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客气，这是你努力的结果。去财务领奖金吧，我已经签过字了。”王经理依旧表情平淡。
“谢谢王经理的提拔。”尔古尔哈不卑不亢地说。
尔古尔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成为组长，更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回一次凉山。她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觉，有种期待，更有种恐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王经理淡淡地点点头，回答：“好的。对了，厂里决定，这批工人接回来以后，由你培训和管理，你将成为组长，单独管理这些人，以后跟艾晓伟一样，向生产主管直接汇报。每月的补助将在你目前的工资基础上，补到你跟艾晓伟同等的水平，等你跟劳务公司的合同到期以后，厂里跟你重新签合同。”
中午吃饭的时候，艾晓伟笑吟吟地端着她的宝贝辣椒酱来到了尔古尔哈母女面前，看着阿依说：“真是一枝花啊。”
尔古尔哈点点头，说：“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阿依羞涩地低下头，再也不肯抬头。尔古尔哈道：“你别这么说，她也就是年轻。”
王经理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哦，这倒是个问题，这样吧，如果你没问题，我跟他们来协调。”
艾晓伟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阿依，说：“以后一定能找个好人家。”艾晓伟一句无心的话，却叫尔古尔哈心里一震，她忽然想起了郭同芳，一想到那个猥琐的男人，她真恨不得掐死他。好在艾晓伟没注意她的神色变化，接着说：“尔古，接下来你的担子就更重了，心里要有个准备啊。”
尔古尔哈摇摇头，说：“那倒不是，主要是我是劳务派遣公司的人，出去要请假，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批准？”
“这事儿王经理也跟你说？”尔古尔哈看着艾晓伟，问。
“怎么？是家里离不开？”王经理问。
艾晓伟瞟了一眼尔古尔哈，回答：“那当然。”
“这个恐怕不行吧？”尔古尔哈一愣，脱口而出。
要不是阿依在场，尔古尔哈一定要追问艾晓伟跟王经理是什么关系，艾晓伟可能也看出来她的意图，故意做了个气尔古尔哈的动作。
王经理依旧是淡淡的表情，说：“行了，你不必推辞了，老板的意思。对了，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因为你们这批从山里来的上手很快，也很听话，所以，老板又直接从大凉山招了几十个工人，我们准备派人去接。你看，你想不想去？”
看样子王经理事先跟艾晓伟说过自己的事情，如果他俩只是一般的上下级，有些事情王经理是用不着对艾晓伟说的，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这么多？”尔古尔哈有些吃惊，然后诚惶诚恐地说：“不要这样吧，我没做什么啊。”
艾晓伟跟阿依聊着天，都是些歌星啊，影星啊什么的，尔古尔哈也不感兴趣，低头吃着饭。忽然，她想起了点事，问艾晓伟：“晓伟，我要是出差，别墅那边的卫生让阿依打扫没问题吧？”
尔古尔哈坐下来，王经理对她说：“这样，客户给厂里做了补偿。老板觉得你这次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决定给你五千块的奖金。这些钱会以现金形式给你，这样，劳务公司不会知道。”
艾晓伟和阿依正谈得热烈，听见尔古尔哈的话，顿了一下，说：“我看，你还不如叫你婆婆陪着阿依去，那个地儿太僻静，一个女孩子晚上有些不安全。”
尔古尔哈正要离开，王经理叫住了她，对她说：“尔古老师，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尔古尔哈点点头，王经理指了指面前的座位，说：“请坐。”
“也是啊。”尔古尔哈如梦方醒，然后对阿依说：“每天晚上你陪奶奶去，夜校有课就叫阿呷陪着去，可千万别叫伟古去，他毛手毛脚的别把人家东西搞坏了。”其实，她的潜台词并不是这样的，她是怕伟古手脚不干净，拿人家主人家的东西。
第二天，尔古尔哈领着阿依到厂里报到，王经理依旧没什么表情，对行政部的人说：“带她去办手续吧。”
阿依自然知道尔古尔哈是什么意思，她回答：“放心，我不会叫他去的。”
这孩子来深圳不久，好的事情没学到什么，这些坏习气却是学了不少，这让尔古尔哈很是为他的教育担忧。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子，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正说着，王经理走了过来，艾晓伟问：“你吃了吗？”王经理摇摇头，对尔古尔哈说：“你那事儿不成，阿巴五带说不行，这人真拗。”然后，他对艾晓伟说：“你下午不用上班了，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半夜的火车，去凉山接人。”
尔古尔哈回到家，惊讶地发现伟古又被罚站了，一问原因，原来他居然跑到商场前面去乞讨，骗人说他住在外地，想回家，要十块钱做车费。结果不到两个小时，居然要了将近一百块钱。尔古尔哈这个生气啊，走到他面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伟古期期艾艾地答不出个所以然，气得尔古尔哈给了他几巴掌。
艾晓伟看了看尔古尔哈，说：“我去给你接人，回来你要请客啊？”
尔古尔哈叹口气，说：“唉，这个世道，都是这样，妒人有，笑人无。”她这么一说，阿娟委屈地哭起来，尔古尔哈也忍不住，陪着阿娟一起流泪。
尔古尔哈笑笑，回答：“嗯，没问题。”
“尔古，通过这个事儿我可是体会到了人情冷暖的滋味了。我们那些亲戚，平时到我这里来来去去地拿些东西，我从来没计较过，这次我跟来福住院，除了几个有点情谊的来看看，大多数就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阿娟泪眼婆娑地说。
王经理对尔古尔哈说：“艾晓伟出差期间，你代理她的工作，等下上班，生产主管会宣布。这也算是你的实习吧，你要努力哦！”
“就看这几天来福的恢复情况了，现在他每天在医院都要花钱，我真有点承受不住了。”阿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尔古尔哈知道她心情难过，用手拍拍她的手背，无言地摇摇头。
“我会努力的。”尔古尔哈回答。
“一定要把店子盘出去吗？”尔古尔哈问。
王经理和艾晓伟走了，阿依惊喜地问：“妈，你当官啦？”
阿娟面带愁容，说：“种种田，把那边的一些土特产往深圳发，赚点差价呗。没办法，人得活下去啊。”
尔古尔哈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就是领着大家干干活儿，当什么官？质量有问题得叫生产主管骂死，催别人催紧了也要被工友们骂，我才不愿意做呢。”
“回去了怎么办？”尔古尔哈关切地问。
“我老妈很淡定哦。”阿依笑嘻嘻地看着尔古尔哈。
阿娟凄楚地回答：“唉，都是命啊。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以后怎么办？如果他真的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我只好把店盘出去，带着他回老家养病。在这里，我一个人又要开店，又要照顾他，恐怕支持不下来。”
尔古尔哈拿勺子在阿依的餐盘上敲了一下，说：“赶紧吃饭，跟我去一下银行。”
“怎么会这么严重？”尔古尔哈皱着眉头问道。
阿依不解地问：“妈妈，去银行干吗？”
阿娟的脸马上就冷了下来，说：“还是身体有些麻痹，要是这几天症状不能消失，恐怕就要落下后遗症。”
尔古尔哈道：“给家里汇钱。”
尔古尔哈笑笑，说：“你就别瞎猜了，真的没去约会。对了，来福的身体怎么样？”
阿依问：“怎么又汇钱？你哪来的钱？”尔古尔哈故意回答：“捡的。”阿依笑了，说：“我知道了，是那天你说的奖励对不对？老妈，这个王经理是不是对你有点那个？”
“不对，你肯定还有别的事儿，你现在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阿娟摇着头，表示不相信尔古尔哈的话。
尔古尔哈伸手打了阿依一下，说：“别胡扯。”
“哦，阿依找到新工作了，跟我在一个厂，这样，她天天在我视线之内，我就放心了。”尔古尔哈回答。
阿依吐了吐舌头，向尔古尔哈做了个鬼脸。
“哎，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儿咋这么乐呵？”阿娟眯着眼睛看着尔古尔哈，半开玩笑地问。
不过，这一次，尔古尔哈没有把这笔奖金全寄回去，她只寄了两千，剩下的三千存了起来，她忽然有了某种想法，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好，总之，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那天尔古尔哈在广场上等郭同芳的时候她就有摆个小摊儿的想法，而现在，经济条件好了点，这种念头越发强烈了。只是她一直没想好具体做什么，这是第一次做生意，一定要慎重，不然就会多打好长时间的工。
“我这不是命不好吗？我十几岁就结婚了，然后就生了阿依，接着又生了两个，人家那时还在上学呢。”尔古尔哈叹口气回答。
做生意，这是一定要做的，做什么生意这是个问题。一个下午，尔古尔哈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尽管生产主管向整个车间的人宣布尔古尔哈暂时代理艾晓伟的职务，也有些人向她投以各种各样的目光，尔古尔哈似乎都没看见。她只是严谨地做平时艾晓伟做的工作，一丝不苟，严肃认真。只是，她不像艾晓伟那样总咋咋呼呼地吆喝这个吆喝那个。尔古尔哈分配什么工作都是平平淡淡的，工友们似乎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快也就进入状态了。
阿娟丢给尔古尔哈一块糖，说：“苦瓜脸倒是谈不上，总是皱着眉头这倒是真的。你看看你，才三十多岁，怎么一点年轻人的快乐都没有？你看看咱们周围有些工厂里的白领，有的年纪比你还大，人家怎么不像你？”
生产主管似乎很满意尔古尔哈的做事风格，几次悄悄地向尔古尔哈伸出大拇指。尔古尔哈对此没什么感觉，她一直想着自己将来要做点什么生意的问题。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打工，做点什么一定要选择好，因为自己不能承受失败。
尔古尔哈问：“我平时总是苦瓜脸吗？”
晚上，尔古尔哈带着阿依去别墅做清洁，因为是两个人所以做得比较快，三层楼似乎很快就要收拾完了。尔古尔哈边收拾边对阿依说：“如果今天能收拾完，明天可以来一下，给花浇浇水，喂喂鱼就行。地下室周日放假再来收拾。”
阿娟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比昨天明显好得多，她笑着说：“你看你，还不承认，眼角都带着笑。如果不是约会去了，会这么一脸幸福？”
阿依麻利地收拾着，说：“这个老板真有钱，这么好的房子居然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住一次。”
尔古尔哈脸一热，说：“胡说，跟谁约会啊？”
尔古尔哈随口说：“人家这里电子设备先进，也不怕别人偷，怕啥。”
经过阿娟的小店，阿娟正一个人无聊地看着电视，见尔古尔哈走进来，她问：“约会去啦？”
然而就在这时，阿依发出一声尖叫，尔古尔哈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赶紧看阿依，发现她站在一个柜子前，面对着打开的抽屉正露出恐惧的表情。尔古尔哈以为里面有死老鼠之类的东西，赶紧过去，结果，向抽屉里面一望，她也是大吃一惊，里面居然有好几叠钱，看样子至少有几万块。
王跃进的回复叫尔古尔哈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了，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月朗星稀，天气虽然有点冷，她却感觉到有股暖流在身体里回荡。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尔古尔哈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呆如木鸡的阿依问。
尔古尔哈回复：“谢谢。”
半晌，阿依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问：“你上次收拾房间的时候没发现吗？没打开这个抽屉吗？”
手机上有个信息：“尔古老师，我知道你打电话的意图，因为开会没及时回话，对不起。依火夫哈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给手下，有具体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祝好。”是王跃进的信息。
尔古尔哈茫然地摇着头，说：“我忘了，没注意啊。”
尔古尔哈心事重重地往家的方向走。今天晚上吉伍学才的话叫她很是疑惑，吉伍学才说他一直很关心自己，可是，阿巴五带在自己刚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难为自己？还有，按吉伍学才的性格，他为自己做了什么应该会说，为什么他单单只提了阿黄的事情？
阿依说：“你赶紧给艾阿姨打电话，问问怎么办。”
他的脸色很不好，尔古尔哈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很想问问，但是，他已经坐车走了。
尔古尔哈拨了艾晓伟的电话，谁知，她却关机了。尔古尔哈急得不行，在原地直打转，嘴里念叨着，说：“你艾阿姨关机，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吃过饭，在饭店门口分手，吉伍学才对尔古尔哈说：“这两天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你等我电话吧。”
阿依说：“你直接打电话给别墅主人吧，这不是小事。”
阿花诡异地一笑，没说什么，这让尔古尔哈很是纠结了一番，不知道阿花是啥意思。
尔古尔哈依言打过去，半晌也没有人接，她看着阿依，问：“怎么办？”
阿花忽然用手在尔古尔哈的身上量了几下。尔古尔哈问：“你什么意思？”
阿依想了想，说：“你把电话给我，我发信息给他。”
郭同芳刚走，吉伍学才就回来了。阿花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吉伍学才看看尔古尔哈，又看看吉伍学才，脸色有些阴沉。
尔古尔哈把电话递给阿依，阿依麻利地发了信息给房子主人。房子主人没回复，尔古尔哈对阿依说：“接着收拾吧。”
郭同芳似乎有点尴尬，跟尔古尔哈点点头，尔古尔哈板着脸，没理他。阿花似乎看出点端倪，问尔古尔哈：“他是谁啊？”尔古尔哈回答：“我女儿阿依原来公司的同事。”阿花问：“阿依辞职跟这个人有关？”尔古尔哈嗯了一声，她有点奇怪，阿花怎么会问到阿依？阿花狠狠地盯着郭同芳看了两眼，郭同芳有点不自在，对阿巴五带说自己有事，匆匆地走了。
于是，母女俩接着干活儿，不过，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平静起来。阿依忽然问：“妈妈，你确定上次收拾没打开这个抽屉？”
吉伍学才在后面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人怎么这么脸皮薄啊？”尔古尔哈没理他，回到了房间。本来，她是想跟阿花打个招呼就走的，谁知道，她一进门居然看见了一个他不想见的人——郭同芳。显然，阿巴五带也约了他，只是他来得晚而已，而阿巴五带安排的位置恰恰是两个人隔壁。
尔古尔哈费力地回忆着，说：“实在想不起来了。怎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你打算怎么谢我？”吉伍学才忽然无赖起来了，尔古尔哈知道他心里又想干坏事了，于是骂道：“滚！”然后，转身就走。
阿依回答：“我觉得有点奇怪，主人再有钱，也不会放这么多现金在家吧？”
“原来这事儿还真是你啊，那谢了。”尔古尔哈不卑不亢地说。
“你的意思是主人也许在试探我们？”尔古尔哈问。
“你呀，就是单纯。你家房子的事儿是我事先交代的，上回有个什么老板想对你图谋不轨吧？还不是我叫阿巴五带交代罗里火带些人去收拾了他？”
阿依正要回答，电话的信息铃声响了，阿依拿起电话看，尔古尔哈问：“主人说什么？”
“你帮了我什么？”尔古尔哈问。
阿依把电话递给尔古尔哈，尔古尔哈接过来，上面的回复是这样的：哦，没什么，那是备用金，万一家里有什么急事你可以拿来用。家里很安全，不会有贼进入，就放在那里吧。忘了跟你说，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
吉伍学才愣了一下，看看走廊里的几个服务员，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咋这么无情？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咋还一点表示没有？”
尔古尔哈问阿依：“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你这人也真是的，这么不规矩！”尔古尔哈骂道。
阿依显得有些茫然地说：“或许有钱人跟我们不一样吧。对了，我想起来了，主人给我们的注意事项上有买鱼食和买花肥的项目，或许是让我们买那些东西用的吧？”
“哎，你别走啊，我还有话说。”吉伍学才忽然一把拉住了尔古尔哈。尔古尔哈皱着眉头，说：“你拉拉扯扯的干啥？叫人家看见了不好。”说着，用手掰开了吉伍学才拉着她的手。
尔古尔哈断然说：“不会，买那些东西能花多少钱？你数数，里面有多少钱？”
“没关系，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吉伍学才拍着胸脯说。尔古尔哈趁此机会摆脱了他的控制，边向房间走边说：“那就谢啦。”
阿依回答：“我刚才数了，整整六万块。”
“哦，也许。”吉伍学才的眼神忽然飘移起来，尔古尔哈明白，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于是，她就势说：“那我试试吧，不一定能成，我尽力吧。那依火夫哈的事儿？”
尔古尔哈想了想，说：“阿依，这事我觉得不是备用金这么简单，应该是主人有意在考验我们。你记住，无论我有什么事情不能来这里，你来的时候一定要自己来，千万不能带弟弟妹妹甚至奶奶。”
“用电？咱们村里会有电？”尔古尔哈觉得吉伍学才话里有话，于是警觉地问。
阿依严肃地点点头，回答：“妈妈，我明白你的意思。”
吉伍学才摇摇头，笑道：“你这是跟我装傻呢，他对你有好感，你不是不知道吧？反正他也要捐款，捐给谁不一样？他要是捐到咱们村，村委会有办公室不说，以后学校的用电什么的不都能解决了？”
回家的路上，尔古尔哈又拨了一下艾晓伟的电话，这回通了，她告诉尔古尔哈她正在去车站的路上。尔古尔哈跟她说了钱的事，谁知道，艾晓伟却连声道歉，说是她疏忽了，忘了跟尔古尔哈交代这件事了。艾晓伟告诉尔古尔哈，除了这六万块，书房的书桌下面的抽屉里还有四万块。主要原因是，偶尔主人有客人来，这些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艾晓伟并且交代说：主人的车库里那辆宝马，是接待客人用的，如果尔古尔哈有什么需要，可以打主人书桌上玻璃板下面一个姓罗的人的电话，他会来给开车。
尔古尔哈想想，回答：“这事儿我跟他说？不好吧？我只跟他见过一面。”
艾晓伟的解释似乎很合理，不过，尔古尔哈一直有个巨大的疑惑，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忘了交代？艾晓伟平时在厂里那可是做什么事都是井井有条的，这回怎么像变了个人？
吉伍学才回头看了看，见走廊里只有几个服务员，于是，把脸向尔古尔哈这边又凑了凑。尔古尔哈感觉到了他的热气，想躲又躲不了，只听吉伍学才接着说：“是这样，王老板一直想做点善事，想捐钱建个学校。咱们周围几个村子都想叫他把学校建在那里，所以，我希望你能找个机会跟他说说，建在咱们村子里。这样，咱们不仅村子里有了学校，而且，村委会也有了办公地点，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不过，她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她不知道是谁，接起来却是阿枯那像刀子一样尖锐的声音。她道：“阿珉，你是不是不想管夫哈玛子的事情？”
尔古尔哈问：“什么事儿用我帮忙？”
尔古尔哈觉得她这话没理由，就问：“你什么意思？”
“刚才阿花是不是要你打电话给王老板啦？”吉伍学才问。尔古尔哈点点头，吉伍学才接着说：“有这么个事儿，如果你能帮忙，派出所那边的工作我来做。”
阿枯不客气地说：“依坡玛子不是叫你找吉伍村长吗？怎么还没有动静？”
“那怎么办？”尔古尔哈有点绝望，问。
尔古尔哈回答：“你怎么这么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吉伍学才？”
“这么大的数目你们家这些人估计是凑不齐的。”吉伍学才盯着尔古尔哈，严肃地说。
阿枯蛮不讲理地说：“你要是找了，夫哈玛子早就放出来了，你就是没找。”
尔古尔哈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离吉伍学才远一点，她问：“要送礼吗？需要多少钱？我跟家里人凑凑。”
尔古尔哈冷笑着，说：“你要是觉得我没找，就算没找了，没事了吧，没事我挂电话了。”
吉伍学才向前走了一步，尔古尔哈退无可退，身体已经贴着墙，吉伍学才把手从尔古尔哈肩头探过，抵住墙，尔古尔哈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吉伍学才道：“我已经跟王老板打了招呼，但是，这事儿毕竟是公共安全案件，不好处理。派出所那边要做做工作的，你明白吗？”
“别呀，我听说你发财了？哎哟，吉伍学才一去深圳，你就往家里寄这么多钱，你别说是你自己打工赚的啊？”阿枯讥讽道。
“对不起啊，吉伍村长，给你添麻烦了。”尔古尔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尔古尔哈怒火中烧，她反唇相讥，说：“阿枯，你别血口喷人，我往家寄钱怎么啦？那是我劳动所得，跟吉伍学才有什么关系？”
吉伍学才打了个嗝，说：“尔哈，说点你不喜欢的话，这次依火夫哈的事情我很是没面子。如果不是你，我不会介绍他到王老板那里工作。本来以为他会争口气，赚点钱把家里的日子过好，谁知道，他居然出了这事儿。”
阿枯怪声怪气地说：“还劳动所得？你每月赚多少钱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既然那么能赚钱，为什么还叫阿莫去给人家扫厕所？”
这话要是别的男人说，尔古尔哈可能会很受用，但是，这话是吉伍学才说的，她心里不由得有点紧张。吉伍学才喝了很多酒，不会酒后无德，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吧？于是，她向后退了一步，说：“吉伍村长，你说笑了。”
尔古尔哈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要是觉得阿妈在我这里受委屈了，你可以来养啊？”
尔古尔哈正要往房间走，忽然看见吉伍学才沿着走廊走过来。他看见尔古尔哈，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光芒，柔声地问：“尔哈，你最近变了，皮肤白了很多，嫩了许多。”
或许就这话噎住了阿枯，她一下子不说话了。尔古尔哈心里有些得意，正想挂电话，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依火依坡的声音，他说：“阿依阿莫，你别在意，阿枯不会说话。”
不过，尔古尔哈很清楚，这种改变绝对不是山神的作用，而是有人在帮他。王经理肯定帮了他，可是，别的事情呢？也是他吗？
尔古尔哈回答：“她也太不讲道理了。上来就往我头上泼脏水，什么意思嘛。”
尔古尔哈太激动了，她双手使劲在空中向下一挥，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尔古尔哈觉得这几天一定是山神发现了自己的苦难，派虎神来帮自己了。就在前几天，自己甚至还为孩子的礼服犯愁，就这么几天，一切都变了，就连婆婆马海伍机都有了工作。假以时日，自己的生活应该会幸福起来吧？
依火依坡道：“你也别怪她，这几天村里有不少闲话。”
“不客气，那好，就这样。”王经理依旧语气平淡地说，然后挂了电话。
“闲话？我在深圳，他们也编排我，有点意思，这样很刺激吗？”尔古尔哈冷笑道。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王经理。”尔古尔哈惊喜道。这种惊喜一下子弥漫了她的全身，一时叫她难以自制。
依火依坡叹口气，道：“实际上，大家就是对吉伍学才不满，又不敢议论他，只好议论你了。对了，你跟吉伍学才说了夫哈的事情了吗？”
王经理说：“这样，不用找了，你叫她周一来厂里上班就好了，咱们厂里正好缺个跟单文员，你们在一起上班也方便。”
于是，尔古尔哈就把这两天的事情跟依火依坡仔仔细细地讲了一下。不过，在讲到要做派出所工作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果然，依火依坡很紧张，问：“需要多少钱？”尔古尔哈想想，故意说：“怎么着也得一万多吧。”
尔古尔哈回答：“还没有，我正打算叫她去人才市场找找。”
依火依坡那边沉默了，半晌才问：“那怎么办？”
王经理平淡地回答：“哦，阿巴五带邀请我了，我跟客户在外面谈事情，就没去。这样，问你一个事情，你女儿工作有着落了吗？”
尔古尔哈心想：应该难为他一下，省得他们总欺负自己，于是说：“要是不做工作，恐怕就公事公办了。”
尔古尔哈发完信息，走出洗手间，正要往房间里走，电话忽然响了，她一看，正是王经理。他问：“你在川菜馆吃饭？”尔古尔哈一愣，回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等一下，我过会儿再给你打过去。”依火依坡匆匆挂了电话。
想起来吉伍学才对自己做的事，她简直无法继续坐在这里，但是，为了依火夫哈的事，她又不得不坐在这里。趁着上洗手间，她又打了个电话给王跃进，谁知，还是处于秘书台状态。考虑到或许他不一定知道电话是自己的，于是，尔古尔哈发了个信息，大致说了自己找他的目的。王跃进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回复。
阿依问：“山里的电话？什么事？”
阿花显得很活跃，不停地跟那几个老板调笑。尔古尔哈坐在一边默默地观察着，心里很多事情浮上来，完全可以用百感交集来形容。
尔古尔哈回答：“还不是你夫哈帕武的事。”
吃饭的过程中，吉伍学才一直在跟那几个老板谈生意，似乎没怎么注意尔古尔哈，那几个老板也没问尔古尔哈是干什么的，大家就这么嘻嘻哈哈地吃着饭，显得很和谐。阿巴五带也没跟尔古尔哈说什么，殷勤地给那几位老板敬酒，完全是职业经理人的态度。
“妈妈，你也说彝家话了。”阿依笑道。尔古尔哈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阿依接着问：“你刚才说到钱，他们怎么说？”
不过，她忽然想起上次阿黄的事情，那事儿肯定是有人帮自己。还有，黄毛他们被打，那也一定是有人帮自己，会是谁？从种种分析上看，这事不应该是阿巴五带干的，可又是谁？
尔古尔哈望望天空，苦笑道：“他们能怎么说？说是商量一下，他们能商量出什么好办法来？都没钱，最后还不是说就让你夫哈叔叔坐牢喽。”
“嗯。”尔古尔哈点点头。不过，她心里却乱起来了，按照阿花的说法，吉伍学才事先是叫阿巴五带照顾自己的，是阿巴五带会错意，以为吉伍学才是想难为自己，才给自己搞了那么多事。会是这样吗？尔古尔哈有点不相信阿花的说法，但是又没有什么证据。
“那怎么办？”阿依似乎也有点着急。于是，尔古尔哈把吉伍学才的意思跟阿依说了一下，当然，这里面她隐瞒了一些东西，她不想叫阿依看不起自己。好在阿依也没多问，只是说：“如果那样，那感情好。”
阿花道：“你那时候一定要走，他也不好拦着你，所以，安排阿巴五带好好照顾你，结果，阿巴五带理解错误，好像没少难为你，是吧？”尔古尔哈点点头。阿花又说：“要不是罗里火跟吉伍村长汇报了情况，他还以为你在这边很好呢。刚才他已经把阿巴五带骂了一顿，回头他会跟你道歉。不过，今天这个场合，你还是别提这事儿了，都是客户，你给他个面子，好吗？”
母女俩一前一后地往回走，两个人之间忽然变得沉默，尔古尔哈开始有些不安，因为她觉得阿依可能觉察出了什么。
“怎么会是这样？吉伍学才是公司老板？”尔古尔哈有点吃惊，问阿花。
而依火依坡说跟阿枯他们商量一下，这一商量就是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尔古尔哈也不打电话回去，这一涉及钱，她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她俩这边说着话，外面又进来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周围工厂的老板。大家相互寒暄着，尔古尔哈忽然听明白了，原来，这劳务公司的老板就是吉伍学才，而阿巴五带只是深圳这边的总经理而已。
经过阿娟的小店，尔古尔哈发现店里有几个人正在跟阿娟说着什么，阿娟向尔古尔哈这边瞟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跟那几个人说话。尔古尔哈很奇怪，以往自己经过她的店子，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跟自己打个招呼的，今天是怎么啦？
阿花嗯了一声，说：“晚一点你再打吧。”
尔古尔哈很想过去，但是转念一想，也许人家这是正事，自己去贸然打招呼不礼貌，于是，她带着阿依直接回了家。她还跟阿依说：“晚上多做点活计，阿娟阿姨家现在很缺钱。”
尔古尔哈思忖了一会儿，说：“那好吧，你把他的电话给我。”阿花没说什么，把电话给了尔古尔哈，尔古尔哈一拨，却是秘书台。她看着阿花，说：“秘书台。”
一进房门，尔古尔哈发现伟古正在吃什么东西，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盒盒饭，他已经吃了小半盒。盒子盖子上还有超市的标签。于是，尔古尔哈赶紧制止道：“伟古，别吃了。”她夺过来，放在鼻子下闻闻，觉得倒是没什么异味。于是，她问马海伍机：“阿妈，这些是你拣的？”
阿花道：“这个你有点多虑了，他对你印象蛮好的，你来深圳打工，他还几次向吉伍村长打听过你的消息。你打电话吧，应该会有用处。”
马海伍机回答：“是啊，今天他们倒了很多菜。我拣了不少，里面还有几盒盒饭，都是用塑料封着的，里面有鸭肉，还有鸡蛋，挺好的，我拣回来了。想等你们一起宵夜吃，伟古饿了，就让他先吃。”
“不好吧？我只跟他见过一面，就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妥。”尔古尔哈道。
尔古尔哈说：“阿妈，我不是说了吗？去超市那里拣菜没问题，千万不要拣肉类和副食，那些东西一旦过期了会吃死人的。阿依，你把这几盒盒饭都丢了，顺便买点药回来给伟古吃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咱家可不能再出事了。”
“这事儿吉伍村长已经跟王老板打了招呼了，他叫手下人去派出所去做做工作，按矿上内部纠纷处理或许能让派出所放人的。”阿花看着尔古尔哈，显得很真诚，柔声说。
“那么好的东西丢了太可惜了，咱们在山里，发芽的土豆都吃，尔哈，你真的有点变质了。”马海伍机道。
“我打电话给王老板？”尔古尔哈问。
阿依边收拾那些盒饭边说：“阿妈，这事儿你一定要听我妈妈的，这些超市丢掉的东西，尤其是熟食，千万不能吃。万一吃出毛病来，那可是不得了的。”
阿花摇摇头，回答：“这个不好说，所以啊，这个事儿你最好还是给王老板打个电话，让矿上去跟派出所说说，看看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跟你妈妈是一伙儿的。”马海伍机不满地说。
“会判刑吗？”尔古尔哈问。
“妈妈，我想吃好的。”伟古嚷嚷道。
阿花接着说：“开始他干得挺好的，谁知道，前些日子他又赌博，输了钱，结果，偷了矿上的电线出去卖，前两天被警察抓住了。”
尔古尔哈想了想，咬咬牙，说：“不做了，今天我带你们下馆子去。”
尔古尔哈摇摇头，回答：“没有啊。”
“哦，下馆子喽！”不仅仅是伟古在欢呼，连阿呷也跳起来。
阿花解释道：“哦，是这样，上次他家小菜不是死了吗？你不是给他们寄了两百块钱吗？依火夫哈去取钱的时候找了吉伍村长，痛哭流涕，吉伍村长看你的面子把他安排进了王老板的矿上工作。他没告诉你？”
经过阿娟的小店，尔古尔哈想叫着阿娟，谁知，那些人还在那里，看样子在谈什么事，于是，尔古尔哈带着一家老小走到了街口一家吃潮州砂锅粥的地方，叫了一锅黄鳝粥和两个小菜。
“不知道啊，咋回事？”尔古尔哈更加吃惊了。
伟古坐在那里很惊奇，四处看来看去，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下馆子。阿呷虽然也是第一次下馆子，但是，她却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出。两个女儿性格不大一样，阿依外向一些，阿呷文静一些。尤其是上了学以后，阿呷更加淑女了。
谁知，尔古尔哈这一问，反倒是让阿花显得很吃惊，她问：“咦，依火夫哈去王老板的矿上工作你不知道吗？”
想到学校的事儿，尔古尔哈便问阿呷最近有没有考试，阿呷回答有测验，不过成绩不怎么好，主要是在山里底子太差。尔古尔哈又问伟古怎么样，伟古支支吾吾，说还行。谁知却叫阿呷给揭了底，原来这次测验，伟古的成绩是全班最末。
“怎么回事儿？”尔古尔哈觉得阿花的话有些没头没脑的，于是问道。
尔古尔哈生气地对伟古说：“你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上的学？为了你上学，你奶奶要去当清洁工。你怎么这么叫人失望？”
两个人离开沙发，走到餐桌那边。阿花让尔古尔哈坐下，轻轻拉住她的手，说：“这事儿啊，说起来还真是很麻烦。都是那个依火夫哈不争气，给吉伍村长惹了麻烦。”
“行了，他刚上学，还没缓过劲儿来。”马海伍机打着圆场。
阿花点点头，对尔古尔哈说：“尔古老师，来，我跟你说说。”
阿依在旁边也责备着伟古，说：“你呀，千万别不好好学习，花这么多钱不好好学习，你真是对不起妈妈。”
“别这样说，就是养家糊口而已。吉伍村长，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尔古尔哈刚说到这里，吉伍学才打断了她的话，说：“这事儿我知道了。”然后，他对阿花说：“你跟尔古老师说说这里面的事儿，我跟阿巴五带说点别的事儿。”
“如果期末考试你还是全班最末，你就回果吉村放羊去吧。”尔古尔哈黑着脸道。
“看看，我说吧，尔古老师跟别的人就是不同。只要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闪光。”吉伍学才看着阿花说。尔古尔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似乎事先跟阿花说了什么。
“那我可不回去，天天吃土豆我可受不了。”伟古吐吐舌头道。
“哦，我们在家里接了些手工活计来做。全家人一个月也能赚个一两千块，辛苦点而已。”尔古尔哈淡淡地回答。
“尔哈，夫哈的事情怎么样了？”马海伍机问。
“你工资也不高啊，怎么会弄得这么好？”阿巴五带在一边不解地问。
尔古尔哈回答：“在办，可能有希望。”
阿花在一边啧啧地说：“尔古老师真行，才来这么几天，孩子都上学了。你看，刚才阿巴老总还说呢，山里有的人，来了几个月，一分钱没存下，全赌博喝酒了，你看看尔古老师，把家里搞得井井有条，真是不一般。”
正说着，老板送上来粥，大家开始吃东西。大家都没吃过这个东西，只是觉得很香。
尔古尔哈回答：“还行，婆婆在一个学校做清洁工，阿呷和伟古都在那个学校读书。”
只有马海伍机似乎很不在状态，只吃了一碗。尔古尔哈问：“阿妈？你怎么吃得那么少？”
吉伍学才问：“你婆婆和孩子们怎么样？”态度和蔼，就像邻家大哥。
马海伍机回答：“粥里面有鱼骨头，没啥胃口。”
尔古尔哈回答：“还行，家里基本上安顿下来了，生活用品基本添置齐了，还还了些债。”
不大一会儿，一锅粥已经见了底，尔古尔哈刮了一下锅边，把剩下的半勺给了伟古。
吉伍学才看看阿巴五带，然后看着尔古尔哈，淡淡地说：“嗯，认识很久了。对了，最近还好吧？”
伟古似乎有点意犹未尽，问：“妈妈，能不能再来一锅？”
阿巴五带亲自倒茶给尔古尔哈，显得很殷勤。尔古尔哈看着吉伍学才，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你们认识？”
尔古尔哈正想说什么，阿依在一边说：“行了，今天就这样吧，过些日子家里有钱了再来吃。你要好好读书，你要是期末考试能有个好成绩，姐姐带你吃麦当劳。”
尔古尔哈走到沙发前，吉伍学才早已含笑站在那里，见尔古尔哈走过来，他毕恭毕敬地一定要尔古尔哈坐在正位，尔古尔哈坚决不肯，坐在了侧手边。
“真的吗？”伟古问。阿依肯定地点点头，伟古欢呼起来。
尔古尔哈谦逊地回答：“漂亮什么，就是打工而已。”不过，有阿花在，尔古尔哈的心稍微有些放下来，在阿花面前，吉伍学才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吧？
谁知道，埋单的时候老板却说已经有人给付过了，尔古尔哈问他谁给付的，老板不说。在尔古尔哈一再追问下，他才勉强地说是一个派出所的朋友，然后，任凭尔古尔哈说什么，他也不再透露半个字了。
尔古尔哈进门的时候，发现阿巴五带正陪着吉伍学才和阿花在聊天。见尔古尔哈进来，阿花显得很惊喜，跳起来，亲亲热热地拉住尔古尔哈的手，叫道：“哎呀，尔古老师，几个月不见，你漂亮好多哦。”
派出所的人？会是谁？尔古尔哈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认识什么派出所的人啊？会是审问过自己的孙警官吗？不可能吧？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川菜馆，装修得很豪华，装修风格很像老家，尔古尔哈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这么大的餐馆。她问了问服务员，服务员把她带进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套间，有一张餐桌，另一边则有沙发和茶几。
“要知道有人给埋单，我们再要一锅好啦。”伟古咂咂嘴说。
尔古尔哈就怕阿依知道吉伍学才来，她可能会跟自己去吃饭，像她这样一个女孩子出现在那种场合总是不好的。阿巴五带的周围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一群饿狼。作为母亲，尔古尔哈明知道自己去会有危险，但是，也绝对不能叫女儿身处险境。
“你就认吃。”阿依抢白着伟古。然后，她疑惑地问尔古尔哈：“老妈，你不得了啊，连派出所的人都给你面子。”
阿依点点头，说：“哦，是这样啊。这个阿巴五带昨天跟我也很客气，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看来，她没有任何的怀疑。
尔古尔哈摇摇头，回答：“你以为这是好事啊，派出所的凭啥给我埋单？”
“没什么，是阿巴五带，他叫我晚上过去吃饭。”尔古尔哈回答。她有意地隐瞒了吉伍学才来深圳的事情，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因为阿依太聪明的缘故吧。
“咱们办了暂住证了？没啥问题吧？”阿依问。
阿依问：“谁的电话？怎么看着你脸色不对？”
尔古尔哈想了想，说：“我明天得给你买个手机，别看咱俩在一个厂，有些事没有手机还真是不方便。”
刚交代完哥哥还债的事情，尔古尔哈的电话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一下接起来，居然是阿巴五带，他告诉尔古尔哈，晚上六点半，在一个川菜馆他会招待吉伍学才，希望她能准时到。尔古尔哈觉得很是意外，阿巴五带跟吉伍学才认识？她隐隐约约有了某种预感，不过，她忽然觉得这不是坏事，大家在一起吃饭，吉伍学才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她回答：“好的，我准时到。”
“不要了吧？咱们现在也不宽裕。”阿依说。
“行。”尔古尔哈答应着。经过银行，她叫阿依利用ATM机（自动柜员机）转了三千块给哥哥，然后打了个电话，叫他取出来还债。尔古尔哈之所以留了两千块，这是她这两个月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得出的经验。身上绝对不能没有一些钱，一旦有什么急事，没钱那是会要命的，尤其是婆婆马海伍机身体不好，必须预备一点钱以防万一。
“这事就这么定了。”尔古尔哈坚决地说。
阿依郑重其事地说：“你得了，肥起来就晚了，这叫防患于未然。对了，今晚我有课，早点吃饭啊。”
经过阿娟的小店，尔古尔哈发现她已经关门了。于是，她对孩子们说：“今天吃了好几十块钱，晚上要赚回来，加个班，一个人至少要做两个包儿。”（不是说有人买单了吗？怎么又吃了几十块？）
尔古尔哈切了一声，说：“咱们家的人哪个肥？就你，跟松枝似的，还减肥？”
“没问题。”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阿依做了个打冷战的动作，说：“我可不吃，我要保持身材的。”
这一转眼就三天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周末。这天，尔古尔哈正带着阿依在别墅的地下室里擦拭主人收藏的那些宝贝，她的电话忽然响了，一看，是吉伍学才。
尔古尔哈瞪了她一眼，抢白道：“你别刚吃几天饱饭就像头人，肥肉咋啦？香。”
尔古尔哈警觉地看了阿依一眼，站起身，走到地下室的楼边，接起来。吉伍学才简单地说了一句：“依火夫哈放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市场，尔古尔哈买了一块很肥的猪肉。阿依看着那块肉，直皱眉头，说：“这么肥，怎么吃啊？”
尔古尔哈不由得叫起来，说：“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尔古尔哈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山里那些孩子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扎得很深，无法拔出，偶尔不小心碰到了就会很疼。
吉伍学才道：“这里面做了多少工作，找了多少人，我想你恐怕也明白吧？”
“唉，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也管不了他们。”阿依也叹了口气，无奈的神情溢于言表。
尔古尔哈回答：“明白，明白。”
尔古尔哈有些怅然，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可是，他们也是我的孩子，忘不掉啊。”
吉伍学才叹口气，说：“你要知道，我这都是欠你的啊。别人的事情，我才懒得管，谁叫我喜欢你呢？”
“妈妈，你怎么还想着他们？你不是老师了。”阿依似乎有些不满地道。
“你……”尔古尔哈本来想骂吉伍学才两句，但是，又不知道依火夫哈那里怎么处理的，于是，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说：“你这人吧，就是没羞没臊的，以后别说这些话了。”
“唉，想想果吉小学里的那些孩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天天吃土豆，很难长个儿的。”尔古尔哈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叹息道。
“唉，你叫我不说我不痛快。”吉伍学才叹口气道。但是，他马上又无赖起来，问：“哎，对了，我这次要不是带着阿花来，我叫你到我宾馆来，你会不会来？”
“那倒是，我在厂里量过，最近两个月长了差不多一厘米，我看阿呷和伟古长得更多。虽然说咱们在深圳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可是，比在山里吃的那可是好多了，长个儿很正常。”阿依回答。
“滚，再胡说八道我挂电话啦？”尔古尔哈严肃地说。
尔古尔哈笑了，说：“有错误要批评，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增加点营养。你注意没有？他最近长个儿了，你们几个都长个儿了。”
谁知，吉伍学才在电话那边开心地笑起来，说：“你看看，你这人就是不能开玩笑。对了，我跟你说的王老板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忘了，最近他要回深圳，我叫阿巴五带安排你们见面，你千万要做做他工作啊。”
阿依切了一声，说：“他去十字路口的事儿还没完，还给他坨坨肉吃？”
尔古尔哈回答：“这个你放心，你给我办了事，我不能不有所回报是不是？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他不一定会听我的。”
尔古尔哈耸耸肩，说：“疑神疑鬼，赶紧下去，干活儿，干完了回家给伟古那头饿狼做顿坨坨肉吃。”
“只要你说了，他一定会同意的，这点我有把握。”吉伍学才说。
阿依看着尔古尔哈，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总觉得你心里有事。”
“我没把握，我跟他不熟。”尔古尔哈道。
尔古尔哈故作镇静地反问：“你觉得我会有什么问题？”
吉伍学才道：“他很欣赏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你说话他一定会重点考虑的。对了，有个事儿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跟他那个年轻的老婆正闹离婚呢，他们要是离了，我给你们做个媒吧。”
阿依问：“你怎么啦？没问题吧？”
“别胡扯，没事我放电话啦。”尔古尔哈说。
尔古尔哈走出厕所，迎面看见阿依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问：“你怎么这么看我？”
吉伍学才嘿嘿地笑着，说：“我给你办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对我这个态度？你信不信我会叫警察把依火夫哈抓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不再发抖，心跳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她对镜子里的人说：“这就对了，千万别叫阿依看出什么来。”
“你敢！”尔古尔哈厉声道。
尔古尔哈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忙说：“没啥，没啥。”说完，赶紧进了厕所。她方便完，在洗手的时候，对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有点微微泛起红晕的女人说：“冷静，冷静。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可是，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心里就像有无数的毛毛虫在涌动，于是，她又对镜子里的人说：“冷静，冷静。”
“呵呵。”吉伍学才笑起来，放肆地说：“那就要看我下次不带阿花来你陪不陪我睡觉了，反正他这是可放可抓的。”
尔古尔哈一时有点六神无主，她知道去一定会吃点亏，不去，依火夫哈的事儿又不知道怎么办。她在厕所前转来转去，一时居然忘了去厕所。直到阿依从下面走上来，见她在那里手足无措，问：“妈妈，你怎么啦？”
“滚！”尔古尔哈狠狠地骂了一句，收了线。
“我现在还在深圳市里，晚上我会去坑梓，你等我电话吧。”吉伍学才说完，没等尔古尔哈说什么就放了电话。
依火夫哈被放出来了，这是好事，尔古尔哈心里明白他那个家现在是有救了，至少沙玛和孩子不会挨饿了。尔古尔哈心里也明白，这个事儿虽然吉伍学才说是他办的，这里面一定有王老板的因素在里面。王老板没有说什么，自己应该有所感谢才对。于是，她发了信息给王老板，告诉他依火夫哈放出来了，自己和家人非常感谢他。
“别，你一定要帮。那，你说在哪里吧？”尔古尔哈道。
王老板没有回复，不知道他收到这个信息没有。
“怎么？不想见我？那我可不帮了。”吉伍学才一副无所谓的口吻。
继续干着活，阿依忽然问：“刚才谁打电话给你？是吉伍学才？”
“见面？还是不要了吧。”尔古尔哈有点紧张，她说，“反正这事儿你应该知道了，你就帮帮他吧，他要坐牢了，家里咋办？”
尔古尔哈嗯了一声，回答：“你夫哈叔叔放出来了。”
吉伍学才淡淡地说：“哦，我猜就是这事儿，不过，昨天我有事情，不方便接电话。这样吧，我刚好在深圳，回头我们见个面，当面说说吧。”
“哦？吉伍学才还挺能办事啊。你不是答应他什么了吧？”阿依眼睛滴溜溜转，有点狡黠地看着尔古尔哈。
“是啊，我想跟你说说依火夫哈的事情。”尔古尔哈回答。
尔古尔哈脸一热，骂道：“你瞎说什么呢？”
第二天，尔古尔哈跟阿依正在主人家的地下室里擦拭主人的一些收藏，顺便把阿依买给她的企业管理的书放在面前，边擦边看。她忽然觉得有点内急，就走上一楼准备去厕所，忽然，她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正是吉伍学才。吉伍学才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他问：“你昨天找我有事啊？”
阿依冷笑一声，说：“看看，不打自招了吧？”
尔古尔哈没好气地回答：“你不听话，不给你做了。”
尔古尔哈白了她一眼，说：“别瞎说，他就是个烂人，我能答应他什么？你别乱想，你妈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妈妈，你不是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吗？”伟古在里面忽然喊道。
“嘿嘿。”阿依狡猾地笑笑，走到一边去了。
马海伍机显得很失落，嗯了一声，低头干着活儿。尔古尔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尔古尔哈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她，但是，作为母亲也不能承认不是？作为一个女人不容易，但是，在孩子面前保持形象还是必要的。
“不知道。我再打一次。”尔古尔哈说着，拿起电话，再拨，吉伍学才已经关机了。尔古尔哈无奈地对马海伍机说：“他关机了。”
王老板要回深圳，他会见自己吗？自己仅仅跟他见过一面，他会在意自己说什么吗？
“为什么？”马海伍机显得有些吃惊，眼神明显有些慌张。
还好，今天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事情搞定了，尔古尔哈带着阿依又把一楼的那两个鱼缸换了水，然后关门回家。在门口，阿依回头看看这栋别墅漂亮的大门，说：“什么时候我们家有这么个房子就好了。”
“打了，他没接；发信息，他也没回。”尔古尔哈回答。
尔古尔哈笑道：“你做白日梦吧，还住这房子呢，我们过了年，能租个大房子就不错了。现在的房子实在太小了，尤其是伟古，他是男孩子，不能老跟女孩子住一起，对他身心不好。”
“尔哈，你给吉伍村长打电话了没有？”马海伍机问。
阿依懂事地点点头，说：“是啊，如果有两个房间，叫他跟阿妈住一起，我们住一起，那对他是有好处的。对了，妈妈，等下吃完饭我有课，回家早点做饭吧。”
“我知道，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阿呷懂事地说。
尔古尔哈嗯了一声，回答：“好，还有点时间，回去咱们赶紧把剩下的十几个包做完，叫阿娟阿姨通知厂里来收，她现在也够苦的了。”
尔古尔哈理解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在山里上学晚，教育水平也不行，你要学会适应。”
母女俩慢慢地走着，尔古尔哈忽然叹息道：“唉，人啊，不能生病，你看阿娟阿姨家，一次煤气中毒，几年的辛苦就化作乌有了。”
阿呷叹口气，说：“跟同学们比，我的功课落下不少，而且，我比人家都大，坐在一起有点不大好意思。”
“是啊，辛辛苦苦好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阿依也感慨起来。
尔古尔哈在工作台前坐下，问阿呷：“这几天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谁知道，尔古尔哈经过阿娟的小店时，发现阿娟正在往外搬东西。见到尔古尔哈，她赶紧迎上来，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尔古尔哈，说：“刚才我去你家，你不在家。这是我欠你的钱，手电筒钱，手工活计的工钱，还有你借我的钱，都在里面，你数数？”
尔古尔哈上去就给了伟古几巴掌，怒道：“去里面站着！”伟古有些不服气，把手里的笔往本子上一摔，气哼哼地进里屋去反省了。尔古尔哈给阿依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跟了进去，这是要给伟古讲讲道理，不然，光是罚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尔古尔哈很吃惊，问：“怎么回事？你哪来的钱？”
伟古愤怒地回过头，冲着阿呷嚷道：“叛徒！”
阿娟脸色惨然，说：“医院那边欠了好多钱，我把店盘出去了，交了医药费。今晚跟来福坐车回老家。”
伟古低头不出声，阿呷说：“他跟那几个坏蛋去十字路口向司机乞讨。”
“啊？车票都买了？”尔古尔哈更吃惊了。
“你哪儿来的钱？”尔古尔哈有些生气，严肃地问伟古。
阿娟无限伤感地回答：“是啊，等一下，亲戚会找车送我跟来福走。这一走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了，他这病不是一天两天能恢复的。”
马海伍机在旁边打着圆场，说：“没啥，就是刚才他去网吧玩儿了一会儿。”
“如果他身体好了，你们会回来吗？”尔古尔哈问。
伟古不吭气，尔古尔哈问：“说实话！”
阿娟怅然地回头望望小店，说：“或许吧，我也说不清。这里还是比家里机会多，但是，家里也不会像这里压力这么大。尔古，认识你很高兴，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好，我很幸运。对了，手工活计的事儿我已经交代给厂里了，继续给你送，不过，我不在这里了，也没人剥削你了。”
回到家里，阿呷跟马海伍机正在做手工活计，伟古出人意料地在做作业。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尔古尔哈对他说：“伟古做作业呢？好样的。”谁知，阿呷却一副不屑的样子，尔古尔哈明白，伟古一定是又惹祸了，于是问：“伟古，你是不是犯错误了？”
“阿娟，你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我。”尔古尔哈忽然觉得有些感动，她从信封里拿了两百块钱塞给阿娟，说：“这是一点小意思，你在路上给来福买点好吃的。”
阿娟眼里噙着泪水，说：“尔古，你真的叫我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尔古尔哈心里一酸，于是，两个女人手拉着手，很是掉了一阵子眼泪。
阿娟坚决推辞，尔古尔哈坚决塞给她，推让了一阵子，阿娟还是收下了。
尔古尔哈赶紧安慰她，说：“说啥呢？我们刚来的时候还不全靠你？别客气了。回到家里，我们趁着明天周末，不用早起，加个班，先把这批活计交了，你明早叫人来验货吧。对了，阿依辞工了，结回了点工资，我给她买了几件衣服，这里还有几百块，你先拿着用吧。”尔古尔哈说着，把钱包拿出来，把里面的整钱全塞给了阿娟。
阿依站在一边也有点泪眼婆娑，阿娟拉起她的手，说：“这孩子，真懂事，这么早就跟大人一样养家糊口，难为你了。”
阿娟回答：“他的手脚还有些麻痹，还要在医院住几天。对了，跟你说一下，那批手电筒的钱我已经去超市提前结回来了，交了住院费。对不起啊。”
阿依抽噎了一下，说：“没事，我没有了爸爸，不能叫妈妈一个人扛着这个家啊。”
“来福怎么样？”尔古尔哈问。
阿娟对尔古尔哈说：“你有个好女儿。”
阿娟的脸色不是很好，有气无力地回答：“不出院怎么办？现在欠了一大堆债，躺在医院里，不仅要花钱，店里还要白白出店租。”
阿依对阿娟说：“阿娟阿姨，我等一下要去上课，你跟我妈妈在这里聊着，我上去做饭。”
经过阿娟的小店，尔古尔哈发现已经开了门，便带着阿依走进去。阿娟正在吃饭，很简单，一碗白粥，一点咸菜。尔古尔哈问：“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好，你去吧。”阿娟放开阿依的手，阿依转身走了。阿娟看着尔古尔哈，说：“看到你们一家人在短短的几个月就有这么大的起色，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本来，我跟来福的日子也应该好起来的，谁知道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对了，我们这就是个教训，没有参加农村的医保。你婆婆身体不好，你们一定要参加，不然遇到事情就惨了。”
尔古尔哈想想，发了个信息给吉伍学才。很快手机就响了，尔古尔哈看看，却是别墅主人的回复：谢谢！并无多言。这栋别墅的主人十分神秘，说话用词也很吝啬，好像多说一句要花钱一样。
“嗯，我知道，我会叫家里人办的。”尔古尔哈点点头，心里无限沉重地说。
“可能是他不知道是谁的号码。你发个信息给他吧。”阿依淡淡地说。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开过来，阿娟说：“来了。”
想了好一阵子，尔古尔哈拿起电话，拨通了吉伍学才的电话，谁知道，他一直没接。尔古尔哈看着阿依，说：“他没接。”
尔古尔哈帮阿娟往车上搬东西，走到车门边，正看见来福那张憨厚的脸。尔古尔哈说：“来福大哥，回去要好好养病啊。”
“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尔古尔哈骂道。不过，阿依的话在她的心里却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涟漪，她顿时不平静起来了。依火夫哈的事儿不管肯定是不行的，管就一定要打电话给吉伍学才，这个电话该怎么打确实是个问题。有些事，其实她能想明白，就是心里接受不了。
“会的”，来福微笑着点点头，忽然说：“哦，告诉你一件事儿，我叫人把金三儿收拾了一顿。”
阿依瘪瘪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还要你自己领悟。”
“谁是金三儿？”尔古尔哈有些茫然。
“怎么个与过去不同？”尔古尔哈问。
来福笑道：“就是难为你的那个胖胖的治安员啊，你放心吧，以后他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阿依想想，说：“我觉得你应该把你跟那个吉伍学才之间的关系摆正，不要想着过去那点事，要重新开始，要以一个崭新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要总心里有压力，至少要让他感到，你现在不同了，与过去不同了。”
尔古尔哈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那天我跟孩子们去吃粥，有人给埋单，说是派出所的，应该就是金三儿吧？”
“你有好办法？”尔古尔哈问。
来福笑了，说：“以后他要是再敢混闹你就打电话给阿娟，我们的深圳电话暂时不会停机的。”
阿依不急不躁地扭头望了尔古尔哈一眼，说：“你急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要把自己心里的结打开，谁叫你跟那个烂人纠缠了？”
“谢谢你了，来福。”尔古尔哈感到眼圈有些热。阿娟在旁边说：“算了，别伤感了，说不定几天就回来了。走吧，还要赶时间。”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叫你妈妈跟那个烂人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尔古尔哈有点急，抢白着阿依。
车门关上了，车子慢慢启动，阿娟从车窗里伸出手向尔古尔哈挥着，尔古尔哈跟着车子跑了几步，忽然觉得很无力，蹲在路边，双手捂上脸，无声地哭起来。她不知道阿娟会不会再回来，甚至不知道此生会不会再见到阿娟。这个跟她认识只有几个月的女人，就像她的亲姐妹一样，已经成为她心里的一部分。现在阿娟忽然以如此的方式离开，尔古尔哈一时难以接受。
阿依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慢慢往前走，尔古尔哈跟上去，阿依说：“有时候吧，你也不要死牛筋，为了你自己的面子总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得把它放在一边，你总压在心头，受罪的只有你自己。”
尔古尔哈回到家里，发现马海伍机正拿着阿依前两天买的手机在里间打电话，神神秘秘的，声音很低。
“你说说看？”尔古尔哈看着这个前两天还气得她肝疼的女儿，反问道。
尔古尔哈走进厨房，阿依正在做饭，菜是昨天马海伍机在超市拣的，还好，这次她拣的都是青菜，尽管那些菜品相不好，吃起来还是没问题的。尔古尔哈低声问：“阿妈再给依坡伯伯打电话啊？”
“你真想听我的意见？”阿依有点狡黠地问。
阿依嗯了一声，回答：“是的，我回来跟她一说，阿妈就急着打电话，这不，打了半天了，不知道在说什么？”
阿依把话说到如此，尔古尔哈能怎么样？于是她问：“关于依火夫哈的事情，你怎么想？”
尔古尔哈低声道：“让她说说话吧，这些天阿妈为了夫哈叔叔的事情，也是担心死了。你看她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这些天她吃饭明显没有胃口，这就是她心里有事的表现。可怜天下父母心，尽管他们对阿妈不好，但是，阿妈还是关心他们的。”
阿依淡淡一笑，说：“阿妈，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明白，我是你女儿，跟你的心是相通的。你不说话，看你的眼神，我都知道你想什么。有一阵子你下过山，回来以后情绪不对，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妈，苦了你了。”
阿依边切菜边回答：“我明白，只是，我觉得，阿妈跟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些别的事。你看，她一直说话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事一样。”
“你啥意思？”尔古尔哈停住脚步，严肃地看着阿依。
尔古尔哈叹息道：“是啊，我看她也有点不对劲。对了，阿妈的药还有没有？你等一下看一下，没有了赶紧给她备齐。这次通过阿娟阿姨家里的事，我有个想法，一定要把新农合办了，不然的话，一旦有问题，对于咱们这样的家庭来说，那可是灭顶之灾。回头我叫你舅舅去找莫色有体，一定要把这事儿办下来。其实，咱们走的时候是可以办的，只是那时候咱们没钱，所以没有办，现在到了必须办的时候了。”
阿依看了看尔古尔哈，轻轻笑了一下，说：“妈，别以为我是孩子，我什么都懂。你现在对那个人充满恐惧，对吧？”
“阿娟阿姨的事儿好像对你刺激很大啊。”阿依问。
“这点我知道，可是，阿依，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尔古尔哈说。
尔古尔哈惨然道：“唉，想起阿娟阿姨，我心里很痛啊。对了，那天有人给我们埋单的事搞明白了，是来福叔叔叫人把那个叫金三儿的治安员收拾了一顿。”
阿依摇摇头，叹口气说：“我理解，可是，你不打这个电话可能夫哈叔叔会坐牢的。他如果坐牢，那一家子人怎么办？小菜刚死，家里如果再没了能赚钱的人，唉……”
“是吗？来福叔叔还有这两下子？”阿依有些吃惊，看着尔古尔哈道。
尔古尔哈看看天空，天不像大山里那样黑，有点点星光。她想了半天，回答：“对了，怎么又说彝家话啦？阿依，妈妈不想打这个电话。”
“唉，可惜啊，一次煤气中毒，就叫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人啊，太脆弱。”尔古尔哈叹息道。
回家的路上，阿依问尔古尔哈，说：“妈妈，帕武（彝族话：叔叔）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回到家里，奶奶肯定要问的。”
“我今天会回来晚一点。”阿依忽然说。
阿依没再说什么，不过，显得有点心事重重。尽管她极力反对买衣服，尔古尔哈还是给她买了两条牛仔裤，一件夹克，两件衬衣以及一双鞋子。看见阿依穿上新衣服，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尔古尔哈心里甜滋滋的。
“为什么？”尔古尔哈很担心地问，她心里很怕阿依跟郭同芳还有来往。
“还是小心点儿吧，按照主人的吩咐是没错的。我不想放弃，毕竟工资很高啊。”尔古尔哈说。
阿依回答：“哦，是这样，街道有个活动，青工歌唱比赛，学校推荐我唱彝家民歌，等下有文化站的人来审查节目。对了，我那套彝家服装呢？找出来，我要在审查的时候穿。”
“我的山神啊，那些鱼原来这么贵啊。”阿依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我现在有点担心了，要是出了问题咋办？”
“哦，在床头的纸箱里，前几天我把它洗了，借阿娟阿姨的熨斗熨了一下，等下你穿上吧。”尔古尔哈回答。
尔古尔哈放下电话，在那里发了好一阵子的愣，艾晓伟说主人的一条鱼就要几十万，这可是重要的事，看来不能掉以轻心。于是，她把艾晓伟的话跟阿依严肃地说了一遍，告诉她，以后对待主人那些鱼和花草一定要特别细心，绝对不能出现差错，不然的话出现问题绝对赔不起。
马海伍机的电话终于打完了，她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尔古尔哈走过去，问：“阿妈，你怎么啦？”
发现一个自动提款机，尔古尔哈去查了一下自己的卡，发现自己的卡里居然有五千块钱。这就意味着，主人给自己每月发两千五的工资。而自己在厂里上班，即使总加班，每月也赚不到两千块。别墅主人一下子给了这么高的工资还真叫尔古尔哈有些意外。她打了个电话给艾晓伟，说自己觉得工资有点高。艾晓伟笑着说：“工资高点还不好？”尔古尔哈焦虑地说：“就是给人家打扫一下房子就拿这么高的工资，我心里有点不安。”艾晓伟道：“你就安心地拿这个工资吧，别的不说了，主人的一条鱼都几十万，你照顾好了，他给你的工资还会涨。不说了，好好干吧。”
“没什么，夫哈回家了。只是被打得很厉害，躺在床上下不来。”马海伍机表情忧虑地回答。
因为今天有阿依的帮忙，结束得很早。尔古尔哈看看表，还不到九点钟。于是，她拉着阿依来到了坑梓最繁华的一条街，这里有很多卖服装的店铺，花花绿绿的，让人目不暇接。
“回去了就好。”尔古尔哈安慰着马海伍机。
尔古尔哈放下电话，叫阿依给房子主人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二三楼已经收拾完，周末来收拾地下室。主人没有回复。
“唉，刚才阿枯说他没钱拿药。”马海伍机叹口气说。
艾晓伟道：“你又来了，你还是自己留着给你婆婆吃吧，我用不着。好了，收线了。”
“他们几个凑凑嘛。”尔古尔哈颇有些不满地说。
尔古尔哈说：“你还是告诉我你家住哪儿，我把那些东西送给你吧。”
“阿枯说，他们都没钱。前几天夫哈坐牢时，他媳嫫沙玛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他现在只能在家里床上躺着。”马海伍机说道。
然后，尔古尔哈打电话给艾晓伟，告诉她自己带着阿依把二楼和三楼都收拾完了。艾晓伟笑道：“你也真是的，这事儿你跟我汇报什么？我在厂里是你上司，下了班你啥事儿也不用跟我汇报，尤其是他们家的事情。”
“他们啥意思？给派出所做工作不出钱，现在夫哈躺在床上还是不出钱？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在深圳条件好了点，就要我们出钱？拿我们当水鱼是不是？”身后忽然响起阿依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出来了。
因为有阿依的帮忙，今天尔古尔哈很快就收拾完了二楼和三楼，剩下的地下室她打算周末再来收拾。为了以防万一，尔古尔哈把主人交代的事项跟阿依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番，告诉阿依，万一自己加班或者是有别的事情，她要按照这些步骤来做事。阿依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记住了。
“他们真是没钱。要是有钱也不会打电话给我们了，尔哈，你不能看着夫哈的病越拖越重吧？”马海伍机看着尔古尔哈，期期艾艾地说。
尔古尔哈心里一热，看着这个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心里酸酸甜甜的，暗下决心，等下回家的路上，一定要给她买两套像样的衣服。
“妈妈，你别管他们。你看他们平时是怎么对待咱们的！”阿依大声地说。
“算了吧，咱们还是多寄点钱回家，把债还了吧。那么多债，总不是个事儿啊。”阿依回答。
尔古尔哈有点犹豫，从内心的真实想法上讲，她真的不想理依火家的这些人，但是，万一依火夫哈落下残疾，那一家人怎么办？
尔古尔哈知道阿依这是舍不得钱，就说：“你不就是怕花钱吗？这个别担心，这家主人说会给我预支工资，等下去查查，一定要买两套。你要找工作的，没有两套像样的衣服不行。”
尔古尔哈这么一犹豫，马海伍机立刻注意到了，她说：“尔哈，我知道你不会不管的，我求你了。”
阿依回答：“我去看了一下，都很贵。算了吧，穿什么都无所谓。你女儿天生丽质，穿啥都漂亮。”
“妈妈，你不能管啊，这些人都是喂不熟的狼。”阿依在一边冷冷地说。
尔古尔哈在约好的地方见到阿依，发现她穿着一条旧牛仔裤，这牛仔裤还是前些日子阿娟给的，上身还是厂服。尔古尔哈问：“不是叫你买两套衣服吗？”
“阿依，你怎么说话呢？要知道，他们都是你的长辈，要学会尊重他们。”尔古尔哈制止着阿依，接着问：“饭做好了？”
阿依爽快地说：“行啊。”
阿依回答：“做好了，吃饭吧。”
尔古尔哈想想，觉得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于是说：“这样吧，你等下把弟弟妹妹们的饭做好然后跟我一起去帮我干点活儿，好吗？”
尔古尔哈对马海伍机说：“阿妈，先吃饭吧。”
其实，尔古尔哈今天一直努力不想这件事，因为她实在不想再跟吉伍学才有什么瓜葛。现在依火依坡又打电话，看样子十万火急。怎么办？要不要打电话给吉伍学才？尔古尔哈有些迟疑，阿依在那边问：“妈妈，你怎么啦？”
然而，吃饭的时候，伟古却是一脸的不高兴，不断地抱怨菜都是素的，没有肉。尔古尔哈因为心里全是怎么处理夫哈的事，没怎么搭理伟古，谁知道他越抱怨越起劲，到最后居然说什么尔古尔哈把他当兔子养。
快下班的时候，阿依又打电话来，说黄毛又来找马海伍机，说依火夫哈在看守所里被人家打得很厉害，希望尔古尔哈能够去找找吉伍学才。
阿依用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生气地说：“你怎么说话呢？这饭这菜怎么啦？我们在大凉山还吃不到呢，你别不知足！”
阿依没有工作了，需要帮她找个工作。找什么工作呢？尔古尔哈忽然想到王经理，他认识的人多，是不是应该叫他帮忙介绍个工作？因为有了这个心事，尔古尔哈在做事的过程中就有了些杂念，有几次都差点出错，幸亏旁边有人提醒，不然的话，被质检检查出来一定挨骂。
“这不是深圳吗？怎么还天天吃这个？”伟古不满地说。
“我知道了。我会去买的，我还会趁着天晴，把被子啥的都晒晒。”阿依收了线。
阿依抢白着他，说：“这家里只有你一个是男人，你有点男子汉的骨气好不好？别动不动就想着吃。”
“哦，我知道了。你下午有空，去学校门口给弟弟妹妹各自买一套礼服吧，然后给自己买两套衣服，你现在辞工了，不能老穿厂服了。对了，你到书店帮我买两本关于企业管理的书，我看看。”尔古尔哈交代着阿依。
巧的是，这句话还真叫尔古尔哈听到了，她思忖了一下，对阿依说：“今天的菜是素了点，这样吧，等下你回来，买点卤肉什么的，我在家炒点米粉，咱们吃顿丰富的宵夜。”
“没有，听说回山里接新人去了，要好多天才能回来。”阿依回答。
“噢，有卤肉吃喽。”伟古欢呼起来。
“哦，没什么。对了，你看见罗里火没有？”尔古尔哈问。
尔古尔哈严肃地说：“别高兴得太早，阿依姐姐去上课，咱们在家做手工活计，现在阿娟阿姨回老家了，咱们是直接跟厂里结算，每个七块钱了，多干点就能多赚点钱。这批做下来就是三百五十块。咱们家人多，一周做一百个就是七百块，一个月就是两千八百块。到了春节，加上我跟阿依的工资，除了还完债，我们还会有一笔不大不小的积蓄。”
阿依回答：“问了，他说通过他老大认识的。”尔古尔哈明白了，这事儿一定跟吉伍学才有关系。“妈妈，你怎么啦？”可能是尔古尔哈思考的时间长了点，阿依在电话那边问。
“哎呀，我们家的好日子要来了。我真想有双好球鞋。”伟古带着无限的憧憬说道。
尔古尔哈又问：“你没侧面问问他是怎么认识依坡伯伯的吗？”
尔古尔哈回答：“你要是期末有个好成绩，除了球鞋，还有麦当劳。”
阿依回答：“没有，很客气。他说帮我介绍新工作，而且是免费的，我拒绝了，我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对了，我找了黄毛，他说夫哈叔叔的确是因为去矿上偷东西被抓了，现在已经送到县里的看守所去了。”
“真的？”伟古问。尔古尔哈点点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阿依打来电话，她告诉尔古尔哈，她已经签完字了，阿巴五带除了扣了一些不多的钱，把她余下的工资也给结了，有一千来块。尔古尔哈问：“他没说别的吗？”
阿依放下碗，对尔古尔哈说：“我吃饱了，换上衣服就走了。”
“好了，大姐，咱们用不着这些俗套。客气啥？你的心意我懂，就别客气了。对了，我已经把你的卡号给房子主人了，下午就会打工资到你的卡上，到时候，你去查一下。”艾晓伟微笑着拍了拍尔古尔哈的手背，尔古尔哈感觉到了一种无限的温暖。
尔古尔哈想了想，跟着阿依走进里屋，悄悄地说：“等下你经过银行，把刚才阿娟阿姨给的这些钱寄给舅舅，然后叫他拿出一千块给夫哈叔叔送去。”
“我真是实心实意的。”尔古尔哈有些焦急地说。
“一千块？干吗给他这么多？咱们赚钱也不容易，不给。”阿依坚决地说。
艾晓伟赶紧摆手，说：“打住，我可承受不了那些东西，你的心意我领了。至于王经理，他家住哪里我倒是知道，不过，我想他也不会要，你还是给你婆婆吃吧。”
尔古尔哈低声道：“你别这么拗，你想啊，如果不给夫哈叔叔治病，万一他残疾了，那一家子人怎么办？你阿妈身体又不好，一着急，出现点意外又怎么办？”
艾晓伟的回答更是叫尔古尔哈有些费解，她一直怀疑艾晓伟跟王经理有某种关系，现在她这么一说，又不像。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想了想，尔古尔哈问：“对了，你家住哪里？我晚上想去看看你，阿巴五带拿了些东西，都是高级营养品，我们用不上，我想拿给你和王经理。”
“最多五百，这钱我也有份，我不允许给他们那么多。”阿依坚决地说。
艾晓伟耸耸肩，说：“这个你真的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他这个人谁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要是真帮你，如果不想叫你知道，你是没办法知道的。”
阿依说的不无道理，她也赚钱，也有发言权。于是，尔古尔哈有点无奈地回答：“那好吧，你叫舅舅给他五百吧。汇过了这些钱，下月我们发工资都寄回去，就没什么债务了，那可是无债一身轻啊。”
“我感觉应该跟王经理有关系，因为阿依的事儿只有你们两个才知道。不是他又是谁？”尔古尔哈说。
阿依听到尔古尔哈的话，显得很高兴，说：“等咱们没了债务，我一定要带老妈去买两套好衣服，好好打扮一下你这个美女。”
艾晓伟摇摇头，回答：“我不知道。你可能不知道他的性格，如果是他帮的你，根本不会叫你知道。”
“又在调侃你老妈。”尔古尔哈打了阿依一下。
第二天上班，尔古尔哈一直担心阿依去阿巴五带那里签字的问题，就连艾晓伟都看出来她有些心神不宁，就问她是怎么回事，尔古尔哈于是把阿巴五带去自己家里的事情跟艾晓伟说了一下。临了，她问：“晓伟，昨天阿巴五带那边的事情是王经理帮我摆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