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
法尔格常常向我们介绍他的一些新朋友:一位是在瑞士奶酪业中赚了大钱的人士;另一位与他交往了一段时间的西班牙贵族;还有那位布商,他的名字让人难忘,叫加布里尔·拉东(Gabriel Latombe);还有一位埃及魔术师,名叫吉利·吉利(Gili Gili),这人很有趣,每次变魔术要耍技巧时,他总是要说“吉利·吉利”。
我最有趣的法国朋友之一是雷蒙德·莱诺索,我前面已经提到过她,在我们设法将《尤利西斯》制成打字稿时,她曾在《西茜》那一章上帮过我们的忙。在那之后不久,乔伊斯就说:“我已经把雷蒙德写进《尤利西斯》中去了。”
许多出租车司机好像都是法尔格的私人朋友,这也就说明了他们为什么受得了他。有一次,法尔格钻出车子时向我介绍了那位司机,他不仅熟读法尔格的诗作,而且还收藏了由作者签名的珍本书籍。
雷蒙德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医生,她从小家教就很严。她本该在书店附近的那家法学院攻读学业,但是她父亲实在太忙,没时间关注她的行踪,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每天下午都在外面。有时她在七号阿德里安娜·莫尼耶的书店中,她是那个文学大家庭中重要的一员,并且是诗人莱昂——保尔·法尔格的“好家伙们”中最正宗的一位,有时她在莎士比亚书店中帮忙,给店主打气,甚至代替店主工作。
他来来去去都是坐出租车,这些出租车往往要等他很长时间,最后司机得亲自去找他才行。有一次,那位司机总算把他等出来了,却见他伸手去招呼另一辆出租车,因为他完全忘了在他家门口已经有一辆等了他很长时间。
我向来就是一位为所欲为的美国女子,所以,我很难理解为什么雷蒙德做什么事都那么秘密。我一直不明白,像她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子,整天和出入于法庭上的各种人物打交道,而且还曾为一位妓女做过辩护,事实上,她也因此对妓女这行做过很多研究,为什么她就不能和法尔格或乔伊斯之流交朋友呢?
法尔格在社交界非常受欢迎,但他也实在让那些女主人们头疼,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概念,总是迟到。但是,她们总会原谅他,因为在他姗姗来迟之后,他总是能给大伙带来极大的乐趣。即便在等待他的过程中,大家也都在谈论他,每个人都能说上一段法尔格的事,因为他的故事实在太多了。但是,有一次,他被邀请去参加晚宴,居然迟到了两个星期,这事足以让任何女主人都吓得打战。
雷蒙德最好的朋友是弗朗西斯·普莱(Francis Poulenc)[7],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口味和他们看事情的方式都非常一致。她的许多时间不是花在剧院街的诗人那里,就是花在那个叫作“六人小组”的音乐家朋友那里。达瑞尔(Darius)和玛德莲·米拉(Madeleine Milhaud)是她的特殊朋友,他们也是我的朋友,特别是玛德莲,她阅读过所有美国新出版的书籍。
等到顶灯的样品生产出来后,法尔格就叫了出租车,把顶灯打包带上,去各大百货商店推销,他说服许多灯具部的主管们下了很大的订单,我可以想象,那些熟悉父亲的玻璃工艺品,又熟悉儿子的诗作的人们,肯定觉得法尔格的造访特别好笑。
雷蒙德并不是我的顾客,她那为数不多的零用钱都用在购买法国书籍上了。法尔格是她最喜欢的诗人,她拥有他所有的书,也包括他大部分的手稿。但是,她对我书店里的一切活动仍然非常关注,这和她对阿德里安娜书店中法语活动的关注不相上下。她自己也是一位作家,当然,她的写作也是在秘密中进行的。她是一本题为《比比——拉——比比丝特》(Bibi-la-Bibiste)的书的作者,这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它的作者是“某姐妹们”(the X Sisters),她们是雷蒙德和她的妹妹爱丽丝,也就是当今的爱丽丝·莱诺索——阿迪翁医生(Dr Alice Linossier-Ardoin)。其实,雷蒙德才是真正的作者,她妹妹用自己的零花钱支付了印刷的费用,这对姐妹的感情非常好。
有一天,阿德里安娜的妹妹玛丽亚·莫尼耶(Marie Monnier)[6]带我去参观了工厂,她正在为法尔格家族的玻璃工艺品进行设计工作。工厂正在生产一批顶灯,这些灯就像倒过来的汤盘,上面装饰着些稀奇古怪的星座图案。但这些彩色玻璃的颜色很深,我觉得灯光可能很难穿透出来,不过,也许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效果。法尔格突然决定生产这些顶灯,是因为他想振兴工厂,否则工厂就真要倒闭了。工厂将不复存在的可能性让法尔格非常伤感,的确,想想他的父亲和那位忠心耿耿的工头,这事还真让人伤心。我们都希望工厂不会倒闭,我就想到也许此时一些宣传会有用处,所以,我就联系了曾经到书店来拍过照片的《纽约时报》的一些摄影记者,请他们去拍摄法尔格在他的工厂中的照片。我现在还有几张当时拍的照片,法尔格在工厂里向我们一群人展示他们的玻璃制品,照片上也有那位工头和女佣。
从字面上翻译过来,这本书题目的意思是“一个人的自我及其自我主义”,是题献给弗朗西斯·普莱的,它被印刷在大张的纸上,包括书名页,总共只有十四页,几乎没有什么文字。一九一八年,也就是我刚刚结识雷蒙德时,这部“作品”还真是件文学大事。埃兹拉·庞德抓到这本书后,就把它寄给了《小评论》,后来,此书在一九二〇年九月到十二月间的《小评论》上发表,上面还附了一位名叫“E.B.”[8]的注释,称这部作品是一部杰作。他宣称,这部作品拥有“学院派追求的所有品质,清晰透彻,形式完美,起承转合,井然有序”。我向来不认为法国人在乎这些,特别是雷蒙德自己,她更不在乎。雷蒙德宣称她发起了一种新的运动,叫作“自我主义运动”,这让我联想到瓦莱里曾说过他也想创建一个“崇拜自我”的社会,当然,英国已经有《自我主义者》这本杂志。但是,雷蒙德实在太谦逊也太幽默了,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把“一个人的自我及其自我主义”真当回事。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有成为一位作家的天分和气质,如果她能稍微多一些“自我主义”的话,她肯定能成大器。她心地善良,非常无私,就像她的写作,有几分神秘,有时又以自相矛盾和滑稽可笑为伪装。像她这样的人虽然存在,但却非常罕见,特别是像她这样具有才华的人。
他与他的寡母住在一起,还有一位长年忍辱负重的老家佣,他们的住处,是他过世的父亲留下来的玻璃工厂。他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还发明了一些制造玻璃的秘方。工厂坐落在东车站的附近,法尔格说火车的汽笛声给了他写诗的灵感。法尔格非常尊重他的父亲,对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工厂,他也非常不愿意割舍,但是,工厂在这位诗人的管理之下,很快就走了下坡路。当年新艺术流派(art nouveau)盛行之时,法尔格家族的玻璃工艺品还非常有名呢,许多百万富翁家中的窗户上都镶嵌着他们的彩色玻璃,家中摆着他们的玻璃花瓶,充满了当时的风格和品位。法尔格曾指着美心餐厅的窗子给我看,那也是他父亲的作品。有一位曾经为他父亲工作的工头还在厂里,他知道所有制作玻璃的秘方,所以,工厂就由他来管理,如果偶尔果真来了订单,他就会再雇两个工人来帮助他。
雷蒙德和我有一个共同的好友,他就是伟大的音乐家萨蒂(Satie)[9],也许因为萨蒂有一半英国血统,所以他喜欢莎士比亚书店。他用法语口音称呼我“小姐”,我想也许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的英文单词,他常常到书店来,而且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他总是带着把雨伞,从来就没人看见过他不带雨伞的样子。对他来说,他要从遥远的郊外来到城里,并且一呆就是一天,所以,这可能还真是防雨的好办法。[10]
法尔格每天都会出现在阿德里安娜的书店里,有时早些,有时晚些,然后他会去伽里马[5]家,他的新老朋友们,总会在这两个地方聚集。法尔格是《新法兰西评论》的创始人之一,这本杂志的出版人是贾斯顿·伽里马,他们俩是同窗老友。每天晚上,法尔格都会在阿德里安娜的书店里呆到最后,书店里的所有顾客都走了,阿德里安娜忙着关店门,而法尔格则喋喋不休地向她倾吐自己的苦闷。
有一次,萨蒂看到我在写东西,他就问我是否也写作。我回答说我只写商务信函。他说那是写作中的极品,好的商务写作内容明确,言而有物。我告诉他我所写的东西正是这样。
法尔格到我的书店来,并不是为了买书,他来,是因为他可能在这里碰到他在别处没有看到的他的“好家伙们”。他生活的一个基本需求,就是到处去追他的朋友们。有一次,拉尔博没有给他开门,法尔格就找了一架梯子爬上他的窗口。拉尔博告诉我说,当时他正坐在桌边写东西,突然看到法尔格正凝视着他。法尔格是个夜猫子,他每天下午才起床,起来后就像一个邮差一样,轮流去拜访他的朋友们。
萨蒂和阿德里安娜也是好朋友,他的乐曲《苏格拉底》(Socrate)的首演就是在她的书店里举行的。法尔格和萨蒂原本也是挚友,但后来却因一个不幸的偶然事件让他们断绝了交往。音乐家和诗人有一个共同的社交圈子,在某次沙龙聚会中,主持人宣布一些由萨蒂谱写的歌曲,但他却忘了提起这些歌曲的歌词都是法尔格的诗作。毫无疑问,主持人肯定是无意间疏忽了,这事根本就不能怪萨蒂,但法尔格却非常生气。就像往常一样,愤怒而好斗的法尔格花了好多时间,绞尽脑汁想出最刻毒的污言秽语,每天写信去羞辱萨蒂,而且,把这些信从巴黎寄给萨蒂后,他还不甘心,又长途跋涉到萨蒂居住的阿桂由——卡格镇,亲自把一张侮辱他的文字塞进他的门下。这最后一封信写得非常过分,让人根本无法复述,但是,萨蒂还只是一笑置之,这位性情温和充满哲理的音乐家根本就没有其他反应,他毕竟是《苏格拉底》的作者。我想那是法尔格使出的最后一招吧。
诗人莱昂——保尔·法尔格虽然一句英文都不说,但是他却像幽灵一样常常出没我的书店。法尔格可以说是法国文坛上最有趣的一位人物,他和乔伊斯一样,也是发明新词语的大师,他真是位造字狂,可惜的是,他的一些最具有独创性的发明都只是口头上的,因为他的许多读者并不是他的听众,所以,这些发明也就没能流传下来。阿德里安娜的图书馆是法尔格的总部,你每个下午都能在那里见到他,听他向一群围着他的听众讲述一些最不登大雅之堂的故事。他称呼他的朋友们为“好家伙们”,我也有幸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他所发明的那些俗话口语大多是些伤风败俗的粗话,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想象,而且,他还要加上许多不雅的手势。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图书馆里,那里正有一些贤妻良母带着她们的小女儿们从书架上挑选书籍!拉尔博是他最忠实的听众之一,他会涨红着脸咯咯大笑,用拉尔博特有的方式说:“哇!”但是另一方面,法尔格的诗歌却非常纯洁,它们偶尔会结集出版,都可以算是珍本。
后来,雷蒙德投入了东方主义的研究,她对此一直很感兴趣,接着她就在巴黎收藏东方文物的集美博物馆中供职,并有了一间自己的办公室,我们就不太常见到她了。
莱昂——保尔·法尔格
在雷蒙德的妹妹爱丽丝与阿迪翁医生结婚之前,她们一直住在一起。后来,她在圣米榭码头找到了一间小公寓,正是她喜欢的那种房子。公寓的房顶很低,书架上摆满了她最喜欢的诗人莱昂——保尔·法尔格的珍本书籍和他的手稿。
正如施隆伯杰所担心的那样,这所大房子图书馆中的英文书果然只能反映出那些英国女家教的口味,布哈菲庄园中的好几代女子都是由她们教大的。
我们只到她的公寓里去过一次,那是一个温暖的夏天的夜晚,窗子都开着,窗外是雷蒙德的塞纳河景致,我们都很喜欢,对面是巴黎圣母院的高塔,上面挂着轮明月。那之后不久,雷蒙德就去世了,我们都非常怀念她。
施隆伯杰这个在乡间的庄园是他的外曾祖父建造的,他是法国政治家和历史学家基佐(Guizot)[3]。庄园的景致非常漂亮,它还有一个名号,叫布哈菲(Braffye)。施隆伯杰从小就在这庄园里长大,他的孩子们也是,所以,他对这里很有感情。但是,他并不喜欢住在大宅邸中,他平时的工作和生活,都是在和大房子毗邻的那栋小屋里,我们去的那个周末,也是住在那里。陪伴着他的有一对夫妻,他们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并给我们烹饪了美味的菜肴。与他同住的还有一条小腊肠狗,只要主人一声令下,这条小母狗就会用两条后腿站立,给我们看它那“背心上的小纽扣”[4]。和施隆伯杰以及那条腊肠狗一起坐在壁炉前,炉火通明,烧的都是他自己家的树林里的木柴,那种感觉真让人舒服。
【注释】
有一位朋友让我和阿德里安娜不仅钟爱而且崇拜,他就是《幸福的男人》(Un Homme Heureux)的作者让·施隆伯杰。一九二七年,我们刚刚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了一辆雪铁龙,第一次开这辆车出远门就是去施隆伯杰在诺曼底的家中。他邀请我们去那里过一个周末,我也答应他要帮他看看他的家族图书馆中的英文书籍,扔掉那些不值得他收藏的作品。
[1] 罗曼在1913年出版的一部小说,题为《伙伴们》。
让·施隆伯杰
[2] 乔治·杜阿梅尔(1884——1966),法国作家,但曾经是医生,一战中他曾担任过四年的战地医生。
我们去凡尔莫德市的那天,正是夏天,我们看着杜阿梅尔在花园里用一个大盆给他的头生子伯纳德洗澡,那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3] 基佐,即弗朗索瓦·基佐(Francois Guizot),法国历史学家和政治家,曾在1847——1848年间任法国首相,1848年的二月革命,路易·菲利普的七月王朝被推翻,基佐也因而下台。有一句著名的政治格言“二十岁时不是共和派,证明你没有情感;三十岁时还是共和派,证明你没有头脑”(Not to be a republican at 20is proof of want of heart;to be one at 30is proof of want of head.)就是出自基佐,以后,此语被许多人重新创造并使用过,例如俾斯麦、邱吉尔、萧伯纳、威尔逊等等。
乔治·杜阿梅尔(George Duhamel)[2]曾到莎士比亚书店来过无数次,每次都很友善。他是位法国莎翁迷,我的店名好像格外吸引他。他的友谊并不仅限于我的书店,他和杜阿梅尔夫人还请了本老板和阿德里安娜一起去巴黎附近的凡尔莫德市(Valmondois)游玩过一天,他们在那里有栋房子。阿德里安娜是杜阿梅尔的出版商之一,而杜阿梅尔夫人,也就是戏剧界著名的布兰雪·阿尔本(Blanche Albane),是雅克·科波的老鸽社剧团(Colombier group)中的成员,是剧团中最有才华的女演员。她卓然超群,魅力非凡,优雅无比。我非常喜欢听她朗诵诗歌,关于演员朗诵诗歌一事,即使最伟大的演员,有时也不免让人失望,但她却从来都不会。
[4] 指小母狗的乳头。
一个法国的莎翁迷
[5] 贾斯顿·伽里马(1881——1975),法国出版家。1908年与纪德和施隆伯杰一起创立《新法兰西评论》,1911年三人成立出版社,1919年,出版社改名为伽里马出版社,现在还是法国著名出版社之一。
有一次,他邀请“伙伴们”去“上帝谷”附近的一个小酒馆中参加聚会,他叫我们都打扮得尽可能凶狠,因为那个地区就是那样。等到阿德里安娜和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家小酒馆,我们看到有几位“伙伴”在吧台旁喝着红葡萄酒,但却压根就没有罗曼的影子,我们都以为他根本不会出现了。但就在这时,我们注意到外面角落里有个人在晃悠,他的帽子罩住了一只眼睛,用一种让人担心的眼光瞟着我们。有人开玩笑地说也许那人就是罗曼,这玩笑话还真说中了,那人走进了酒馆,果然,他正是罗曼。他的伪装可真彻底。
[6] 比阿德里安娜小两岁,画家贝卡的妻子,但是长年来一直是法尔格的情人。
儒勒·罗曼还带着他的“伙伴们”到迷人的运河去游览,这里的景致也曾被他写进故事里。这些运河码头很有荷兰风味,例如维列运河(la Villette)和圣马丁运河(St Martin),但是很少有巴黎人会欣赏这里的景致,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运河的存在。从那时起,我就常常到那里去。
[7] 1930年,三十四岁的雷蒙德去世,对普莱打击很大,虽然普莱是公开的同性恋,但是他还是说过,他是希望能与雷蒙德结婚的。后面谈到的《比比——拉——比比丝特》就是题献给普莱的。
我们轮流招待大家,但通常都是罗曼夫妇请我们到他们家去。有一段时间,他们住在蒙马特区的一栋别墅里,更确切地说,那房子应该算位于莫尼蒙特区,那个区和儒勒·罗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住的那条街非常僻静,但那一带名声很不好,因一个名叫阿帕契(Apaches)的流氓帮派而臭名昭著。罗曼家养了一条凶狠的獒犬帮他们看家,就连罗曼家的客人们都很怕这条狗,所以那些阿帕契帮的小流氓们也没人敢来招惹它。虽然如此,当夜晚越来越深,我们坐在那里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听到好像有人在动楼下的窗户,然后是吱吱嘎嘎的声响,我就暗暗希望,万一阿帕契帮的流氓们真的出现的话,那条狗在地下室中就能把他们摆平,不用让我们插手。
[8] E.B.,指庞德。
儒勒·罗曼常常光顾阿德里安娜的书店,为了表示友好,他也顺便到我的书店来看看。每当被他写进故事中的“伙伴们”(the Copains)[1]聚会时,他都会请我和阿德里安娜同去。罗曼的朋友们都非常让人喜欢,他们中有一位教授和他的夫人(她也是位教授),一位画家,还有如维剧院(Jouvet's Theatre)的业务经理。他们妙趣横生,而罗曼则是这些“同谋者”的首领。对罗曼来说,凡事都是一场阴谋,而他正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9] 艾瑞克·萨蒂(Erik Satie,1866——1952),法国音乐家和钢琴家。他的作品可以说是以后极简抽象主义、重复音乐派以及荒诞派剧院的先驱。
我第一次读到的儒勒·罗曼的作品,是戴斯蒙·麦卡锡(Desmond MacCarthy)和西德尼·华特罗(Sydney Waterlow)翻译的《小人物之死》(La Mort de Quelqu'un)(Death of a Nobody),那大约是一九一四年,我在纽约市立图书馆中借到这本书。这本书让我非常着迷,也是我第一次进入儒勒·罗曼的世界,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很关注他的作品。儒勒·罗曼和乔伊斯虽然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我觉得他们也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身上的共同点是同代其他作家身上找不到的。
[10] 1898年,萨蒂离开他住惯了的巴黎蒙马特区,搬到市郊的贫民小镇阿桂由(Arcueil),在那里住了二十七年,一生贫困且单身。阿桂由的生活乏味,所以,他常步行去巴黎,每次来回二十公里。步行让萨蒂身体健康,也给他提供了创作灵感,他常靠着昏黄的路灯做笔记,或是在咖啡馆里写曲子。有人说,萨蒂在阿桂由时期的作品,速度都如同走路般。萨蒂有许多怪习惯,其中之一是收集雨伞,在他去世后,人们在他家里发现了一百多把雨伞。
儒勒·罗曼和“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