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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野外活动与露营。更多的新朋友。下乡的邀请

“确实是!”正坐在驾驶座上切鸡肉的温克尔先生回答。

“这不是挺棒的吗?”当大扫荡开始的以后,那个欢快的人说。

“想来杯酒吗?”

“这样就对了——打起精神来。现在拿刀子来——再拿鸽肉馅饼。当心小牛肉和火腿,——小心龙虾——把色拉从布里拿出来——把作料给我。”华德尔先生嘴里一边发着这一项项的命令,一边把所说的食物一盘接一盘地递到每个人手里,放到每一个人膝上。

“有的话,真是太好了。”

“动作快点儿,”华德尔先生说道,因为胖孩子十分恋恋不舍地拿着一只阉鸡,十分不愿意和它分离似的。胖孩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凝视了一下鸡的肥硕,随后十分不情愿地把它递给了自己的主人。

“你最好是直接拿一瓶在上面喝怎么样?”

“吃的东西”这几个字眼里的某种东西使那个孩子清醒了一点儿。他跳起来,从篮子里拿出食物,那双原本十分无神的眼睛,现在则在他那山包一样的两颊后面精神的眨起来,贪婪得盯着那些食物。

“太感谢了!”

“好了,乔,把鸡拿过来。该死的家伙,他又睡着了。乔!乔!”(一根手杖随即在胖小子头上敲了几下,使他勉强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快点,把吃的东西拿进来。”

“乔!”

“盘子,乔,盘子。”这种陶器也用一样的公式分给了每一个人。

“哎,先生。”(这回他没有睡,他刚刚高兴地扣下一块小牛肉馅饼。)

“现在,乔,把刀和叉子拿来。”餐刀和餐叉被递进了马车,于是都分配到了这些有用的工具。

“给驾驶座上的绅士拿瓶葡萄酒。为我们的相遇喝一杯吧,先生。”

“对了,我们得坐近一点。”胖绅士先是说了一大堆关于扎紧女士们的衣袖的笑话,接着是使女士们脸红的、让她们坐到绅士们膝盖上的开玩笑的提议,最后大伙儿在马车里挤着坐了下来。胖绅士开始从特意爬到车后面的胖男仆手里,接吃的东西进来。

“多谢。”温克尔先生干了杯,然后把杯子放在身边。

胖孩子被有效地叫醒,因为他的腿的一部分被温克尔先生捏了一下。他再一次翻下驾驶座,开始解那个大篮子。

“能赏光和我干一杯吗,先生?”特伦德尔先生对温克尔先生说。

“乔,乔,”堡垒被占领之后,胖绅士说。“该死的家伙,他又睡着了。请您帮忙拧他一下,先生——在腿上,麻烦了,除此之外是无法弄醒他的——谢谢你。把篮子解开,乔。”

“那当然。”温克尔先生回答道。于是两位绅士一起喝了葡萄酒,然后他们又和其他几位轮流干了杯,包括那些女士们在内。

真是令人震撼人心的演习,一队人马朝另一队人马的头上方开枪,开完就跑。另一队人马又朝第三排人马的头上方开枪,放完以后也跑开了。然后是许多排好的方阵,军官们都处在中间。再后来的表演是用云梯从一边爬下壕沟,又用同样的方法从另一边爬上去。士兵们还突破了由篮子筑成的工事,最大限度地表现出了自己的英雄气概。然后炮台上的大炮被用放大的拖把似的工具牢牢实实地塞满了火药。开炮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那么仔细开炮的时候发出的轰隆声也十分吓人,导致空中回荡起了女士们的尖叫声。两位年轻的华德尔小姐被吓得够呛,导致特伦德尔先生不得不抱住其中的一位让她能够站稳,而斯诺格拉斯先生则扶住另一位。华尔德先生的妹妹同样受到了惊吓,以致图普曼先生发现他必须搂住她的腰才能使她站稳。所有的人都因为炮声而激动万分,除了那个胖男仆——他睡得那么熟,仿佛那隆隆的炮声不过是他平常的催眠小曲。

“瞧,亲爱的艾米莉在向那位陌生绅士眉目传情呢!”那位老处女姑妈带着标准的老处女的嫉妒心理对哥哥华德尔先生说。

“没错,没错。”胖绅士说,“谁也不能否认啊。先生们,这位是我的朋友特伦德尔先生。现在大家都互相认识了,那就让我们舒舒服服、高高兴兴地看下面还会有些什么好戏吧。”于是胖绅士戴上了眼镜,匹克威克先生也拿出了自己的眼镜,大家都在马车上站了起来,透过别人的肩膀继续观看演习。

“噢!我不知道。”那个高兴的老绅士回答,“这非常自然,我认为——没什么不正常的。匹克威克先生,来点葡萄酒吗?”正在研究鸽肉馅的内部奥秘的匹克威克先生听到后欣然同意了。

“哟,哥哥!”华德尔小姐说,面带着一丝嗔怪的微笑。

“艾米莉,亲爱的,”老处女姑妈以一种监护人的口气说,“说话小声点,宝贝。”

“那么,你呢,先生?”胖绅士以父兄般的关切语气问斯诺格拉斯先生,“挺迷人吧,呃?你过的怎么样啊,先生?(对温克尔先生说)好,我真高兴可以听到你说好。这是我的两个女儿。那是我的妹妹,拉切尔·华德尔小姐。她是一位小姐。但她又不是小姐了——是不是,先生,呃?”胖绅士开玩笑地用手肘戳了戳匹克威克先生,然后很开心地大笑起来。

“哎呀,姑妈!”

匹克威克先生接受了他的恭维,然后和那位穿高统靴的胖绅士热情地握了手。

“我想呀,姑妈和那个矮个子绅士只想着他们自己说话。”伊莎贝拉·华德尔小姐小声对她姊妹艾米莉说。两位年轻女士随后很开心地大笑起来,上年纪的那位女士想努力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可是却做不到。

“噢,先生们,”胖绅士说,“真高兴可以见到你们。先生们,虽然你们可能记不起我了。我去年冬天在你们的俱乐部呆过几个晚上——今天早上在这儿碰上我的朋友图普曼先生的时候我真感到高兴。噢,先生,你好吗?你看上去气色好极了,真的。”

“年轻女孩就是这么有活力。”华德尔小姐对图普曼先生说,脸上带着温柔的怜悯,好像勃勃生机是一种违禁品,未经允许而拥有它是一桩很大的罪过。

“你们全有地方,绅士们。”那个胖子说,“两个坐在里面,一个坐在外面好了。乔,让一位绅士坐到驾驶座上。喂,先生,上来吧。”胖绅士伸出手臂,先把匹克威克先生拉进了马车,随后是斯诺格拉斯先生。温克尔先生自己爬上了驾驶座,胖男仆也笨手笨脚爬了上去并且立刻又沉睡过去了。

“噢,那个年纪的人就是那样的。”图普曼先生回答道,与对方的期待相去甚远。“还蛮让人喜欢的。”

“来吧,先生,请上车,”那位胖绅士说,“乔!——该死的孩子,他又睡着了。——乔,把踏板放下。”那个胖男仆听从主人的指挥慢慢吞吞地翻下驾驶座,放下脚踏板,然后客气地打开了车门,让斯诺格拉斯先生和温克尔先生走了过来。

“哼!”华德尔小姐很暧昧地说。

“匹克威克——匹克威克,”图普曼先生叫道,“上这儿来吧,快点。”

“我可以吗?”图普曼先生以随即十分殷勤的口气问道,他们一只手抚摸着迷人的拉切尔的手腕,另一只手优雅地举起了酒瓶。“我可以吗?”

在一辆马匹已被卸下的敞篷四轮马车里——站着一位壮实的老绅士,他穿着蓝色的上衣,纽扣亮锃锃的,还穿着灯心绒裤子和高统靴。旁边站着两个戴着披巾和羽饰的女士、一位显然倾心于其中一位年轻女士的年轻绅士、一位差不多是两位女士的姑妈的年龄女士。还有图普曼先生,瞧他那悠然自得的模样,就好像他从一出生就属于那个家庭一样。马车的后部拴着一个特大的带盖篮子车前的驾驶座上则坐着一个看起来正在昏昏欲睡的红脸胖男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出,一旦到了拿用篮中美味的时候,他就是正式的膳食大员。

“噢,先生!”拉切尔说。图普曼先生的表情是极其感人的。而拉切尔则表示,她担心过一会儿还要放炮,在那种情形之下,她还需要有人搀扶。

说真的,匹克威克先生已经筋疲力尽,正打算放弃继续追下去,谁知那顶帽子却突然被风吹到一辆马车的轮子上,原来他追过去的那个地方正好停着六七辆马车。匹克威克先生发现了这一机会,便敏捷地冲过去,保全了他的财产,把它重新扣在头上,然后停下来喘气休息。他站定还不到半分钟,便听见一个声音在急切地喊他的名字,他立即听出那是失踪了的图普曼先生的声音,于是便抬起头来,看到的情景令他又惊又喜。

“你觉得我亲爱的侄女们好看吗?”那位慈爱的姑妈紧贴着图普曼先生的耳边说。

当时正刮着的风,匹克威克先生的帽子开玩笑似的被风吹着滚动。风不停地吹,匹克威克先生也一口接一口地喘着粗气,而那顶帽子则快乐地一直向前滚,犹如急流中一条活跃的小海豚。它本来是会一直滚下去,令匹克威先生无法追上的,有幸的是,就在这位绅士准备放弃的时候,它的去路被阻挡住了。

“如果她们的姑妈不在场的话,我认为是的。”那位早有准备的匹克威克俱乐部成员瞟了她一眼。

斯诺格拉斯先生和温克尔先生两个人都以非比寻常的敏捷上演了一场迫不得已的翻跟斗杂技,当后者坐在地上,用一块黄手绢止住鼻子流出的鲜血时,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可敬的领袖正在不远处,追着自己那像恶作剧似的在滚跳着的帽子。

“噢,你真是个顽皮的家伙——不过说实话,如果她们的长相稍微好一些,你不认为她们还算是漂亮的女孩子吗——在烛光下看起来?”

“嗬——嗬——嗬!”则是对他们的问题的惟一的回答。

“是的,我想是的。”图普曼先生说,露出一丝冷淡的表情。

“我们现在要往哪儿跑呀?”匹克威克分子们尖叫道。

“噢,你这个刻薄的家伙——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对面的部队,现在已摆开阵势准备迎击佯装攻城的军队。结果,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两位伙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两大队人马的包围之中,其中一队人马在快速地向前推进,而另一队人马则摆开敌对的阵势等待着冲击的来临。

“什么?”图普曼先生疑惑地问道,他显然根本没想说什么。

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人类的勇气也是有限度的。匹克威克先生对那直冲过来的士兵注视了一会儿,随后便老老实实地转过身体并且——我们不是说逃跑,一是因为这个字眼很不体面,二是因为匹克威克先生的身材无法适应以那种方式撤退——而是以他的双腿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跑开了。他跑的是那么快,以至他并没有觉察出自己的处境是多么不雅观。

“你想说,伊莎贝拉背有点驼,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眼尖。没错,她是驼背,这不可否认。我经常对她说,等她再大点的时候,她那样子会很可怕的。噢,你真是个刻薄的人。”

匹克威克先生是正确的:射击停止了。但是他还来不及庆贺自己判断的准确性,士兵队伍已开始明显地迅速运动起来,一声嘶哑的命令沿队伍传开,匹克威克一行还没能猜出这一新的命令的意义是什么,六个团的士兵已端起上好刺刀的枪,敏捷地朝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图普曼先生露出一副他自己心里明白的样子,而且还神秘地笑了一下。

“不,不用——马上就会结束了。”匹克威克先生说。他的嘴唇或许会抖动不已,他的脸颊或许会十分苍白,但那个人的嘴里永远不会吐露出任何畏惧或忧虑的字句来。

“好一个讽刺的微笑,”拉切尔佩服的说,“我承认我有些怕你。”

“我们最好是趴下,不是吗?”斯诺格拉斯先生说。

“怕我!”

“但是——但是——如果某位士兵正好错用了实弹,”温克尔先生争论说,他被自己的假设吓得脸色都变了。“我刚刚听到有什么东西呼啸着从空中飞过——就从我耳边擦了过去。”

“噢,你无法瞒过我的——我很清楚那微笑是什么意思,我十分清楚。”

面对这样的场面,暴露在演习空弹的火力之下,还受着演习部队的困扰——已有一队新的人马在对面布阵,匹克威克先生此时表现出一种伟大人物所必不可少的冷静与镇定。他抓住温克尔的胳膊,站在这位绅士和斯诺格拉斯先生之间,向他们询问道:“除了被隆隆作响的炮声震聋的外,对射击还有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需要担心。”

“是什么呢?”图普曼先生自己都根本不清楚。

“不会的。”匹克威克先生回答说。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半团队的所有士兵就都已端平了枪,好像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匹克威克一伙。紧接着,威力无比的射击开始了,它足以把大地都震得发抖,更足以使一位上年纪的绅士的心被震抖出来。

“你的意思是,”那位和蔼的姑妈把声音压得更小了,“你的意思是,你并不认为伊莎贝拉的驼背有艾米莉的厚脸皮那么让人无法忍受。她是个厚脸皮!你猜不出有时她把我弄得多么可怜。我敢说我为这种事可以哭上好几个小时——我的哥哥,太少猜疑了,所以他根本就看不出来。要是他看出来的话,我敢肯定那会叫他十分伤心的。我但愿我能认定那只是一种大小姐的姿态——”(说到这里,这位满怀挚爱的姑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我——我看是真的。”斯诺格拉斯先生有些惊慌的说道。

“我认为姑妈正在说我们的坏话,”艾米莉·华德尔小姐对她的姊妹说,“我敢肯定是的——她那样子真是够恶毒的。”

“别胡说!”匹克威克先生慌忙否认。

“是吗?”伊莎贝拉回答说,“哼!姑妈,亲爱的!”

“我——我——我看,”温克尔先生渐渐变了脸色,“我看他们就要开枪了。”

“哎,我亲爱的孩子!”

“他们在干什么?”匹克威克先生问道,随后调整了一下眼镜。

“我真担心你着凉啊,姑妈——拿块丝手帕把你那上了年纪的头围上吧,你可真保重身体啊——想想您都这么大年纪!”

“确实是!”斯诺格拉斯先生和温克尔先生一起回应道。

这些人受这种报复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过这样的以牙还牙,也的确是报复心切了一些。要不是之后华德尔先生大声地叫唤乔,从而无意中岔开了话题的话,那位姑妈的气愤会以什么形式发泄出来就谁也不知道了。

“我们现在的位置真是好极了。”匹克威克先生看了看四周。他们附近的观众已经开始渐渐散开,差不多只剩下他们几个在那儿了。

“该死的小子,”老绅士说,“他又睡着了。”

匹克威克先生完全认同这一看法,但他没法再很好地回应它们了。因为随着一声“向前看”的命令,战士们眼中那柔和的智慧之光已暗淡了下去,在场观众看见的只是几千双直视前方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

“真是个不一样的孩子。”匹克威克先生说,“他是不是总是在这样睡呢?”

“真是一番高贵又壮丽的景象。”斯诺格拉斯先生说,他的胸中的诗意之火在快速迸发,“瞧这些保卫祖国的英勇儿郎,在爱好和平的市民们面前摆出的阵容是多么堂皇。他们的脸容光焕发——不是带着好战的威猛,而是表现的温文尔雅,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不是劫掠或报复的粗野之火,而是闪耀着人性与智慧的柔和之光。”

“睡!”老绅士说,“他没有什么时候不在睡。做事的时候他会马上睡着,叫他侍候用餐他就会在那儿打鼾。”

“没有了。”那绅士回答说,之前有一个矮小的男人踩在他的两只脚上站了有一刻钟之久。

“太奇怪了!”匹克威克先生说。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更令人愉快的呢?”他和温克尔先生说道。

“确实是十分古怪啊,”老绅士回答说,“有这么个男仆,也是件得意的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愿辞掉他——他可是一个神奇的孩子!喂,乔——乔,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然后再开一瓶酒——听见没有?”

匹克威克先生一直在忙于闪避,所以他根本没有足够的闲暇来欣赏眼前的壮观场面,直到它成为我们刚才描述的那样。当他最后能站稳的时候,他真是感到无限的满足和快乐。

胖孩子爬起来,睁开眼睛,咽下他睡着之前还在嚼着的一大块馅饼,随后慢慢开始执行主人的命令——他无精打采地垂涎于那些残食,把盘子收拾进篮子。又拿来一瓶酒,但瓶子也很快就空了。篮子也被重新被拴好——胖孩子再一次爬上了驾驶座——重新戴上眼镜和袖珍镜。部队的演习又重新开始了。枪炮的咝咝声和轰隆声猛烈地响了一阵,女士们也惊吓了一番——最后是一颗地雷爆炸,这令所有的人都觉得十分满意——在地雷轰炸之后,军队和观众也都一哄而散了。

终于,一阵由很多不同的声音组成的哄闹声从观众中间传出,这种声音通常都表示他们在等待的什么东西终于出现了。所有的眼睛都朝堡垒的出击口方向看去。彩旗在空中飘扬,武器在阳光下闪着毒害光芒,一队接一队的士兵有序的涌进了检阅场。队伍停下来并整好了队形。号令响起之后,随着一阵整齐的咔拉声,所有的士兵都举枪行礼。总司令在布德尔上校和很多军官的陪同下,骑着马缓缓来到队伍前面。军乐队开始演奏起来,所有的马都立起双腿,缓缓的后退,它们的尾巴还在扫来扫去。狗在吠叫,观众在尖声呼喊,军队举枪致意完毕后就恢复了常态。这时,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无论哪一边都看不见其它的,只能看见由近而远由红衣服和白裤子组成的壮观景象。

“好了,记住,”老绅士说——他和匹克威克先生在演习结束的时候陆陆续续地说了会儿话,现在是最后握手告别的时间。“明天请你们全都要去。”

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三位伙伴站在观众的最前面一排,耐心地等待演习的开始。围观的人已经开始越来越多。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不得不耗费全部精力来保持他们早已获得的好位置。有一次后面的人突然向前挤压过来,匹克威克被猛地撞出去好几码远,那种速度与弹性与他平常的庄重风度极不协调。而另一次则是前面传来“退后”的命令,紧接着枪托子就落到匹克威克先生的脚趾上,以提示他执行命令,或是戳在他的胸口上,以确保命令得到服从。然后是左边的几位绅士一起胡推乱挤过来,把斯诺格拉斯先生挤到了人类惨境的极致,而他们却还在说“他到底想往哪儿钻”。温克尔先生目睹这种无耻的行为,刚刚想表示出自己极度的愤慨,后面便有一个人把他的帽子用力往下按得罩住了他的眼睛,还说是麻烦他把脑袋塞进口袋。所有这一切,以及其他的行为,再加上图普曼先生莫名其妙的下落不明,使他们的处境异常的不舒服。

“那是一定。”匹克威克先生回答道。

阅兵场的一切都表明即将举行的仪式是十分正式隆重的。哨兵们站在岗上,仆人们在炮台上为女眷们安排座位,中士们腋下夹着皮封面的书不断跑来跑去,布尔德上校则全副武装骑在马背上,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又跑到那里。军官们也都跑来跑去,先是和布尔德上校交谈,然后是向中士们发号施令,再后来又全部跑开了。就连那些列兵都在他们那亮闪闪的枪托后面露出一种神秘的庄严神情,所有的一切都充分说明这一场合是多么的不同寻常。

“地址记下来了吗?”

匹克威克先生对军队十分情有独钟,没有什么比演习更令他感到愉快的了,也没有什么更能契合他的同伴各自不同的情感。所以,他们也和别人一样朝阅兵地点走去。

“迈诺庄园,丁格莱谷地。”匹克威克先生查了查笔记本后说道。

第二天大清早,罗彻斯特和附近一些市镇的居民便已起床,一个个都兴奋异常。因为操场上将举行大阅兵。有六个团队要参加演习,接受总司令大人的检阅。临时炮台也已经竖起,堡垒将受到进攻并被占领,还有一个地雷预计要爆炸。

“没错,”老绅士说,“不足一个星期我是不会让你们走的。我担保你们会看到所有值得一看的东西。你们要是想体验一下乡下生活,找我没错,我会让你们十分满意的。乔——该死的家伙,他又睡过去了——乔,帮汤姆把马套上。”

本着这一精神,为贯彻我们的决定,公开承认素材的获得方式,我们坦白地说,本章和下一章所记载的详细情节,均来源于斯诺格拉斯先生的笔记本以后我们就不再进一步说明了。

那些马被套上了——车夫爬了上去——胖孩子也爬到了他旁边——然后大家互相道别——随后马车就吱吱嘎嘎开动了。当匹克威克一行回头朝马车看去最后一眼的时候,落日把灿烂的光芒投射在款待者们的脸上,也同样照在那个胖孩子的身上——他的脑袋耷拉在胸口上,明显是又睡过去了。

很多作家都不愿透露他们获得材料的来源,这不仅是十分愚蠢的,而且也是不诚实。我们可不是这样。我们只是正直地去履行我们做为编辑的职责。就算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可能会有一些野心,想声称自己是某些故事的作者,但是对真理的崇拜使我们不敢贪别人的功劳,而只是说我们的功劳仅在于对素材的明智处理和公正的叙述。我们只是以这些章节做为载体,输送到那些渴望匹克威克同仁们的学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