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该烧死这些好人,何况他们还是她父亲的教会里侍奉上帝的主教,”这位弄臣断言道,“这种事不应该发生。”
我等着他的下文。
他看着我,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肩膀,抱住了我。“去对她说,灵视能力告诉你,他们应当遭到流放,”他怂恿着我,“汉娜,如果这些人死去,女王就会成为所有尚存怜悯者的敌人。这些都是好人,是可敬的人,她父亲亲自任命的人。他们没有改变信仰,只是他们身边的世界改变了。他们不应该死于女王的命令,如果她这么做,她就将永远蒙羞。历史会将她作为焚烧主教者而铭记。”
“孩子,这个月有三位侍奉上帝的人受控异端的罪名,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们会被带出牢房烧死:可怜的克兰默大主教、拉蒂默主教和瑞德里主教。”
我犹豫了。“我不敢,威尔。”
我吓了一跳。“这项天赋是神圣的!假装它可是渎神的行为!”
“如果你答应,我也会在场,”他承诺道,“我会帮助你。我们会想办法克服难关的。”
“我觉得你可以假装一下。”他直率地说。
“你告诉过我,不要干涉,”我焦虑地低语着,“你告诉过我,不要试图改变君王的想法。你的前主人砍过两任妻子的头,更别提主教了,可你也没有阻止他。”
“她会的,”我小心翼翼地说,“但我没法让灵视能力听我的话,威尔,你知道的。”
“而他会作为‘杀妻者’为人铭记,”威尔预言道,“而关于他的其他一切,那些勇敢、忠诚而真挚的一切都会被人遗忘。他们会忘记他为国家带来了和平和繁荣,忘记是他亲手塑造出这个人人喜爱的英格兰。他们对他的记忆将会仅限于他有过六任妻子,还砍掉了其中两个的脑袋。”
“如果你是用你的天赋说的话,她会听吗?”
“而他们对女王的记忆将止于她为这个国家带来了洪水、饥荒和烈火。她将作为英格兰的诅咒为人铭记,而不是我们的处子女王,我们英格兰的救星。”
我思索了片刻,然后遗憾但诚实地摇了摇头。“她只听红衣主教和国王的话,”我说,“而且比起任何人来,她更相信自己的良心。”
“她不会听我的……”
他扫视着空无一人的礼拜堂,然后把我拉到一张座位上。“你觉得陛下会听你的话吗,汉娜?”
“她肯定会听的,”他坚持道,“否则她将会受到蔑视和遗忘,他们将会记住——上帝知道是伊丽莎白还是玛丽·斯图亚特——某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儿,而不是那位真心实意的女王。”
“那是为谁?”
“她所做的一切都在遵循自己的良心。”我为她辩护道。
“噢,我不是在为自己祈祷。”他简短地回答。
“她应该遵循自己的软心肠,”他说,“她的良心近来可不是什么好顾问。她应该遵循自己那颗仁慈的心。你也应该为了你对她的爱,去尽你的职责,把那句话告诉她。”
“你有麻烦了吗?”
我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膝盖正在颤抖。“我害怕,威尔,”我小声地说,“我太害怕了。你见过我先前说出真相的时候,她的样子……我不能让她指控我。我不能让任何人问我从哪里来,我的家族又是……”
“孩子。”他的脸上浮现出习以为常的愉快笑容,但他的眼神仍旧阴沉。
他陷入了沉默。“简·多摩尔也不肯找她谈,”他说,“我试着劝过她了。女王除了你没别的朋友了。”
“威尔?”我说着,迎了上去。
我迟疑了一下,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决心和我的良心同时压迫着我的脑袋,迫使我克服恐惧,做出正确的事。“好吧。我去找她说,”我大叫起来,“但我要自己去。我会尽我所能的。”
我从没想过威尔也会这么虔诚。我后退几步,在门口那里等着他。我看着他低垂着头,在胸前画起了十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略微佝偻着身子走进过道,显得比他三十五岁的年纪还要苍老许多。
他拉住我的手,又拉过去仔细察看。我在发抖,我的手指也震颤不已。“孩子,你真这么害怕吗?”
十月份的一天,我在晚餐前寻找简·多摩尔,但找了很多地方都一无所获,最后我把头探进女王的礼拜堂的大门里,看着那位女伴正在花时间祈祷。我惊讶地发现威尔·萨默斯跪倒在圣母雕像前,在他脚边燃起一支蜡烛,他低着头,弄臣的尖顶帽在他手中揉成了一团,拳头紧紧攥住帽子上的小铃铛,让它保持安静。
我盯着他看了片刻,发现我们都害怕得很。在女王统治下的这个国家,每个人都害怕说错或者做错什么,因为那就意味着在集市上的火刑柱,还有一堆绿油油的引火物,能够缓缓燃烧,冒出浓烟。
菲利普国王时常会写信给她,却从不回应玛丽的关于爱的承诺以及希望他回来的要求。那些信件中提到的是各类事务,以及给他妻子的命令,教导她该如何治理她的王国。他没有回应她让他回家的恳求,甚至连何时返回都只字不提,也不允许她去找他。起先他言辞温和,嘱咐她找些能够排解烦恼的方法,并且期待着与她重聚的那一天,但随后他每天都会收到她的信件,不断地乞求他回来,警告说她因为忧愁而不适,因为他的离开而患病,而他的回信也换成了处理公务般的口气。他的信件只剩下议会该如何决定这件事或者那件事,女王被迫拿着他的来信出席议会,把那个徒有其名的国王的命令拿给议员们看,又用自己的权力去强迫他们实行。他们并不欢迎双眼红肿地走进房间的她,也公开质疑那位为自身利益而开战的西班牙王子会把英格兰的利益放在心上。红衣主教波尔是她唯一的朋友和伙伴,但他长年流亡在英格兰之外,对许多英格兰人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玛丽也觉得自己不再是从前的英格兰统治者,而是一位身处敌人之中的流亡女王。
“是的。”我坦白地回答,同时抽出自己的手,抹去脸颊上的烟尘,“我这一生都在逃离这种恐惧,可如今我却似乎要自投罗网了。”
她弯下腰,拍了拍我的手以示道别。“我会等下去,”她说着,转起了眼珠,“我会活下去。”
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到女王就寝前在卧室角落的祈祷台前祈祷的时候。我也跪倒在她身边,但我没有祈祷。我在脑海中回顾着等会儿要用来说服她的话。漫长的一个钟头过后,她仍然跪着,我微微睁开眼睛偷看,却发现她正抬头看着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泪水自她的双颊滚落。
“如果我能来的话,我会来的。上帝保佑您,公主。”
最后她站起身来,在壁炉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拔出在余烬里烤得发烫的拨火棍,插进旁边那杯麦酒里,为她温酒。我握住她的双手,却触手冰冷。
这支小小的骑兵队整装待发。伊丽莎白低头看着我,黑色丝绒帽子下面的笑脸显得那么明亮。“所以你还是快点来找我的好。”她提醒我。
“陛下,我有些事想问您。”我十分平静地说。
我张望四周,想确保没人偷听我们的话,但伊丽莎白知道没人听得见。我自始至终都知道,她从不会亲身涉险——被关进伦敦塔的永远都是她的朋友。
她看着我,却好像根本看不到我似的。“什么事,汉娜?”
“我得说,这可真不错,”伊丽莎白赞赏道,“‘这是主所作的,在我们眼中看为稀奇。’棒极了。我到时就这么说。到了那时候,你会陪在我身边吧?”
“我在您身边的这些年,一直没求过您什么。”我提醒她。
我犹豫起来。我清楚地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字,那时她还是那么乐观,她还承诺会成为处子女王,让英格兰恢复真正的信仰和幸福。“她原本打算说:‘这是主所作的,在我们眼中看为稀奇。’不过最后我们是在逃跑的时候才知道的,而且她的王位没有人拱手奉上,只能靠武力自己夺取。”
她略微皱起眉。“对,你是没有。你现在有什么要求?”
她摇了摇头。在这个清爽的秋日早晨,她显得极度自信。“噢,我可不这么想,”她说,“女王不是个坚强的女人,也不是个快乐的女人。你觉得菲利普国王会一有机会就赶回家看她,并且跟她生下儿子和继承人吗?不可能。而且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想我可怜的姐姐只会因为悲伤而衰弱凋零。等到那时候,他们会找到我,发现我正在阅读圣经,而我会说——”她停顿了片刻,“我姐姐当初在得知自己成为女王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陛下,我听说您的监狱关着三个被指控异端的好人。拉蒂默主教、瑞德里主教和克兰默大主教。”
“还得有好些年呢。”我反驳道。
她转头看着壁炉里的小小火苗,所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的口气却不容反驳。
“等我成为女王,所有人都会抢着来侍奉我,到时候你肯定想排在第一个。”她直白地说。
“是的。那些人的确受到了指控。”
我走到马儿的脖子旁边,好抬起头看着她。“什么太迟?”
“我想请求您宽恕他们,”我直截了当地说,“处死好人是很糟糕的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好人。只是犯了些错误……只是和教廷的教义有分歧。但他们是您弟弟的好主教,陛下,他们是英格兰教会的圣职者。”
“别等到太迟了才想走。”她装模作样地警告着我。
她沉默良久。我不知该趁热打铁还是岔开话题。沉默开始让我有些害怕。我坐在自己的脚踝上,等着她说话,我能听到自己过于急促和微弱,不像是无辜者的呼吸声。我能感觉到危险的迫近,就像嗅到猎物气息的狗儿,随之而来的是惊恐的汗水,它令我的腋窝刺痛,又让我的背脊冰凉而潮湿。
“谢谢您,公主。”我说着,不禁为自己听到她的邀请时的愉快而惊讶,但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伊丽莎白的魅力。即使在昏暗宫廷的阴影里,伊丽莎白也仿佛一缕阳光,她姐姐的消沉丝毫无法掩盖她的微笑的光辉。
等她转向我的时候,已不再是我爱的那个玛丽。她的面孔就像一张白雪做成的面具。“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否认上帝的言语和规条,又令他人堕入原罪,”她嗓音嘶哑,“他们可以为自己的罪恶而忏悔,然后得到宽恕,否则他们就得死。你应该找他们谈话,汉娜,不是我。这就是律法:不是人类的律法,不是任何人的律法,不是我定下的律法,而是教廷的律法。如果他们不想受到教廷的惩罚,他们就不该犯罪。我不会裁决他们的命运,做出决定的是教廷,而他们必须遵守,我也一样。”
“好吧,你可以来找我,什么时候都行。”她说。
她停顿了片刻,可我无法反驳她的坚定。
我耸耸肩。“他说过他会等的。”我可不会告诉伊丽莎白,看到玛丽因为对丈夫的爱而毁掉自己,对我结婚的打算可算不上鼓励。“我答应过,只要能离开女王,就跟他结婚。”
“正是他们这样的人为英格兰带来了上帝之怒,”她说,“自从我父亲转而对抗教廷之后,再没有好的收成,再没有丰饶的年头,而自从他抛弃我母亲之后,便再没有健康的婴孩诞生于英格兰王家之中。”
“你能肯定你那个年轻男人会等着你?”她戏弄着我。
我看到她的双手在颤抖,嗓音也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不明白吗?”她问,“就连你也不明白吗?你难道没看到,他抛弃了我母亲,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个血统纯正的健康孩子?”
“我会跟我的女主人同甘共苦。”我坚定地说。
“伊丽莎白公主呢?”我小声说道。
“我打赌你更想跟我走,”她幸灾乐祸地说,“我不觉得你在这儿过圣诞能快乐到哪去,汉娜。”
女王沙哑地大笑起来。“她不是他的种,”她嘲弄地说,“看看她吧。她是个私生女,全身上下无处不是。她母亲企图用她的私生女冒充国王的女儿,可现在她已经长大,所作所为都像是鲁特琴师和妓女的孩子,每个人都看得出她的出身。上帝只给了我父亲唯一一个健康的孩子:那就是我。然后我可怜的父亲就厌恶起我和我母亲来。从那天起,这个国家就再没交过一天的好运。他们说服他摧毁上帝的圣言,摧毁修道院和修女院,然后我弟弟又让英格兰更加深陷于罪恶。看到我们付出的代价了吗?举国上下饥荒不断,大小城镇疫病流行。
我走到正门那里,去向公主道别。她穿着那件黑白相间的庄重礼裙,那是新教公主的制服,因为她离开时将会穿过伦敦城,市民们将会为她侧目,为她欢呼。她调皮地对我眨了眨眼,然后让一个马厩小弟捧起她的靴底,帮她跨上马鞍。
“我们必须安抚上帝。只有等到这个国家的罪恶连根拔除,我才能怀上一个孩子,并且把他生下来。像这样的国家,不会有神圣的王子降生。我父亲最先犯下、又由我弟弟延续的那个错误,必须纠正过来。一切必须得恢复原样。”
如今伊丽莎白公主没有男人可以折磨,也没办法让女王更加悲惨,于是她趁此机会,离开了格林威治的王宫,回到了她在哈特菲尔德的宫殿。女王放任她离开,一句善意的道别都没说。她曾经对幼年伊丽莎白抱持的爱已被成为年轻女子的伊丽莎白的背叛消磨殆尽。伊丽莎白在玛丽怀孕(而且没能生下孩子)的最后数周与国王的调情则是她故意伤害她姐姐的行为中最严重的一次。在玛丽的心中,她把这看做伊丽莎白是妓女和鲁特琴师之女的最后一件证据。哪一个女孩会像伊丽莎白那样对待自己的姐姐?她在心里否认与伊丽莎白的血缘关系,否认她是自己的妹妹,否认她是她的继承人。她收回了自己始终给予那位年轻女子的爱,将她从心中驱逐出去。她乐于放她离开,也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她停了下来,喘起粗气。我什么都没说。她的愤慨令我目瞪口呆。
她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说话,之后的那天,她也像一尊绝望的雕塑那样面无表情。等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在空荡荡的王室里坐上王座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西班牙人公然违抗她强行留下他们的命令,宫廷里的英国男女也都很愤怒。女王的仆从们的生活不再像国王还在时那样,宫廷也不再像是宫廷。没有了文艺和音乐、运动与舞蹈,这儿就像是一座患了绝症的女院长管理下的修女院。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宴会不再举办,不再有消遣和庆祝,而女王表情茫然而痛苦地坐在王座上,之后便独自返回房间,不让他人作陪。宫中的生活只剩下漫长而绝望的等待,等待国王的归来。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的能力根本办不到这样的事,”她絮叨,“但上帝给了我力量。他给了我决心,去下令实行这些耸人听闻的审判,去开口让他们继续下去。上帝给了我力量,让我执行他的意愿,将罪人送上火刑柱,让这片土地得到净化。可你——我如此信任的你!——竟然在我祈祷的时候来找我,诱惑我犯下错误,诱惑我心软,请求我否认上帝和我为他施行的一切神圣之举。”
等女王的愤怒平息之后,状况却更糟糕了,因为她瘫坐在地板上,抱住双膝,脸深深地埋在里面,就像个刚刚挨过打的小女孩。我们有好几个钟头,没法让她起身,甚至没法让她睁开眼睛。她遮住自己的脸,深陷在绝望之中,又对自己因为爱变得如此卑贱而满心羞愧。我坐在她身边冰冷的木头地板上,不知该说什么来缓解她的痛苦,只能看着她的泪水缓缓浸湿她的天鹅绒礼裙,而她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陛下……”我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她站起身,我也跳了起来。我跪了这么久,右腿开始抽筋,令我膝盖发软,因此我只好又俯下身去。我半趴在地板上,抬头看着她,而她也低头看着我,仿佛是上帝本人将我打倒在地的一般。
女王一直留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只允许简·多摩尔或者我来服侍她,这座宫廷成了鬼魂出没之地,她的不幸萦绕不去。留下的少数几个西班牙廷臣不顾一切地想要回到国王身边,他们的急于离开让我们觉得,这桩婚姻对这些西班牙人而言只不过是人生中的小小插曲,而且还是个错误。当他们请求女王的允许时,她几乎因猜忌而发了狂,还赌咒发誓说,他们要走是因为私底下知道在英格兰等待菲利普归来也毫无意义。她对着他们尖叫,而他们鞠躬行礼,匆匆逃离狂怒的她。她的女伴们匆匆溜出房间,或是紧靠在椅背上,试图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只有简和我走到她身边,乞求她冷静下来。她愤怒得失去了理智,于是在这场风暴过去之前,简和我只能拼命拉住她的双臂,阻止她用脑袋去撞击房间的木板墙。她只是个普通女人,因为对他的深爱而发狂,因为相信自己将永远失去他而发狂。
“汉娜,我的孩子,你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就已经在不可饶恕的罪孽之路上走到了半途。一步也别再向前走了,否则我会派神父来审视你的灵魂。”
伊丽莎白微笑着送走了他,仿佛在说,她对他何时返回英格兰的看法比他的妻子更加准确,而他的安排也印证了这一点。他保持着体面,没有在分别时抱住她,但等他上船以后,他的身子越过船舷,挥了挥手,又亲吻了自己的手,但这个动作的对象却模糊不清:可以是对着公主,也可以是对着心碎的女王。
我几乎能嗅到烟味,我努力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壁炉里的火,但我知道那是来自焚烧我母亲的火堆,来自乡间集市上男男女女遭到焚烧时的烟气,很快他们就会把拉蒂默主教和瑞德里主教带出来,人群将会看着他们,而瑞德里博士将会告诉他的朋友,要与人为善,他们将在英格兰燃起一支永远无法吹灭的蜡烛。我像个残疾人那样摸索着女王的双脚,而她拉起裙摆,远远走开,仿佛她无法容忍我的碰触,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留下我躺在地板上,嗅着烟气,在彻底的恐惧中哭泣不止。
在曾经最为欢乐的格林威治宫,女王退入了一个无声而痛苦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与国王的分别令她极度痛苦。他用复杂的告别仪式逃避着她的绝望,他确保两人都会到场,让她无法偷偷为他哭泣。他安排了一切,让她只能像个玩偶女王那样对他道别:如今操纵着她的双手、双脚和嘴巴的,已经是一位对她漠不关心的木偶师。他的最终离去就像是切断了操纵她的那些线,而她落到地上,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