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它依旧是一个胆小鬼,怕这个怕那个,总是战战兢兢的。不像是内心创伤,可能天生就这性格。因为胆小,在外面它遇见别的狗,其实它跟人家讪笑两声示个弱就行,它偏不,非要奓起背上的毛,冲人家狂吠,就像一个因为紧张而和别人处不好关系的青春期少年。
我命令它“过来”,它不仅过来,还钻到我的两腿之间,轻拍我的腰。所以我只有紧紧抱住它,抚摸它,夸它好棒。它刚来时就做了手术,虽然现在还经常勃起,不过没用。
所以我没带它去狗公园,而是去了野山。带以前的狗散步时去的也是野山,我不以为苦。
晚上它在我床上和我一起睡觉。它放松地舒展开长腿,睡得很香,挤得我没地方,伸不开腿,盖不了毛毯。不过,和它睡在一起的快乐是无可替代的。早晨我一睁眼,它就会过来蹭我的脸。
我的生活以克莱默为中心周转。清晨去散步。上午九点多再去散步,一起去的还有朋友和她的狗。朋友的狗是克莱默最亲密的朋友,看着它们亲昵如恋人,我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那么它现在呢?
散完步,密友狗直接跟着我回家,在我家玩一天,中间睡几觉,傍晚我带着密友狗、克莱默和尼可去野山,任它们疯跑,然后把密友狗送回朋友家。深夜时分,我再带着克莱默在家附近溜达一圈。
“它不习惯和人在一起,不喜欢被人摸。”“它没受过训练,不懂规矩。”救护站的工作人员似乎一心想打消我收养它的心思。我带着克莱默回到家,确实就像工作人员所说,克莱默干什么都怯生生的,好像我家来了一只草原狼。
自从夫去世后,我不再正经八百地做饭。每隔几天会买一次鸡肉,烤出来做成狗粮。平时的狗粮是不掺加谷物的类型,加一个狗罐头,配上烤鸡,不可能不好吃。
它是一只非常怕人的小狗。我联系救护站时,工作人员一开口就告诉我:“克莱默对什么都怯生生的。”
我去日本时,暂时把狗寄养在驯犬师那里。从前,小茸的驯犬师非常严格,就像在训练新兵,他认为狗天生有攻击性,必须持续做驯服训练,狗才会低头听话。相比之下,现在这位驯犬师完全不一样。
克莱默在救护站住了几个月,在大约七个月大的时候来了我家。那时我下定决心要养一只德国狼狗,搜索了很多繁育犬舍和救护站的官网,终于邂逅了克莱默。
他曾经给伊拉克战场训练过炸弹嗅探犬,他的训练方法非常严格,同时也很平和,不使用驯犬刺激项圈或电击项圈,只用语言、奖励性的好吃的和口哨。能遇上他,是我运气好。我觉得家养狗只要性格平稳,被家人爱着,悠悠闲闲地度过一生就足够,所以把克莱默托付给了他。
在美国,有很多按照犬种设置的救护站,里面当然也有其他种类的猫和狗,但以一种狗为主。如果狗生了病或受了伤,在里面能得到治疗,救护站还会为狗寻找能相伴一生的主人。对这种救护站,我只能低头致敬。
前一段时间我让二女儿沙罗子帮我照顾了一晚上克莱默,因为我要带着尼可去大女儿鹿乃子家。回来后吓了一跳,克莱默见了我后,从耳朵尖到尾巴尖,全身爆发出喜悦,一个劲地跳,又要抱我,又要钻我裤裆,咬我,舔我,高兴得打滚儿。我被它爱到了这种程度啊,我有点想哭。
克莱默大概三个月时,相当于人类的三四岁小孩,被人在路上捉住,别看它是小狗狗,却无家可归,小小的一只,孤零零的,不知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一想到它小时候一直饿着肚子,就心疼得不得了,不由得想起那本著名绘本《天涯一匹狼》(やっぱりオオカミ)。它被捉住后,被送进动物保护设施等待做捕杀处理,设施里的生活状况,猜也猜得出来。后来它被德国狼狗救护站的工作人员搭救出来了。
沙罗子说,我不在的时候,克莱默一直无精打采的。“但是妈妈,你要是想让别人帮忙照看,最好不要惯出它一天要散五次步的毛病。”
克莱默是一只德国狼狗,现在估计两岁。之所以说“估计”,是因为它在路上被人捡到送进了救护站,没人知道它的生日。
确实,把它交给别人照看,就好像把还在吃母乳的婴儿丢过去一样,肯定让人费心费力了。虽然我如此反省,不过第二天,照例一天散了五次步。我是行星,围绕着克莱默太阳运转。
我的每一天,因克莱默开始,以克莱默而终。虽然身边还有尼可,但主角是克莱默。啊不好意思,没看过前面文章的读者一定不明白我在讲什么。
深夜要去散步时,我忽然意识到,因为我没有其他事可做,才每天如此散步。过去,黄昏时遛完狗后,我要做饭,饭后要工作,当感觉到疲惫时,会找夫聊天。现在找不到人说话,就变成了找狗散步。狗当然欢天喜地。每天早晨起来,我找不到人说话,只有找狗散步。狗当然欢天喜地。我不是在娇纵狗,是为了自己而利用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