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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事业数学讲座

莘莘学子,

“不用说,先生,世界大学大获成功!我们的学生来自五个州和其他地区,佛罗勒斯维因此而迅速兴盛了起来。一家新的打靶游乐场、一家当铺和两家酒店随即开了张。孩子们编了一支校歌,歌词是这样的:

求学至此,

“‘不是睡衣,’我说,‘我说的是宿舍,宿舍就是宿舍。’但我始终没法让安迪明白,因此我们最终也没有订购。当然,我说的宿舍是各个学校都有的,学生们可以一排排地睡在里面的长卧室。

彼得斯和塔克,

“‘哦,你说的是睡衣吧。’安迪说。

皆大欢喜。

“‘哦,当然是可以在里面睡觉的东西了,’我说,‘各个学校都有的。’

我们欢呼,

“‘宿舍是什么东西?’安迪问道。

我们雀跃,

“‘安迪,’有一次我对他说,‘有一件事咱们忽略了,孩子们该有自己的宿舍。’

世界大学,

“安迪对慈善事业也抱有极大的兴趣,并不亚于我。为了使大学兴旺发达,我们常在半夜醒来,交换新的想法。

嘿普呼啦!

“大约过了两星期,教授们便解除了那帮学生的武装,把他们赶进了课堂。我确信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做慈善事业更让人心情愉快的了。我和安迪都买了真丝高筒大礼帽,装模作样地躲着佛罗勒斯维公报的两个记者。那家报馆还派了专人,一看到我们上街就拍照,每星期在‘教育新闻’专栏刊登我们俩的照片。安迪每星期在大学里演讲两次,等他说完,我就站起来讲一个笑话。有一次,公报居然把我的照片登在亚伯拉罕·林肯和马歇尔·皮·怀尔德中间。

“学生们都是好青年,我和安迪为有他们这样的学生而骄傲,他们就像是我们家里人似的。

“他们挥舞着世界大学深蓝和浅蓝两色的校旗,在街上来来往往,倒确实把佛罗勒斯维变成了一个繁华热闹的地方。安迪在天景客栈的阳台上向他们发表了一番演说,全镇万人空巷,举镇欢庆。

“可是十月底的一天,安迪跑来问我知不知道我们银行里的存款还剩下多少。我估计应该还有一万六千左右。‘我们的余额,’安迪说,‘只有八百二十一元六角二分了。’

“学生们成群结队地来了。我们先前在各州的报纸上刊登了招生广告,现在,看到全国各地反应如此迅速,我们深感欣慰。响应免费教育号召的,一共有二百一十九个身强力壮的家伙,年纪最小的十八岁,最大的已经长满了络腮胡子。他们把佛罗勒斯维搞得乌烟瘴气,面目全非。简直分不清它到底是哈佛,还是三月开庭的戈德菲尔茨。

“‘什么!’我不禁大声惊呼,‘难道你是说,那些盗马贼的小崽子,那些无法无天、土头土脑、傻里傻气、长着狗脸兔耳的家伙,竟然让我们花掉了那么多钱?’

“好啦,我们终于万事俱备。学校大门上刻了如下字样:‘世界大学:彼得斯及塔克赞助并拥有’。日历上的九月一日被划去之后,来到学校的人便络绎不绝。第一批是从塔克森搭乘每周三班的快车来到的教职员工们,他们大多年纪轻轻,戴着眼镜,一头红发,带着一半为了前途、一半为了混饭吃的想法。安迪和我把他们安置在佛罗勒斯维镇上的居民家里,然后等学生们到来。

“‘一点不错。’安迪说。

“在周报刊出我和安迪的铜版照片时,我们又打电报给芝加哥的一家职业介绍所,要求他们立即装运六名教授,费用按当地价格算。一名教英国文学,一名教现代废弃语言学,一名教化学,一名教政治经济学——民主党党员优先,一名教逻辑学,还要一名需懂绘画、意大利语和音乐,并持有工会会员证的。由希望储蓄银行担保薪水的发放,薪额从八百块到八百块零五毛不等。

“‘那么,让慈善事业见鬼去吧。’我说。

“安迪和我马上着手,开始操办我们这项慈善事业。镇上凡是能够分辨出哪个是锤子哪个是梯子的人,都被我们请来修整房屋,把它分隔成一间间教室和报告厅。我们打电报从旧金山订购了一车皮的课桌、足球、数学课本、笔架、字典、教授椅、石板、人体骨骼模型、海绵、二十七套四年级学生穿的防雨布学士服和学士帽等等,另外还开了一张没有列出物品名的订单,凡是一流大学所需要的零星杂物统统都要。我还自作主张,在订货单上添了‘校园’和‘课程设置’两项,但是不学无术的电报员肯定是搞错了,货物运到的时候,我们在其中找到了一听青豆罐头和一把马梳。(2)

“‘那也不必,’安迪说,‘慈善事业只要经营得法,也是招摇撞骗的行道中最有前途的一种。我来筹划筹划,看看还能不能补救。’

“我们同佛罗勒斯维镇上的一些知名人士商谈,他们对此事都极为赞成。居民们在消防队为我们举办了一个宴会,我们破天荒地以进步与文明事业的资助人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安迪就埃及南部地区的灌溉问题作了一个半小时的演讲,宴会上的留声机和菠萝汁都沾上了我们道德的气味。

“第二个星期,我在翻阅我们教职员工的薪金单时,忽然发现了一个新名字:詹姆斯·达恩利·麦科克尔教授,负责数学讲座,周薪一百元。我气得大声叫嚷,安迪赶忙跑了进来。

“我和安迪一见到那座房子,就不约而同地有了办法。我们可以把房子修缮一番,安上电灯,买来些黑板擦,聘上几位教授,再在草坪上立一只铸铁狗,再立上赫拉克勒斯和约翰教父的塑像,就在那里,开办一所世界上最好的免费教育机构。

“‘这是怎么回事?’我说,‘年薪五千多块的数学教授?这是怎么搞的?他是从哪儿爬进来的,自己委任的吗?’

“第二天,我们在佛罗勒斯维镇上遛弯儿时,看见一座小山顶上有一栋红砖砌成的大房子,好像没人住。镇上的居民告诉我们,那是几年前一个矿主建造的住宅。等到新屋落成时,矿主发现只剩下两块八毛钱来做室内装修了,一时伤心,把那点钱买了威士忌,然后从屋顶纵身跃下。他的遗骸就安葬在他跳下去的地方。

“‘一星期前,是我打电报去旧金山把他请来的。’安迪说,‘我们订购教授的时候,好像把数学讲座遗漏了。’

“‘这都不行,’我说,‘做普通的慈善事业,我们的钱未免太多了,但要补偿咱们以往的欺骗罪行,这些钱又不够。所以,我们还是找些折中的办法。’

“‘幸好遗漏了,’我说,‘付他两星期薪水,我们的慈善事业就和斯基博高尔夫球场的第九个球洞没什么区别了。’

“‘我们做些什么呢?’安迪说,‘给穷人施粥舍饭,还是寄一两千块钱给乔治·科特柳(1)?’

“‘别着急,’安迪说,‘先看看事情如何发展。我们从事的事业太高尚了,现在不能随便打退堂鼓。何况我对这种零售的慈善事业,越研究越觉得有希望。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做慈善事业的生意呢?现在想来,我所知道的慈善家个个都是腰缠万贯。我早就应该注意这点,把它研究明白,到底是怎么个因果关系。’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杰夫,’安迪回答说,‘过去那么长时间,我们总用各种小伎俩坑蒙拐骗,从推销自燃的赛璐璐硬领,到在乔治亚州倾销霍克·史密斯竞选总统的纪念章。只要不让我在救世军里敲钹打镲,或者用贝蒂荣人身测定法来教圣经班,我倒愿意做些慈善事业,尝试一下。’

“我对安迪在理财投资上的足智多谋是信得过的,所以让他掌控大局。大学办得红红火火,我和安迪的大礼帽仍旧锃亮。佛罗勒斯维镇的居民接二连三地把荣誉加在我们身上,把我们这两个快要破产的慈善家,当做百万富翁看待。

“‘安迪,’我说,‘我们现在有钱了,虽说没有多到一般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步,但是以咱们要求不高的标准来说,我们已经可以算是富得流油了。我觉得咱们也应该为人类做些什么。’

“学生们给小镇带来了生机与活力。有一个陌生人来到镇上,在红墙马车出租处楼上开了一家法罗赌场,真称得起日进斗金啊。有一天晚上,我和安迪随便过去逛逛,出于社交礼貌,下了一两块钱的赌注。赌客中有五十来个我们的学生,他们围着桌子,一边喝着朗姆混合酒,一边用一摞一摞的红蓝筹码下注,等着庄家亮牌。

“不说别人的事儿了,我刚才说过,有了那么多钱,叫我也想玩玩慈善事业了。我和安迪有生以来头一次搞到那么一大堆钱,终于可以停下来想想这些钱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真是岂有此理,安迪,’我说,‘这帮油头粉面、笨头笨脑的纨绔子弟到我们这里享受免费教育,可是他们的钱比你我任何时候所有的钱还要多。你看看他们从腰包里掏出来的一卷一卷的钞票吧!’

“‘我才不管呢!’李四说,‘我已经捐了图书馆给你们,图书馆不是盖好了吗?要照你们那么说,如果我捐赠的是钢铁托拉斯的优先股股票,难道你们还指望我把股票里的水分也盛在刻花玻璃瓶里一起端给你们吗?简直岂有此理!’

“‘我也看见了,’安迪说,‘这帮学生中有许多是有钱矿主和牧场主的子弟。眼看他们这样荒废机会,真叫人伤心。’

“‘有了图书馆,图书到哪儿去弄呢?’读者们的问题接踵而至。

“圣诞节到了,学生们全都回家过节了。我们在大学里举行了一场告别会,安迪以‘爱琴群岛的现代音乐和史前文学’为题,作了一次演讲。每一位教授都举杯回敬我们,把我和安迪比做洛克菲勒和马库斯·奥托里格斯大帝。我拍着桌子,高声喊着要见麦科克尔教授,但是他似乎没有亲临盛会。我很想见见安迪认为在这个即将破产的慈善事业里还可以每周挣一百美元的人物。

“于是他捐了八千万美元,建造了一座图书馆,那批带着饭盒来盖图书馆的工人便得到了些许好处。

“学生们都搭夜班火车离开了,镇子一片寂静,就像是函授学校夜半时分的校园一样。我回到客栈的时候,看到安迪的房间里还有灯光,就推门走了进去。

“‘啊哈,’李四说,‘我还是借教育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儿吧。我剥了劳动人民的皮,’他自言自语,‘但俗话说得好,一好遮百丑嘛。’

“安迪和那个法罗赌场的庄家坐在桌前,正在分配一摞两英尺高的一千元一捆的钞票。

“再说李四,他的财富是从那些靠卖劳力混饭吃的普通工人身上搜刮来的,他怎么把那笔昧心钱退还一部分呢?

“‘一点不错,’安迪说,‘每人三万一千元。进来吧,杰夫。’他说:‘这是我们合伙的慈善组织,世界大学,上学期的分红。现在你总该信服了吧,’安迪说,‘慈善事业要是当成生意来做,也是一门艺术,施予者和接受者都有福。’

“当一个人从公众身上诈骗了相当可观的钱财时,他就不免有些胆怯,总是琢磨是不是该吐出一部分。如果你仔细观察,注意他的善举,你就会发现,他们一般都是在设法把钱还给受过他坑害的人。就拿张三来举个例子吧。张三靠卖油给那些通宵达旦攻读政治经济学和研究托拉斯企业管理的穷学生聚敛了百万家财,所以他就把昧心钱捐给大学和专科学校。

“‘好极啦!’我喜出望外地说道,‘我承认,你这次干得很高明。’

“我和安迪把钱存进当地的希望储蓄银行,联名开了一个账户,然后就在天景客栈开了个房间。晚饭过后,我们点上烟斗,坐在走廊上抽烟。就在那个时候,我产生了创办慈善事业的念头。我想,每一个当过骗子的人迟早都会产生这种念头的。

“‘我们搭早班车走吧。你赶快收拾一下你的硬领、硬袖和剪报。’

“第三天,我们到了一座整洁美丽的小镇,可算是天工造化,兰德-麦克内莱的杰作也不过如此。小镇坐落在山脚下,繁花似锦,草木葱茏。两千多名居民热情好客,生活悠闲。小镇的名字好像是佛罗勒斯维,那里还没有被铁路、跳蚤或者东部的游客所污染。

“‘好的,’我又说,‘误不了。但是,安迪,在离开之前,我很想见见詹姆斯·达恩利·麦科克尔教授。我很好奇,想和这位教授认识认识。’

“没错,”杰夫说,“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和安迪·塔克做过慈善家的事吧?那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在亚利桑那州,安迪和我赶着一辆双马货车,在基拉山区勘探银矿。我们找到了矿苗,以两万五千美元的价格,把它卖给了图森那边的人。我们把他们给的支票拿到银行兑了银币,一千块装成一袋。我们把银币装上货车,往东走了一百多英里,乐晕了的脑袋才恢复了神智。你看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的财务年报,或是听一位演员说他的薪金时,两万五千美金好像并不算多。可是当你掀开货车的车篷,用鞋跟踢踢装满银币的口袋,听到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时,你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家通宵营业的银行,现在刚好是十二点。

“‘这还不容易。’安迪说着,向那个法罗赌场的庄家转过身去。

“你这是话里有话吧?”我问道。

“‘杰姆,这位是彼得斯先生,和他握握手吧。’他说。”

“要说这种事儿,”杰夫说,“可是大有文章,足可以在慈善事业数学班上进行一番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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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翻阅晚报上的花边新闻,杰夫·彼得斯正在把烟丝塞进他的烟斗里。

(1) 乔治·科特柳:时任美国财政部长。

“我发现,教育事业收到的慈善捐款已经超过了五千万美元。”我说。

(2) “校园”和“课程设置”英文是“Campus”和“Curriculum”,同“青豆罐头”(Can of peas)和“马梳”(Curry-comb)读音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