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姆朝那扇门怒目而视。浑蛋!她悄无声息地走进索菲的房间,在她的箱子里翻来翻去,寻找索菲给她看过的那把该死的手枪。没有找到,梅里姆又去翻梳妆台。那里放着索菲的小饰品和梳妆盒。她小心翼翼地搜寻,生怕打翻装着乳液和发油的瓶子。
“他妈的,让我进去!”克莱姆使劲敲门。梅里姆担心,只要再用一点力,他就会推倒那堵不结实的墙冲进来。“你他妈的那头该死的胖母牛在哪儿?叫她开门,让我进去。”
“我要看看你,姑娘,”克莱姆恳求道,“我为你担心。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人们说你伤得很重,索菲。我要看看你那张可怜的脸。我要看看到底怎么了。”
梅里姆等待着,竖起耳朵想听到对面啤酒屋有没有说话声,或者大道上有没有马蹄由远及近的嘚嘚声。但怦怦的心跳仿佛耳朵里敲响的鼓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梅里姆突然觉得,她可能误会克莱姆了。也许他真的很关心索菲。也许他不是打她的那个人。但即使这样,梅里姆也不希望这个畜生打搅索菲,让索菲心神不定,对自己也是巨大的威胁。她两手叉腰,又一次在房间里搜寻,看见床下放着一个小提箱。箱子里面装着索菲的书,梅里姆只翻了几下,手指就碰到冰冷的金属,从书下面抽出那把小巧的手枪。克莱姆继续敲着门,她倒退两步,眼睛盯着枪,甚至不知道里面装没装子弹,也不知道开枪难道就那么简单,一扣扳机就能开火?
“快点,索菲,让我进去,”他大声喊道,“我要见你,姑娘。让我进去。”
梅里姆小心翼翼地握着枪柄,回到客厅,听见克莱姆重重地靠在门上,滑倒在地。她踮起脚穿过房间,把耳朵贴在墙壁上面少了一块树皮的地方,听见液体——一定是酒——在一个倾斜的瓶子里晃动发出的响声和他咂巴嘴唇发出的响声。
克莱姆继续叫喊着,让索菲放他进去。他一遍又一遍地拍打门板,说话含糊不清。梅里姆跟他在一起待的时间够长了,听出他醉得厉害。
她听不清楚他在喃喃地说些什么,但是听见他拖着哭腔,不时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然后可怜巴巴地抽泣着说:“我再也不这样做了,姑娘。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那样伤害你。”
梅里姆好像被冻僵了一般,难以置信,目瞪口呆。那个坏蛋不是已经藏起来了吗?她的目光越过屏风,向索菲望去。还好,索菲服了鸦片酊,睡得很沉。
他爬起来时,墙壁颤动着,梅里姆向后退了几步。他又开始砰砰地敲门,还用脚使劲踢,直踢得门板变形。
前面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梅里姆吓得往后一缩,手里的餐刀掉在地上。她眉头紧皱,朝门口瞥了一眼,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会不会继续敲门。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又在耳边响起。这次她还听到克莱姆大叫:“索菲!索菲!开门!我要和你谈谈。”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嘎嘎的响声。
梅里姆靠在桌子上,手枪对准那扇门,万一克莱姆破门而入,她就开枪。她想大声叫喊,告诉他把可怜的索菲打得差点儿丢了性命。但恐惧使她张不开口。
梅里姆回到厨房,站在长凳旁边吃晚饭。她不愿意独自一人在圆桌旁吃饭。她用叉子把几块冷土豆和咸牛肉塞进嘴里,侧耳静听老鼠或者负鼠爬过屋顶的声音——一阵爪子抓挠的声音,还有偶尔的撞击声。
他继续大喊大叫,非要进去不可。梅里姆咬着下嘴唇,脖子发僵,枪在她手里摇晃。
那天下午,鸦片酊的药效一过,索菲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蓝眼睛在肿胀的眼帘下闪着微光。但梅里姆看得出,她是在请求减轻痛苦。谢天谢地,日落时分,哈默医生来了。他帮索菲又喝了一剂止疼药,把药瓶留在旁边的桌子上。
克莱姆突然不吱声了。梅里姆听见另外一个平静的、极力安抚的声音。是彼得森!梅里姆松了一口气,几乎晕过去。彼得森劝克莱姆离开这个地方,和他一起去喝威士忌。
梅里姆查看索菲现在的情况。谢天谢地,她已经入睡。胸脯节奏均匀地起伏,双手轻轻地握在一起,放在肚子上,梅里姆把视线转向索菲的脸,希望她赶快清醒,告诉大家是谁对她下的毒手。当然,她确信索菲给出的答案,一定是克莱姆。
“走吧,克莱姆。她对你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了。”
她最后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狗的踪影,小心翼翼关上门,插好门闩。
梅里姆听到他们跌跌撞撞渐渐远去。她紧握手枪,直握得双手关节疼痛,咬紧牙关,觉得牙齿可能要断了。
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把门开大了一点,向罗柏的小屋望去。小屋被黑暗笼罩着。那天早些时候,她看到两名当地的士兵把他带走。罗柏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把辫子整整齐齐盘在头顶,然后戴上圆顶礼帽。但她没有注意到他是否已经回来。她摇摇头,不知道副督察会不会真的相信罗柏就是伤害索菲的凶手。
彼得森对索菲的污蔑和不公,克莱姆的厚颜无耻、无理取闹,让梅里姆义愤填膺。过了好久,心头的怒火才平息下来。直到听到索菲的啜泣,她才回到现实之中,匆匆走进卧室。索菲似乎还在睡觉,但她皱着眉头,好像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梅里姆紧握着她的手,希望现在给她服用鸦片酊还为时过早。
她直起身子,又瞅了一眼锅里的炖菜。怎么办呢?那条该死的狗还没有回来,没法喂它,而且她真的不想这么晚跑到灌木丛里倒这点剩菜。她打开后门,拉开几英寸宽的一个缝,向外面张望着,嘴唇贴在门缝上,叫道:“‘叮当’,‘叮当’!”。
回到客厅,梅里姆把一把椅子拉到前门,坐下来,侧耳静听,生怕克莱姆再回来闹事。她把手枪放在膝盖上,舌头舔着干裂的下嘴唇。
梅里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一只蚂蚁从炉子上弹掉。她忘了把那锅炖菜处理掉,结果一群黑蚂蚁蜂拥而至,每只蚂蚁都拖着一小块剩菜仓皇而逃。她把灯放到低处,察看炉腿下面的四个小盘,发现其中两个里面的煤油已经熬干,不由得呻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