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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永远回不去的梦

但是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

……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像密林中幽幽的夜声。

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像大海拍击海堤,

1936年底,“西安事变”和平解决,蒋介石却将张学良扣押起来。当时于凤至正在美国旧金山陪伴子女求学,然而“学良不良,心急如焚”,她找宋子文帮助周旋。随后从美国飞回南京求见蒋介石。她多方奔走依然无果,张学良被判有期徒刑10年,尔后又遭长期软禁。

它会死去,

在张学良被软禁的开始几年里,于凤至获准陪伴在他身边。她陪着张学良由南京到浙江奉化、安徽黄山、江西萍乡、湖南郴州和沅陵,1940年又被转移到贵州修文阳明洞,辗转颠簸了三年多。这三年来,居无定所且行动言语都要受到监视,不能与外界互通有无。要问那段日子有多痛苦多难熬,于凤至从来不说,但她却因心情郁结而患上乳癌。她能陪他吃各种苦,却不能不为他心疼,一个叱咤战场的副司令,如今变成阶下囚,被关在小屋里,日日唱着《四郎探母》: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飞……他的悲哀落寞,没有人比她更懂。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她的病情终于恶化,再也熬不住,而且在美国的子女们也急需她的照拂,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次回到美国。但是想到能在外边为了张学良的自由而努力,她的心又定了下来。

而她一生不能看透的便是:爱,无须佐证。

到了美国以后,于凤至忍受着化疗的痛苦,努力和癌症斗争着,最后,她的头发大把脱落,左乳被摘除,终于挺了过来。就在病情稍微得到控制之后,她便开始为张学良的自由奔走呼吁,一边还要为孩子们和张学良的生活做打算。

在写赵一荻的文章里,大家总爱用一句“一生都是赵四小姐”来博同情或赞她的深情,但没人想过,于凤至也不过是个痴女人。她以张学良夫人的身份曾和那么多人站在一起,存留在那么多的老照片里。她以为只要她是他的夫人,以后更多的照片上有他,就会有她。她不过单纯地想要另一种佐证:他是她的,他还是她的。

纵观于凤至这一生,她身上有一点最重要的品质,怕是张学良其他女人都没有的,那就是胆识。有一件事是在张学良被囚禁后,于凤至考虑到丈夫一生的名节,将蒋介石的电文《不抵抗日军》带到美国,存入英国伦敦的汇丰银行,副本也在美国一个秘密的地方存放。无论宋美龄怎样索要,于凤至都不放手,她说:“我们都为人妻,作为我难道就不该为汉卿负责吗?……在我手中,它则是一块浴巾,可以擦去汉卿身上所有的耻辱罪名。”这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胆识和魄力。

在爱情上已经输了的人,再不能输了气度风范。她依然做那个端庄体贴、善解人意的于凤至。她请赵一荻进门,以姐妹相称,但是没有夫人名义,对外只称是张学良的秘书,在国内只能称其赵四小姐。就这样,他们三人在一所宅子中,同住、同进、同出,生活得也算无风无波。而那些和张学良有交往的人,都羡慕他有个和美的家庭,称他有两位贤内助。

于凤至到美国后,他们的联系受到诸多限制,每次只能简短地互报个平安。“每知他安康,我唯有痛哭”,这对她仿佛是最大的安慰。

直到1927年,这样的坚信与祥和要被打破了。这一年,张学良认识了赵一荻,他们以燎原之势相爱了,也以燎原之势让世界知道他们相爱了。而这一次,只有于凤至知道,是不同的。

1964年,台湾方面忽然传出所谓张学良亲笔《西安事变忏悔录》,于凤至并不知道这是蒋介石逼迫张学良写的。她一心以为是有人贬低张学良,损害张学良的声誉。这是她万万不能允许的,于是她开始在美国掀起了一场“营救张学良”的传媒大战。彼时,《洛杉矶太阳报》、《纽约时报》上相继出现文章抨击此事,影响极大。

他唤她大姐,她便以大姐的身份照顾他,无微不至;她是他的妻子,她替他操劳家事,陪他外出应酬。知道他用情不专,在外与别的女人同居,她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她的面上永远一片祥和。她坚信,只有她,是他镇宅的妻,就够了。

她的这一举动,引起蒋家的恐慌。这边宋美龄借着张学良在台湾接受基督教洗礼一事让他与于凤至离婚,而那边又以张学良的命为要挟,迫使于凤至离婚,从而断了张学良去美国的自由之路。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排列组合形态恐怕总有几十亿种,我们并不能以一两种常态来完全涵盖两人的感情。而且在我看来,所有感情都可能是一种感情,而一种感情也能够代替所有感情。在两人长长的一生中,她对他既有夫妻之情,又有姐弟之情、朋友之情、亲人之情。而他不能说没有被她的友爱、体谅和痴情所打动。

接到离婚协议书的她打电话问张学良,他只淡淡地说:“我们永远是我们,这事由你决定怎么应付,我还是每天唱《四郎探母》。”

张作霖对于凤至也是刮目相看,他当初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回报于文斗的救命之恩,也希望于家女儿能给自己儿子和家族带来好运。却不曾想小小年纪的于凤至竟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张作霖为自己应允张学良在外找女人一事而对于凤至心存有愧,所以便对于凤至格外关照。据传张作霖特别给这个儿媳面子,他平时发怒时,别人不敢上前,可于凤至一劝准能消气。

对她来说,他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只要有他那句“我们永远是我们”就足够了。

虽说在帅府院内,于凤至属小字辈,可很快,她就为自己立起了威信,因为她有礼博学、好善乐施又善解人意,而且平易近人,帅府上上下下都被她所折服。小小年纪便有此等修养与气度,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正室范儿”。

签下离婚协议书的于凤至,还亲自写信给赵四小姐:

张作霖为了不跟儿子硬碰硬下去,也怕闹出什么事端,让于家难堪,只好松口,说:“你的正室原配非听我的不可。你如果不同意旧式婚姻,你和于家女儿成亲后,就叫你媳妇跟着你妈(指继室卢夫人)好了。你在外面再找女人,我可以不管。”父亲已经做出如此让步,张学良只有服从,答应了这门婚事。

妹慧鉴:

1913年,有一次张作霖来到于家,亲眼见过于凤至之后,便把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定亲的事自然得到了张学良的强烈反对,因为他当时年纪尚小,谈婚论嫁为时过早。况且张作霖进驻省城奉天后,张学良开始学习西方文化,结交英美人士,而各类关于“民主”、“自由”的思想更是让他开阔了眼界和心胸,就不免对封建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方式十分反感。

“时间过得真快,自从1940年我赴美医治乳癌,已经廿余年不曾见面,真是隔海翘首,天各一方!

于凤至是梨树县商会会长于文斗的女儿,当年张作霖徜徉山林草泽时,曾受过于文斗不少的照顾,所以对其一直心存感激。两家也一直来往甚密。张作霖得知于文斗的女儿于凤至美貌无双,被称为“僻壤奇伶”,而且“福禄深厚,乃是凤命”,便留了心,因为他深信“将门虎子”与“凤命千金”是难得的姻缘,婚后一定大富大贵、大吉大利。

记得是1928年秋天,在天津《大公报》上看到你父亲赵燧山因你和汉卿到奉天而发表的《启事》,声称与你断绝父女关系。

1916年,15岁的张学良与于凤至结婚。于凤至是张作霖钦点的儿媳,所以在张家大院小一辈女人中,最受张作霖重视。

那时虽然我与你还不相认,但却有耳闻。你是位聪明果断,知书达理的贤慧女子。你住进北陵后,潜心学业,在汉卿宣布东北易帜时,你成了他有力的助手。为了家庭和睦,你深明大义,甚至同意汉卿所提出的苛刻条件:不给你以夫人名义,对外以秘书称谓。从那时开始,你在你父亲和公众舆论的压力下,表现出超人的坚贞和顾全大局的心胸,这都成为我们日后真诚相处的基础与纽带!

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

你我第一次见面,是1929年的冬天。我记得,那天沈阳大雪纷飞,我是从汉卿的言语上偶尔流露中得知你已产下一子,这本来是件喜事。但是我听说你为闾琳的降生而忧虑。因为你和汉卿并无夫妻名分,由你本人抚养婴儿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在你临产以前,就为你备下了乳粉与乳婴的衣物。那时我不想到北陵探望,令你难为情。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亲自到北陵看你。我冒着鹅毛大雪,带着蒋妈赶到你的住处,见了面我才知道你不仅是位聪明贤慧的妹妹,还是位美丽温柔的女子。当你听我说把孩子抱回大帅府,由我代你抚养时,你感动得嘴唇哆嗦,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你叫一声:“大姐!”就抱住我失声地哭了起来……

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

汉卿后来被囚于奉化,你已经由上海转香港。我非常理解你的处境,你和闾琳暂避香港完全是出于不得已!经我据理力争,宋美龄和蒋介石被迫同意我去奉化陪狱。嗣后,我随汉卿转辗了许多地方。转眼就是三年,妹,我只陪了汉卿3年,可是你却在牢中陪他20多年。你的意志是一般女人所不能相比的……

不看成双,只看孤单,

妹,回首逝去的岁月,汉卿对于我的敬重,对我的真情都是难以忘怀的。他为了尊重我,始终不肯给你以应得的名义……闾瑛和鹏飞带回了汉卿的信,他在信中谈及他在受洗时不能同时有两个妻子。我听后十分理解,事实上20多年的患难生活,你早已成为了汉卿最真挚的知己和伴侣了,我对你的忠贞表示敬佩……现在我正式提出:为了尊重你和汉卿多年的患难深情,我同意与张学良解除婚姻关系,并且真诚地祝你们知己缔盟,偕老百年!”

孤单的落在后头飞不上。

爱一个人便是不让他为难,便是以他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当时于凤至已经年逾花甲,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对张学良和赵一荻的感情她已经理解了,也看开了,她对女儿说:“我同你父亲之间的情义已超过夫妻间的爱情。我们之间除了爱情,还有价值更高的友情、亲情。除了婚约,还有友情、亲情的存在。我们的心是什么力量也分不开的。”

成双的欢天喜地声嘹亮,

后来,她在回忆录中提到此事,说:“我思考再三,他们绝不肯给汉卿以自由。汉卿是笼中鸟,他们随时会捏死他,这个办法不成,会换另一个办法。为了保护汉卿的安全,我给这个独裁者签了字。但我要向世人说明,我不承认强加给我的、非法的所谓离婚……”

也有成双也有孤单。

“我所有的道别都已说完。自儿时起,

“从南来了一群雁,

多少次别离慢慢塑造了我。

在后人眼中,那些轰轰烈烈、呼天抢地的爱总是大于一切,那样的爱才会先被关注,先被景仰,所以如今,只见赵一荻,不见于凤至。

但我又回来了,我将重新开始,

也许是她的爱来得太轻易,也许是他们相遇的时间、地点、方式都不对,也许是她的爱不够专横霸道斤斤计较。所有的猜测都不为过,所有的猜测也都可能是错的。他们二人的真相,只有他们自己才会明白。

这坦然的回归解放了我的目光。

爱是不能比较的,无法说到底是赵四那种飞蛾扑火的爱更浓烈,还是于凤至这种大义成全的爱更深沉。不过是独独感动于一个女人,要有多勇敢才能像她这般,念念不忘。

留待我的,就是充实这次回归,

世俗的眼光中,早早就把那些端庄大气的女人设定为别人的镇宅之妻,她没什么强烈鲜明的特色让人一眼记住,自然做不得什么小说的主人公,但她是诗,也只有她是诗,因为只有诗才会这般持久,持久地爱一个人、等一个人。

还有我永不忏悔的欢乐,

不比赵四小姐的跳脱灵动,她是端庄大气的,“生就一张很古典的脸,清清秀秀的,宛若一枝雨后荷塘里盛开的莲”。虽生于北方小镇的商贾家庭,却有着过人的学识修养,而且才思敏捷,填诗对句,鉴赏名画,均不在话下。

只因爱过酷似于这些分离,

她并不是大家想象中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旧式深闺中人,没见过世面,不识得大字,最好容貌气质也欠佳。相反,她很美。虽然民国的美现在看来都是要打折扣的,但从她存量可观的照片中,你会发现于凤至不但美,而且美得不一般,身形、气质以及穿衣风范都足可观,在那些顶尖的人物合影中,她竟从不曾被埋没。即使人们都认定她就是那种注定发不出声音的正室,也肯定想象不出于凤至自有的绰约风姿。

而又迫使我们行动的事体。”

在少帅张学良一生的峥嵘岁月里,除了几处连结国家命运的大事件以外,最为人乐道的便是他与赵四小姐的爱情。人们每每为追随了张学良72年的赵四小姐而赞而叹,更为她一生只有“赵四小姐”之名,直到52岁才能嫁与张学良而悲而哭。没有人愿意关心张学良的结发妻子——于凤至,世人眼中她不过是他父母包办的妻,注定是没有声音没有传说,有的只是张氏族谱上浅淡的一笔罢了。

如果说命运是风,那么于凤至便是芦苇,因为只有芦苇才能经得起花开似霞,更不怕萧索肃杀。丈夫被软禁在国内,孩子和自己在美国要上学、要治病,她还要想到他日后的生活,心心念念地盼着他恢复自由就能来美国,或是她回东北,一起过从前的生活。

辗转而沉默的时刻”

渺茫的希望只能是遥远的星光,煨暖不了眼前的冰寒。50年代,于凤至只身到纽约华尔街证券市场上去拼搏。当年中国东北大家族那位养尊处优的少帅夫人如今在美国华尔街炒股,而且如鱼得水,这在美国成了震惊朝野的大事,而在我们寻常人看来,这个女人的胆识与才识着实不简单。

那漫长的夜

到了60年代,于凤至的两个儿子已先后病殁异国。她便随女儿张闾瑛、女婿陶鹏飞一起迁居旧金山,依旧以炒股为生。直到70年代末,彼时旧金山股票市场一直低迷不起,前景堪忧,在一位商界友人的提醒和帮助下,于凤至勇闯洛杉矶,又做起房地产生意。

又算得了什么

不能不说商人出身的于凤至确实眼光独到,胆识过人,所以才能够在华尔街和房地产上都获得巨大的收益。初到洛杉矶,于凤至无意中看到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上面有一幢小屋挂着“出售”牌子,她下车仔细看过,当即决定把这块地买下。于凤至之前在股市里赚了钱便会买些房产,作为投资,但谁也没想到她会买下这幢不起眼的小破屋。于凤至将小屋翻修,又在周围种了新的草坪,最后成功以高价将这块绿地卖出。虽然已经年迈,她的商业头脑和气魄依然让所有人折服。

随之而来的一切

有人说爱情就是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她心念着他的自由,以及自由以后的生活,便不急着在病好后去见他,陪伴他,她要为他的日后细细打算。毕竟只有他是她的软肋,也只有他能给她在现世拼搏而无所畏惧的铠甲。

只要有落日为我们加冕

在洛杉矶,于凤至接连做成了几笔房地产生意。很快,由于生意的顺手,晚年的于凤至很快就在洛杉矶用重金购买了好莱坞山的林泉别墅。不久,于凤至又将好莱坞山上的一幢高级豪宅以高价购进了。这所山顶豪宅原是好莱坞明星伊丽莎白·泰勒的旧居。于凤至曾经对孙子孙女们说:“我将所有的钱都用在买房子上,就是希望将来你们的祖父一旦有自由的时候,这别墅就可以作为他和赵绮霞两人共度晚年的地方。这也是我给他的最好礼物了。现在,我的心愿总算得以实现了。”

此时此地

她买下了两座豪宅,内部都按照北京顺城王府的摆设布置,就是希望有一天,那人来美国,也有个像模像样的家,也是因为只有她最怀念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家。

将在成熟时坠落

张学良九十岁生日大寿时,终于获得了“平反”,并可以来美国看望家人。于凤至知道后欣喜交加,已经不良于行的她特意买了一根新的手杖,准备亲自去机场接他。她一直相信他们会再相见,但是这场准备了后半生的会面,并没有成行,而她为见他特意买的手杖也没能用上。

爱的苦果

1990年3月20日下午5时半,93岁的于凤至无限依恋地闭上了双眼,她等了一辈子的人没有出现,可见这中间有多少不甘。葬礼结束后,他们的女儿女婿遵照母亲“虽不同生,但要死后同穴”的遗嘱,亲自在她的墓穴旁留了一个空位,以留给他——于凤至心中永远的丈夫。但是直到她去世一年多,张学良才获得去美国探亲的权利,看到的只是她住了半辈子的白色小楼和黑色的大理石墓碑。而她身边留待他长眠的空位,到最后的最后,依然是空着,就像这分别了半生的岁月,她始终一个人,他始终有另一人陪伴。

融进殡葬夜色的河

从北方才女、富家千金,到声名显赫的少帅夫人;从癌症患者到华尔街房地产商人,这个传奇女子的一生就这样了却了。她漫长精彩的一生,洋洋洒洒写尽整个民国史,而她的人生却只有“有他、没他、随他、等他”那几十年,而已。真的如莱蒙托夫诗中说的那样:

山峰也会在黎明倒塌

也许我爱的已不是你,

当然,火会在风中熄灭

而是对你付出的热情。

这是否值得

就像一座神庙,

可你还不停地问

即使荒芜,

早有关于我们的传说

仍然是祭坛。

“古老的陶罐上

一座雕像,

——张学良

即使坍塌,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还是我们。

仍然是神。

张学良  于凤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