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我马上说，“天哪，如果换成我，我早就乱成一团了。而且再说了，你看看，我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我真的是没用。”
“我处理得不是很好，”邦蒂说，“我在信里提到的都是真心话。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看看你，继续努力。你从未放弃。”
邦蒂又擦了擦眼睛，挤出一个微笑。“报业的人都会骂人吗？”她说。
“我无法想象。”我说。
我咧嘴一笑：“看上去确实是。但我现在还没有真正进入报业。而且直到刚刚，我都没有接触到真正的东西。你跟克拉伦斯的出现，以及那一沓来信拯救了我。你、柯林斯先生还有他的销售额演讲。”
“他的死已经够糟糕了。我想到连你也会离开。没有你，我就无所依靠了。我不知道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不，”邦蒂说，“你的信才是大功臣，小艾。它们每一天都在拯救我。你寄来的每封信我都看了。即使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你，你都从未放弃。而且不论有多糟糕，有多绝望，我都知道自己会收到一封信。你从来不会放弃我。所以，我终于明白了，我自己也不能放弃。”
我摇摇头。邦蒂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杰克逊小姐回来时，我很有可能会放声大哭。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今天，而不是过去。
“我之前归罪于你，小艾，但这不是你的错。失去他，我太生气了。我想我只是想要伤害别人。我才是需要道歉的那个人。而且，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能来办公室，小邦，”我说，“就这样闯进了奥弗顿爵士的办公室。这好像是在电影中才会有的情节。你真是个英雄。”
她艰难地咽下了口水。
“我本来没这么打算的，”邦蒂说，她自己也是一脸诧异，“我来伦敦就是想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准备好回到公寓。奶奶对此有点担心。她现在还在那边等我。实际上，”她继续说，“我对此也有点担心。只是，嗯，你懂的，看到那些婚礼的东西。”
“小艾，”她有气无力地说，“那个区域的所有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妈妈和我稍微收拾了下，”我温柔地说，“我们很小心的。”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的目光没有闪躲。
邦蒂看上去很感激但又有点担心：“真的吗？谢谢你们。”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艾米，这不是你的错。你肯定没想到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不是出去找你，我也没去找地方给你打电话，我们就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当然，东西都还在。你什么时候想看，就可以拿出来。”
“不，小艾，”她说，“这不是你的错。所有人都没错。”她咬着嘴唇，聚精会神想要说什么，“我说的是真心话。比尔跟我说了你们吵架的事情。他说你试图想要道歉，但他不给你机会。”
邦蒂又咬了咬嘴唇。
邦蒂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所以，”我冒了个险，继续说道，“你计划回来了吗？”
“我们吵了一架，根本没意义的吵架。这不关我的事，我不应该插手的，”我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应该那么晚才到……”我甚至都不想提那个地方，“才到巴黎咖啡馆。这全是我的错。我真的对不起你，邦蒂。我是认真的。”
邦蒂点点头。“除非你自己已经找了个新室友。”她勉强说。
邦蒂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我摇了摇头，她就让我继续说下去了。
“那个，克拉伦斯太年轻了。”我说。
“我搞砸了你跟比尔的事情，”我说，“你说得对。他的死是因为我。”
“而柯林斯先生太老了，”看到我一脸困窘，邦蒂故意说，“真可惜他没有个弟弟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一起哈哈笑起来。
“我搞砸了一切，”我最后说，“我不是说《女性挚友》，虽然我知道给读者回信很傻。但那个不重要。”
“你在信里都没有提过查尔斯。”邦蒂继续说，“没事吧？”
我早已在脑海中排练了成千上万次，如果有机会，我会怎么说，但现在她就在这里，不在别的地方，而偏偏出现在了奥弗顿爵士的办公室，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仍然害怕谈论过去发生的事情。
我点点头：“希望如此吧。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真的太坏了？”我说着在旁边配套的沙发上坐下，“可是，小邦，这全是我的错。”
“你这个笨蛋，我当然想知道，”邦蒂说，“我想要知道发生的一切。我真的好想你，小艾。”
我惊讶地盯着她。
奥弗顿爵士厚重的橡木门后爆发了一阵低沉的大笑声。
随后她露出非常悲伤的表情：“我真的很抱歉，小艾。我本应该跟你聊聊的。我真的太坏了。”
邦蒂和我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这很傻，”她说，“我本应该写给你的。但我觉得自己做不到。毕竟，我拖了这么久都没给你回信。”
“那个是好兆头。”邦蒂悄悄说。
一阵痛苦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脸上，她接着又说。
“上天保佑，”我说，“你会回来伦敦的，对吗，小邦？”
“我看到我的信了，”邦蒂答道，“在《女性挚友》杂志上。还有你的回复。我知道肯定是你写的，但我不敢相信它竟然出现在了杂志上。据你之前所说的情况，伯德太太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我设法联系到了柯林斯先生，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他正在努力解决问题，但看上去有点困难，”她停顿了一下，“我不禁觉得这都是我的错。毕竟，如果不是我寄出那封信，你就不会在杂志上回复它。他们送我去看了一个专家，我就是在那里寄出的，希望你会猜出那封信出自我手。”
她点点头：“如果你不介意我拖着这个跟着你生活的话。”她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拐杖，用拐杖头重重地敲了一下地板。
“谢谢你，那个，呃，今天能来，”我迟疑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傻了，”我说，“而且，不管怎么说，你很快就能到处乱跑了。”
邦蒂之前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我受到了鼓舞，试图开口说话。
“我想，自己永远都没办法再回到楼上的公寓生活了，”邦蒂说，“我问奶奶可不可以让我们用其他的房间。说实话，本来她对我回来就不是很赞成，但她说如果我们愿意，用是没问题的。”
“绝对是你把奥弗顿爵士逼得借酒消愁的。”邦蒂抬头看着我微笑着说，接着突然泄了气，盯着自己的鞋看。
这不需要邦蒂亲口说。我知道这不是因为行走的原因。那间公寓里充斥了太多的回忆。
好长一会儿，我们谁也没说话。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再加上今天戏剧性的事件，邦蒂显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我纠结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们可以找个房客。”我开心地提了个建议。
然后她就走开了，只剩邦蒂和我两个人。
“如果我们真这么干了，你能想象奶奶会是什么表情吗？”邦蒂哈哈大笑，“她会疯了的。”
杰克逊小姐看着我：“嗯。你确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吗？”她说着，又转向邦蒂，“我也会帮你沏一杯。坐在那里，如果你感觉跟你看上去一样糟糕，就把头枕在两膝盖之间。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找个她喜欢的人呗，”我提议道，哈哈大笑起来，“一位陷入困境的绅士。或是妇女协会的人。”
“我想爵士或许已经喝了点更猛烈的东西。”我暗示说。
“或是同事？”邦蒂也来凑热闹，看上去很感兴趣，“陆军部有一堆没有住处的人。”
“现在，”杰克逊小姐继续说，“我去给奥弗顿爵士沏茶，你们可以在这里待五分钟。”
“机密人士，”我说，“甚至是……”
邦蒂有些惊讶，但很高兴。
“间谍!”我俩异口同声地喊道。
“没关系，”她说着站了起来，“你们可以坐着休息。我们不想任何人晕过去，搞得一团乱，”她对邦蒂笑了笑，“我刚读了你给《女性挚友》写的信。别担心。你非常勇敢。做得很棒!”
“我们还可以把地下室租出去。”我补充道。
奥弗顿爵士的助手，杰克逊小姐，已经恢复了她的日常工作，从她坐的办公桌前朝这边望过来。我以为她会让我们离开，但我错了。
“噢，对，”邦蒂说，她对这个新计划很感兴趣，“那很棒。隔壁的哈伍德夫人认识很多有趣的人。流离失所的欧洲人，自由的法国人……”
门在我们身后关上，我带着她来到了奥弗顿爵士办公室外等候区的一个大沙发前面。她看上去筋疲力尽，非常虚弱。
“全部是卧底，”我插嘴说，显得很有见识，“当时都是我们这边的。”
我开始滔滔不绝地感谢着奥弗顿爵士，但他已经转身朝一托盘的水晶酒瓶走去。柯林斯先生示意我，在董事长改变主意前尽早离开，克拉伦斯已经把大邮袋拖到了外面，急匆匆地下了楼，邦蒂和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当然了，”小邦说，“说实话，小艾，我觉得这主意真不错。我们可以收留各种各样有趣的人。”我最好的朋友瘦削的小脸终于绽放了笑容，“噢，艾米，”她说，“能回来，我真的特别开心。”
Dear Mrs.Bird
“我也是，”我笑着说，“来吧，小邦，”我挽起她的胳膊，她撑着自己的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我们回家，开始我们的新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