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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回忆

“安娜,我能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伊娃有些犹豫。虽然她和安娜是好朋友,但对于个人生活的某些领域,她们至今也只是点到为止。

“涂颜色有助于缓解压力。”安娜解释道,“你可以自己选颜色,线稿都画好了,上色靠你自己的创意,特别放松!”

“呃,什么问题?”安娜勇敢地说,“只要不问我体重。你看我这样子,都怪那些小屁孩和他们的饼干。”

安娜坐到厨房里的凳子上,伊娃解开丝带查看自己收到的礼物。有两本有关“享受丁克生活”的励志指南,其实还不如再加一个“旅行超棒!”的副标题;有亚力克斯·蒙塔古教授写的《英国喜剧电影历史》,据安娜说很畅销;有送给乔尔的《了不起的大盗奶奶》;还有送给南希的绘本,讲述几只会跳舞的狗;最上面有一本填色书,里面全是时尚杂志封面,外加一小包水彩笔。

伊娃抿了抿嘴唇,试探着问:“你和菲尔结婚的时候……你们讨论过要不要孩子的事吗?”

“算是吧。”

正在喝菊花茶的安娜怔住了,她把杯子放到台子上,不过双手还环握在上面。“嗯,我们讨论过,讨论过很多次。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的女儿还都很小——莉莉才四岁——他觉得三个孩子就够了。当时我才二十七岁,所以……没错,我们还吵过架。他真的真的不想再闻到尿布的气味了,我是说真的很不想。”

“日记的事吗?”安娜听起来满怀希望。

“那你想没想过……”伊娃也不想问太多,她不愿逼着安娜分享某些心事,“你想没想过菲尔其实改变主意了?要是这样的话,他会告诉你吗?”

“你有时间喝点什么吗?”伊娃说着接过那摞书,“我一直都想找你聊点事情。”

安娜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改变主意了。结婚四年之后,我们同意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就试试看要个孩子。他的前妻萨拉在美国工作,所以长久以来,一直都是我跟他在家照顾三个孩子和一条狗!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准备好再当妈妈。不过后来贝卡发现她怀上了芬利,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贝卡是我们十八岁的女儿,她需要我们。我也很骄傲能成为‘我们’的一分子,你懂吗?”

安娜心地善良,往往会借用她店里的某类书籍给伊娃提些逆耳的忠言,而不会亲自说出来。米克刚去世的时候,伊娃很少出门,一堆堆绑着丝带的小说和旅游图书还有那种教你“打起精神,重新开始”的小指南一路爬到了家门口,安娜也会主动提出一起去遛遛狗,或者送来些奶油软糖。漫漫长夜,伊娃就靠看安娜给的侦探小说度过,而不是吃罗杰从名医那儿买来的安眠药。

伊娃看着安娜过分愉悦的表情。她还是老样子,只是在努力表现得积极向上,然而眉飞色舞之间,却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看完再谢我。”

“肯定很艰难吧。”伊娃说,“你明明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却要去照顾贝卡的孩子。”

“谢谢!”伊娃喜出望外。

“我不想撒谎,确实很艰难。”安娜叹息道,“因为菲尔对待小芬利的态度很不一样,比对待三个女儿放松多了,我们都感觉……”她盯着茶杯,“反正吧,贝卡和欧文搬出去自己住之后,我就没有继续帮她照顾小芬利了,然后菲尔又改变了主意,我们决定以他四十五岁生日作为分界点,在那之前我们放手一搏,看看有没有什么成果。”

“我来看一眼就走。”她说着递给伊娃一摞书,蝴蝶结上还系着一袋太妃糖来回晃悠。“送你一个礼物。”

“为什么是四十五岁?”几周之后伊娃就满四十五岁了,她才错愕地发现她总是忘记自己已经不是三十八岁的人了。

伊娃正在厨房泡咖啡的时候,安娜到了。

“你知道男人都是那样,总爱拿数学说事。他算出来孩子必须在他六十五岁之前毕业,他没法一边领退休金,一边付大学学费。所以四十五岁生日是个分界点。”安娜的微笑略带遗憾,“也就是去年三月的时候。”

“早上好啊!该吃早餐啦。”她说。两只巴哥闻声摇起了尾巴。

伊娃扬起眉毛,安娜无奈地摇了摇头。

蜜蜜睡醒了觉,伸展着四肢,不出伊娃所料地摆出一副“喂我吃饭”的表情。总算是完成了一项令她惶惶不安的任务,而且情况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坏,伊娃舒了一口气,撑着书桌站起来。

“事实证明老天爷没打算赐予我们一个孩子。我当时心都碎了,悲痛万分,整日流泪,就跟家里有谁死了似的,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这样的。菲尔也是可怜——他生日的时候我们去了毛伊岛,我哭了一路。然而有一天早上,我在五星级酒店里醒来,我想起我还有三个漂亮的女儿、一个可爱的小外孙、一个体贴的男人,而且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我想去哪里旅行就去哪里,拖着我的小行李箱,而且我的身体非常健康。”安娜扬起手,“所以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糟,但是我也需要战胜那种人生有所缺憾的感觉。无论我在生活中要扮演何种角色,我都要继续做自己。我依旧能做超好吃的生日蛋糕,我依旧能参加运动会,甚至生孩子。”

伊娃往后一坐,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安娜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伊娃脑子里突然翻滚过一连串的幻灯片:不会再有没吃完的生日蛋糕被放进冰箱里冷藏;不会再有一波三折的分娩经历;不会再有机会打毛衣织围巾;不会再有小手想要牵她的手。悔恨来得尖锐而强烈,伊娃知道情绪就快要流露出来了。她紧紧地抓住茶杯。

伊娃读到的是一段幸福美满的人生,耳边萦绕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声音。唯一不大和谐的地方在于日记里的她……不太像她本人,更像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在扮演她,反正不像那个她在镜子里见到的自己。

安娜没有接着说下去,她大大的蓝眼睛端详着伊娃的脸。“对不起,我不该一股脑全部倾诉出来,我应该先问一句‘为什么你要这么问’。我的话让你难受了吗?”

快要读到最后一句时,伊娃一直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她原本以为这句话会打开一道闸门,哀痛会如洪水般袭来,然而她却愣愣地坐在位子上。他们旅行归来之后的记忆都是她一个人的,米克不会记得。一切全由她掌控,她不必通过别人的眼睛重温那些日子。她无须回到从前。

“没有。”伊娃挤出一个微笑,“没有,我只是想起了米克在日记里写的一些东西。我原本以为他不想要孩子,他也以为我不想要。结果好像内心深处,我们都……有点想要。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他就这么走了。米克消失不见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噢,伊娃。”安娜伸出一只手,“我太口不择言了吗?”

伊娃盯着他的笔迹。

“没有!你没有!我问你那种问题才是口不择言吧?”

最后一则日记写在了他们最后一个假期之前:那一次他们去了意大利。米克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记个备忘:给伊伊准备一个惊喜。

“不会的!而且并没有太晚,你明白吗?如果你想要一个孩子……”

伊娃瞪大了眼睛找更多提及孩子的字句,他们的也好,别人的也罢,但却没能找到。没有其他话语像先前的那篇日记那样,触发她心头悔恨的钝痛。伊娃松了一口气,但又莫名感觉怅然若失。

“我下个月就四十五岁了!那不就是分界点吗?”伊娃补充道,略带讽刺地扬了扬眉毛。

米克写下的一些话让伊娃泪盈眼眶——他对伊娃表达爱意的用词简单直接,一字一句只由他自己过目,而且他很惊奇也很感动伊娃不觉得他很肤浅或者太老气。米克写的另一些话又提起了往日里恼人的事——他从来不跟伊娃谈论尤娜或者谢里尔,但日记里却记载了一些关于她俩的旧闻趣事,甚至有时候他趁伊娃不在家时还会跟她们聊一通电话。日记还表明,罗杰跟米克之间有一句早早溜出去打高尔夫球的暗号:清点一下增值税发票。伊娃粗略地翻过了那些要么就太过无趣(详述高尔夫课程,或者暗讽她不认识的人),要么就太过私人的日记。她知道过段时间她会回过头来看这些日记,甚至过段时间她也需要重看所有日记。但当务之急是要先全部看完,这样她才能告诉亚力克斯她到底要不要将其出版。

安娜显得有些羞愧。“不一定啊!只是对于已经有过孩子,而且被婴儿吐过一身的男人来说是分界点罢了。你还有得选。你考虑过单独生一个孩子吗?或者收养呢?或者就单纯地试着抚养一个孩子呢?”

伊娃读到了他们时常约会和聚餐的时光、他们醉人的假期,也读到了米克挣扎着不想爱上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况且“还比我聪明那么多”,还读到了他时不时挖苦一下自己的同事、发际线以及他藏在阁楼里总是想拿来喝的苏格兰威士忌。他很风趣,也很诚实。伊娃好似重新体验了一番她眼中极简式的婚礼活动(米克不这么觉得,他对此赞不绝口,还佯装害怕她“如撒切尔夫人般的筹划能力”),以及他们在纽约的浪漫蜜月之旅,有一次米克趁伊娃醒来之前,蹑手蹑脚地出去带了百吉饼回来,送到她床上。他们也曾在斯塔恩岛的邮轮上“像疯狂的年轻人一样激吻”。

伊娃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来。只不过……一切都这么终结了,我感觉我老得也太早了。”

蜂蜂和蜜蜜陪伴在她身边。蜜蜜爬上了米克的扶手椅,心满意足地打了一晚上的鼾。蜂蜂时睡时醒,惴惴不安,一来是因为惯常的睡眠安排未经宣布就被改变了,二来是因为伊娃时而耷拉着肩膀,翻涌出一股哀伤的浪潮,时而又“扑哧”的笑出声来。米克以前总是让她欢笑不断,现在也不例外。

“四十五岁不算老!伊娃,你现在的情形真的很好。你这么有钱,而且没有人生负担。你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再去上个学,或者去旅游一整年,或者……把那些日记拿去出版了!”

伊娃不太想再回去看日记,但只要她一开始看,就很难停下来。她自己的生活在她面前徐徐展开,当中还交织着米克从未跟任何人分享过的担忧与喜悦。夜幕降临,伊娃还坐在书桌边上一本又一本地看日记,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去,直到黎明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照进屋子里。

安娜欢欣鼓舞,两眼放光,伊娃知道安娜确实希望她能推进这个项目,但她知道自己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是因为她跟米克并没有彼此想象中那么了解对方,她真的克服不了心头的这股钝痛。她不敢承认,哪怕安娜跟自己是闺中密友。

“棒极了!”亚力克斯说,伊娃已经准确地料到他会用这类词。

“是你手机响了吗?”安娜问道。

“我看一下我的日程,然后联系你。”伊娃说道,“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没错。伊娃看了一眼屏幕:亚力克斯·蒙塔古。

亚力克斯哈哈大笑。“那里穿厚夹克的人不会少,你懂我的意思吧,所以你要穿也可以。”

“你怎么脸红了?”安娜俯身向前,伊娃挂掉了电话。“你真的脸红了,该不会是那个我们读书小组里的女士们个个都喜欢得不行的男人吧?”她从书堆里抽出亚力克斯的书,翻到背面,作者的照片映入眼帘。

他还挺健谈的。“那我这次终于有机会见到贝姬了吗?我要带我那件风雪大衣吗?还是说你又会搞混啊?”

看来出版商安排人给他剪了个更清爽潇洒的发型,还给他配了件休闲西装,抹了发胶的背头非常有型,他看起来还挺像他笔下那种深受女观众追捧的男演员。“他在现实生活里只会穿粗呢大衣。”伊娃告诉安娜,“会说一些特别老土的词,还会落下一把自行车夹子,像是在告诉你‘未完待续’。”

“不一定要聊那个,我们可以聊聊别的事。”亚力克斯说,“我有很多话题,有些跟二十世纪中的电影没什么直接联系。”

“他骑自行车啊?那我要告诉那些小组成员,她们会花痴到晕厥。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要是你是指那些日记……”

“噢,他这周末要在一个电影节上发言,他叫我一起去。”伊娃看着手机,正好弹出一条语音留言通知,“估计他会趁机问我看没看完米克的日记,能不能着手出版了。”

“其实感觉有点晚了,我就是想……”他咳嗽了两声,用一种漠不关心的口吻说:“这周末伯明翰那边有一个电影节,中间有一天是电视剧日,一系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BBC的电视剧要以话剧形式呈现出来,我要主持开场。其实真的很不错!迈克尔去不了,但是好几个跟他同时代的演员会去。我在想,你想一起去吗?我们可以聊聊……嗯……你想聊的话题。”

“还是说……或许他觉得你会喜欢电影节?”安娜看起来很为伊娃高兴,“你计划好了吗?既然帕特里克和两个孩子这周末不来,要不然你就去吧?我一直都在跟你讲,要学会放下,要去认识新的人,重新融入这个世界。”

“说吧。”伊娃合上日记本,集中精力只听亚力克斯的声音。

“嗯……”安娜的反应让伊娃开始心生怀疑,“你觉得会不会是罗杰怂恿亚力克斯这么做的啊?罗杰之前问过我现在会不会逛街,也跟我聊过我撞见亚力克斯的事,他还嘀咕着米克不希望我待在家里不出去。”

“哈!不是,嗯,很高兴你在很努力地做事,不过我是想说别的事。”

“不会吧。”安娜说,“我觉得跟罗杰没关系。我倒是觉得这个叫亚力克斯的人还挺有心的,而且他很明显喜欢你陪在他身边。你还是去吧,开心一点。我会照顾蜂蜂和蜜蜜的,所以不准你拿它俩当借口。”

“喂。”她说。一边与亚力克斯对话,一边看米克的文字感觉有点奇怪,莫名有种不忠的感觉。“如果你是想跟我谈日记的事,我现在正在看。”

伊娃的脑袋倒向一边。

是亚力克斯。

“去吧。”安娜劝说着她,“你挺喜欢他的,不是吗?”

诸如“迷人”“漂亮”“太年轻”之类的词跳跃在伊娃眼前,但她还没接着看下去,她的电话响了。

这要怎么回答?伊娃蓦然觉得有点兴奋。

伊娃翻页,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米克是如何描述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的——他们去了一家伊娃从没听过的酒吧喝马天尼(1),然后在牧人市场吃了晚餐,餐厅在梅菲尔(2)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感觉就像回到了一片更加醉人的天地之间。

安娜也没等她回应。“很好!要是他能带你去电影节,那我也喜欢他。话说那些日记,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伊娃看了看米克的字迹,然后回过头看着自己的邮件,心想:我当时就知道了。那他呢?他说过他后来也知道了……但他说的是实话吗?

“好像想好了,但是……我又不确定。亚力克斯保证他最感兴趣的部分是米克探讨表演和导戏的日记,我也相信他,但是……”伊娃回想起她读到的字句,默默沉浸在了米克与众不同的言语里:他们在湖边的婚礼、他们浪漫的恋爱时光、他们激动地去犬舍接蜂蜂和蜜蜜。米克把他们的爱情描绘得至善至美,两个独立的成年人学着将彼此的生命相互交融,悄然间琴瑟和谐。编辑不会舍得抹去这些甜蜜而朴实的过往。说真的,这些往事比他详细阐述数码相机和胶片机的异同要有趣得多。

刚找到工作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在酒席间嘲笑所谓的“悸动”。后来伊娃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有了这种感觉,然后幸福快乐地跟让他们心动的人结了婚,最后只剩伊娃一人。她还抗议说“悸动”跟圣诞老人和因果报应一样,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直到她自己有了这种感觉。

“你可以叫他把私事都去掉。”安娜说。

梅尔,终于有新鲜事告诉你了。我周末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特别棒的男人。其实他完全不是我的菜,我也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因为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但我感觉到我的心在悸动。

“问题是,我认识米克的时候,他差不多都退休了。”伊娃说,“所以给尤娜和谢里尔的日记里,娱乐圈名人八卦的篇幅会更多。要是把我们的私事删了,那就剩不了多少了。”

找到了:一封写给她朋友梅尔的信。伊娃还记得这封信她再三修改,心里还有些害怕把这么妙不可言的经历打在屏幕上会招来霉运。

“你那里面有《面包师巴尼》啊!”

她一路往下翻着,邮件主题不断变化,年份也随之越来越久远。先是一连串兽医来信、产品推销还有园艺广告,然后是米克发来的邮件、从来不写邮件的老友寄来的邀请函、派对照片,最后是一些业务往来邮件、多年不曾聊过天的朋友……

“也对。”

伊娃心生一计,打开了自己的邮箱。她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她一直跟几个伦敦的老友用邮件保持着联系,直到几年前才停止——写邮件比让他们协调时间碰头喝酒容易多了。

“你听我说,伊娃,我不是这类书的专家。”安娜说道,“你也不是,但你现在可以跟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聊聊,那你干吗不抓住机会一探究竟呢?你跟他去电影节吧!”

伊娃看着书桌面前的日记。这一则记录了她和米克相遇的故事。他们美妙浪漫、改变一生的邂逅。可是写谢里尔的行数居然比她还多。伊娃皱起眉头,有种自家丈夫心猿意马的感觉。所以不同的视角回望过去,会有不同的感受吧。换作是她,她会怎么写呢?

“你不觉得跟你亡夫的编辑约会在本质上是有问题的吗?”

金又让我去演一部美国的律政剧,我真的不想去。但是我又不得不去,因为我跟某位女士互相控告,欠了一大堆律师费。我年迈的母亲肯定会说,真是天大的讽刺。我也打算告诉金我的肝又不大好了。

“我说你们是去约会了吗?”安娜瞪大了眼睛。

谢里尔脱离苦海之后,在这里你很少能见到有这种敏锐商业头脑的人了,以及这样的大长腿。我真的被迷住了。而且她居然不知道我是谁,这就更迷人了。我们一起喝了杯茶,她言谈风趣,容貌姣好,是一个才从伦敦逃出来的人。拉维尼娅也很喜欢她,要知道它可是一只善妒的老巴哥,大多数女人都入不了它的眼。

伊娃摇了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你没说,但你就是这么想的。”

好在一个高挑的女人介入进来,然后给那个老店长促成了一笔更好的买卖,不然那些衣服就真的会以一英镑的价格甩卖了。

安娜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我只是想说你人这么好,不应该就这么孤单一辈子。你要去认识新人,我知道米克绝对不会希望你为了他足不出户,孤零零的一个人。”安娜想入非非,“说不定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就是其中的一步。简直就像爱情电影,太浪漫了……”

好吧,其实并不会这样。那家商店只帮助老年人,近来我一直很支持这种商店,其实就是在为我不远的将来投资。

“别说了。”伊娃打断了她,“要说我这些年懂得了什么的话,那就是生活一点也不像电影。”

今天上午,我把谢里尔的礼服拿去了一家慈善商店。因为我每次打开衣柜拿裤子,都会看见一堆亮闪闪的衣服,还全都没穿过,真的太烦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特别高兴能给这位女士寄一张明信片,不管她现在跟那个音乐小青年住在哪个茅草棚里,我都想告知她,她这么厌恶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然而住在这里的人民都会穿着她最高贵的杜嘉班纳到处闲逛,而且每件衣服只用花个一英镑两英镑的价钱。此外,她这么爱保持身材,绝不放过任何一件骚气的紧身胸衣,所以托她的福,朗汉普顿的流浪猫都吃得上鲑鱼排了。

(1) 一种鸡尾酒。

2007年5月21日

(2) 伦敦市中心奢华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