”

尔古尔哈回答:“哦,我要去龙岗。”

王经理接着说:“我和艾晓伟还要在广州待两天,厂里的事儿我都安排下去了,你那边要多上点心。”

王经理笑了,说:“上车。”

“嗯,谢谢你,不好意思,打扰了。”尔古尔哈说。

尔古尔哈坐上车,王经理启动车子,尔古尔哈问:“怎么?你也去龙岗?”

王经理问怎么啦,于是,尔古尔哈就把依火夫哈的事跟他说了一下,同时也把吉伍学才的意思跟王经理汇报了。王经理沉吟了一下,说:“既然这样,先按你们那个村长安排的办,至于你跟你小叔子回不回去,这事儿等我回深圳咱们再商量。”

王经理淡淡地回答:“我去横岗,顺路。怎么?去龙岗干吗?”

尔古尔哈回答:“是啊,本来是想跟你请假的,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哦,去见一个朋友。”尔古尔哈回答。

尔古尔哈正在给依火夫哈买衣服,电话忽然响了,是王经理。尔古尔哈接起来,王经理问:“打电话给我?”

“肯定是女朋友。”王经理很随意地说。

站在医院的门口,尔古尔哈着实生了一会气,她不仅是生吉伍学才的气,也生自己的气。明明知道吉伍学才对自己总是贼心不死,为什么总是跟他纠缠不清?

“还真是男的。”尔古尔哈扭头看着王经理说。

“滚。”尔古尔哈生气地挂了电话。

“见男朋友就这么随便?我不相信。”王经理将车转上一条快速路。

“你要是真想谢我,哪天就跟我再睡一次,我真是喜欢你。”吉伍学才忽然又流氓起来。

“是男的朋友,不是男朋友。”尔古尔哈一字一句地说。

“谢谢你啦。”尔古尔哈说。

“对了,我听阿依说你最近发财啦?”王经理忽然问。

吉伍学才回答:“哦,没啥,小手术,真的没啥。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头叫阿巴五带安排。依火夫哈的事儿你就别太担心了,我会叫阿巴五带安排好的。”

尔古尔哈摇摇头,解释道:“发什么财啊?就是我买了些便宜货,发到雅安那边去了,卖得不错。本钱还没回来呢,谈不上什么发财。”

“他没大问题吧?本来说好了咱们今天去看他的,他怎么突然又去广州啦?”尔古尔哈问。

王经理道:“这才卖几天啊,就这么好。我估计很快就能回本的。说真的,昨天我跟阿依出差,她跟我说你这次的生意,我才发现,你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吉伍学才道:“是啊,王老板有回也说了这个问题,是挺难办的。对了,回头我叫阿巴五带安排你去广州看一下王老板吧。”

尔古尔哈自嘲道:“什么天才啊,就是恰巧。一是便宜,二是这些鞋比较适合在山里用。上回那批运动服就不行,差点没砸手里,现在好像还剩了一些。”

尔古尔哈回答:“这个事情现在很复杂,很多事情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阿依现在在深圳上夜校,还读了个计算机班。两个小的的学校虽然是民办学校,但是,教学质量比山里好多了。刚刚脱离了山里那个环境,叫孩子们回去,他们恐怕不肯。要是我一个人回去,孩子们怎么办?”

王经理理解地点点头说:“也是不容易啊。不过,尔古老师,你做这样的生意毕竟没有可持续性,你有没有想到做点别的?”

“这个事情你很为难,我很理解,你现在在深圳发展很好,也没少赚钱,让你再回来有点勉为其难。”吉伍学才理解地说。

“一直有这个打算,没想好做什么。”尔古尔哈回答。

“这个……”尔古尔哈为难起来。

“你这回这批鞋子能赚多少钱?”王经理问。

吉伍学才犹豫了一下,说:“呃,其实,还有点小事。以前我不好跟你直说,现在我就直说了吧。王老板一直希望学校建好以后你能回来当老师。因为外面的老师一定会嫌这里苦,不肯来,那样的话,学校很难办下去。”

尔古尔哈回答:“还不知道,刚卖出三分之一不到,谁知道以后的销量会怎么样。”

“就这么简单?”尔古尔哈有点不相信,吉伍学才这样的人会仅仅为了这点小事而帮自己?

“抓住机会很重要。”王经理似乎在自言自语。想了想,王经理问:“你最近那些企业管理的书看得怎么样啦?”

吉伍学才呵呵地笑了两声,说:“呵呵,尔古老师,你别那么严肃行不行?我怎么会叫你做别的事儿?其实,我就是希望你能跟王老板发展一下,发展的过程中,他水电站工地如果需要分包什么的,你能通知我,我去竞标而已。”

尔古尔哈回答:“有很多看不懂,我在考虑是不是要报个什么班学一下,只是最近厂里老加班,怕是没时间。”

尔古尔哈也不想跟他纠缠,于是说:“算了,你今天也帮了我,你就说吧,你想叫我做什么。有一点,出卖尊严的事儿我不干。我宁愿还你钱,我也不能叫别人看不起。”

王经理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这是一条快速路,比尔古尔哈以前坐公交到龙岗快了不少,王经理下了快速,似乎没怎么转弯就到了王老板所说的公园大地。

吉伍学才迟疑了一下,口吃了,说:“这个,这个是我记错了,我说话没轻没重的,你还要原谅我,我这人没啥文化。”

尔古尔哈很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么熟悉这里啊?”

尔古尔哈道:“你当时就说了村委有房子,电的问题也能解决了,你没说别的。吉伍村长,你说话可不能冤枉人,你叫我做的,我做了,咱们之间也两清了,你就不能说我没做。”

王经理笑道:“我家就住这里,坑梓的房子是厂里给我租的。我工作太忙,不经常回来住而已。你下车吧,我去横岗办事,回来要是早了,我打电话给你,我接你回厂里。”

吉伍学才那边顿了一下,似乎不确定地反问:“我没说吗?”

尔古尔哈半开玩笑地问:“这么好?你路过家门口,不回家看看吗?”

尔古尔哈马上反驳道:“吉伍村长,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吧,你当时只是跟我说了说服王老板建学校的事儿,你没说电的问题。”

王经理笑笑,说:“明早厂里还有事,我一般是周末才回来。”

吉伍学才忽然显得很激动,说:“你这样做就对得起我吗?我把依火夫哈捞出来,花了那么多钱。你做的事情才做了一半。学校是建了,可是,我要免的电费你却没给我免。”

王老板家住的是一栋别墅,装修得比坑梓尔古尔哈做卫生的那套别墅好多了。尔古尔哈做卫生的那套别墅电子设备虽然先进,但是装修没什么特色。王老板现在住的这套别墅却是古典中式装修,别的不说,光是那些家私就很令人震惊。

“吉伍村长,你也要知道我这个人的原则,我是不会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的。”尔古尔哈不卑不亢地回答。

厅里只有一个年轻人,他见尔古尔哈站在门口,赶紧热情地打招呼,说:“您就是尔古阿依吧?我是王跃进的儿子,我叫王琦。我爸在楼上跟客人谈话,麻烦你在下面坐一会儿。”

“我这么帮你,关于我跟你说的王老板的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吉伍学才直截了当,一点不绕弯子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平和,跟王跃进不怎么像,可能是像她妈妈吧。尔古尔哈坐下,王琦给尔古尔哈倒上茶。厨房里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因为离得远,尔古尔哈也不能确定。

“可以啊。”尔古尔哈回答。

王琦很和气地跟尔古尔哈聊着天,尔古尔哈这才知道,他这次是专门因为王跃进的手术才回来的,过些天还要走。

吉伍学才叹口气,说:“这个人啊,烂泥扶不上墙。我是这样想,他在那里也会让你很分心,你看这样行不行?他的病好点,我叫人把他带回山里,我不是要搞个厂吗?他在我这里做个保安什么的,同时也能照顾一下家里。”

尔古尔哈问:“你爸爸做的是什么手术?”

尔古尔哈回答:“危险是没有,就是可能要落残疾。”

王琦愣了一下,向楼上看看,然后回答:“还是叫我爸爸自己跟你说吧。”他这个态度叫尔古尔哈有些奇怪,她心里忽然有了某种不祥的感觉。

或许吉伍学才在盯着手机,尔古尔哈一拨,吉伍学才马上就接了。他在那边问:“尔古老师,依火夫哈没有危险吧?”

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脚步声,有几个人从楼上走下来,其中就有王跃进。王跃进看到尔古尔哈,跟她摆摆手,然后送客人出门。

尔古尔哈往医院外面走,其实,买衣服只是借口,她要给吉伍学才打电话。不管怎么样,吉伍学才对自己是有实际帮助的,这个电话不能不回。

过了一会儿,王跃进走了回来。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苍白,尔古尔哈问:“你恢复得怎么样?”

“好,你去吧。”阿枯答应着。

“还好吧。”王跃进淡淡地说。然后,他看着王琦说:“你去厨房看看,可以吃饭了吗?”

尔古尔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你就别难为沙玛了。就叫她在家好好养猪吧。这样,他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有安排了。等下他醒了,我们就回去吧。这里有护工看着,应该没事儿。这样,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出去给他买两件衣服,回头叫护工给他换上。回头我打包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王琦礼貌地点点头,向厨房走去。尔古尔哈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儿子很帅啊。”

阿枯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叫他媳嫫沙玛来照看他,他媳嫫哭得很厉害,你寄的钱还没到,家里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哪有路费啊?再说,他媳嫫不会普通话,还不像我,多少会一些,打听个路还行,她如果出来,连车站都找不到,怎么来啊。”

“现在孩子营养都好,哪像我们那个时候,总吃不饱。”王跃进倒了杯茶给尔古尔哈。

“明白了,这又是一大笔开销。”尔古尔哈叹息着。

“你也挨过饿?”尔古尔哈问。

阿枯回答:“能怎么样?他媳嫫沙玛就是哭呗,家里也没有钱。不过,我问了新农合的事儿,村里要求买,他只给孩子买了,他和他媳嫫没买。”

王跃进淡淡地回答:“何止挨过饿,小时候差点饿死。幸亏那时候,老家经常给我们送些土豆。再后来我去插队,挨饿的时候就更多了。”

阿枯走回来,脸臭臭的。尔古尔哈问她:“怎么样?”

“你也挺不容易的。”尔古尔哈由衷地说。

阿枯一直没回来,倒是阿巴五带的人先回来了,他告诉尔古尔哈,护工已经找到,很快就会过来。尔古尔哈说了声谢谢,看着面前病床上正睡着的依火夫哈,不由得摇摇头。面前的这个男人,自己来到依火家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那时的他也就是因为小,有些什么事情依坡和不吉都让着他。因此,他身上毛病也多了些,可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是尔古尔哈有点没有想到的。此时,尔古尔哈有点后悔自己给了他钱,如果不给他钱,或许他不会赌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王跃进摇摇头,说:“其实,挨饿不是大事,主要是回城以后受歧视,那才是个问题。我回城后,他们给安排了个工作,是个街道工厂,朝不保夕的。后来我就跑到大街上摆小摊儿,再后来自己开工厂,做贸易,跑到非洲去卖布料。”

尔古尔哈坐在那里有些没想明白,吉伍学才这么帮自己,是出自好心还是有别的目的?尔古尔哈相信吉伍学才还是有目的的,仅仅是他嘴上说的喜欢自己?才没那么简单。

“你后来怎么到大凉山开矿啦?”尔古尔哈问。

“等一下你跟他通电话时再说吧。你把电话给公司的人。”尔古尔哈把电话给了劳务公司的人,那人听着电话走到一边去了。

王跃进淡淡地笑笑,回答:“哦,是这样,我当时犯了个错误,就是跟刚离婚的那个女人出现了些状况。我的结发妻子很生气,跟我离了婚。财产大部分给了她,我也不再参与公司的事儿,就去云南和大凉山重新开始。”

“他为什么要给我出?”尔古尔哈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吉伍学才为什么要这样帮着自己?这不像他一贯的性格啊。

“哦?原来是这样。”尔古尔哈惊讶地看着王跃进。

“知道你请不起,吉伍村长说他给你出。”阿巴五带说。

王跃进淡淡地说:“搞了两个矿,还可以。只是,那个女人出状况了,我自己身体也出状况了。”

“请护工?我有点请不起哦。”尔古尔哈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身体到底怎么啦?”尔古尔哈问。

阿巴五带回答:“这个我不清楚,他可能也有他的想法吧。对了,我刚才打了王经理的电话,他没接,我想你那边工作可能是不好请假,这样,我叫公司的人问问医院,看看请个护工需要多少钱?”

“哦,得了个肿瘤。”王跃进平静地回答。

“他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尔古尔哈问。

“肿瘤?良性的还是恶性的?”尔古尔哈大吃一惊。

阿巴五带说:“我叫公司的人尽量联系一下社保,估计够呛。不过,吉伍村长说了,这笔押金他个人出,只是,他要你打个电话给他,他有话跟你说。”

“呵呵,你还挺关心我的。不说这个了。”王跃进向厨房方向叫了一声,“王琦,饭好了没有?”

人家这么说,尔古尔哈也不好太冷淡,于是说:“谢谢阿巴老总。”

“好了,吃饭吧。”王琦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在餐厅那边叫了一声。

劳务公司的人走过来,说阿巴五带有电话。于是,尔古尔哈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电话,阿巴五带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看样子很严重。我刚才打了电话给吉伍村长,他叫我无论如何要帮助你。”

餐厅的桌子很特别,看着有点旧,王跃进说这是海南黄花梨。尔古尔哈不懂这是什么木头,不过看造型,应该是古董之类的,她没好意思问,免得被王跃进笑话。

阿枯点点头,拿着电话走到一边去了。看着阿枯瘦弱的身影,再看看眼前这个满身是血,令尔古尔哈又气又怜的依火夫哈,尔古尔哈心情非常沉重。把依火夫哈一个人丢在医院肯定是不行的,叫阿枯在这里陪床?怎么才能说服她?

菜很精致,王跃进告诉尔古尔哈,这是上海家常菜。尔古尔哈赞叹道:“手艺真是不错,我们山里人就会做坨坨鸡坨坨肉。”

尔古尔哈对阿枯说:“你打个电挂给家里,把这事说说吧,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对了,你叫依坡问问他有没有买新农合,再跟依坡商量一下怎么跟沙玛说这事儿,她一个女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会着急的。”

“坨坨鸡和坨坨肉也很好吃啊,只是木浆子的味道太冲。”王琦在一边说。

阿枯在一边狠狠地说:“我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

“怎么?你也去过大凉山?”尔古尔哈问。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留阿枯在这里伺候依火夫哈,阿枯个人的收入怎么办?如果不留阿枯在这里照顾夫哈,他自己暂时没有自理能力,连吃饭上厕所都成问题。看着躺在床上的依火夫哈,尔古尔哈真的为难了。

“哦,我去过,我给山里一些学校送过物资。”王琦回答。

尔古尔哈去找医生,问问大约需要多少费用,医生皱着眉头告诉尔古尔哈,治疗到出院至少上万块,至于以后机能恢复可能还需要一笔钱。尔古尔哈听着心里非常的沉重,她知道,这一切的费用又要由她来负担了。依火夫哈这属于打架,不算工伤,社保那边恐怕是报不了,就是不知道他在家里那边有没有新农合,如果有的话还能报一点,没有的话就惨了。

王跃进笑笑,道:“其实,要在大凉山建学校,最早也是王琦的提议。我这个家庭目前经济上没问题,王琦又不想回国发展,他的建议又很不错。所以,我采纳了。”他停了一下,问:“王琦,你妈妈还在做菜?”

劳务公司的人告诉尔古尔哈,根本没有人认识那两个人,而且,那个小店也是个临时建筑,附近根本没有摄像头。店老板被警察叫去了,可是,他既不认识那两个人也没什么赔偿能力。

“来喽。”有人在一边说话,尔古尔哈一回头,只见一个面色雍容的女人端着一盆汤走了过来。

尔古尔哈问:“砍人的人呢?”

那女人在王琦旁边坐下,面对着尔古尔哈和王跃进。她目光宁静,态度安详,对尔古尔哈说:“尔古老师,早就听说过你,今天一见果然是与众不同,有气质。”

当尔古尔哈带着脸色蜡黄的阿枯赶到医院,看到满身是血的依火夫哈,她简直没吓死,他的头上身上到处都是绷带。他现在不能说话,问劳务公司的人,劳务公司的人告诉尔古尔哈,他被两个赌友砍了十来刀,缝了几十针,最长的一刀已经伤及肌腱,将来即使好了也可能导致机能受损。

尔古尔哈脸一红,道:“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一山里人,没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

车子开得很快,阿枯有点晕车,尔古尔哈递了张纸巾给她,可是,似乎没什么作用,阿苦捂着嘴,看起来是强忍着。

“这是龚虹。”王跃进介绍道。

“那你就是有脑子。”阿枯又说。尔古尔哈耸耸肩,没说什么。

龚虹揶揄道:“你应该介绍这是我的前前妻。”

尔古尔哈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叫有文化?这里面高中毕业的多了,我这点文化算什么?”

“呵呵。”王跃进淡淡地笑着,似乎并不觉得尴尬,然后对龚虹说:“我做了手术不能喝酒,你陪尔古老师喝点酒吧。”

“那可不是,你有文化。你看看夫哈的媳嫫沙玛,一个字也不认识,你就是叫她出来打工也不行啊。”阿枯道。

龚虹看着尔古尔哈,说:“喝点吧,我听王跃进说你挺有酒量的。”

“什么行不行的?人啊,就是被逼出来的。我出来之前也不懂这些啊,干中学嘛。”尔古尔哈回答。

“是吗,他还跟你说我什么啦?”尔古尔哈觉得龚虹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大大方方地反问。

“阿珉,你真行,管了这么一大摊子。”阿枯赞赏道。

“你问他。”龚虹看着王跃进说。

尔古尔哈摇摇头,有些怅然地回答:“没啥,就是跟王经理打个招呼,我怕晚上咱们回不来,没有车了,咱们就得明早往回走,坐最早的车到坑梓也得八点多,肯定迟到的。你要知道,我现在也是管了不少人的,如果我迟到,对工厂的生产会影响很大的。”

王跃进笑笑,不说什么。王琦拿了瓶红酒,给尔古尔哈和龚虹倒上,然后说:“不好意思,我不喝酒。给你们服务。”

“阿珉,怎么看着你有心事?”阿枯在一边忽然问。

“很高兴今天能跟你们一家人一起聚会。”尔古尔哈道。

路上,她发了个信息给王经理,告诉了他依火夫哈的事,她怕自己晚上赶不回来,怕明早迟到,所以跟王经理打个招呼。王经理没回复,可能是忙吧。

“曾经的一家人。”龚虹似笑非笑地说。

尔古尔哈不敢多说什么,她怕自己说多了适得其反。于是,她离开别墅,匆匆赶回家,叫上阿枯,坐上了去松岗的车子。不过,一路上,郭同芳那个猥琐的样子还是会不断地浮现在她的眼前,这个男人如此之贱,阿依喜欢他什么?

“什么意思?”尔古尔哈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问题,于是不好意思地问。

“我知道怎么办了,你别唠叨了。”阿依忽然变得不耐烦起来。

“没什么,我们离婚了,自然不是一家人了。”龚虹平淡地回答。

“我可警告你啊,要是郭同芳再去学校找你,你千万不能理他。”尔古尔哈道。

王跃进在旁边不耐烦地说:“赶紧喝酒吧,扯这个干什么?”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阿依道。

龚虹嘿嘿一笑,对尔古尔哈举起杯,说:“来,尔古老师,我敬你一杯。”

尔古尔哈交代了一下阿依,叫她自己在这里收拾,然后回家里给弟弟妹妹们做晚饭,看着伟古做作业。谁知道阿依却说晚上夜校有课,等下她只能给阿呷和伟古做饭。“我知道了,你放了学要早点回家。我跟阿枯姑姑不一定几点回来。”尔古尔哈说。

“这杯酒你敬我?需要有个说法吧?”尔古尔哈问。

实际上,或许吉伍学才真是交代了阿巴五带照顾自己,可是,不知道怎么啦,尔古尔哈很是不想再跟吉伍学才这一票人有什么瓜葛。昨天晚上,他跟阿花要给自己和王跃进说媒,这事儿本来是好事,尔古尔哈对王跃进也是颇有好感。可是,一看他俩那种赤裸裸的目的性,尔古尔哈就不愿意了。尔古尔哈不想害王跃进,自己干吗要成为吉伍学才的眼线?

“你喝了再说。”龚虹示意道。

“真的不用。”尔古尔哈收了线。

尔古尔哈觉得龚虹不像有恶意,于是跟她碰了一下杯,然后爽快地干了。龚虹笑笑,很优雅地也干了。

“尔古老师,真不用我帮忙?”阿巴五带问。

“吃菜,吃菜。”龚虹给尔古尔哈夹了些鱼,说道。

阿巴五带回答:“没问题。这样,我派个车送你们去吧,挺远的。吉伍村长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你有什么事叫我一定配合。”阿巴五带提到吉伍学才,尔古尔哈的心里忽然有了某种不快,她说:“不用了,我跟阿依她姑姑坐车去就行了,交的押金你回头在工资里扣吧。”

尔古尔哈尝了一下,赞道:“真是不错,样子也很精致。”

尔古尔哈说:“这样,你叫他先把押金给交了,我现在回家叫我小姑子阿枯,我们过去。”

龚虹说:“谢谢,来,我们再喝一杯。”

阿巴五带说:“还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了。”

两个人又喝了一杯,龚虹的姿势还是那样优美。尔古尔哈说:“以前我听说过上海女人有修养,今天感触很深。”

尔古尔哈问:“很严重吗?”

“谢谢,山里的女人更有自己的韵味,你真的很不错。”龚虹的赞美似乎也是由衷的。

阿巴五带说:“他是在小店打的牌,打他的人是哪里的都不知道,跑了。”

“对了,尔古老师,刚才你问我的病情,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是恶性的,虽然现在做了手术,但是,不排除有复发的可能性。”王跃进忽然在一边说,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不一会儿,阿巴五带打来电话,依火夫哈的确是受伤了,原因是他跟别人打牌,输光了以后耍赖,被人家打得很狠。尔古尔哈问:“打他的人呢?”

“啊?恶性的?那怎么办?”尔古尔哈大吃一惊。

尔古尔哈想了一阵子,拨通了阿巴五带的电话,跟他说了依火夫哈可能受伤的事儿,叫他去查查怎么回事。阿巴五带这回倒是很痛快,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就问。”

王跃进笑笑,道:“没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做了手术,目前看这效果还不错,我托管了目前我名下的财产,这些财产的受益大部分主要用于慈善。至于我,打算跟龚虹和王琦去国外生活一阶段。”

那人不耐烦地说:“我这里是医院,难道还是骗子?”说完,啪地放了电话。

“哦?你俩准备恢复了?”尔古尔哈问。

尔古尔哈问:“你是谁?”

龚虹瞟了王跃进一眼,说:“谁说跟他恢复了?只是想让他在国外那种环境下生活一阶段。国内的环境太差,空气有污染,食品也不安全,他在国内疗养我不放心。”

那人说:“他被打坏了,正在医院,需要一笔押金,你赶紧过来给交上吧。”

王琦嘿嘿一笑,给龚虹倒上酒,说:“老妈,喝酒。”

尔古尔哈问:“认识,他怎么啦?”

龚虹看着尔古尔哈,说:“你看看,你看明白怎么回事了吧?”

正忙着,电话又响了,这回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尔古尔哈开始没接,但是它不断地打来,尔古尔哈不胜其烦终于接了起来。那边一个人说:“我这里是医院,请问你认识依火夫哈吗?”

尔古尔哈理解地一笑,道:“理解,孩子都喜欢老爸老妈在一起。”

“那好,我这几天再想想办法。”尔古尔哈回答。阿娟的问题一定要想办法,但是,不能放手叫阿依去做,叫她去,她很有可能又去找郭同芳,那样的话就麻烦了。怎么办呢?

龚虹跟尔古尔哈又喝了一杯,然后颇有感慨地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人,虽然从山里来,文化也不高,但是特别,很有自己的主见,很有自己的原则。”

“唉,我这里现在很难,来福的病一直不见好,整天要花钱,要是没有进项,日子可就越来越难过了。”阿娟叹息着。

尔古尔哈道:“感觉你这话里有话,我理解没错吧?”

尔古尔哈叹口气,回答:“唉,不大容易啊,最近家里很多事,也没出去找这些。”她没说自己不打算叫阿依再找尾货的心思,只是推说不好找。

这回反倒是龚虹有点不自在了,她的脸颊上飘了一丝红云。她顿了一下,回答:“王跃进跟我说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阿娟说:“那批运动服这两天又卖了点,差不多有一半了,我先把这些钱寄回给你吧。你看看能不能再找点别的货?”

尔古尔哈扭头看了看王跃进,他面色平静,似乎尔古尔哈和龚虹的谈话与他无关一样。尔古尔哈轻轻笑了一下,问:“朋友是用来出卖的?”

电话响了,是阿娟。尔古尔哈接起来,问:“怎么啦?”

龚虹在一边赶紧解释,说:“尔古老师,你千万别误会。他之所以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是因为他在手术前不知道自己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你瞎分析什么呢?”尔古尔哈白了阿依一眼,走下楼,开始收拾。不过,她每打扫一个房间都要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痕迹,她似乎想发现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哦?”这个回答叫尔古尔哈很是意外。她扭头看了一眼王跃进,王跃进淡然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阿依撇撇嘴,说:“你最近就是神神道道的,我问你,你昨晚干什么去啦?今天早上又穿得那么正式,不是有人给你介绍男人吧?”

“他比较关心你。”龚虹说,不过,她显然是觉得这话容易引起歧义,又补充了一句,说:“当然,更关心那些山里的孩子。”

尔古尔哈骂道:“有你这么说你妈妈的吗?”

“谢谢王老板一家关心山里的孩子。”尔古尔哈真诚地说。然后,她端起杯,说:“我敬你们全家一杯。”

阿依开始收拾这个房间,手脚很麻利,边做边说:“你不是更年期提前,习惯性地疑神疑鬼了吧?”

龚虹用酒,王跃进王琦父子俩喝水,几个人碰了一杯。王琦问:“尔古老师,假如学校建好了,需要你回去,你会回去吗?”

尔古尔哈说:“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尔古尔哈很慎重地回答:“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个奇怪法?”阿依问。

“这个问题先别讨论了,反正学校还要几个月才能建完。”龚虹在一边道,然后,她看看王跃进,说:“我感觉到了,尔古老师的确与众不同。”

尔古尔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回答:“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那是。”王跃进显得有点得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依走了上来,问:“妈妈,你怎么啦?”

“你们什么意思?”尔古尔哈看着龚虹问。

大门静静地开了。走进大厅,什么人都没有。尔古尔哈叫阿依喂鱼,自己则直接上了二楼,打开了那个衣柜。不过,这一次,尔古尔哈并没有看到那套衣服。尔古尔哈有些失落,站在那里久久地发呆。

龚虹表情淡然地说:“没什么意思,今天请你来家里,主要是要出国了,想见见你。尤其是我想见见你,一见面,果然给人的感觉很好。”

尔古尔哈有点不敢相信,她很想立即赶到别墅去看看那套衣服。但是,艾晓伟告诉自己客人下午才能走,按规矩不能去打扰,于是,她强忍着,跟孩子们吃了午饭,又做了一会儿手工活计,然后又打发阿依和弟弟妹妹去给阿枯姑姑和夫哈叔叔家里寄钱。即使这么折腾,她还是感觉度日如年,以至于阿枯都看出来她心里有事,一直问她怎么啦。尔古尔哈只是推托没什么。直到阿依汇款回来,尔古尔哈看看表,觉得差不多了,于是骑着单车,带着阿依到了别墅。

“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山里女人,尽量做好自己,养家糊口,让孩子们有学上而已。”尔古尔哈谦逊地说。

她忽然想起了别墅里的那套衣服,怎么那么像王跃进穿过的?王跃进会跟艾晓伟认识?不大可能啊。

“人贵在真实,作为女人,我很欣赏你。”龚虹道,她端起杯,摇了摇里面的酒液,似乎是在解释,说:“你可能觉得奇怪,你跟王跃进的认识情节是那样的,我怎么还会无动于衷?其实,很简单,我跟王跃进离婚这几年,有些事情想通了。不是你的,你永远不会拥有;是你的,即使丢了也会重新找回。”

不过,尔古尔哈心里有点疑惑,他们怎么突然去广州啦?她有个怀疑,但是,马上又把这个怀疑打消了,她觉得自己的怀疑很是无厘头,不大可能嘛。

“看样子你是找回你失去的东西啦?”尔古尔哈问。

“哦,等你们回来再说吧。”尔古尔哈失望地放下了电话。

“或许吧,我还不确定。”龚虹跟尔古尔哈又碰了一杯,两个人各自目光复杂地喝了下去。

艾晓伟那边顿了一下,回答:“没啥,见个客户。”

“家里现在一切还好吧?”龚虹似乎很随意地问。

她这个回答叫尔古尔哈很是意外,她问:“你们去广州干吗?”

龚虹的话叫尔古尔哈心里忽然一动,她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就把自己家里最近的一些事娓娓道来,特别是关于别墅老板对自己的一些帮助。她讲这些的时候很注意观察这一家三口的表情,谁知道,他们都没什么特殊的表现。这让尔古尔哈有些失望,认为自己是草木皆兵了。

“哦,这样啊,可以。今天不行,我和王经理在广州。”艾晓伟回答。

当她说到这几天自己要把借主人的钱还回去的时候,王琦在旁边脱口而出,说:“那个主人有钱,你那么着急还干什么?”

尔古尔哈道:“是这样,你跟王经理最近没少帮我,我跟阿依想请你俩吃个饭。”

半晌没出声的王跃进道:“人家尔古老师是一个讲究信誉的人,人家不想在主人面前失信。”

艾晓伟问:“点嘛(广东话:怎么,怎样)?”

龚虹举起杯,对尔古尔哈说:“那家主人真幸运,能找到你这么一个人来帮忙打理家务。你看看,我这里,我要是不在家,想找个可靠的钟点工都没有。”

看看表,还有时间,尔古尔哈拨通了艾晓伟的电话:“美女,你在哪里?”

尔古尔哈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你这个房子的装修太高档了,一般人做不了。”

“也是。”尔古尔哈回答。

“你来帮帮我怎么样?一周一次?”龚虹看着尔古尔哈说。

“真的没事,我都说了,他是个小手术,在哪儿做都一样,广州条件好,他那么有钱,转个院做手术很正常。”

尔古尔哈摇摇头,回答:“我现在没时间,每到周日我都要跟我女儿去别墅那里。别墅主人有很多收藏,那些都是宝贝,我们每周都要挨个擦拭一遍,那可是不能含糊的。”

“真的没事?”尔古尔哈不无担心地问。

龚虹似有似无地看了王跃进一眼,说:“你看,尔古老师多忠诚?这个时代,这样的人可是难找啊。”

吉伍学才回答:“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广州那边条件更好一些。”

王跃进忽然问:“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你有个小姑子过来了吗?你可以叫她去那个别墅那里收拾那些收藏品,你来龚虹这里啊,怎么着这也多份收入啊。或者你干脆叫她每周来一次这里?”

尔古尔哈吃惊地问:“怎么?他的病情有变?”

尔古尔哈摇摇头,说:“这二者都不可取。人家别墅主人信任我,我不可以带外人进去,这是其一;其二,我小姑子没有文化,普通话也不怎么好,来这里万一丢了那可就麻烦了。”

直到十点多,尔古尔哈才接到吉伍学才的电话,他告诉尔古尔哈,因为有急事飞回成都了,正在机场转机准备回西昌。尔古尔哈问王老板住在哪个医院,谁知道,吉伍学才却说王老板转院了,现在去广州了。

龚虹在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也是啊,好了,不说这个了,来,喝酒。”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尔古尔哈做好了准备,准备去医院看望王老板,谁知道,一直没有人来接她。她有些急,开始打电话给吉伍学才,他却一直在关机。打电话给王老板,他那边一直是秘书台。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开始聊天,这回比较轻松,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尔古尔哈能感觉到,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一个话题:王跃进的病情究竟怎么样?

“哦,我知道了。”尔古尔哈收了线。她没把这个电话当回事,以为就是个平常的电话。她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电话。

尔古尔哈的电话忽然响了,她一看,是王经理,于是跟王跃进一家人说了声不好意思,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王经理问:“还在朋友那里?”

艾晓伟说:“是这样,别墅的客人明天下午走,你后天继续工作吧。”

“是的。怎么,你办完事儿啦?”尔古尔哈问。

尔古尔哈回答:“我在家里。”

王经理回答:“是的,我正从横岗往回开,大约二十多分钟会到,我把车停到小区门口,你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吧。”

艾晓伟忽然打来电话,她问:“你在哪里?”

“谢谢。你吃饭了吗?”尔古尔哈问。

尔古尔哈明白,阿依之所以跟郭同芳纠缠不清可能跟她从小的经历有关。依火不吉总是喝酒、赌博、打人,而这个郭同芳总是以一副关心、理解的面目出现,阿依这样的女孩子很可能会产生依赖感。而这种依赖感就像是一种毒药,一旦是染上了,就很难戒除。

“吃了。”王经理淡淡地回答。

阿依跟郭同芳的事情远远不是她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原来她只以为那是阿依刚从山里来,头脑简单,受了郭同芳的骗。现在看来,这里面应该还有她自己的原因。上次她跟自己说郭同芳离婚了,想来要么是郭同芳骗阿依,要么是阿依搪塞自己。

走回桌前,尔古尔哈说:“不好意思,我厂里经理,他说顺路带我回去。”

阿依双手交叉,绞来绞去,一声不吭。尔古尔哈骂了她一阵子,见不起什么效果,也没法再骂了。作为母亲,她现在忽然有了某种无力感。

“你厂里经理有多大年纪?”龚虹问。

尔古尔哈这个气啊,用手指着阿依,低声骂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尔古尔哈回答:“跟我年纪差不多吧,我没问过。”

这让尔古尔哈很是吃惊,她赶紧把阿依叫到房间里面去,问她是不是跟郭同芳还有来往。阿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承认,郭同芳最近去夜校找过她两次。其中有一次,她跟郭同芳正说话,被郭同芳老婆发现了。

“你老公去世了,你没有想到再婚?你人气质不错,应该会有男人喜欢你的。”龚虹不苟言笑地问。

尔古尔哈看他那个样子,觉得他打架的原因不是很简单,于是再三逼问。最后,伟古实在坚持不住,终于招了,原来是有同学说阿依不要脸,破坏人家家庭,他才打的架。

“唉,想是想过,只是我的负担太重,一般人都会望而却步的。”尔古尔哈回答。

回到家里,尔古尔哈发现阿枯正带着阿依和阿呷做手工活计,而伟古则被罚站。尔古尔哈问原因,结果发现他打架了,为什么打架他却死活不说原因。

龚虹道:“现在你的负担不是很重啊,大女儿参加工作了,只有两个上学的,应该不会吓着什么男人吧?”

王老板居然也在深圳,而且还生了病?难怪前两次见到他,他的脸色都不大好。

“唉,我的负担不仅仅是在于我自己这里,我那些兄弟姊妹都在山里,大多数不会普通话,也不识字,怎么让他们脱离贫苦,这是我最近很头疼的事儿。”尔古尔哈道。

回坑梓的路上,尔古尔哈一直在回忆和吉伍学才谈话的过程,总觉得他对自己隐瞒着什么,难道王老板得了什么重病?尔古尔哈拨了一下王老板的电话,谁知道却是秘书台。

“你提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家的那些亲戚可以到我水电站的工地,或者是矿上去。累是累点,可是收入还可以。”王跃进在一边道。

吉伍学才跟阿花对视一眼,说:“那好吧,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那可太谢谢了,他们现在真的很难,回头我跟他们说说。”尔古尔哈说。

尔古尔哈摇摇头,说:“算了,家里离不开,我还是回去吧。”

“回头我交代一下,只要是你的亲戚,只要是想到我这里打工,一切从优。”王跃进道。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对了,有个事儿,我要你配合一下。那个吉伍学才是不是还极力撮合咱俩的事儿?”

这样一来,气氛就有些压抑,吃了一会饭,尔古尔哈说自己要回去了,吉伍学才问:“要不就住在宾馆那间房吧,反正我住阿花那里,房间也是空着。”

尔古尔哈脸一红,看了一眼龚虹。龚虹面色如水,似乎没什么波澜。尔古尔哈点点头,回答:“是的,你做手术前一天,他俩还说这事儿。”

“来来来,吃菜,吃菜。”阿花赶紧打圆场。

“我就知道。”王跃进冷笑一声。然后,他对王琦说:“去把我电话拿来。”

“这个,这个。”吉伍学才有点尴尬。

王琦走到茶几那边去拿电话了,王跃进接着说:“上次去广州做手术,其实还有个原因,我不想见吉伍学才,个中原因我就不说了,很复杂。不过,我用了个小计谋,第二天他就乖乖地跑回山里了。”

“我要是真跟王老板耍上了朋友,你说我会把我男朋友的话告诉你吗?”尔古尔哈半真半假地问。

龚虹问:“就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村长?”

“嘿嘿,聪明人。我就说尔古老师是聪明人吧?”吉伍学才看着阿花得意地说。

王跃进点点头,回答:“是的。”然后,他看着尔古尔哈,说:“这样,等下我打电话给他,关键的时候你接一下,你就说一句,吉伍村长,谢谢你啊。然后,把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尔古尔哈似笑不笑地看着吉伍学才,说:“不对吧,是不是要我当间谍,把王老板的一言一行告诉给你们?”

“你要跟他说什么?”尔古尔哈问。

吉伍学才呵呵一笑,说:“你看你,就是想得多。没啥,就是觉得你俩挺般配的。”

王跃进淡淡地说:“这个你就别管了,生意上的一些破事,到时候你接电话就行了。”

“你俩这么急着介绍我跟王老板耍朋友,不是有啥目的吧?”尔古尔哈问。

龚虹笑了,对尔古尔哈说:“咱俩喝酒,叫他们扯去。”

“真是个小手术,别多想。”吉伍学才赶忙解释,不过尔古尔哈总觉得他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王跃进接过王琦手里的电话,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龚虹跟尔古尔哈低声说:“你知道吗?王跃进其实对你还是有意思的,只是他一直没搞定,心里一直有些放不下。”

“小手术?我怎么觉得你对我隐瞒什么?”尔古尔哈警觉地问。

尔古尔哈觉得龚虹很有意思,问:“你似乎不吃我的醋啊,我怎么觉得不正常啊?”

“他……”阿花正要说什么,吉伍学才赶紧插话,说:“没什么,他明天有一个小手术。”

龚虹笑了,低声道:“让他想着你,总比想着别人安全吧?”

“他怎么啦?”尔古尔哈问。

龚虹的回答把尔古尔哈也惹笑了,她举起杯,跟龚虹碰了一下。两个人一饮而尽,气氛更融洽了。

吉伍学才说:“他在深圳,目前在北大医院住院,明天我们带你去看看。”

王跃进走过来,把电话递给尔古尔哈,尔古尔哈接过来,说:“吉伍村长啊,谢谢你啊。”

“咋接触?人家现在又不在深圳。”尔古尔哈说。

吉伍学才在那边问:“你跟他上床啦?”

“这样吧,最近你跟王老板多接触一下,事情也别说得太透,不然的话,大家都很尴尬。”吉伍学才说。

尔古尔哈骂了声:“滚。”然后生气地把电话交给了王跃进。王跃进接过去,说:“你这人,又说粗话了是不是?你看看把尔古老师气的。”他边说边走,走到一边去了。

尔古尔哈面有难色地回答:“倒也不是。你知道,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有些事情很复杂的。”

龚虹看着王跃进,轻轻笑笑,样子很是诡异。尔古尔哈问:“你怎么这么笑?”

“你是不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阿花关切地问。

龚虹跟尔古尔哈碰了一杯,然后道:“你没看出来,王跃进这是在吉伍学才面前充当你男朋友呢。”

“这个……”尔古尔哈有些犹豫。

“哦?”尔古尔哈回头看看王跃进,他说话声音不高,也没啥表情。

“尔古老师,可能你听说了,王老板已经跟太太离婚了,他前妻的孩子在国外,人家坚决不回来,所以,国内只有他一个人,这么一大摊子都他一个人在管,所以,他特别需要个贤内助。我们觉得,你俩特别合适。所以,想帮你们再撮合一下。”阿花接着说。

“我爸够男人吧?”王琦有点得意地看着龚虹道。

“也是啊。”尔古尔哈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她发现吉伍学才狠狠地瞪了阿花一眼,看样子阿花刚才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尔古尔哈明白,自己再追问也是徒劳,于是也就不再问了。

龚虹看着王跃进的背影,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他如果不犯错误,还是有些优点的。”

吉伍学才在一边说:“依火夫哈进派出所,他一直帮着捞他;现在村里建学校,他又推荐你来当老师,这不算关心你吗?”

尔古尔哈扑哧一声乐了,龚虹也笑了,说:“他要是没优点,那不是证明当年我没眼光?”

“我知道。可是,你刚才说他一直帮助我,你什么意思?”尔古尔哈追问道。

王跃进走了回来,对尔古尔哈说:“这样,他可能以后对你会有另外一种态度,你这么聪明应该会知道怎么应付。他是个烂人,我做生意是不得不跟他打交道的,尤其是水电站也好,矿也好,有很多事虽然我是跟政府直接打交道,但是,像他这种地头蛇我也不能跟他搞得太僵。”

阿花看着尔古尔哈,说:“真的,他真是个不错的人。”

尔古尔哈点点头,回答:“我明白。”

“阿花,别扯远了。有些话该说不该说你有个分寸。”吉伍学才在一边忽然瞪了阿花一眼。

“我出国的事儿他是不知道的,他要问起我,你就说我在家里养病,你也不常见到我。”王跃进叮嘱道。

“我的天啊,你这人真是有点糊涂得可以。”阿花直摇头。

“嗯。”尔古尔哈点点头。

“一直在帮我?”尔古尔哈问。

“有个事情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王跃进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有个事儿你恐怕不知道吧?人家一直在帮你啊。”阿花道。

“你说吧,我有准备。”

“怎么啦?”尔古尔哈反问。

王跃进接着说:“你小叔子依火夫哈偷东西是跟吉伍学才的人一起做的,这次打他的人听说是劳务公司在另外一个工厂的人,具体的问题我正在叫人查,有结果会告诉你的。”

“看不上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阿花在一边略显惊奇地问。

尔古尔哈思忖了一下,点点头,道:“我大致明白了他的目的。”

尔古尔哈不以为然地回答:“别扯了,人家看不上我的。”

“你这么有智慧,应该知道直接跟他发生冲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王跃进说。

阿花跟吉伍学才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说:“那就好,我们重新给你们做个媒怎么样?”

“他会相信我们之间有点什么吗?”尔古尔哈看看王跃进,又看看龚虹,颇有些狐疑地问。

尔古尔哈有点意外,不知道他俩的真正意图,于是回答:“挺好的啊。”

王跃进看看龚虹,问:“你怎么看?”

尔古尔哈脸一红,差点张口骂他。阿花赶紧在一边安慰她,说:“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粗人。对了,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对王老板感觉怎么样?”

龚虹想了想,问:“他是不是有个劳务公司在这里?”

吉伍学才说:“你跟我睡一觉,这事儿就算了。”

尔古尔哈说:“他跟我说,劳务公司的真正老板是阿花。”

“你不是要我还吧?”尔古尔哈看着吉伍学才问。

王跃进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就是他那个客栈,阿花也是大股东。阿花这个人还是有点思想的,是个正经生意人。只是有些方方面面的原因,跟吉伍学才拎不清。既然劳务公司的真正老板是阿花,我倒是有了个思路。这样吧,这两天我考虑一下,看看怎么利用一下这层关系。”

“要是在劳务公司扣,他反过来去劳动站投诉那还了得?”阿花在一边说。

见此情形,尔古尔哈赶紧告辞,说:“既然这样,今天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欠你钱就扣他工资嘛。”尔古尔哈不以为然地说。

“再喝两杯吧,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挺开心的。”龚虹真诚地挽留道。

“哦,没啥,就是问问,这小子还欠我一千块钱呢。”吉伍学才说。

“算了,暂时你们也不出国,哪天我再来看你们。下面还有人等我。”尔古尔哈道。

尔古尔哈回答:“下午他已经回松岗了。”

王跃进点点头,道:“也好,龚虹,你送送尔古老师。”

吉伍学才忽然问:“依火夫哈还在你那里?”

“不用了,不用了。”尔古尔哈道。

菜很快上来了,三个人开始吃饭。因为有阿花在,尔古尔哈也放松了警惕,吉伍学才叫她喝点酒尔古尔哈也没客气。几个人开始聊天,不过一开始聊的都是马海伍机的事儿,主要是上午葬礼的情况,尔古尔哈也对吉伍学才表示了感谢。

龚虹笑眯眯地挽起尔古尔哈的胳膊,说:“你客气啥?我是这里的主人嘛。”

“你少胡说八道啊。”阿花瞪了吉伍学才一眼。

尔古尔哈和龚虹走在小区的路上,龚虹低声说:“你知道吗?王跃进可是对你贼心不死呢。”

“那个房间是我这几天要跟别人谈事情租下来的,我平时是住她那里的。忘了跟你说,劳务公司的真正老板是阿花,我只是出名的。我在镇子里的生意她也是有份的。严格来讲,我俩是生意伙伴。说我是给她打工的也不过分。”吉伍学才在一边说。

尔古尔哈脸一红,说:“你说什么呢。”

“我说刚才我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尔古尔哈如梦方醒地说。

龚虹开心地笑起来,说:“你害羞什么?真的。”

阿花没出声,看了一眼吉伍学才。吉伍学才解释道:“阿花原来就是在龙岗打工,她在这里有房子的。”

尔古尔哈的心怦怦地跳着,问:“你什么意思?”

吃饭的地儿是个潮州菜馆,门面不大,但是东西很精致。阿花进门就噼噼啪啪点了一大堆,尔古尔哈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潮州菜?”

龚虹半真半假地说:“要不是他生病了,或许他真跟你表白了。”

“走吧。”阿花挽起尔古尔哈的手臂。尔古尔哈很是看不懂这个女人,她在村子里的人的议论中就是个婊子,可是,她有时候又不像是光凭身体跟吉伍学才弄钱的人。最起码在刚才那句话里,阿花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是吉伍学才的老婆,他搞什么女人阿花不参与不干涉。

尔古尔哈道:“你就拿我开心吧。你不吃醋啊。”

吉伍学才笑道:“急什么,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我叫公司派车送你回去。”

龚虹道:“有强劲的竞争对手我才有战斗欲望。”

尔古尔哈对吉伍学才说:“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吧,我还要赶回坑梓。”

两个人边走边聊,走到小区门口,王经理的车正停在那里,他正很休闲地斜倚在车上。尔古尔哈把龚虹介绍给他,说:“这是龚虹小姐。”

吉伍学才无耻地笑着,说:“我就喜欢阿花这点,牛气。”

王经理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跟龚虹握握手,说:“非常荣幸认识您。”

阿花切了一声,说:“我又不是他老婆,我吃那个醋干什么?”

龚虹也淡淡地微笑着,说:“荣幸。”

“阿花,你怎么不在乎他这个德行?”尔古尔哈不解地问。

看着他俩的表情,尔古尔哈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直到坐在车上,她还一直想着王经理和龚虹的表情。怎么那么怪?

阿花撇撇嘴,说:“什么人?男人呗。他就这样,见到漂亮女人就像公狗。”

“你认识龚虹吗?”尔古尔哈终于忍不住问王经理。

尔古尔哈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阿花说:“你看看,这是什么人啊?”

王经理淡淡地回答:“看着面熟。”

“呵呵呵”,门口有人笑起来,尔古尔哈睁眼一看,原来正是阿花。

王经理这么回答,尔古尔哈也不好说什么,她有些狐疑,王经理跟龚虹的表情怎么看着那么内容丰富?

吉伍学才做了个要搂抱的动作,尔古尔哈尖叫起来,不由得闭上眼睛。

“对了,阿巴五带跟我说这几天你小叔子恢复得不错,如果过几天可以出院的话,他准备派人送他回去。”王经理道。

“你别过分啊,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喊人啦?”尔古尔哈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今晚不是王跃进跟尔古尔哈说了这事跟吉伍学才有关系,尔古尔哈可能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但是,现在不同了,尔古尔哈心里有些内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依火夫哈,于是,她忧郁地回答:“这事儿可能不妥,过两天再说吧。”

吉伍学才说:“你叫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要不叫他来厂里?”王经理问。

尔古尔哈皱皱眉头,说:“你别嬉皮笑脸的,找我有什么事儿?”

尔古尔哈摇摇头,回答:“也不妥,他毛病太多,来了会给厂里添很多麻烦的。”

吉伍学才笑嘻嘻地说:“放心,我现在懂得怎么追美女了,不会乱来了。”

“没事的,我安排他做个保安什么的。”王经理道。

“你别乱来啊。”尔古尔哈紧张地说。

尔古尔哈想了想,说:“过两天我跟他商量一下再说吧。”

吉伍学才笑嘻嘻地说:“没想干什么,看看你。”

王经理边开车边说:“我觉得你对你这个小叔子很是不放心,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毛病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身边有动静,她一惊,发现吉伍学才正坐在床上探身看着她。她一紧张,赶紧跳到地上,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尔古尔哈长长地叹了口气,回答:“也不完全是这样。到今天我才知道,他之所以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可能跟我有关。”

尔古尔哈走进房间,罗里火跟进来,给她倒了杯水,说:“尔古老师,你先坐,他们在开会。”尔古尔哈点点头,罗里火退出房间,有意地关上了门。尔古尔哈明白,这是他们之间的谈话不想让自己知道。于是,她坐在床边,半靠着床头,说真的,她今天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又应付那些参加婆婆葬礼的工友,实在太疲倦了。不知不觉地,一股巨大的倦意涌上来,她一下子就睡着了。

“怎么回事?”王经理问。

吉伍学才看见她,说:“你到里间去坐,我们商量点事。”

尔古尔哈犹豫了一阵子,终于把她和吉伍学才的一些纠葛跟王经理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尔古尔哈有些忐忑地坐电梯上了楼,结果,她惊讶地发现,吉伍学才的房间是个套间,外面有几个人像是开会,这些人里除了罗里火,别人她都不认识。

王经理听完了半晌没说话,良久,他才说了一句:“我明白了,我想想怎么处理他的问题。”

吉伍学才约的地儿是龙岗深惠公路边的一个宾馆,尔古尔哈下车的地儿在宾馆对面,她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宾馆大门。她打电话给吉伍学才,吉伍学才简单地说:“605,你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