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一边清了清嗓子,“我刚和你父亲谈了谈你的事。”
开头,威勒先生表情变得很奇怪,对与他有关的任何人的结婚提议他都是表现如此的。但是,由于匹克威克先生表明很多好处,尤其是强调了玛丽不是寡妇的事实,于是他逐渐开始通容了。匹克威克先生的说服很有作用,而玛丽的长相也深深地打动了他——事实上,此前他已经以很不合为父身份的眼色看了她好几次。最后他说,他是不会违背匹克威克先生的心愿的,他对他的忠告很满意。因此匹克威克先生高兴地相信了他的话,并且叫山姆进来。
“关于你的,塞缪尔,”威勒先生说,用的是监护人的、动情的语调。
“我注意观察过他们好几次,”匹克威克先生说,没有理会威勒先生的最后一句话,“对这一点已经是肯定了。假如我想为他们以后的生活作点打算,让他们作为夫妻做点小生意什么的,这样日后可以过上舒适体面日子,你又怎么想的呢,威勒先生?”
“我的视力还很好,山姆,很久以前我已注意到,你对玛丽怀有一种强烈的超过友情的感情。”匹克威克先生说。
“唔,这在一个做父亲的听来倒是顺理成章,这倒是的!”
“是这样吗,塞缪尔?”威勒先生用裁判的口吻说。
“你没有很期望让我说完我不得不说的话,”匹克威克先生说,“但我还是应该马上说出来。不仅这个年轻女子爱上了你儿子,威勒先生,同样你儿子也爱上了她。”
“是的,先生,”山姆对他的主人说,“我希望,一个青年男子有意亲近一个非常极漂亮、品行好的青年女子不会有什么恶果。”
“要非常当心,不要什么都跟她乱说什么,”威勒先生答道,“要非常当心,不要冲昏了头脑,无意之中说错话,落得个背信弃义的罪名。一旦她们真的打起你的主意,匹克威克先生,你和她们相处就充满危险。你根本不知道她们在哪,但只要你想和他们有什么,她们就套住你了。我本人第一次结婚就是因为那样,先生,而山姆也即将陷入这种诡计。”
“当然没有。”匹克威克先生答道。
“你想说什么呢?”匹克威克先生问道。
“确实是。”威勒先生表示赞同,口气和蔼却带着威严。
“这是正常的,”考虑片刻之后,威勒先生说,“顺理成章,但也让人警惕。山姆应该认真考虑才是。”
“对如此自然的行为,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相反我倒希望能够帮你,帮你了却心愿。为此,我和你父亲谈我的看法,而且发现他表示同意——”
“是的。”匹克威克先生说。
“而且那位女士不是寡妇。”威勒先生插嘴解释说。
“塞缪尔·威勒!”做父亲的惊叫道。
“那位女士的确不是寡妇。”匹克威克先生微笑着说,“我想让你别在负责现在的工作,为表示对你的忠诚和众多优点的感谢,我会促成你马上和她结婚,能够建立小家庭的独立生活。我对此是自豪的,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他的声音开头有点哽咽,随后又恢复了惯常的语调,“能对你未来的生活进行特别的照顾以表感谢,我会感到自豪而又快乐。”
“这个年轻女孩,”匹克威克先生说,“爱上了你儿子。”
静静的沉默了很久,随后山姆说话了,声音低沉而沙哑,但却表现得很坚决:
“当然。”威勒先生答道,其实他根本不理解什么意思。
“我非常感激您的好意,先生,就像对您本人一样感恩。但那样做不行的。”
“我的意思是关心她的未来幸福,”匹克威克先生继续说,“一种想法,希望她过得舒适,更加幸福。你明白吗?”
“为什么!”匹克威克先生惊讶地叫道。
威勒先生咳嗽了一声。
“塞缪尔!”威勒先生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很为她着想,威勒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
“我说那样做不行,”山姆提高声音重复说,“那您怎么办,先生?”
威勒先生用最后一个形容词虽然没有表达确切什么意思,但从他的语气来看他满意那个姑娘,因此匹克威克先生也感到高兴,好像他在这一点上已获得胜利似的。
“亲爱的孩子,”匹克威克先生答道,“我的朋友们也改变了生活状态,会使我未来的生活有很大改变。再说,我也年岁大了,需要休息和宁静。我不再去漫游了,山姆。”
“很可爱,”威勒先生答道,“确实很可爱,很得体。”
“我怎么确实呢,先生?”山姆急着争辩说。“你现在这么想!你当然也可以改变了主意——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因为你还像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那样有精神——那没有我你怎么行呢?绝对不可以,先生,不行的。”
“对啊,”匹克威克先生说,“她确实这样。从你所见的来看,你觉得她的行为举止怎么样?”
“很好,塞缪尔,确实是我样。”威勒先生鼓励说。
“我觉得她很丰满,长得很结实漂亮,”威勒先生说,露出挑剔的表情。
“我是考虑了很多才说的,山姆,而且我保证说到做到的,”匹克威克先生说,一边摇摇头。“新的生活开始了。我的漫游要结束了。”
“那么,你认为她怎么样?诚恳地说吧,威勒先生,你觉得她怎么样?”
“很好,”山姆答道。“那么,还是这样,您还是像往常一样需要一个了解您习惯的人在身边,由他来服侍您,让您过得舒服一点。比如您需要一个更好的人,那很好,用他就找对人了。但是,不管有工钱还是没工钱,不管您想要还是不想要,也不管提不提供食宿,您从鲍洛那个老旅馆得来的山姆总是跟着您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人情世故如何多变,如何险恶,这一点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是的,就是一个年轻女孩。”威勒先生简要地答道。
山姆激情洋溢地宣告这番表白之后,老威勒先生从椅子里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忘记了时间、地点和礼仪,一边放肆地挥舞他的帽子,一边热烈地欢呼了三声。
“你刚才和儿子上楼的时候,是不是楼下的一个年轻姑娘带的话呢?”匹克威克先生问道。
“我的好朋友,”匹克威克先生开心地说。这时威勒先生已重新回到椅子上,为自己的激情冲动感到些许不好意思。“你也应该替那个年轻女孩考虑一下吧。”
威勒先生摇了摇头。他整个儿不知该说什么,他迷蒙地意识到某个心术不正的寡妇打匹克威克先生的主意得手了,这种想法让他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我为她着想了,先生。”山姆说,“我是为她着想的。我已经跟她细细地说过了。我把我的处境告诉了她。她说她会等我,我相信她会等的。假如她不等我,那她就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女人,那我随时都可以不再想她。你以前了解我的脾气,先生。我确定了的事儿,那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当匹克威克先生开始讲这些话时,威勒先生显得异常的精明和惊讶:“我想你并不看好婚姻的吧,威勒先生?”
谁能屈服这种决心呢?匹克威克先生是做不到的。在那一时刻,匹克威克先生从他的谦卑忠实的朋友们对他的无私爱戴中感到了莫大的自豪和精神满足,它远远胜过在世的最伟大的人们的千万句郑重的誓言。
山姆顺从地退出了。
当这次会谈在进行的时候,一个穿鼻烟色套装的小个子老绅士来到了楼下,后面跟着一个提着小旅行箱的脚夫。在订了旅馆之后,他问侍者这里是否住着一位温克尔夫人,侍者诚实的对这一问题做了肯定的回答。
“到外面等几分钟,山姆,好吗?”匹克威克先生说。
“她是独自一人吗?”小个子老绅士问道。
这次拜访的完全胜利使威勒先生极其高兴,当皮夹子被放进抽屉时,它不仅使他的脸笑起来,而且连他的双臂、双腿和整个身体都无限高兴,但当他听见最后这席话时,表情又突然变成了愤怒的凝视。
“我认为是的,先生,”侍者答道,“我可以去给你通报,先生,假如您——”
“先不说这些,”匹克威克先生说,并且把那个皮夹子锁进书桌,“我真心感谢你,我的好朋友。坐下来聊聊吧,我想问你有什么忠告。”
老绅士很快地说,“马上带我上她的房间去,预先不要通报。”
“这太好了,没错的,”威勒先生说,变得非常高兴,“你当然能够,先生。”
“呃,先生?”侍者说。
“好了,好了,威勒先生,我替你保管钱就是了。也许,我用它可以做点儿好事,能做更有益的事哩。”
“你耳朵聋了吗?”老绅士问道。
这一威胁是那么恐怖,威勒先生一方面对匹克威克先生不接受自己而深感难受,另一方面又像是完全打定主意要把威胁真正实施,因此匹克威克先生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说:
“没有,先生。”
“赌博,”威勒先生咬着牙说,“我要去好好玩玩。跟你老爸说再见吧,塞缪尔。我的余生就要在赌场里度过了。”
“那么,请你注意。你现在能听见我的话了吗?答应我的”
“什么!”山姆喊道。
“能够,先生。”
“我要去赌博。”
“那好。现在带我到温克尔夫人的房间去,预先不通报。”
威勒先生想了一会儿,然后,坚决地扣大衣的扣子,一边说:
小个子老绅士在严厉地发出这一命令时,塞了五先令到那个侍者手里,同时直直地盯着那个侍者等待答复。
“你最好别那样。”山姆答道。
“真的,先生,”那位侍者说,“我不知道,先生,是否——”
“很好,”威勒先生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听清我的话,山米。我要拿这笔钱去随意乱花,全部花光!”
“啊!你会答应我的,我知道,”小个子老绅士说,“你最好是马上带我上去。这样可以省时间。”
“也许是不确实,”匹克威克先生答道,“但是我也不会随意乱花,因此我不太可能落到没有钱的地步。我请求你一定把钱拿回去,威勒先生。”
这位绅士的举动里有某种极其冷静和霸道的东西,因此侍者把那钱放进了口袋,乖乖就领他上楼去了。
“谁都不能确实自己能用多少钱,没有用到时才知道。”威勒先生说。
“就是这间,对吗?”那位绅士说,“你可以下去了。”
“实话告诉你,我的好朋友,根据我的开销,我的钱直到我老死也根本就花不完。”匹克威克先生说。
侍者离开了,心里很奇怪这位绅士是谁,想干什么。那位小个子绅士一直等到他完全离开,然后才敲门。
“说这些话干什么,我觉得没有必要,先生。”威勒先生坚持地回答。
“进来。”艾拉贝拉说。
“我的老朋友,”匹克威克先生说,一边真诚地握住那位老人的手。“你真诚的信任令我感激不尽。”
“晦,不管怎样声音倒蛮好听,”小个子绅士心里说道,“但这根本没什么。”说着,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艾拉贝拉原本在坐着干活儿,一见来了陌生人就立即站了起来——有一点不明状况,却决无张皇失态的样子。
山姆知道不能拒绝主人的命令,所以在父亲下楼的时候他追上并拦住了父亲,使劲把他拖了回来。
“请继续坐着,夫人,”那个陌生的人说着,并且走进了房间,随手把门关上。“请问,是温克尔太太吧?”
“别让他走,山姆!”匹克威克急切地喊道,“去追他,马上带他回来!威勒先生——喂——别走!”
艾拉贝拉点了一下头。
“——直接说吧,”老威勒先生说,有点儿不耐烦了,“它对我没什么用。我依然想去赶马车,没有地方保管,除非我花钱请车管帮忙,或是随时放在马车的袋子里,而那会吸引车厢里的乘客呀。假如愿意能帮我保管它,我会感激不尽。也许呢,”威勒先生说,并且走到匹克威克先生身边,凑在他耳朵边低语说,“也许它对那个案子的花费还有些帮助呢。反正一句话,请你保管它,我问你要时你再还给我。”说着,威勒先生把那个皮夹子硬硬地塞进匹克威克先生手里,抓起他的帽子,迅速跑出了房间,其敏捷程度是难得一见、出人意外的迅速。
“就是和一个伯明翰的老头的儿子结婚的纳撒尼尔·温克尔夫人吧?”陌生人说,带着明显的好奇的表情打量着艾拉贝拉。
“所以,”山姆继续说,慌乱地扯了一下帽边,“由于这些原因,他今天拿着钱和我来到这里,说无论如何要把钱交您保管,或者换句话说——”
艾拉贝拉再一次点头,紧张地看看周围,仿佛还不确定是不是要喊人求助似的。
“很好,塞缪尔。”威勒先生说,一副很满意的姿态,仿佛山姆对他的这些担心予以无限的高度赞扬似的。“很好。”
“我吓到你了,看得出来,夫人。”那位老绅士说。
“这笔钱呢,”山姆放慢语速,“他急着要放在一个他感觉安全的地方,我对此也很着急,因为,假如由他自己保管,他很可能会乱借出去,或是拿去赌博买马,也有可能弄丢皮夹子,或是胡乱花钱,也有可能把自己弄成一个埃及木乃伊。”
“确实有点儿,说实话。”艾拉贝拉答道,越来越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等一等,先生,”威勒先生说,好像表示不赞同的意思。“往下说,塞缪尔。”
“我要坐一坐,假如你不介意的话,夫人。”陌生人说。
“是嘛!”匹克威克先生说,“听到这点我很高兴。恭喜你,威勒先生,生活得这么好。”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镜盒,悠闲地拿出一副眼镜并戴到鼻子上。
“——所有弄到的钱加起来,”山姆继续说,“总共是一千一百八十镑。”
“你肯定不认识我吧,夫人?”他说,因为他一直盯着艾拉贝拉看,她开始有些警戒。
“地租、字据、货物和设备。”威勒先生补充道。
“不认识,先生。”她小声地回答说。
“除这些钱,还有房子和生意——”
“不。”老绅士说,并且把左腿放到右腿上。“我不知道你不认识我。不过你知道我姓什么,夫人。”
“对,塞缪尔。”威勒先生答道。
“我知道吗?”艾拉贝拉说,身体有些发抖,虽然她几乎为了什么。“我可以问问姓什么吗?”
“这些没有关系,”山姆说,“金额是五百三十镑,对吗?”
“我会告诉你,夫人,马上。”陌生人说,还是死死盯着她的脸。“你是结婚没多久的吧,夫人?”
“优惠公债,”老威勒先生低声插话说。
“是的,”艾拉贝拉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一边把手头的活放下,变得十分激动,因为刚才闪现过的一个念头这会儿强烈地撞击着她的心。
“先生,老爷子提到了五百三十镑。”
“你应该没有建议你丈夫事先通知他所依靠的父亲的吧,是吗?”陌生人说。
山姆表示感谢并坐了下来。他继续说:
艾拉贝拉用手绢抹去泪水。
“你坐呀,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他意识到这次会见可能会比他开始时想到的要长得多。
“甚至再没有作一下间接的争取,去弄清老头子对这件他觉得跟自己密切相关的事情有什么感想,是吧?”陌生人说。
在极度满意之中,威勒先生不住地点头,然后以认真倾听的姿态等着山姆继续往下说。
“我不能否认,先生。”艾拉贝拉不加修饰说。
“很好,塞缪尔,很好,”威勒先生说,高兴地点了点头,“我并不是故意批评你,山米。很好。就是这样说。马上说要紧的吧。真的很好,塞缪尔。”
“而且你没有丰裕的财产为自己的丈夫提供长久的帮助,以填充他的世俗利益。而这一利益,你知道,他诺是顺从他父亲的意思结婚的话是可以轻易到手的,对吧?”老绅士说。“这就是男孩们和女孩们思维模式中的无私的父母之爱,等到他们有了他们自己的儿女之后,他们才会用更庸俗的完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它!”
“事实是,先生,”山姆说,微微鞠了一躬,“老头子拿出了他所有的钱。”
艾拉贝拉的泪水一发不可收,她倾诉说都怪自己太年轻而且没有阅历。她说完全是爱情迷惑她做了所做的一切。还说她几乎是从刚出生起就被剥夺了父母的忠告和引导。
“你早早就该想到我说不上来的。”他父亲答道,“我走错了路的方向,后退到了栅栏里,窘迫到了极点,而你却一点儿都不帮我。我为你害臊呀,塞缪尔。”
“那是完全不对的,”老绅士说,语气变得稍微温和一些了,“很不对。那是愚蠢的、理想主义的、不切实际的。”
“你告诉我由你说,”山姆答道,“我怎么知道你刚一开头就说不出了呢?”
“那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先生。”可怜的艾拉贝拉激动说,哭泣起来。
“他不肯说,先生,”威勒先生答道,“他明明知道在有严重的事时我不会得体的说话,可他却站在那里,看着我坐在这儿白白浪你的宝贵时间,并让我感到难堪,而他就是不帮我说一句。这不是孝顺的行为,塞缪尔,”威勒先生说,一边蹭蹭脑门,“差得远哪。”
“瞎说,”老绅士反驳说,“我想,他爱上你不能说是你的错吧?不过,平心而论他也没错。”老绅士说,一边带着几分狡黠看着艾拉贝拉,“或许是你的错。他情不自禁啊。”
“他怎么了,威勒先生?”匹克威克先生问道。
这一略带恭维,或老绅士表达它的不同方式,或他那改变了的态度——比开头时友善多了——或者是所有这三者,使饱含泪水的艾拉贝拉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从没见过你这么顽劣的孩子,塞缪尔,”威勒先生说,并且怒视着儿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你丈夫在哪儿?”老绅士突然问道,收起了刚刚出现在脸上的微笑。
匹克威克先生感觉到老绅士有一点儿窘态,便假装在埋头翻翻放在他旁边的一本书页,静静地等着威勒先生说明此次来这儿的目的。
“我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回来,先生。”艾拉贝拉说。“我今天早上劝他出去走走。他情绪低落,非常苦恼,因为没有收到父亲的信。”
“从没见过这么让人舒适的天气,先生。”威勒先生答道。说到这儿,老绅士突然强烈地咳嗽了一阵,咳完之后,他向儿子点点头,眨眨眼,还做了几个恳求和威胁的手势,但山姆对这一切像是完全没有看到。
“情绪低落,是吗?”老绅士说。“他自找的!”
“的确如此,”匹克威克答道,“让人很舒服。”
“但是他是为了我,”艾拉贝拉说,“而且真的,先生,我同样也为了他而深感苦恼。我是使他陷入当下困境的惟一的原因呀。”
“谢谢,塞缪尔,我这儿有了,”威勒先生说,拉过一张椅子,“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呢,”老绅士补充说,坐下的时候把帽子摘下放在了地板上。
“不要为他担忧,我亲爱的。”老绅士说。“那是他活该。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既然涉及的是他。”
“当然可以,”匹克威克先生答道。“山姆,快去给你老爸拿一张椅子。”
话音刚刚落下,突然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老绅士和艾拉贝拉两人貌似同时听了出来。小个子绅士脸色变白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站了起来,而温克尔先生这时刚好走进了房间。
“我想跟你谈谈,先生,”威勒先生说,“假如你不反对我占用五六分钟的话,先生。”
“爸爸!”温克尔先生惊叫道,同时惊讶地往后退。
“很好,谢谢你。”匹克威克先生答道。
“是的,先生。”小个子老绅士毫无表情答道。“喂,先生,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很好,谢谢你,先生,”那位鳏夫说,“希望你也好,先生。”
温克尔先生没有说话。
“很高兴看到你回来,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你好吗,威勒先生?”
“你为自己羞愧,还是不羞愧呢,先生?”老绅士问道。
匹克威克先生由于一直沉浸在这些想法中,以至于敲门声重复了好多次他才听到。他赶忙坐好,以通常惯有的欢快表情。让敲门人进来,于是山姆·威勒进了房,他父亲跟在后面。
“不,先生,”温克尔先生说,一边温柔地挽起艾拉贝拉的手臂。“我一点儿都不为我自己害臊,也不为我妻子害臊。”
“唉,唉,”匹克威克终于开口,语调和善而略带感伤,“这是我只有用这个办法奖赏他的依恋与忠诚。就这么办吧,以上帝的名义。孤独的老汉总是这样的,他周围的人们会因为新的不同的依恋而离开他。我没有权利阻止这些。不,不行,”匹克威克先生补充说,稍稍比先前放松一些,“那是自私的、不通情理的。能有机会让他生活更好一些,我应该感到高兴。我是幸福的。当然是的。”
“不能反悔啊!”老绅士语带嘲讽地叫道。
匹克威克先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边用左手摸摸下巴,仿佛是在认真地考虑什么。
“我很抱歉我的所作所为使您伤心难过,”温克尔先生说,“但即使这样,我要说,我没有任何理由为娶这位女士为妻而害臊,你也没有任何理由为有她这么个媳妇而害臊。”
玛丽放心地叹了一口气,赶紧报信去了。
“和我握手言和吧,纳特,”老绅士说,语气已大大转变。“吻我吧,我的儿子。她确实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小媳妇呀,我相信是这样的!”
“不管怎样,叫他们马上上来。”匹克威克先生说。
几分钟以后温克尔先生就找前去匹克威克先生了,带着那位先生回来后,他开心地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父亲,两位老先生不间断地握了五分钟的手。
说完之后,玛丽突然意识到报告最后一点时所表现的热情好像太过了些,或者她也许已感觉到匹克威克先生看她时的那种开心的微笑。所以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揪起她那条小巧漂亮的围裙的一个角来,翻天覆地仔细地看着。
“匹克威克先生,再衷地感谢你对我儿子的所有好意。”老温克尔先生非常直白地说。“我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上次见到你时,我吃惊得人都糊涂了,生气得不行。现在我已自己做出了判断,我不仅是感到满意呀!我需要道歉吗,匹克威克先生?”
“噢,刚到不久,先生,”玛丽急切地说。“他刚回来。他说,他会一直在这儿,先生。”
“不需要了,”那位绅士欣慰答道,“你已经做了惟一能使我的幸福画上句号的事情。”
“山姆刚刚回来,是吗?”匹克威克先生问道。
于是又握了五分钟的手,说了很多称赞的话,它们除了具有恭维意思之外,另外还多了一点新颖的东西——诚恳。
“谢谢您,先生。”玛丽说,欢快地走向门口。
山姆孝顺地将他父亲送到贝勒一索维奇,回来的时候,他在胡同里撞见了那个胖孩子,他是受托来送艾米莉·华德尔写的一封短信的。
“当然可以。”匹克威克先生说。
“我说呀,”乔说,不同寻常地显得话多,“玛丽好漂亮呀,不是吗?我真的好喜欢她哟,我好喜欢。”
“噢,打扰您了,先生,塞缪尔在楼下,他问您可不可以见见他父亲。”
威勒先生没有以说些什么。而是盯了胖孩子一会儿,他的放肆惊得威勒先生目瞪口呆,然后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推到一个角落,以没什么伤害却相当于礼尚往来的踢了他一脚。然后他就吹着口哨欢快回家了。
匹克威克先生静静的一人独坐,正在考虑很多事情,包括考虑他如何才能最好地帮助那对年轻夫妇维持生计——他们目前没有稳定收入的处境一直令他感到惋惜和焦急,这时玛丽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走到桌边,急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