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车人不多,他们整整绕了北京一大圈。再次路过新街口豁口,两个人都笑起来。叶生的鼻翼忽然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冰锋问,你闻着什么了?叶生掩饰地说,没什么呀。冰锋说,啊,口腔科的人身上都有这么一股氧化锌的味儿。叶生说,我说呢,好像在什么地方闻着过,可不是不好闻啊。她像是趁机说,难得认识一个口腔科大夫,本来想麻烦你给我检查一下牙齿的,我总是怕我的牙齿出毛病。但看你那么忙,挂号又很难,不大好意思开口。冰锋马上说,没关系,不用挂号,直接找我就行。叶生高兴地说,真的不用挂号吗?冰锋本来想说明天就行,但又不愿显得太着急,就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于是约在叶生没课的那一天。
过了一会儿,叶生又说,有一次你讲到伍子胥对楚平王病死的反应,后来我找出《东周列国志》,上面也有一段描写,相比之下,发挥得好像稍嫌过火,反不如《吴越春秋》刻画深入。你觉得呢?冰锋很熟悉《东周列国志》那一节:伍子胥听到楚平王死了的消息,捶胸大哭,终日不停。公子光奇怪地问,楚王是你仇人,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他呢?伍子胥说,我不是哭楚王,是恨自己不能再砍下他的头挂起来,以此雪我心中的仇恨,竟然让他得了善终的结果。公子光也为此叹息起来。但那天见别人兴趣不大,就没有说。冰锋并不愿意与叶生分享伍子胥的故事,其中这一段是自己近来想得最多的,尤其不应该由她提起。只好近乎搪塞地说,不过《东周列国志》补写了公子光的表现,还是值得留意的,正因为他在吴王僚面前说坏话,伍子胥的复仇计划才被搁置,他应该是后悔自己耽误了伍子胥的事了。
又快到崇文门了,叶生该下车了。冰锋说,这么晚了,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叶生说,不啦,今天没跟家里打招呼,他们还等着我呢。下次我请你吃饭吧。叶生站在站牌子下面,向车上频频招手,一盏路灯把她修长的影子一直投射到汽车轱辘底下,连衣裙和球鞋也被染成了淡黄色。车开动了,她还没有离开。
冰锋说,我对伍子胥的兴趣,其实集中在他的前半生,对他的结局不大关心,虽然现在人们提到他,往往说的都是这个。叶生说,嗐,本来我还想跟你提夫差那些遗迹呢。冰锋说,除了有一点之外,就是《吴越春秋》里说,夫差败亡之际,请求勾践念自己当初没灭越国的好,能放吴国一条生路。勾践派人告诉他,从前上天把越国赐给吴国,吴国不肯接受,这是违反天命。当面宣布他六大罪状,最后一条恰恰是,越国杀了上一代吴王——也就是夫差的父亲——这是多大的罪过;吴国有机会打败越国,不依从天命报仇雪恨,却把仇人放了。我觉得这太令夫差难堪,他也只能自杀了。叶生说,是啊。好像也在为历史中那个因犯下不该犯的错误而无法面对自己命运的人太息。
到了约定的那天,叶生准时来了。冰锋正在看的病人是右上七远端龋齿,备洞比较麻烦,要她稍等一下。又问,你带了什么书看么?叶生说,怕来晚了,赶忙出门,忘带了。冰锋到休息室,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本《张爱玲短篇小说集》拿给她。这是今天带了上班路上读的,但车里很挤,一篇也没看成。
冰锋想,你爸爸的老同事,也是我爸爸的老同事么?至于她说的胥门,他隐约记得那个地方:暮色苍茫之中,一座古老的城门,门洞上已经没有“胥门”两个字了。自己记着伍子胥这名字,才提议去看看的,到了那儿,同学说这算什么景点,催促他赶紧走了。叶生对冰锋说,那是伍子胥向夫差要求自己死后,把眼睛摘下来挂在城头,看着越国的兵来的地方。另有一种说法,是他死在那里。苏州城外还有胥江、胥口,我没去过。
冰锋看完了病人,出门招呼叶生进来。护士长在一旁瞅着他给熟人看病连号都不加,脸色不大好看。叶生正在聚精会神地读书,赶紧阖上,跑了过来。她走到诊疗椅边,摘下眼镜,脱掉牛仔外套,里面是件淡粉色高脖领兔羊毛衫,周身飘忽着很多细毛,一条石墨蓝的高腰牛仔裤,两条腿又长又直,冰锋认识叶生好久了,还是头一回透过衣着看出她的身材。脚上还是那双回力白色高帮球鞋,像是用了白鞋粉,特别干净。她在椅子上仰面躺下,又长又多的头发一直搭到头托后面。略仰起头,挺着胸,一对乳房很突出。平时她略有些含胸,所以不显。冰锋第一次从叶生的身上感受到“性”,尽管他心里清楚这个人是谁。而她乖乖地躺在那儿,仿佛束手无策,只得把一切交给别人,也给他以“性”的感觉。他要她张开嘴,显然来之前特意刷过牙。所有的牙齿都很健康,没有龋齿、楔状缺损、牙石,排列也整齐,连四个智齿都长得很正,无须拔除。此刻在他的意识里,就连她的健康也带有了“性”的意味。他对此有些反感,不希望与她的关系掺杂进新的因素。叶生好像很怕疼,紧紧闭着眼睛,一副慨然献身的样子。
冰锋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现在多半是叶生在讲,大都是诗歌小组谈论过的话题。然而在他的印象中,每次聚会她说的话比他只少不多。冰锋刻意不提自己打算写的关于伍子胥的诗剧,叶生倒是问起写得怎么样了,冰锋说,还在构思呢。叶生又问,你去过苏州吗?冰锋说,有一年暑假和同学一起去过,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到外地旅游,去了南京、镇江、扬州、无锡、苏州、上海、杭州。叶生说,苏州有一些与伍子胥有关的遗迹,你去过胥门吗?我爸爸有个老同事在苏州,关系很好,我在那里待过整整一个月。回来时叔叔给买了软卧车票,临上车被拦住了,说不够级别,幸亏叔叔找了站长,站长又找了列车长,才给放行。
冰锋检查完毕,把用过的口镜和探针放回托盘,说,什么也不需要做。叶生轻声说,做吧,做吧。冰锋说,你的牙一点毛病都没有,简直可以当健康标兵啦。叶生这才睁开眼睛,非常高兴;但又说,对不起,白耽误你的工夫了。她从诊疗椅上下来,问道,我交费去吧?冰锋说,不用交了。叶生说,这样不好吧?冰锋说,又没治疗,干吗交费呢。——啊,对了,你爸爸怎么样啊?叶生说,还凑合,近来没有什么变化。今天谢谢你了,我请你吃饭吧。冰锋却还笼罩在刚才对自己的厌烦情绪中,推说有事,去不了。但马上不安起来,不知是否又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汽车到雅宝路就停了,这是总站,需要下车,排队上另一辆车。冰锋有月票,叶生坐过了站,还得补票。重新上车后,冰锋为叶生买了到崇文门的车票。售票员特地提醒说,你们坐反了吧?叶生直截了当地说,没有。有个空位子,冰锋要叶生坐,她坐下后,仰着头和他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后来身边的人下车了,她就挪过去,把原来的位子让给他。冰锋坐下,感到了她的屁股留下的热度。暮色已经降临,车窗外有不少骑自行车的人,车筐里装着蔬菜、鱼、肉之类,有的后座上也夹着这些东西,个个都匆匆忙忙。车厢里光线黯淡,叶生的头发显得更黑,脸、脖子和连衣裙显得更白了。
好在叶生随即说,那就改一天,反正我欠你一顿。她性格中那种特别随和、简直像水似的东西,也使冰锋想到了“性”。这时她说,刚才那本书是竖版的,我看得慢,只挑着看了一篇短的,叫做《茉莉香片》。居然结在“他跑不了”这一句上,简直像是把人物推上悬崖就不管了。冰锋说,其实我还没有看过,你要是想接着看,就借走吧。叶生的反应可以用幸福来形容:太感谢了。冰锋也就彻底安下心来,这个人不可能一去不返。
车上乘客很多,两人一直没有座位,拉着扶手面对面站着,冰锋朝里,叶生朝外。忽然听见女售票员报站说,东便门到了。叶生慌张地说,呀,我坐过站了。冰锋说,快下车吧。叶生说,改成我送你吧。到东直门我再坐回来。冰锋说,那太耽误工夫了,赶紧下车。汽车已经驶离了站台,叶生笑着说,反正也下不去了。你着急回家么?不着急的话,咱们再转一圈吧。冰锋说,好,再转一圈。他已看出叶生大概为了多跟自己待一会儿,耍了个小小的花招;但见她脸都红了,就知道她其实并不会耍花招。这种貌似拙劣之处,反倒幼稚得有些可爱。
过了几天,叶生来电话说,书看完了,要还给你。但可以不去你们医院吗,咱们另外约个地方见面,我还该你一顿饭呢。那天路过一家柳泉居,是个山东馆子,新装修过的,离你们医院不算太远。冰锋说,那种饭馆很贵,不如你请我看个电影吧,最好是外国电影。叶生高兴地说,好的,好的。冰锋说,我后天下夜班,上下午都行。
冰锋回答说,其实也没有几本,约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小库特·冯尼格的《回到你老婆孩子身边去吧》、《茫茫黑夜》,再就是《外国文艺》和《世界文学》上登的几篇。《万有引力之虹》《烟草经纪人》和《五号屠场》,都还没有翻译过来。另外有人说纳博科夫是这一派的前驱,出过一本他的《普宁》,不过我觉得好像没有多少黑色幽默的味道。叶生说,你说的书,我都记住了,到学校图书馆去找找。冰锋说,找不到我可以借给你。叶生开心地笑了,她平常神情稍显愁苦,笑起来五官好像都舒展了:真的吗?太好了。刚才你说到黑色幽默的味道,这是什么意思?冰锋说,从前我写过一篇连标点符号才二十一个字的小说,也许有点这意思:“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完事把铁锹送回来!”叶生好像不很明白,但只是说,让我想想。
第二天,冰锋接到叶生的电话:买到票了,明天上午十点,罗马尼亚电影《神秘的黄玫瑰续集》,这几天就这一部外国片子,只能凑合看了。已经演过一轮了,只有几家还在放映。三里河工人俱乐部,咱们在门口见面吧。
两个人上了44路汽车。叶生说,有件事正好请教你一下。我已经着手写毕业论文了,写的是美国六十年代的黑色幽默文学。老师说去年清除精神污染,有人把这也算在里面,你最好另外改个题目。我说这跟我写论文有什么关系呢?老师说好吧,多加点批判。我托二川——哦,这是我二哥——在美国找材料。他很热心,也很负责,但他是学计算机的,要找书必须说出具体书名,至于杂志就更没能力查了。可是咱们这儿也没处查论文目录索引,要他代找论著,只能是书名带“black humor”的。你知道这一派有哪些作品被译成中文了么?她说这番话时神态认真而专注,就像一个在课堂上站起来向老师提问的学生。
那是一幢坐南朝北的灰色建筑物。冰锋到了,叶生正站在台阶上等他。她梳着马尾辫,戴着眼镜,穿着牛仔外套、黑色粗条绒裤子,脚上是双回力蓝色高帮帆布球鞋。从书包里取出要还给他的书,外面包了层报纸,品相完好如初,就像根本没碰过一样。她说,这个作者我没听说过,写的小说跟以前读的丁玲、庐隐,还有茅盾、巴金、老舍,都不一样。主人公都是些个人,都面临着给自己找一块生存的立足之地的问题,他们不属于哪个阶级,也不受时代感召,真让我耳目一新。
他们沿着马路东边向北走去。稀薄的阳光斜照着一溜老槐树,都有七八十年了,盘根曲枝,树冠宽阔,便道几乎已经容纳不下。马路对面那排槐树,看着要比这边的树龄小些。到了新街口豁口,冰锋说,咱们过马路坐往西去的车吧,这样我可以送你,刚才让你等了好久,真不好意思。叶生说,听你的。
冰锋看看那本《张爱玲短篇小说集》,绿色的封面上有一棵树的剪影,一个圆圆的黄色的月亮或太阳,里面的纸张又糙又黄。在他家里放了两三年了,还没有读过。书的主人是北航七八级的一位女生。她虽然学的是航空仪表与传感器专业,却是个狂热的文学爱好者。给冰锋留下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毕业前一年,专程去上海看萨特的话剧《肮脏的手》。买不着坐票,只好一路站着,冰锋记得很清楚,从北京到上海的火车正点需要二十一小时三十四分,据她讲又晚点了将近一小时。演出散场后她追着导演胡伟民交流看法。住不起旅馆,在火车站候车室的椅子上凑合了一夜,天亮登上返程火车,还是站票,而且又晚点了。第二天冰锋听她说,脚都肿了,一按一个坑。她一度算得上是冰锋的女朋友——迄今为止,冰锋只交过这么一个女朋友。他对文学有些兴趣,完全是受她影响。她比冰锋低一届,学制四年,冰锋是五年,所以她反倒早几个月毕业,很想留在北京,但还是分回了老家长春。两个人在北京站一别,从此她就没有音讯了,写信去也不回。过了两三个月,冰锋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吹了,尽管实在想不通缘由何在。她只是把这本书落在了他的宿舍。他看那书上的定价,够他买一大摞书的。
冰锋看完最后一个病人,赶紧脱掉白大褂,洗了手。出门一看,候诊室里只剩下叶生了,还在安安静静地读书。冰锋叫她的名字,才抬起头来。他们一起走出医院。到了胡同口,冰锋说,我住在东直门附近,坐107路电车,你住哪儿?叶生说,崇文门。冰锋心里一动,果然是那个地方。就说,那应该坐111路,咱们可以一起坐这趟车到地安门,我在那儿换107路。叶生说,这样吧,咱们走一小段路去坐44路环形,你到东直门,我到崇文门,谁也不用换车。
叶生说,快开演了,咱们进去吧。冰锋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电影。座位离门口不远,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每次都放进来一团亮光,两扇门相碰撞的声音也很大。前年他看过罗马尼亚电影《神秘的黄玫瑰》,续集里“黄玫瑰”依旧义肝侠胆,女对手阿卡塔依旧心狠手辣,但再次为他所挫败。除了主人公嗑瓜子那个动作有点潇洒外,实在没有太大意思。
叶生看见冰锋,轻声说,本来以为你快下班了,可以顺便一道走。冰锋说,快了,稍等。你取的东西呢?叶生说,司机拉走了。冰锋明白她是特意等他,至少不是客套地道声谢就完了。她父亲是部长,家里应该有司机,有秘书,部里老干部局也有负责的人,按理说取东西之类的事不必由这个女儿来干。
散场出来,叶生耸了下肩,算是对这片子的评价。但接着说,等有好看的电影,咱们再去看啊。她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是一个第一天上班、自己还没长大的幼儿园教师,在哄一班小孩子。然后以一种翻开新的一页的姿态说,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小照相室在科里的一侧,冰锋趁病人去照牙片的工夫出门张望了一下。这是门诊楼的二楼,一二楼设计成挑空中庭,口腔科门外的部分回廊用作候诊室,有四排长椅。叶生坐在几位候诊的病人中间,双脚蹬在前面椅子的牚儿上,穿了件白色真丝蝙蝠袖圆领连衣裙,裙脚露出白色衬裙,脚上是一双回力白色高帮帆布球鞋,白色的鞋带松松地系着,没穿袜子。帆布鞋面和同样是白色的厚厚的橡胶鞋底都很干净,之间有条红线,鞋内侧有一排三个铆钉透气眼,还有一块红色的半月形标志。她正低头读一本书,又黑又密的披肩长发,总是像塌方,不是一缕缕,而是一块块地坍塌下来,她一次次用手撩回去。
他们去了不远的二七剧场餐厅。这里被称为“小燕京”,面积不算大,但客人很多,好不容易才找到座位,还是和两对人拼的一个大圆桌。据说老师傅西餐做得很好,但他们点的是中餐,两菜一汤,只花了两三块钱。冰锋抢着把账付了。叶生着急地说,讲好我请客的。冰锋微笑着说,你不是请我看电影了吗?叶生并不特别强求,只是委屈地噘着嘴说,那下次吧,我又该你一次,一共两次了。
叶生的身影出现在诊室门口,已经快五点了。冰锋的治疗台对着门,他正在给一个病人做前牙根管充填。叶生戴了副黑色大圆框眼镜,显得脸色更为白净,冰锋头一次见她这样打扮。她冲他招了招手:我在外面等你。几乎没有出声,只是从口型看出这意思。然后她就消失了。
菜上得很慢。叶生说,你刚下夜班,下午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趟学校,两点钟有课。冰锋不知道她是避免彼此往来过于密切而刻意矜持呢,还是真的有事。叶生吃饭时,一手拿筷子,一手撩着自己长长的头发,以免塌到饭碗里。冰锋对于类似这样精心维护或努力追求某种“好”或“美”的举动,一向很是敬重,甚至不无怜悯。近来尤其觉得,这世界好像不是给这样的人预备的。显然叶生不是一个多么有心眼的人,担心也就随之消散。吃了一半,她说,下次见面,你再借本书给我看吧。冰锋问她想看什么。叶生说,随便,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冰锋拿起话筒问,哪位?那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委婉:我是叶生。我爸爸已经出院了,现在在家静养。谢谢你的关心照顾,当时转院很匆忙,没来得及打招呼,总觉得有些失礼。今天下午我来你们医院,爸爸住院时留下些东西要取走,想顺便到你科里当面道个谢,不知是否打扰?冰锋说,好啊。叶生说,一会儿见。冰锋挂上电话,走过通诊室的门时,很想伸直双臂拍打一下门框的上槛。命运翻覆如此,真令人难以把握。
吃完饭已经一点了,叶生说,我得赶紧走了,有二十里地呢。平时没事,她的举止也总有些慌慌张张,现在真着起急来,骑上车就走了。还是站在脚蹬子上的骑法,裤裆与车座之间,有个近乎正三角形的缝隙。她是迎着风骑的,一路都是这个姿势。路边有一排白蜡树,金黄色的小叶子在风中纷纷飘落。冰锋想起北京流行的有关女孩的三种称呼:“蜜”“飒”和“喇”,末了一个当然与叶生不沾边,但前两个好像也不大对得上号,只有她站着骑车的那一刹那,让冰锋觉得有点“飒”。
小孙在休息室里喊,陆大夫,电话!冰锋给病人把氧化锌安抚做完,让他在治疗椅上等自己回来写病历、收三联单,起身去接电话。最近每当有电话打来,他就满怀期望;但除了小妹和铁锋,剩下都是找他加号看病的。他也知道叶生留了字条,礼数已到,没有必要也不大可能再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