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从一边转向另一边。
“你必须跟我谈。”
吉迪恩盯着镜子,盯着镜子后面。
“我不跟你谈。”他低声说。
“查莉和朱莉安娜在哪儿?”
吉迪恩靠着椅背,双臂前伸,手指摊开在桌子上。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睛消失在镜片的反光里。
他坐直身子。“我是吉迪恩·泰勒少校,出生于一九六九年十月六日。我是皇家第一军事情报旅的一名士兵。”
“你可能也明白了,这不是一次正式的审问,”她说,“你说的任何话都不会被记录下来。也不会被用于指控。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告诉我们朱莉安娜和夏洛特·奥洛克林的下落。”
他遵从着被俘行为准则——姓名、年龄和军衔。
韦罗妮卡·克雷从塑料瓶子里把水倒进一个塑料杯里。她的头往后仰,然后缓慢地深吸一口气。泰勒似乎在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喉咙。
“别跟我瞎扯。”韦罗妮卡·克雷说。
克雷探长走进了审讯室。和尚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一名军队律师坐在了他们身后,随时准备进行干预。麦克风已经被从房间里移走了。也没有本子和笔。这场审问没有被记录下来。我怀疑还会不会有吉迪恩的被捕记录或者指纹。有人决心消除他的任何踪迹。
吉迪恩用浅灰色的眼睛盯着她。“在警队里做个女同性恋一定非常艰难,一边喜欢黑三角,一边又是舌沟俱乐部的成员。一定有很多尖酸的暗讽。他们背地里都叫你什么?”
他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将要在监狱中度过余生的人。他看上去像一个对世界无牵无挂的人。
“回答问题。”
当然,韦罗妮卡·克雷也不会放弃管辖权。她会把它上报给内政大臣或宫务大臣。她的地盘上发生了两起谋杀案,一次枪击事件和两起绑架案,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这些争论和法律上的花招占用了太多时间。这个时候,吉迪恩坐在十二英尺外的地方,一边自顾自地哼着小调,一边盯着镜子。
“你回答我的。你得到的多吗?我经常好奇,你们的性爱多吗。你丑得像个满是屁眼的帽子,所以我不这么认为。”
“军方正派一架直升机过来。他们想把他带到一个军事基地。他们担心他会跟我们说些什么。比如真相。”
韦罗妮卡·克雷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她的后脖颈已经憋红了。“我下次再听你的奇思妙想。”她说。
鲁伊斯点点头。
“哦,我从来不空想,探员。到现在了,你该知道这一点。”
“他们还在争论吗?”
他的话真实得可怕。
“也许以前可以这样。”鲁伊斯用非常怀旧的语气说。
“你的余生要在监狱里度过了,泰勒少校。在监狱里,像你这样的人身上会发生一些事。他们会被改变的。”
“让他开口。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在电影里,你就会走到里面,把他暴揍一顿。”
吉迪恩露出了微笑。“我不会进监狱的,探长。你问他。”他朝军队律师示意,后者并没有直视他的眼睛。“我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离开这个地方。听过‘引渡’这个词吗?黑监狱?幽灵航班?”
“比如说?”
律师上前一步。他想终止审问。
“就是他。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
韦罗妮卡·克雷没有理会他,继续往下说:“你是个军人,泰勒,一个遵照规则的人。我说的不是军规或是军团的荣誉准则。我说的是你自己的准则,你的信仰,而伤害孩子并不在其中。”
“就是他。”
“不要告诉我我信仰什么,”吉迪恩用鞋跟擦着地面说,“别跟我提荣誉,或者女王和国家。根本没什么规则。”
我身后的门开了。鲁伊斯从黑暗的走廊走进黑暗的观察室。这里面没有灯。任何照明都有可能透过镜子,暴露这个房间的所在。
“告诉我你对奥洛克林太太和她的女儿做了什么。”
韦罗妮卡·克雷正在楼上跟两个军方律师以及警察局长会面。军方要求对吉迪恩进行审问,声称此事事关国家安全。克雷探长不太可能让步。我不在乎谁来问问题。现在应该有人在里面,要求他交代答案,让我找到我的妻子和女儿。
“让我见教授,”他转向镜子,“他在看吗?你在那里吗,乔?”
我透过一扇观察窗看着他,窗子装了能看到审讯室内部的单向玻璃。尽管他看不到我,但我感觉他知道我在这儿。他时不时抬起头,盯着镜子——与其说是在端详自己的容貌,更像是在看镜子后面,想象着我的脸。
“不,你跟我谈。”探长说。
他被一名医生进行了裸体搜身和检查,他的腰带和鞋带都被没收了,还有他的手表和其他个人财物。之后他就一个人待在审讯室里,盯着自己的双手,好像想用意志力让手铐断开,让门打开,让守卫消失。
吉迪恩把双臂举过头顶,用力拉伸背部,直到脊椎咔吧作响。然后他把双拳捶到桌子上。他的力量加上金属手铐,发出了枪声般的动静,房间里所有人的身体都为之一缩,除了探长。吉迪恩交叉两手的手腕,举到面前,仿佛要挡开她。然后他快速分开双手,一大股血液飞过桌面,落到了她的衬衫上。
但有些东西还是原样。他纤细的金发软绵绵地垂在耳朵上方,金属镶边的矩形小眼镜后面是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他的手被铐着,手掌朝下放在桌面上。唯一表现出紧张的迹象是他衬衫腋下的两圈汗渍。
他用手铐的边缘在左手掌上划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克雷探长什么都没说,但她的脸突然变得苍白。她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来,看着白衬衫上的深红色血渍。然后,她中断了审问去换衣服。
吉迪恩·泰勒看起来变样了。更健康了。更瘦了些。他不再是个结巴的胡编滥造者。地板上也没有了无形的捕鼠器。他似乎换了一副人格面具——他真正的自己——让自己完全变了个样。
她迅速而僵硬地迈了三步就到了门口。吉迪恩在她身后喊道:“让教授来见我。我会告诉他,他妻子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