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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两代人同居

这正是我希望的两代人的关系。

两人带来一只绿颊鹦哥小琵(以前是沙罗子的宠物,她离开家后由我照顾了一阵子,后来被她领走了),每当有人出入家门时,鹦哥都快活地发出“琵!琵!”的叫声。他们不管我的狗,我不管他们的小琵。两人从外面回来时,我的狗会高兴地迎上去,但不跟着他们上楼。

说说我自己的经验吧。从前,我虽然没有和父母同居,不过形态接近,为此我遭受了挫折。

沙罗子和伴侣搬进来后,我的生活没有大变化。能感觉到家里有了人的气息。外面停着车,我们共用厨房和起居室,冰箱里重新装满食物,能看到他们俩面对面吃晚餐,垃圾日时他们帮我倒垃圾,只要请他们帮忙,他们还帮我带狗散步,帮我搬重物。除此之外,我们没有更多来往。美国房子有多个卫生间和浴室,卫浴是分开的。

那是1989年到1990年。我还住在熊本的时候。前夫和我带着两个女儿(鹿乃子和沙罗子)去波兰华沙住了一年。就在这段时间里,我父母从东京搬到熊本,住到我家附近,一碗味噌汤端过来不会凉的距离,一心一意打算照顾外孙女。

我一个人时很寂寞。哪些地方寂寞呢?我和狗散步回来,在厨房胡乱吃些称不上饭的东西(和狗一起吃烤鸡肉,剩下就是薯片什么的),吃完从厨房窗户向外眺望时特别寂寞。

我们回国后,孩子们进了附近的幼儿园,父亲每天去接,带着她们回家,给她们读绘本,母亲给她们做手工零食,我们只要晚上去接一下就好了。晚饭也不用自己做。我和前夫说,自己的爸爸妈妈用起来就是顺手,我省了力气。然而,这种生活逐渐变了味道。

夫的身体不能爬楼之后,我们把双人床搬到一层客房,让夫一个人睡在里面。我住进了二女儿沙罗子的房间,即储物室,暂时睡在她的单人床上。就是说这个家已是被大地震摇撼过的状态(让我一形容就很难听)。就这样沙罗子和伴侣住进来,又搬动了一些东西,扔了一些东西,不过没什么大变化,我正式在储物室住下来,和狗睡一张单人床。我现在的心愿就是有一张睡得下“人+狗+狗”的大床。

我渐渐放下妻子的表情,露出女儿的脸。就算我和前夫早晚要离婚,命运已定,这种两代关系也多多少少加速了我们的分离。所以我对沙罗子讲,要冷淡态度优先,伴侣优先。沙罗子丝毫没有“母亲优先”的观念,她以美国式的清晰距离感把事情分得很清。与其说我们在两代人同居,不如说在合租。

解释一下我家房间的配置。加利福尼亚的房子一般都很大。一层有厨房、起居室和客房,最里面是夫的工作间。中间有三个小房间,原来是大女儿的房间、二女儿的房间和我的工作间……很早以前,大女儿的房间被改造成作品仓库,二女儿的房间成了储物室。二楼是我和夫的卧室、小女儿的房间,还有一个大空间,从前我们一起在那儿看电影,后来也成了作品仓库。

以上说的是平静状态,接下来说一下我没想到的刺激,或者出乎意料的养眼喜悦吧。

我是个小诗人,各付一半时就很吃力,现在让我去哪儿挣钱啊。正当我走投无路时,住在附近的沙罗子和伴侣搬了过来,住进二楼,每月交给我的房租刚好还房贷。看来天无绝人之路,于是我第一次过上了两代人同居的生活。

这就是沙罗子的伴侣三十岁年轻男性的肉体美。

他好心好意给我留下的房子,想卖也卖不出去。半个家里堆放着夫的作品,所有墙上都挂着他的画。夫是个相当有名的艺术家,作品要价相当高,但轻易卖不出去。我曾提议是不是降价会好卖一些,夫干脆地摇头说不可能的。

至今为止我家里都是女儿,没有男人。夫是个枯萎的老头。前夫最初当然很年轻,那时我也年轻,理所当然都有年轻的肉体。记得当初母亲为我们洗衣服时,总是美滋滋地说前夫的衣服啊好臭,好臭。

夫把房子留给了我,虽然是好事,但未还清的房贷也落到了我肩上。以前,房贷、水电煤气费、餐饮费、房子修理费、养车钱我们各付一半,现在骤然变成我一个人负担,更不要说我们不是法律上的正式夫妻,所以他的年金收入也没有了。

现在这个男人,三十岁,短发,薄薄一层胡子,一个正宗加利福尼亚年轻人,饮食健康,每天锻炼身体,肌肉强健,穿着跑步背心和短裤从二楼下来时身形美到闪亮。让我赞叹到想流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