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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虽然你极力保护我,不让我知道在这里真正发生的事,但是我也有耳朵,而且我的想象力太过于敏感,没有办法不去了解我们真实的现状。我的亲身经历也让我了解到那些……”她在思考着,声音停了下来。

“不!完全不要……去想。”

她叹了口气,在后半夜异常的寂静中,她的叹息声是那样清晰。“大卫,你给了我力量和勇气,而那往往使你付出代价。你也让我了解到自身的宝贵之处。我知道你现在不愿信任或依靠我,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保证。”

艾玛没有犹豫。“大卫,我们需要彼此,我们是一起的。没有人能够改变。”她的眼中蓄满泪水,但她匆匆抹掉了。“在你被带走的时候,我想象过所有你可能遭受的可怕的事。也许你真的经历了其中的一些,但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是觉得我弱不禁风,对吗?”

“已经……知道了。”他抬起头,眯起眼看着他的临时挂历,心想自己是否有力量划下第六十八道印记。

“我……我也是。”他支支吾吾地承认。下巴的疼痛使他难以说话,但他逼着自己继续说,既是为了艾玛,也是为了让他自己清醒。他发现,她是唯一阻止他发疯的人。“说话……跟我说话……宝贝儿。需要你……帮我……忘记。”

“我很害怕万一你再也无法回到我身边,”她承认道,“我无法想象没有你会怎样。”

“我希望能用手臂环住你,抱着你。”

他强迫自己回答,尽管脑袋里嗡嗡响,“坏家伙……总是……会回来。”

他必须要跟那个他信任并关心的人说话。妥协于此,他问道:“希望……什么?”

“你不是坏家伙。其实,我觉得你……”

“我知道现在让你跟我说话十分困难,但我希望你能试一试。我只是希望……”

她的犹豫让他蹙起眉头,“什么?”

他双臂环着疼痛的肋骨,然后低下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自怜之情如海浪般冲击着他,他抖了几下,强迫自己找回埋在灵魂深处的那一点脆弱的希望。

“我觉得你很特别。”

“我能感觉得到你正离我远去。大卫,求你了。我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你是我的一部分,永远都是。”

他享受着她温柔的声音,“我不特别……只是个被打惨了的人。”

“不用。”他从紧咬的牙缝里吐出一句话。

“大卫,对不起。”

她低声喃喃道:“让我帮助你吧。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该我为你做点什么了。”

他笑得很难听,“我……也是。聊点……别的吧。”他用尽仅剩的力气,抱住自己的身子,慢慢伸直。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充满痛苦的呻吟,但是咬紧牙关尽量控制声音,承受着从受伤的肋骨传来的阵阵疼痛。

他努力不去在意她声音中透着的绝望。他粗重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虽然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平静下来。事实上,他的愤怒被再次唤醒,在他的身体里叫嚣着。

“我今天想起了我的家,”艾玛说,“我想我的小别墅了。”

“告诉我你没事就行了,”艾玛恳求道,“我不奢求跟你聊天,只要让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别墅……漂亮吗?”

他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屏蔽了她的声音。他后脑勺紧靠着粗糙的石头和灰泥,双手置于身体两侧,闭着眼睛,但他无法消除脑海中不断闪现的那几个小时被折磨的画面,正如他无法控制住高大身子的颤抖一般。

“我觉得很漂亮。那本来是个独立的海滨车库。原主人的子嗣是新英格兰地区的人,他们没兴趣维护或者使用那座小房子,所以就卖了它。因为房子的条件很差,我花了很合理的价钱买下了车库和房产,这在加州是十分罕见的。我大概画了几张粗略的草图,把我的想法跟一位建筑师说了说,他就开始设计了。然后,我雇了我叔叔当承包人来进行改造。”她有些犹豫,“你真的想听这些吗?”

“大卫?”

“是的。”

大卫在床铺上盘腿而坐,逃避着艾玛声音中的关心。警卫用长钢管打了他好几个小时,然后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丢回了牢房。之后的四天里,他都没有和她说话,不想让自己才亲身体验过的审讯给艾玛增加负担。

“好吧。后来我们就从零开始,改建成了一座有两个卧室的小别墅,设计很现代。房子很宽敞、很隐秘,而且就在一个矮崖边,可以俯视太平洋。房子的一侧还有一座玫瑰园。”

“大卫,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视野……很好?”他问道,不想结束这个对话。

***

“是全世界最棒的欣赏沙滩和太平洋美景的地方,”她说,“那是我每天清晨看到的第一样东西,也是我每晚上床睡觉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我不在家的时候真的很想念那样的景致。我喜欢在太阳升起时漫步沙滩,然后开始新的一天。那里十分宁静安详,尽管有很多游客。仿佛有一种无需言明的理解,我们都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

艾玛将自己裹在毯子里,终于在天黑不久后瘫倒在床铺上。她很不安稳地睡了将近五个小时,噩梦夹杂着白天的恐怖经历一直折磨着她。

大卫思忖着和艾玛在她的小别墅共度良宵,每天清晨在她身边醒来。他突然感受到一股欲望穿过身体。他在想,与艾玛性感的裸身相比,是不是她所珍视的太平洋景致也会变得苍白。

到了下午,艾玛开始害怕自己会再也无法见到大卫。她靠着牢房的墙,低下头,鼓起仅剩的勇气祈祷着,希望那个正一步一步俘获她芳心的男人还会回到她身边。同时,她发誓会用所有的智慧和大卫教给她的一切努力生存下去。还有,如果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她知道自己会用余生思念他,将他记在心上。

“别吹牛了……对我来说……蒙大拿也一样。”

当她终于有了移动的力气,她强迫自己站起来,一步一步踱着。她试图通过回想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瞬间,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在脑海中回放他们之间的对话,但盘踞其中的狱中生活的声音、犯人在被折磨时的哭喊和来复枪的枪声,让她更加恐惧。

“你说得对,我吹牛。大卫,我真想现在就带你去看看,那真的是天堂一角,”她顿了顿,然后承认道,“当我感到害怕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小别墅,尤其是夜里醒过来无法再次入睡的时候。等你到那里拜访我时就会明白了。”

她恐惧地看着警卫把他拽走,害怕得缩成一团。监狱的门最终被关上,她仍然缩在地上,紧紧抓着大卫的那一半巧克力棒,放在胸口,眼泪划过脸庞。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想着他可能遭受的一切,恐惧令她无法动弹。

他心跳加速,“你在……邀请我?”

当看见血从他嘴唇的裂口沿着下巴流下时,艾玛紧紧咬着拳头,让自己不会第二次叫出他的名字。另一个警卫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让他闭上了嘴。他喘着粗气向前倒去,但是警卫拽着他,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不然我们在哪里庆祝你的生日呢?”

“宝贝儿,决不能向他们屈服!”他喊道。

“我觉得……现在……已经够老了……可以庆祝一百岁的生日了。”

她跪坐起来,刚好看到了被拉出牢房的大卫一眼。她看到了他深红褐色的头发和充满愤怒的淡褐色眼睛,以及布满怒气、棱角分明、长着胡子的脸。反抗使得他高大的身子因紧张和愤怒而僵硬。根本来不及阻止自己,她尖声叫出他的名字。

“你只是……被打惨了而已,”她用他的话提醒到,“稍微休息下你会感觉好些的,也许你现在就该休息一下。”

一个警卫转了过来,用枪对着她。艾玛迅速后退,被床铺绊倒,跌坐在了地板上。

“希望如此。”

艾玛冲到牢门前,紧紧靠着铁栏杆,粗心地忘记了自己可能遭受的危险。紧抓着栏杆,她努力想要看到发生了什么,但却被几个讨厌的男人挡住了视线。

“有哪里骨折了吗?”

另一个警卫咆哮着吼出一句命令,大卫爆发出一连串充满愤怒的粗俗咒骂。

“别……这么想……只是打伤了……全身上下。”

她要告诉他,不要试着去保护她,但要怎么做?她担心自己可能会让他遭受更多伤害,只得保持了沉默。

“胶皮管还是长钢管?还是都有?”她的声音不再轻快。

“大卫?”她低声说道。

“主要是……钢管,”他说道,“怎么……”他停下等她回答。但她没有说话,这使他很紧张,“艾玛?”

她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让大卫知道她在为他担惊受怕。当她听到他痛苦的闷哼声和朝着警卫愤怒地叫喊时,她无法控制发出低吟。她用手捂住嘴,他的抵抗肯定因为他想吸引警卫注意力,他不想让他们察觉到她在隔壁的牢房。

“他们把我带到这间牢房前用皮管和钢管打过我,”她静静地说,“不过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的牢房里爆发了一场打斗。

他惊了一下,说道,“你……没有……告诉我……”

全副武装的警卫路过了她的牢房,在大卫的牢房前站定。她站在自己的牢房里,当听到警卫拉开大卫牢房的门时不可抑制地颤抖。警卫中的一个对着大卫大声喝令。艾玛紧张地等着大卫的回应,但她只听到一片寂静——他又一次体现了他的固执。

“大卫,我不想说那些关于我的事,求你了。”

为什么?她在想,尽管她害怕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

“艾玛。”他低吟她的名字,她的隐瞒让他灰心丧气。

是四个警卫。

“我是认真的,大卫。我会没事的,你也一样。我知道你会好起来的,你是我认识的最强壮、最坚毅的男人。”艾玛坚定地说着,直到一声哽咽打断了她的话。

她吓得发抖,恐惧如利刃般穿过她的身体。

“弱不……禁风。”在之后的沉默中,他听到了她牢房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拜托……不要……哭。”

不是一个,是四个。

“我没有。”

她的心砰砰直跳。她知道,警卫很少这么早来找犯人的麻烦。听到了至少四个人的脚步声,她紧紧靠着墙,屏住了呼吸。

“有……你有。”

他声音中带着的紧迫感让她往后倒。肩膀擦过粗糙的墙面,她缩了回去,冲到了牢房的里侧。

“大卫。”她开口道。

“回去,艾玛,快!”

“再也……不要……隐瞒了。答应我好吗?”

艾玛张开嘴,但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监狱走廊尽头的笨重铁门打开的声音。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差点松手弄掉了大卫的那半块巧克力。

她笑了,因为哭泣而使声音有些哑哑的。“你一定感觉好些了,听起来像个老头子。而且我必须说,温斯洛少校,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确实需要跟你说话,否则我一定会疯掉的。”

“宝贝儿,只要能够触碰你,我能够忍受任何不适。”

“不是……一个人,艾玛。现在……不……值得……但是……我在这里……陪你。”

她用手背靠向他的手掌,尽可能地往他的手掌里蹭,享受着他的触碰。“除非你的肩膀没事。”

“你值得一切,甚至更多。现在,请稍微休息一下。”

“我好怀念触碰你的感觉,”他说,“也许我们应该改改牵手的时间表,除了下午和晚上以外,早上也加上一个小时的牵手时间。”

“需要……你的声音……还……睡不着。”

大卫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触碰带来的安全感直抵她灵魂深处。听到他重重的一声叹息,她感到眼泪在眼眶直打转。她是如此渴望他。

“你确定?”

“比起巧克力,我更想要你。”然后,他的手指抚过她的皮肤。艾玛用心感受着他的触碰,“我也是。”

“说点什么……求你了!”他坚持说。

“大卫?”

“你想牵一会儿手吗?”

没有回答,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没有什么比再次触碰她更让他渴望了,他渴望触摸她细腻柔滑的皮肤,爱抚她修长纤细的手指。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咒骂着自己虚弱的身体。

“你更想什么?”

“那明天?”

“其实我更想……”

“好。”他祈祷到时候自己能有力气移动。

“当然。”

“你做过噩梦吗?”她轻声问道。

“等你老了一定特横,汉密尔顿。”

他权衡了下自己的答案。虽然他不想承认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但他觉得已经不用再强迫自己维持海军的男子汉形象了。他也知道,艾玛从不随意评判别人,她只倾听。所以对于大卫来说,向她倾吐真相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了。

他的幽默逗笑了艾玛。她把巧克力棒分成两半,然后把自己的那份塞进了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挤进如今已经很熟悉的牢房角落,她把手臂穿过栏杆间,沿着墙往前伸,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大卫,把你的手伸过来。”

“有时会。”他承认道。

“主啊救救我吧!不要让我跟喜怒无常的女人扯上关系!”

“不好玩,是吗?”

“还有我的爱尔兰血统,”她继续道,“大部分脑子清醒的男人都不会愿意跟这样一种危险组合的女人扯上关系。”想到他已经承受了的苦处,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大卫,不要跟我争这个。只要我决定了,你就不可能阻止得了。”

“不要……提问。说就行了……汉密尔顿。”

大卫走到了牢房的角落,利落的脚步声把他对她的不满表露无遗,“宝贝儿,看出你的意大利血统了。”

“遵命,长官!”

“我现在要提醒你注意,如果你再不到墙边来,我就不得不把巧克力棒朝你那边扔,希望你能把手伸过栏杆来拿。而且你也要知道,我不是随随便便说大话的人。”

尽管下巴很痛,他还是在黑暗的牢房中笑了出来,“我会……教你……敬礼。”

他咕哝着咒骂了一句,不过艾玛忽略了,她在等着他的脚步声。但是,她听见的却是沙漠的风声,吹过牢房后墙小铁窗上方的屋檐。凄凉而孤寂的声音让她突然没了耐心。

“这可是每个女人的秘密幻想,你就要帮我实现我的了。淡定啊,我的小心脏。”

“温斯洛,你就像头倔驴。快点闭上嘴,过来!如果你不合作,我就把巧克力交给警卫。”

他笑了,然后当胸部快速上下起伏时身体感到不适,让他呻吟了出来。“不要……让我笑……说点啥,求你了。”

“汉密尔顿,你开始让我心烦了。”

“我做饭很厉害。”她立马说道。

“如果不一起吃,我就不吃。”

“这是……为了调节气氛……还是真的?”

“我会撑过去的。让我休息一会儿,艾玛,自己把那玩意儿吃了吧。”

“我是认真的。我那些女性朋友们觉得我是疯了才会承认自己喜欢做饭,但我喜欢呆在厨房里。我用做饭来放松自己,然后就得节食减肥。这真是恶性循环。”

“难道你就不需要了吗?”她问道。她的语气带着点调侃,这样她就不会暴露自己对他生存的担忧。然后,她感受到了所有因他而产生的感情。她把这些感情锁在心里,只为不给他造成更大的负担。也正是这些感情让她明白,自己会轻易地爱上他。

“也许你……应该……当……厨师。”

“宝贝儿,你需要能量。”

“危险的想法,因为我会冒着毁掉腰线的风险。谢谢你,但我不想当厨师。”

她清了清嗓子,直起背来。“别逞英雄了,不需要的。完全够我们俩吃,所以快把手伸来。我们来分享这小小的珍宝吧。不然我也不吃了。”

大卫慢慢把腿向前伸直,按摩着大腿上部。他听着艾玛的声音,那声音缓解了贯穿身体的疼痛,也舒缓了他的些许怒气。她说了将近两个小时,谈了一个又一个话题,不仅仅是她童年的故事和兄弟姐妹的轶事。

艾玛屏住呼吸,泪水盈满眼眶。只有大卫会假装讨厌某种东西,因为他认为艾玛更需要这种东西;只有大卫会优先为艾玛考虑。

她还细细说了小时候为成为体操选手所付出的努力。她说在十五岁时对教练说自己想过普通的生活,结束了对体操近十年的坚持。听到这里,大卫感到很惊讶。当时,她的父母并没有试图说服她改变想法,而是百分之一百支持了她的决定。大卫想,汉密尔顿博士和夫人一定跟他们的女儿一样独特。

她感到出乎意料,安静了下来。几秒钟后她突然明白了过来。现在,她是如此地了解大卫,知道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谎话。如今,她了解大卫就如同了解自己一般。他们已经从陷于有性命之忧处境的陌生人变为了知己,有共同的想法、梦想、恐惧和渴望,没有丝毫犹豫。

他仔细地听着她的话,从她豁达的心境中寻找力量。当他按摩着大腿、胳膊和肩膀的肌肉时,大卫无声发誓,他的未来(只要命运还允许他拥有未来),一定要与艾玛·汉密尔顿一起度过。他无法想象,没有她要怎样找到快乐。

“我不喜欢巧克力,所以你还是自己吃了那破玩意儿然后安静下来吧。”

他挣扎着站起来,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颤抖着,喘着粗气,把脸靠向冰冷的墙,闭上眼睛,然后任自己沉浸在艾玛的声音中。

“大卫,我们一起吃吧。”

渴望她温柔的触碰,这样的渴望使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他的动作诡异又缓慢,每一步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因为他浑身的肌肉因持续的反抗而颤抖着,但他最终还是走到了牢房的角落。

“我告诉过你,那些家伙就是一群废物。我的手表也还在呢。他们搜我身的时候直接忽略了。”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把胳膊伸过栏杆和监狱墙之间的窄小空间。汗水布满了他的上唇,也浸湿了飞行服的后背。他浑身颤抖,但他拒绝向遍体鳞伤的身体妥协。

她的笑容顿了顿,不过才不会让他那简练的回答破坏了自己发现巧克力时的喜悦。她知道,他希望自己能遵守他们清早保持安静的规则,但是艾玛没有办法不出声。“还好好的包在锡纸里,完全没有坏。简直不敢相信我一直没发现它,也不敢相信警卫竟然也没发现。”

艾玛很快安静了下来,重重的一声叹息从口中溢出,把她的疲惫暴露无遗。

“我可没有聋。”

“在……墙边……宝贝儿。”

“巧克力。”她拿着糖果,一脸虔诚的样子。“我发现了一块糖果棒!”相信了这并不是幻觉,她惊呼出口。急忙起身,她跑到牢房的角落。“大卫,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她急忙从床铺上爬起来,来到牢房的一角。“你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吗?”

她迷惑地摸了摸这个东西,震惊地怔住了好一会儿。随后,她内心深处燃起希望之火,因为她想起来,自己在苏黎世短暂停留时,在机场免税店买了点东西。她立马把大包口朝下,把所有东西倒在了床上。她咧开嘴笑了,难以置信地盯着糖果棒,高兴让她的蓝眼睛一亮。

“颤颤巍巍地……不过……站起来了,”他告诉她,然后就听到了她的抽泣声,“拜托……不要……哭。”

锻炼让她精神焕发。她走回床铺,拿起大手提包摸索着笔记本和笔。不知为何,笔记本和笔都掉到包的底部了。艾玛摸到一双袜子和一件脏兮兮的圣地亚哥州立大学T恤,还有一个窄窄的、包着锡纸的长方形。

“对不起。”她清了清嗓子,直起身子。“你的那一半巧克力棒,我一直给你留着呢。要递给你吗?这可能可以给你点能量。”

艾玛听到了大卫熟悉的脚步声。脱下披肩,她也开始在小牢房中踱步。她走了一个多小时,使劲摆臂,调整步伐配合着他的大步。她的西式靴子和他的飞行员厚皮靴很快就同步了,听起来仿佛只有一个人在坚硬的泥土地面上来来回回轻快地走着。

闭上眼睛,他没有想到眼里竟有泪水。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巧克力棒而变得多愁善感并不是他的风格,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当她用潮湿的布料洗脸和脖子时,她是多么渴望能有一块高级肥皂和一盆飘着香香的泡泡的热水。像每天刷牙和穿干净的衣服这样简单的快乐,一直都被艾玛视作理所当然,然而现在却变成了无法实现的幻想。

“告诉我,你要什么。”过了一会儿,艾玛用温柔的声音催问道。

艾玛听到大卫在隔壁牢房的动静,不过她没有出声,仍然在专注地编辫子。然后,她继续着自己的晨间惯例,把衬衣卷边的一小部分浸到破旧锡制杯子的水中。

“想要……你。要……你。”

这几个小时里,她可以暂时远离持续不断的空袭警报声、炸弹爆炸声、防空炮火声、经受审讯和折磨的犯人充满痛苦的哭喊声,以及在邻近监狱的后院不时响起的来复枪声。虽然经常感到害怕,但是艾玛感受到了那发自内心的祈盼自由的勇气和面对每一天的力量。大卫对她保证过,如何对待被关押的生活全由她自己决定。但她时常怀疑这些话是否属实,因为她把他当做自己乐观心态的主要来源。

她立即把手伸了过去。大卫感觉到她的指尖扫过。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纤细的手。他松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的叹息声在牢房回响。

艾玛坐在床铺上,用手拢了拢头发,她沉浸在破晓时分的宁静中。到现在她已经被监禁一周多了,慢慢地,她开始享受每天的这个时候,因为是如此安宁。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能言明的或不能言喻的感觉交流。黎明破晓,当太阳蹦出地平线、出现在中东清晨的天空时,他们心手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