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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二十四章 小楼

那道不够明亮的柔和的灯光始终在宁静的夜色中照亮着。达尔大尼央这时才发现他刚才没有注意到的情况,因为当时他没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仔细的观察: 有些地方的土地被践踏过,有些地方留下一些坑坑洼洼,呈现出混在一起的人的脚印和马蹄留下的蹄痕。此外,马车轮子在松软的泥地上压出的车辙印子,说明车子可能是从巴黎来的,没有超过小楼再向前跑,后来又折回巴黎去了。

他急忙爬下树,跳到街上,心怦怦乱跳,他想看看他是不是能找到其他的暴力行为留下的痕迹。

临了,达尔大尼央在继续探查时,在墙边又发现了一只撕碎了的女人手套。可是这只手套没有沾上一点泥泞,非常干净。这样一只香味芬芳的手套,正是情人们喜欢从一只美丽的手上脱下来的。

事情太奇怪了,看得达尔大尼央一股寒气从脚底心一直升到头发根。那片柔和的灯光,那盏宁静的灯,照亮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凌乱场面: 窗子上一块玻璃打碎了,房间的门被撞碎,已经四分五裂,挂在它的铰链上;一张本来一定是放着一顿出色的夜宵的桌子倒在地上;好些瓶子打得粉碎,被压坏了的水果滚得到处都是;一切都说明在这个房间里曾进行过一次激烈的和拼死的打斗。达尔大尼央甚至相信在这个房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中,认出了一些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碎片和沾在桌布和帏幔上的血迹。

在达尔大尼央继续搜索时,他脑门上流出了越来越多的冷汗,他的心因可怕的焦虑而收紧,他开始喘气了;可是他为了使自己安心下来,一直在对自己说,这个小楼也许和博纳希厄太太毫无关系;她给他的约会地点是在这个小楼前面,而不是在这个小楼里面;她可能是由于宫里的事务,甚至也许是由于丈夫吃醋而没有来。

这棵树很容易爬;而且达尔大尼央才二十来岁,因此他想起了他在做小学生时的那些本领。他一下子便爬到了枝叶中间,他的眼睛通过透明的窗玻璃一直看到小楼的房间里。

可是所有这些理性的推断,都被内心的悲痛的感觉粉碎了,破坏了,推翻了。这种悲痛的感觉在某些情况下,会控制住我们整个的人,并对着我们全身的听觉神经大声疾呼: 大祸临头了!

这时候,他又看中了那些大树,那些树叶继续被灯光照成银白色的大树。那些大树中有一棵伸到了街道上方。达尔大尼央想,他的眼睛可以穿过枝叶看到小楼的里面。

所以,达尔大尼央几乎变成疯子了;他在大路上奔跑,从刚才走来的路走回去,一直走到渡口,去问那个划渡船的人。

他走到墙前,试着爬上去;可是那堵墙新近抹上灰泥,达尔大尼央白白地折断了手指甲。

在傍晚七点钟左右,摆渡的船夫曾把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从对岸渡过来,这个女人似乎尽力不想让人认出她来;可是就是因为她百般提防,船夫才对她特别注意;他看出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于是他又不无气恼地想到,也许年轻女人在等他的时候睡着了。

那个年代和今天一样,也有好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到圣克卢来,都是不想让人看到的;可是达尔大尼央立刻就确信,船夫看到的一定是博纳希厄太太。

他拍了三次掌,这是情人间通常使用的暗号;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甚至连回声也没有。

达尔大尼央借助船夫的棚屋里的灯光,再一次读了一遍博纳希厄太太的便函,肯定自己没有看错,约会地点在圣克卢而不是在别的地方;在德·埃斯特雷先生小楼前面,而不是在别的街上。

达尔大尼央真的开始感到害怕了,害怕博纳希厄太太遇到了什么不测。

所有这一切都向达尔大尼央证明了他的预感完全正确: 大祸临头了。

十一点钟敲响了。

他又向城堡那个方向跑去,他仿佛觉得在他离开以后,那座小楼里也许又发生了什么新的事情,因此有一些新的情况在等着他。

他又回到刚才离开的位置上去,开始对目前这种寂静和孤独担心起来了。

那条小巷子还是杳无人影,那个窗口仍旧射出那片和刚才一样的柔和而宁静的灯光。

他走近窗口,置身于一道亮光下面,从口袋里掏出信重新读了一遍;他当初没有看错: 约会时间是十点钟!

这时候达尔大尼央想到了那座棚屋,它看上去好像又哑又瞎,不过它肯定看见了什么,说不定还能开口说出来。

接着,他想到他也许是看错了信,约会是不是会定在十一点钟?

篱笆门关着,他从篱笆上跳了进去;他不顾一条用链子拴着的狗汪汪乱叫,径直向那座棚屋走去。

这一次,达尔大尼央自己也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可能是寒气开始侵入了他的肌体,可是他却把这种纯粹的生理反应当成了一种心理上的感觉。

他敲了头几下门,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棚屋里死一般地沉寂,就像那座小楼一样;可是因为这座棚屋是他最后的希望,所以他又继续敲门。

圣克卢的钟楼的钟敲响了十点半。

很快地他好像听到里面有一些轻微的响声,因为害怕而发出的、连自己都怕被听到的响声。

达尔大尼央沉醉在这个甜美的想象里面,心平气和地等待了半个小时,眼睛盯着那个可爱的小房间;他看得见房间里一部分有金色线脚的天花板,这说明那个房间的其余部分是相当华丽的。

这时候,达尔大尼央停止敲门,而是用一种充满忧虑、许诺、害怕和奉承的语调向屋里的人恳求;他的声音可以使最胆小的人放心。终于,有一扇被虫蛀坏了的护窗板打开了,说得确切些是打开了一条缝。可是,当房子角落里一盏小灯的微光照亮了达尔大尼央身上的肩带、剑柄和手枪柄以后,那扇窗子马上又关上了。不过,虽然这个动作非常迅速,达尔大尼央还是依稀看到了一个老头儿的脸。

有一道柔和的灯光,从那个窗口里射出,照亮了丛生在园子外面的两三棵椴树,在它们颤动的叶丛上洒下了一片银光。显然是在那扇灯光幽雅的小窗子里面,美丽的博纳希厄太太在等他。

“看在上天的份上!”他说,“请听我说,我在等一个人,没有等着,我担心得要命。这儿附近是不是出过什么事?请告诉我。”

他的眼睛注视着墙角的小楼,这座小楼只有二楼上有一扇窗子是开着的,其他所有窗子的百叶窗都是关着的。

那扇窗子又慢慢地推开,那张脸又露出来了;只是那张脸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可是这每一下被期待着的钟声却温柔地拨动了年轻人的心弦。

达尔大尼央如实地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到有关人的姓名;他说他如何跟一个年轻女人在这座小楼前面约会;因为不见她来赴约会,他又是怎样爬上椴树,看到在微弱的灯光下,那个房间里面一片混乱的情景。

这种像在深夜里悲叹的钟声多少带有一点凄凉的味道。

老头儿仔细地听着,一边点头表示事实的确如此;随后,当达尔大尼央讲完以后,他又摇了摇头,似乎是表示事情不妙。

果然,没有过多久,从圣克卢的钟楼的黑窟窿里慢慢地传来了十下响亮的钟声。

“您这是什么意思?”达尔大尼央大声说,“以上天的名义,喂,请讲给我听听吧。”

可是对达尔大尼央说来,所有眼前的东西都蒙上了幸福的外衣,所有的念头都是乐观的,所有的黑暗也都是透明的了。约会的时间快要到了。

“啊,先生,”老头儿说,“请什么也别问我;因为如果我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诉您,可以肯定对我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四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简直就好像到了离首都一百法里以外的地方;达尔大尼央向后面察看了一下以后就背靠在那道篱笆上面。在那道篱笆、那个园子和那座棚屋另一边的无垠的空间里,迷漫着一片阴沉沉的雾气,那儿沉睡着空空的、仿佛张着大嘴的巴黎;在那无垠的空间里只有几个光亮的点子在闪烁,就像是那座地狱里的凄凉的星星。

“这么说,您是看到什么事情了?”达尔大尼央继续说,“既然这样,那就看在上天的份上,”他一边扔了一个皮斯托尔给老头儿,一边说,“告诉我吧,把您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我吧。我以贵族的身份向您保证,您的话我一句也不会说出去。”

他已到了约会地点,因为那封信上没有对他提到他来到后要发出什么信号,所以他等着。

老头儿从达尔大尼央的脸上看出他一片真诚和万分痛苦,便向他做了个手势要他静听,然后低声对他说:

这时候,达尔大尼央已经走上了一条小岔路,继续朝前走,最后来到了圣克卢。不过他进了镇以后,没有走大路,而是转到了城堡的后面,走进了一条非常偏僻的小巷子,很快便来到了信上指定的那座小楼对面。那个地方连人影也看不到一个。巷子的一边有一堵高墙,墙角处就是那座小楼,另一边是一道防止过路人进入一个小园子的篱笆,小园子深处有一座简陋的棚屋。

“今儿晚上九点钟左右,我听到街上有声音,我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向门口走去,可是我发现有人正想进来。因为我很穷,不怕被人抢,便把门打开了,看见几步外站着三个人。在黑影里有一辆套着马的华丽的四轮马车和几匹牵在手里的马。那几匹牵着的马无疑就是那三个穿着骑士服装的人的。我大声嚷道:

“老天,我真冷啊!”普朗歇一等到见不到他主人的影子便叫嚷起来;因为他急于要取暖,看到一座有郊区小酒店标志的房子,便急忙跑到那儿去敲门。

“‘喂,先生们,你们要干吗?’”

达尔大尼央跳下马,把缰绳往普朗歇的胳膊上一扔,披着他的披风急匆匆地走了。

“‘你大概有梯子吧?’一个看上去像是领队的人问。”

“这儿是半个皮斯托尔,明天见。”

“‘有,先生,是我摘果子用的。’”

“先生,我已经把你早上给我的那个埃居恭恭敬敬地喝光吃光了,所以到了我感到冷的时候,我连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把梯子给我们,你回到屋里去,给你一个埃居作为打扰你的酬劳。不过你要记住,如果你把你将要看到和将要听到的事情——因为我可以肯定,不管我们如何威胁你,你总是会看到和听到的——说出去一个字,你就没命了。’”

“好吧,如果你感到冷,普朗歇,你看,那边有几家小酒店,你随便走进一家去就行了;明天早上六点,你在酒店门口等我。”

讲到这里,他扔了一个埃居给我,我捡了起来;他把我的梯子拿走了。

“不,我只是想提请先生注意,夜里将会很冷,寒气会使人得风湿病,而一个患风湿病的跟班是个很糟糕的用人,特别是对一个像先生一样灵活敏捷的主人来说就更糟糕了。”

“不错,我把篱笆门关上以后,装着走进屋子,可是我马上又从后门溜了出去,溜进黑暗中,一直钻进这丛接骨木里;在那里面什么我都能看见,别人却看不见我。

“普朗歇,你害怕了吗?”

“那三个人招呼那辆马车悄没声儿地驶了过来,从里面拉出一个矮胖子,这个人头发已经花白,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色衣服。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鬼头鬼脑地往那个房间里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又蹑手蹑脚地爬下梯子,低声说:

“先生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是她!’

“我么,我还要走几步。”

“那个和我讲过话的人立即走到小楼门口,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走进去关上门就不见了;与此同时,另外两人爬上了梯子。那个矮老头站在车门旁。马车夫抓着拉车的马,还有一个跟班牵着其余的马。

“什么,我已经到了?那么先生呢?”

“突然,从这座小楼里发出尖厉的叫声,有一个女人冲到窗口,把窗打开,像是要往外跳;可是她马上就发现了窗外的两个人,于是她又缩了回去,那两个汉子紧跟着从窗口跳进去。

“不,普朗歇,因为你,你已经到了。”

“此后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可是我听到砸碎家具的声音。那个妇人呼喊救命。可是她的叫声很快便被掩盖住了;那三个人走到窗前,两个人把那个妇人挟在胳膊下面爬下梯子,抬进马车,那个小老头也跟着进去了。留在房间里的那个人关上窗子,过了一会儿又从门里出来,亲自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在马车里。从小楼里爬下来的他那两个伙伴已经骑在马上等他,他也骑上了马鞍;跟班跳上马车重新坐在马车夫旁边;四轮马车由那三个骑士护送着快速驶走,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从那时候起,我再也看不到什么,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先生,我们要这样奔跑一整夜吗?”他问。

达尔大尼央被这样一个坏消息吓得不知所措,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动不动地待着,同时,所有的愤怒和嫉妒的魔鬼都在他心里号叫。

普朗歇丝毫不差地学他主人的样,就像是他主人的影子一样在他主人旁边小跑。

“可是,我的老爷,”老头儿接着说,达尔大尼央的这种无言的绝望对他产生的效果肯定胜过大哭大叫,“别伤心啦。他们没有把她杀掉,这是最重要的。”

他开始策马小跑起来。

“您大概知道,”达尔大尼央说,“那个领头干这件坏事的是什么人?”

“说真的,”达尔大尼央这时想起了德·特雷维尔叮嘱他的话,他低声说,“说真的,这个家伙到最后真要使我感到害怕了。”

“我不认识他。”

“先生,那边闪闪发亮的会不会是火枪的枪筒?我们是不是把头低下来?”

“可是既然他曾经和您谈过话,您一定看清楚他了。”

“那么,普朗歇,你是有美德的人,是吗?”

“噢,您是问我他的长相和外貌吧?”

“先生,别把谨慎和胆小混为一谈,谨慎是一种美德。”

“是的。”

“因为你是个胆小鬼,普朗歇。”

“一个干瘦的高个儿,脸晒得很黑,黑色的小胡子,黑眼睛,外表像个贵族。”

“先生,人总是想他能够想的,而不是想他希望想的。”

“是啊,”达尔大尼央嚷道,“又是他,永远是他!这个人简直是我的丧门星!另外一个呢?”

“真见鬼,你怎么又想起了博纳希厄?”

“哪一个?”

“啊,先生!”普朗歇又想起了他一直留在脑子里的念头,说道,“这个博纳希厄先生的眉毛长得很阴险,嘴唇的动作也使人讨厌!”

“那个矮个子。”

“怕被人听到!我们的谈话是合乎道德的,我亲爱的普朗歇,谁也找不到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

“喔,那个人不是贵族,我可以肯定!而且他没有佩剑,其他几个人也并不尊敬他。”

“怕被人听到,是的,先生。”

“是个跟班,”达尔大尼央低声说,“啊!可怜的女人,可怜的女人!他们把你怎么啦?”

“普朗歇,为什么你不敢高声说话?因为你感到害怕了吗?”

“您答应过我不说出去的,”老头儿说。

“因为在树林里就像在教堂里一样,人们不敢高声说话。”

“我现在再把我的诺言重复一次,请放心。我是贵族,贵族是说话算数的,我已经答应过您了。”

“普朗歇,你为什么这么说?”

达尔大尼央心情沉重地又向渡口走去。有时候他不能相信那个女人就是博纳希厄太太,他希望第二天能在罗浮宫里见到她;有时候他又怕她会不会是和另一个人有私情,由于那个人吃醋而把她突然劫走了。他犹豫,悲痛,绝望。

“您有没有觉得,先生,树林就像教堂一样?”

“啊!如果我的朋友们在身边就好了!”他叫了起来,“我至少可以有重新找到她的希望;可是谁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喂,普朗歇先生,”他问,“你怎么啦?”

时间将近半夜十二点了;应当去找普朗歇。于是达尔大尼央看见哪家酒店还有点灯光就去敲哪家酒店的门,可是在任何一家他都没有找到普朗歇。

在城里时,普朗歇一直恭而敬之地保持着他自己认为应该和他主人之间保持的距离,可是当路上变得比较冷落、比较阴暗时,他就慢慢地靠近他的主人;以致在走到布洛涅树林以后,他已经自然而然地和他的主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了。事实的确如此,我们不应隐瞒大树的摇曳和月光照在黑糊糊的矮树林里的反光使他感到的强烈的不安。达尔大尼央发现他的跟班心里产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想法。

一直找到第六家,他才开始想到这样寻找根本没有一点把握。达尔大尼央原来和他跟班约好早晨六点钟见面,那么不论他现在在哪儿,都是他的权利。

达尔大尼央穿过那些沿河街,从会议门出城,踏上了那条当时远比现在漂亮的通向圣克卢的道路。

况且,这时候年轻人又产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他留在出事地点的附近,也许能得到一些有关这次神秘事件的线索。因此正如我们说过的,他走进了这第六家酒店,就留下不出去了,他要了一瓶上等葡萄酒,在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双肘支在桌子上,下决心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可是他又一次失望了;虽然他竖起耳朵静听,可是因为他此时置身于其间的可敬的社交圈子里都是些工人、跟班和马车夫,所以他听到的只是一些他们之间的嘲笑和辱骂,根本没有什么有助于他去寻找那个可怜的被劫走的女人的线索。因此,由于无事可做,也为了不引起怀疑,在喝完了那瓶酒以后,他便在他的角落里,尽可能想出了一个最最舒服的姿势,好歹进入了梦乡。大家都知道达尔大尼央只有二十岁,在这个年纪上,睡眠有着不受时效约束的权利,即使对于最最绝望的心灵,也同样专横地非得到不可。

达尔大尼央带着他的剑,又在腰上插了两把手枪;随后他们两人各骑上一匹马,悄没声儿地走了。天色漆黑,没有人看见他们走出去。普朗歇跟在他主人身后,相距十步远左右。

早上六点钟光景,达尔大尼央醒来了,也就像一个人一夜没有睡好早晨醒来时那样,觉得很不舒服。他的梳洗没有花太多时间,他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为了查明有没有人趁他睡觉时偷了他的东西;他看到他的钻戒还在他的手指上,钱袋还在衣袋里,手枪仍别在腰带上,于是他站起来付了酒账往外走去,想去看看早上寻找他的跟班是否会比晚上寻找他更顺利一些。果然,透过灰蒙蒙、湿漉漉的雾气,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正直的普朗歇;他手里牵着两匹马,在一家不三不四的小酒店门前等着他;达尔大尼央昨天夜里在这家小酒店前面经过时,根本就不知道有它的存在。

普朗歇带着他的火枪和一把手枪。

会议门,巴黎古时城门,是1563年始建,至路易十三统治时代方才完成的巴黎的有棱堡的城墙的一部分。城门名字是纪念1593年亨利四世与天主教神圣联盟首脑在絮伦召开的会议。

九点钟,达尔大尼央到了国王卫队队部;他看到普朗歇已经武装好了,第四匹马也来了。

布洛涅树林,在巴黎西边,面积有846公顷,原为法国王室的猎场,到18世纪以后才改为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