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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勃罗德的道路

“小黄马,齐吉德,主人是个酒上尉,杀头之日要大醉。”阿丰卡这样唱着,像琴弦那样拖着腔,唱了下去。“齐吉德,忠马驹,上尉过节好贪心。砍头之日灌五升。喝完四升马凌空,天高路远见真情。人马一起上青空,上尉要喝第五升酒。第五升,留大地。白努力,空哭泣。齐吉德,转耳朵,它把主人来怜惜……”

阿丰卡挥了挥双手,便唱起歌来。这首唱的是一匹小黄马。八名哥萨克——阿丰卡全排的人——给他帮腔。

阿丰卡这样唱着,歌声嘹亮而睡意惺忪。歌声飘荡如烟。我们朝着夕阳走去。它那沸腾之河在农民田野的绣花手巾里流淌。绯红色的寂静。大地猫脊般躺卧着,生长着随风抖动的绒毛般的庄稼。坐落在小山丘上的村庄克列格托夫弯腰驼背。在山口后面等着我们的,是死气沉沉、残垣断壁的勃罗德的幽灵。但是,在克列格托夫村旁,有人劈头盖脸冲我们乱枪打来。两名波兰士兵从一间农舍里向外张望。他们的马拴在木桩上。敌人的一个轻炮兵连正步履轻盈地向小山丘开去。子弹在路上打成一条条直线。

“各村的娘儿们常说起蜜蜂和它的可爱之处,”排长,我的朋友开口说道,“人人都说。人们让基督受了委屈,或者根本没这回事,——这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搞清楚的。可是,各村的娘们儿说,十字架上的基督闷得慌。所有蚊子都飞到十字架那儿去折磨他!他用眼睛瞧着这群蚊子,情绪坏极了。可是这群数不清的蚊子却看不见他的眼睛。蜜蜂也围着基督飞来飞去,‘蜇他,’蚊子冲蜜蜂喊道,‘蜇他,听我们的!……’‘我不蜇,’蜜蜂在基督头上扇动着翅膀说,‘我不能蜇,他可是木匠阶级呀……’应该晓得蜜蜂,”阿丰卡,我的排长,要讲完他的话了。“让蜜蜂挨过这场罪吧。我们大概还得为它做点啥呢……”

“冲啊!”阿丰卡说。

日常的暴行记录如心脏病一般,时刻让我感到窒息。昨天是勃罗德城下第一场大血战的日子。我们在蓝色的大地迷路了,无论是我,还是阿丰卡·比达,我的朋友,都对此深信不疑。马匹一清早就吃了草料。黑麦高,艳阳照,心灵却无暇顾及这明丽和飞逝的天国,而渴求着不慌不忙的痛苦到来。

于是,我们跑步前进。

我们玷污了蜂巢。我们用硫黄烧它们,用火药炸它们。冒着烟的破布在神圣的蜜蜂共和国里,散发着恶臭。它们在垂死之际,无力地飞着,嗡嗡之声隐约可闻。没有了粮食,靠马刀获取蜂蜜。沃伦再也不会有蜜蜂了。

啊,勃罗德!压抑了激情的木乃伊,向我呼出致命毒气。我感到那流出冰冷泪水的眼眶散发的死亡寒气。就在刹那间,战马颠簸的狂奔,把我带离了你犹太教教堂的凸凹不平的石路……

我为蜜蜂而悲伤。它们让敌我双方的军队给毁了。沃伦再也不会有蜜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