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了,大家站起来要走的时候,列卡陀走到玛梯尼身边。
牛虻声明他在比萨“只过了一个休假日”,对于那边人的一般情绪并不了解。接着他就兴高采烈地大发议论了,首先讲到农业方面的前途,其次谈到小册子问题,吃吃地滔滔不绝,一直弄到别人都觉得十分厌倦。他却仿佛从他自己的声音里面发见了无穷的乐趣。
“你能留在我这儿吃晚饭吗?法布列齐和萨康尼已经答应不走了。”
“萨康尼在问你呢!”玛梯尼粗鲁地说。在他看起来,牛虻的这种行动是一种荒唐透顶的装腔作势,可恼的是琼玛也会糊涂到去学他那种样子。这可不像她平素的行为。
“谢谢你,可是我要送波拉太太回家去。”
“对不起,”他用他那种轻飘飘的态度说,“我打断了诸位。我正……正在看那班玩杂耍的,真……真好看哪。”
“你真的怕我一个人回不了家吗?”琼玛说着站起来,披上了她的围巾,“当然他会留在这儿的,列卡陀医生。他也该换一换口味,他在外边的时候太少了。”
她把一只手搁在窗台上,站在那儿,突然感觉到牛虻冰冷的手指把她的手热情地捏了一捏。“谢谢你!”他温和地轻轻说了一声,就关上窗子,仍旧在窗台上坐下来。
“如果你允许,我愿意送你回家,”牛虻插嘴说,“我也是往那边去的。”
“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她说,“不过是个杂耍班,可是他们闹得那么厉害,我当是还有什么旁的呢。”
“如果真的是顺路的话……”
他见他们不顾全体开会的人等待,竟去看街上的卖艺人,心里有点惊异了。琼玛转过了身子。
“今天晚上我怕你没有工夫再弯到这儿来了吧,列瓦雷士?”列卡陀问他,一面给他们开了门。
“街上在搞什么?”列卡陀走近窗口来问,“你们好像很感兴趣呢。”
牛虻回过头来笑了笑:“我吗,亲爱的?我要去看杂耍了呢!”
一个走江湖的马戏班正打街上经过,里面有骑在驴子上的卖艺人,也有穿得花花绿绿的“哈里昆”[4]。节日里参加蒙面游行的群众哗笑着,拥挤着,和马戏班中的小丑们互相打诨取笑,拿一串串的纸带扔他们,又把装着陈皮梅的小纸袋儿掷给那个坐在马车上的“考伦朋”。那个扮“考伦朋”的女人用金银纸箔和羽毛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额头上面挂着几绺假卷发,两片涂得红艳艳的嘴唇上面故意显出一种不自然的微笑。那辆马车后面跟着一大群各色各样的人物——街上的流浪儿、乞丐,一路翻着跟头的小丑以及叫卖的小贩。大家正向一个人的周围挨挤着,投掷着东西,鼓掌欢呼着。那个人夹在汹涌的人潮中,琼玛起先还看不见,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就看得清清楚楚了:一个又矮又丑的驼子,穿着滑稽丑角的衣服,戴着尖顶的纸帽,还挂着一些铃铛。显然他是那个江湖杂耍班里的,一路装着可憎的鬼脸,扭着丑恶的身腰,来博取群众的哗笑。
“多么古怪的家伙,对卖艺的有着这么古怪的感情!”列卡陀送走他们后回来对他的客人说。
琼玛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想遮住他,好使别人不会惊异。她虽然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却已看出他当时整个身心都已沉入一种可怕的幻想或幻觉之中。她急忙站起来,遮断别人对他的视线,一面打开窗户,好像是要向外面看看的样子。这样,除掉她自己,就没有一个别的人看到他的脸孔。
“应该说这是一种同行的感情,”玛梯尼说,“要是我曾经见过卖艺的人,那这家伙自己就是一个。”
“是的,”他低声自语,“一班玩杂耍的。”
“我倒情愿他只是一个卖艺的人。”法布列齐很正经地插进来说,“如果他是一个卖艺的,恐怕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个。”
“列瓦雷士先生!”琼玛喊着。她是唯一坐在他近旁的人,见他仍然不作声,她就弯身向前去碰碰他的臂膀。牛虻慢慢地向她转过头来,琼玛看到那张脸死板得那么可怕,不觉吃了一惊。在那一阵子,那就像是一具死尸的脸;然后两片嘴唇才怪模怪样、毫无生气地掀动起来。
“什么样的危险?”
牛虻没有回答,他正向窗外注视着,显然没有听到人家说的话。
“唔,我就不大放心他老喜欢搞的那种神秘的短期旅行。你们知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绝不相信他到过比萨。”
“我说我很想听听比萨和莱克亨那边的人对这桩事有什么想法。也许列瓦雷士先生能够告诉我们一点;他是刚从那边回来的。”
“我想这已经差不多是公开的秘密了,他是上山区去的。”萨康尼说,“当初他在萨维尼奥起义事件里认识了的那些私贩子,现在仍旧跟他有联系,这一点他并不否认,因之他利用他们的友谊把传单运过边境,这是很自然的。”
“这几天是没有办法的,”列卡陀说,“圣诞节期间总免不了这样的吵闹。萨康尼,刚才你说什么?”
“就我来说,”列卡陀说,“现在我想跟你们谈谈的也正是这个问题。我偶然想起,我们最好是请列瓦雷士来负责我们自己的走私工作。辟斯托亚的那个印刷所,我以为工作效率是很不好的,运送传单的方法就只知道卷在雪茄烟里那一套,简直是太幼稚了。”
喊声和笑声,铃声和脚步声,一阵阵从下面街上传进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拙劣的乐队的吹奏和一面大鼓的无情敲打的声音。
“可是那种方法直到目前为止还是很好的呀。”玛梯尼执拗地说。他听到盖利和列卡陀老是把牛虻当做一个模范来推崇,渐渐觉得讨厌起来了,心想这个装模作样的海盗没有来教训大家该怎样做之前,事情也一样进行得很好呀。
琼玛回头看了看。“关上的,”她说,“窗子关得好好的。我想是一班玩杂耍的或是诸如此类的玩艺经过这儿了。”
“这种方法所以直到目前还能使我们满意,只因为我们还没有更好的方法;但是你们都知道,逮捕和没收的事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现在我相信,如果列瓦雷士肯替我们担任这一桩工作,这种事情是可以大大减少的。”
“的确听不清楚,街上闹得跟地狱里一样。”盖利恼怒地说,“列卡陀,那个窗关上没有?我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见了!”
“你为什么这样想?”
“说得响些,我们听不清楚!”
“第一,那些私贩子把我们当做外行,甚至当做榨油水的对象,但牛虻却是他们的好朋友,而且很可能是他们的领袖,他们对他是尊敬的,信任的。你可以相信,亚平宁山区里的每一个私贩子对于一个参加过萨维尼奥起义的人是什么事都肯干的,对于我们就不见得是那样。第二,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像列瓦雷士那样熟识山区。你们总记得,他曾经在山里隐藏过一个时期,那些私贩子的路径他都记得很熟。他们即使心上想欺骗他,也不敢;即使敢,也欺骗不了他。”
“我很想知道……”萨康尼开始发言,但是好几个声音打断了他。
“那么,你的提议是,我们应该请他担任我们这些印刷品在边界那面的全部工作——散发、投寄、秘密保管的地方等统统在内呢,还是只要他替我们运过边界呢?”
“准备步骤——不错,我的可爱的先生,可是,万一发生了大灾荒,它是不会等待我们这样从容不迫地去进行的。我恐怕在切实的救济办法出来之前,那些农民早就饿死了。”
“唔,关于投寄和秘密保管的地方,我们知道的他大概都知道,甚至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得多。我看在这方面我们未必能告诉他什么新鲜方法。至于散发工作,这当然得看事行事。照我想起来,主要的问题在于偷运过境。只要我们的东西能够安全到达波伦亚,分发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坐在火炉旁边一个角落里的盖利跳了起来,驳斥对方。
“就我来说,”玛梯尼说,“我是反对这个计划的。第一,你们说他办事多么干练,只是一种猜测,我们并没有实际见他干过走私工作,也还不知道他在紧急关头是否能保持镇定。”
“诸位先生,使农民们立刻得救,用意固然极好,”格拉西尼四面看了看那些面红耳赤的激进分子,用一种平静而带怜悯的神气说,“我们大多数人是即使对于不见得能够得到的东西也要这样那样要求的,但是我们如果一开头就采取如你们刚才所建议的那种口气,政府就很可能要一直等到真正发生大灾荒的时候,再来想救济的办法。如果我们只采取一种劝告的方式,请当局去调查一下收获的情形,那倒是一个准备步骤。”
“哦,这是用不着怀疑的,”列卡陀插进来说,“萨维尼奥事件的历史就证明他是能保持镇定的。”
讨论中的提案是:对于正在威胁托斯卡纳的饥荒,委员会必须发布一种小册子,提出自己对灾荒的看法和救济的对策。这一提案要想获致一个决议是相当困难的,因为,也像往常一样,委员会对于这个问题的意见颇为分歧。比较激进的一派,包括琼玛、玛梯尼和列卡陀在内,主张同时向政府和公众发出有力的呼吁,要他们立刻采取适当的办法去救济农民。温和的一派呢——自然有格拉西尼在内——却怕过分激烈的口气非但不能说服当局,反而要激怒他们。
“其次,”玛梯尼接下去说,“由于我对列瓦雷士不大了解,我绝对不赞成这样贸然地把党的全部秘密托付给他。我总觉得他是一个轻举妄动、装腔作势的人。把党的私运工作的全权交付到一个人的手里,那是一桩严重的事情。法布列齐,你以为怎么样?”
当他向下面看着琼玛的时候,眼睛半闭着流露出一种微笑,那一种微妙的跟狮身人首像一般的神气,看上去就是里奥那多·达·芬奇[3]画的一幅人像,琼玛本已被他激起一种不信任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更深化成为一种不可理解的恐惧了。
“如果我只有像你这样几点反对的意见,玛梯尼,”教授回答说,“我一定打消它,因为我们现在所说的列瓦雷士这个人,是确实具有列卡陀所说的一切优点的。照我的看法,我对于他的勇敢、诚实和镇定都没有丝毫怀疑,而他对山区和山民都很熟识这一层,我们也已有了充分的证据。可是我另外有一点异议。因为我不能断定,他是不是专为私运小册子的事情到山区里去的。我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就没有其他的目的。当然啦,我们只好自己说说,这不过是一种怀疑罢了。我觉得他很可能跟那里边的一个什么‘团体’有联络,而且也许正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圣诞周的一天下午,他去参加委员会的一次会议,那是在列卡陀医生的寓所里举行的。到会的人很多,他略微迟了一步,当他歉然地鞠躬微笑踏进会场时,似乎一个空座位都没有了。列卡陀站起来,要到隔壁房间里去给他搬椅子,但牛虻拦住了他。“不用费心,”他说,“我就坐在这儿也蛮好的。”说着他走到琼玛座椅旁边那个窗口,就在窗台上坐下来,头懒洋洋地靠在百叶窗上。
“你的意思是指哪一个——‘红带会’吗?”
“我听说你在莱克亨找我,当时我在比萨。那是一个多美丽的古城啊!大有阿卡迪亚[2]的意境。”
“不,短刀会。”
十一月下旬,牛虻通知委员会,说要到海滨去休假半个月。他显然是到莱克亨,但是列卡陀医生随后赶到那边想找他谈话,却找遍了全城也不见踪影。十二月五日,教皇国领地沿亚平宁山各省,爆发了非常激烈的政治示威,大家才开始猜疑牛虻所以忽发奇想要在隆冬时候到海滨去休假的理由了。那次起义平定了以后,他又回到佛罗伦萨来,在街上碰到列卡陀医生,和蔼地对他说:
“‘短刀会’!那是一群不法的人组成的小团体,里面大多数是农民,都是没有受过教育也没有政治经验的。”
这样,最后的话得由牛虻来说了。他发布了一张小小的传单,说他已为蒙泰尼里那种基督教的柔顺精神所感化,宣告自动解除武装,而且还准备搂住他将碰到的第一个圣信会派教士的脖子,痛流和解之泪。他结束道:“我甚至愿意去跟那位匿名的挑战者本人拥抱呢;而且,如果我的读者也像主教大人和我自己一样,明白这场论战所包含的意义以及那个人为什么要匿名的缘故,他们就一定会相信我接受感化是出于真诚的。”
“当初参加萨维尼奥起义的人也是这种情形;但是他们有几个受过教育的人做他们的领袖,也许这个小团体也有这种领袖。你要记得,罗玛亚省那几个比较激烈的团体里,大部分人就是萨维尼奥起义的余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觉得自己力量太薄弱,不能用公开的起义来反抗教会,这才退一步采用暗杀手段的。他们的力量还不够,手里拿不到枪,就只得先拿短刀了。”
十月底,蒙泰尼里回到罗玛亚省自己教区里去了,在离开佛罗伦萨之前,他作了一次告别的布道,中间提到了那一场论战,对于双方作者的激烈态度微微露点不赞成之意,并且请求他那不知名的辩护人在这一方面树立一种宽大的榜样,把这一场无益而不像样子的论战结束掉。第二天,《信徒报》上就登出了一则启事,说“一教徒”甘愿遵照蒙泰尼里主教大人公开表示的意旨,退出这一论战。
“但是你怎么会看出列瓦雷士跟他们有关系呢?”
自由党里的有些党员曾经大胆地向牛虻提出抗议,劝他不必拿这样恶毒的口气去对付蒙泰尼里,但是他们并没有从他口里得到怎样满意的答复。他只是和颜悦色地微笑,带点儿口吃有气没力地回答说:“真……真的,诸位先生,你们太不公道了。上次我对波拉太太表示让步的时候,我是明白提出过条件的,这回得允许我随意开个小……小玩笑。这是双方有契约的呀!”
“我没有看出,我只是猜想。无论如何,我以为把私运的事情托付给他之前,不如把这件事情查一查清楚。如果他同时兼任两方面的工作,那是要使我们的党受到极大的损害的,那只会毁坏我们党的名誉,不会有任何成就。不过这桩事情我们还是下次再谈吧。我来告诉你们一个从罗马来的消息。据说那边已经指定一个委员会,来起草一部地方自治宪法了。”
牛虻的答复是对新教皇及其拥护者加以更猛烈的攻击,特别是对蒙泰尼里,他很巧妙地暗示读者,那篇颂扬他的文章大概是他本人授意的。对于这一点,那匿名的辩护人又在《信徒报》上愤怒地加以否认。在蒙泰尼里逗留佛罗伦萨的其余日子里,大家的注意力被这个一来一往的猛烈的论战所吸引,甚至对这位有名的传教士本人也无心去注意了。
[1]基督教的节日之一,在3月25日,相传是天使迦勃里尔以耶稣降生的消息奉告圣母马利亚的日子。
但是蒙泰尼里并不缺乏支持他的人。那张讽刺传单发出之后两天,当地首屈一指的教会报纸《信徒报》上就发表了一篇漂亮的文章,题目是《答〈圣母领报节之秘密〉》,署名是“一教徒”。它针对牛虻的诽谤性的攻击为蒙泰尼里热烈辩护。这个匿名的作者以极大的雄辩和无比的热忱,先阐明了世界和平及善意待人的教义,指出新教皇就是这一福音的传播者;结尾并向牛虻提出挑战,要他为自己的论断中的任何一点提出证明,同时又庄严地劝告读者,不要相信这个卑劣的诽谤者。这一篇文章,作为一种特殊的抗辩文字,是具有说服力的,作为一篇文学作品,也有它的价值,而且这些特点都大大地超过了一般的水平,所以立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它的作者究竟是什么人,竟连报纸的编辑也猜不出。不久,这篇文章就印成了小册子,而这位“匿名的辩护人”就在佛罗伦萨的每一家咖啡馆里被人纷纷谈论了。
[2]古代诗人颂扬备至的世外桃源,在古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上。这里是讽刺性的用法。
有一天,城里又出现了一张传单,标题是《圣母领报节[1]之秘密》。即使作者去掉那个已为读者所熟知的签名——一只张开翅膀的牛虻——那种恶毒而尖刻的笔调,也一定会使大多数读者毫不费猜疑就认得出谁是作者。那篇讽刺文是用对话的形式写成的。托斯卡纳的人民算是圣母马利亚,蒙泰尼里算是那位天使;他手里拿着一枝纯洁的百合花,头上戴着一圈象征和平的橄榄枝,正在奉告人们:耶稣会派的教士们就要降临。对话中从头到尾都充满着人身攻击的隐喻和许多过分臆测的暗示,以致整个佛罗伦萨都觉得它既不忠厚又不公正。不过大家都还是笑起来了。因为牛虻那种板着面孔说的荒唐笑话里,包含着那样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因素,以致即使是那些最不赞成、最不喜欢他的人,也跟他的最热烈的拥护者一样,见了他的讽刺文章都禁不住哗笑起来。这张传单的口气虽然不受人欢迎,它却在全城人们的情绪上留下了痕迹。当时蒙泰尼里声望非常高,不论讽刺他的文章写得多么机智,都不能严重地伤害他,但是在传单流布的短时间内,一般潮流已经几乎转变到要反对他了。牛虻是知道该刺伤什么地方的;这时虽然主教大人门前仍有狂热的群众在那儿看他上下马车,但那欢呼声和祝福声中已常常要混杂着“耶稣会派的走狗!”“圣信会派的奸细!”这一类的反对口号了。
[3]里奥那多·达·芬奇(1452—1519),伟大的意大利艺术家,在绘画、雕刻、建筑、科学各方面都有特殊的成就。
当那漫画和讽刺文章暴风雨似的攻击过来时,显然只有一个人是能够始终处之泰然的,那就是蒙泰尼里自己。正如玛梯尼所说,一个人能用这样好的态度来对待别人的讽刺,那就简直不值得耗费精力去攻击他了。城里有人传说,说有一天蒙泰尼里和佛罗伦萨大主教在一起进餐,他在大主教的房间里看到了牛虻写的一篇对他肆行人身攻击的讽刺文章,拿起来念了一遍,又把它递给大主教去看,说道:“写得很巧妙,是不是?”
[4]意大利民间戏剧中的主角,一个和下面提到的快乐的女仆“考伦朋”谈恋爱的油滑的男仆。
显然,牛虻是一个擅长于为自己树敌的人。他是八月里到佛罗伦萨来的,但是到了十月底,那个请他来的委员会里就有四分之三的人赞同玛梯尼的意见了。他对蒙泰尼里那么无情地攻击,使得那些崇拜他的人也有些懊恼起来;甚至像盖利这么一个人,他最初对于这位机智讽刺家的一言一动都是竭力支持的,现在也渐渐露出忧虑的神情,以为大可不必去跟蒙泰尼里纠缠了。“品行端正的主教是不可多得的,偶然出现这样一个人,总该对他客气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