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儿脸一红,深知自己失了口,只是平日也不是没这么叫过,怎么今儿突然这样较起真儿来,正不知如何收拾局面,又是颜儿出来打圆场:“太太,老爷外头事多,还头一件惦记着太太,可知太太是福禄双全的人物,这病倒正经让咱们太太好好歇一阵子呢。”
太太刚才的气还没消,听这么一耳朵,立时把眼睛一瞪:“谁封的新姨太太?亏你算个大丫头了,杵谁的肺管子呢?”
颀儿见太太愠色渐消,也忙笑道:“正是呢,可不是福禄双全嘛,奴才生来笨,回个话也不拣要紧的说,白惹太太生气,还请太太听了喜信儿再责罚奴才也不迟:方才连喜儿进来传话,头一件便是喜——咱们家老爷调任兵部尚书了!忙的正是这个。”
正此时,颀儿放下监管廊下婆子们修换入冬窗纱的活计,进来传话:“太太,安管家外头打发人来回太太,说老爷外头正有忙不开的事,得知太太突然病了,着急问要紧不要紧,好歹好生养着才是,又说有忙不开的,切不可再硬扛着了,不如也教给新姨太太一些儿,到底为太太分担分担……”
“哦?”太太坐直了身子,想了想,又萎靡下去,“算得什么喜?我知道了,向老爷道喜,请老爷宽心,家里的事不劳老爷操心了,去回吧。”
成德会意,抹了把眼泪,转身去了。
颀儿看了颜儿一眼,讪讪地去了。
太太虽生气,却也心知儿子是好的,只是少了几分八旗子弟的锐气霸气,颜儿见主子暂时不言语,又忙推成德出去:“大爷,外头药已快好了,奴才先去?”
太太重重叹了口气,唤过颜儿,抚着手道:“你母家于咱们府上也是忠心耿耿几十年,虽都早已去了,可还是把你留下了。自刚记事儿就跟着我,我也知道你的秉性,伺候得虽好,我却连个像样的名儿也没给你起,你不说,可你的心思太太还是知道的,成哥儿那边没个可心的也着实不像样,从今儿起,你就跟着你大爷吧,起居冷暖你要更用心才是。”
成德压低声音道:“额娘别动气,事已至此,再伤了您的身子,倒叫儿子心不安了。”
说话间,成德已捧着药碗回来了,欠身坐在床边,吹药要喂,太太却不接,倒抬手摸着成德的脸:“瞧这小脸儿,都长胡茬儿了,是个大孩子了。”又拉着颜儿对成德道:“儿也知道,这是额娘身边最得力的人了,赏了你吧,阖府里,再没有比她更尽心的了,你要好生用,好歹别亏待了她,她和如萱丫头好,你善待她,也就不罔那丫头从前伺候你一场了,嗯?”
左右除颜儿一人再无别人,额娘教训儿子,下人原该回避,可此时颜儿是断不能走了,顶着太太的怒气,赶忙上来解劝:“太太留神别伤了元气,伤口才止住了脓血,这会儿小心又崩了,可就把大爷给您换药时一片孝顺的心给辜负了。”
成德先是一愣,明知说“赏”,意思就是把人放在屋里了,竟比如萱去前还要亲近些,想着被送出去的还不知是死是活,这边又要应承乱点鸳鸯谱的额娘,方才面露不悦已惹恼了她,加之又有病在身,更不好顶撞落个不孝的骂名,想着做人是如此之难,成德捧碗的双手不由无声颤抖,眼泪不由自主又掉下来,成德紧咬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过额娘。”又向颜儿俯身道:“颜儿姐姐!”
成德被骂得紧抿着嘴,头埋得低低的,两手紧抓着墨蓝嵌风毛的袍子下摆,一言不发,却不认错。
六
太太见成德还是心里有她,不免又翻了个白眼。不想成德竟扭头哽咽起来。于是太太狠命一蹬,将盖在腿上的薄被掀落地上,成德一惊,立刻站起来,垂手听训:“真是个没用的!些许小事,也至于你个爷们儿这样,都多大了,还让我操屋子里这份闲心!”
成德又一次看到如萱一人孤零零站在高冈上,身边是一片片火红的秋叶在风中飒飒作响,如萱一直望着远方,目不转睛,淡淡地笑着,听到成德唤,只轻轻转过头,又不回话……
成德原要询问额娘的伤痛,不想竟又听到这些揭伤疤的话,便别过脸去,不让眼泪叫人看见。
成德觉得嗓子喊得快裂开了,最后大喝一声如萱的名字,睁开眼,见的却是颜儿披着上衣正推自己——原来又是做梦。
看着几近魔怔的成德,太太哪有不心疼的,抚着成德煞白的脸道:“我病着几日,可苦了我儿!没个像样的人伺候也是不成的,若是如萱在,我也能放些心……”
“大爷可醒了,许是渴了,喝口茶吧。”颜儿贴心地递上从茶炉子上刚取下来的热茶。
这边正说着,只听睡梦中的成德一声惊叫:“看摔着了!”把自己也吓醒了。
“是你,对了,我竟忘了。”成德披衣坐起来,有体贴的大丫头贴身这样伺候,已经是年幼时的记忆了,成德有些不习惯,“夜还长着,我略坐坐再睡,姐姐先去吧。”
“能怎么样?他一个小孩子,无非苦闷一阵子,劝一会儿就好了,一提醒太太这边还等着,这不立马就又奔过来了,天大的事儿能大得过太太?太太睡了两天,他就守了两天,脸也没洗,衣裳也没换,”颜儿低头又瞅了昏睡的成德一眼,“人都瘦了。”颜儿记得如萱临走时的嘱托,时时记得照护着成德,不使家长们挑他的理,便把成德回去见满屋狼藉,又得知如萱带着唤作小英的小丫头出嫁时,是如何砸摔东西,如何哭闹的任性情景都瞒下了。
颜儿迟疑了一下,搬过来脚凳儿,坐在成德床边,仰头瞧着成德。
“怎么样?”太太往后一仰,若无其事地问道。
“大冷天儿的,仔细那下面凉,坐出病来。”成德和眼前人好像只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就像从前一样。
颜儿一边从床边的睡袍架子上取下一件太太家常的褂子,轻轻盖在成德身上,一边点头小声回道:“知道了。昨儿回去换衣裳,没见着人,就知道了。”
“大爷不用管我,只瞧瞧自个儿吧。”颜儿不求别的,只愿成德能说说话,没人的时候,哪怕发发火,出出气也好,总想方设法哄他,“这些日子,太太身上好得这么快,大爷的气色却一天差似一天,可知是累坏了,大爷还不好生调养?”
太太倚着炕被,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迷迷蒙蒙睁开眼,便见困乏不支的成德正趴在自己床边打盹儿,脸上还挂着泪痕,是刚睡着的样子,便给身边颜儿使个眼色,让给成德添衣,又唇语向颜儿:“都知道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心里闷闷的,头一挨枕头,人就又精神了,好不容易睡了,却又好像想这想那的。”
五
“总不过是从前的事吧?依我说,她不过是嫁人,以后咱们是亲戚,早晚有再见的时候……”
成德接过来看过,其中一副是“双柏散”,另一副便是人参、黄芪、当归、川芎等,谢过王太医,着人送走时,那老先生还兀自慨叹:“可惜哥儿生在这豪门,不然以你家哥儿的天资,唉……”送他出来的颀儿不平道:“真是个老糊涂了!我们家大爷的能耐多着呢,真跟了他去还不可惜?”
颜儿本想掏心掏肺地劝说成德,不想成德却不把她当知己:“姐姐想哪儿去了。”也不顾颜儿劝阻,翻身趿了鞋,便往书房里去,“左右也是睡不着,姐姐也别搅我了,我看会儿书,一个人静静。”留颜儿一人怔怔在原地默默拭泪。
王大夫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小哥儿真是人中龙凤,‘粗粗’看来便用对了药,以后若能悬壶济世,我们这些混吃喝的江湖郞中,怕是要喝西北风喽!”笑毕,提笔写了两副方子交与成德,一副内服,一副外用,又嘱咐成德道:“太太这病拖得的确太久,又有些年纪,理当温法去毒,药倒是便宜的,只不过,虽然得治,怕日后时气不平,复发也未可知,按时服了这药还不足,外头的伤口也要勤换药,一定要嘱咐那心细手巧的可用之人才好。”
“而今才道当时错……”成德自己研开的墨,颇不均匀,字迹深深浅浅,搅得心绪也起起浮浮。成德写不下去了,推开纸笔,随手翻看书案左上角的一摞稿纸,那是她的字迹:“白樱桃,生京师西山中,微酸,不及朱樱之甘硕。”字迹到此为止。成德已经记不清她走后,自己背人处流了多少次泪,有时,是脑子里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泪水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淌。和如萱有关的东西,已经都被有心的颜儿趁成德不在时,以太太的名义命人收拾干净了,只这些手稿还在,成德将已浸满泪痕的皱皱的纸按在胸口,紧闭上已经哭疼了的双眼,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就这样,半梦半醒地熬了一夜。
成德略一皱眉,心知王太医“医家圣手”的称号断不是虚名,怎么竟开这么个虎狼药给年届不惑的额娘,便是病症见得多,不以为重,也不该拿个散结活血的药治附骨痈的,额娘右足跟已溃得流出脓血,再用这个还不要坏事?便是新手也不会如此糊弄,可转念一想,这老人家也可笑,这个节骨眼还开得起玩笑,可见额娘病得不重,不由转忧为喜,将自己的见解说与他听:“老先生,家母可是劳累过度才致如此?学生素来不通医术,怎好与先生断是非?王大夫请自斟酌便是,料您定是手到病除了。不瞒您说,家母身上向来硬朗,此次突然病倒,当真把学生吓坏了,所以方才您还未到时,病急乱投医,自个儿胡乱瞧了些野方子,只才粗粗看到有个‘托里消毒散’的方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还要请教先生。”
七
来至外间屋的书房里,成德亲自为大夫铺就了纸笔,又问病情,王医究也不急着落笔,倒是自己犯了老病——给成德出起了难题:“哥儿先时就有至孝的美名,如今太太这样儿,老奴更是不敢不仔细了,倒想请教哥儿一声,依老奴的意思,便按‘仙方活命饮’的方子使了,不知哥儿的意思?”
“大爷起了么?”蔻儿在窗下唤。
成德连着一屋子仆从大气儿也不敢出,等着王大夫的论断。王大夫诊了脉,因是外伤,又仔细瞧了伤口,便吩咐丫头放下了帷幔。
成德比里面的丫头们听得都真,一激灵醒了,眼睑红肿得像桃一样,哑着嗓子应了声:“进来候着吧。”蔻儿闻命麻溜地进来了。
这王大夫与明珠一家通好,乃是京城里有名的医家圣手,可这位身为太医的妙手却有几项不通的毛病:一来不喜人家称呼“太医”,而要叫“大夫”才称其心,二来向来好为人师,一等富贵人家请他诊治,不论大小病情,他定要在其家人面前把医理药经讲通彻才罢休,非急切要命的病堵不住老人家的口,三则,老太医上了年纪,总该考虑衣钵传承的事了,如今见了谁家稍有灵气的小哥,便要其拜师学艺,人都道这老人家糊涂,慢慢地,上数的几家上等人家非紧急病症竟不愿请他了,只是明珠一家,待人接物谦恭礼让,尤其让老医究欢喜,今日请他,自然是更尽职尽责了。
已有小丫头端着脸盆手巾伺候洗漱,蔻儿跟前跟后地拿各种好听的话溜着边儿:“爷这些日子没去监里,那帮少爷都想您了呢!又听说表姑娘刚进了宫就封了常在,都嚷嚷着要给大爷道贺呢!”其实哪里是“听说”,又是“听”哪个说?无非是蔻儿嘴快,有了好事一刻也按捺不住便嚷嚷出去,又有那些正愁联络巴结没有门路的人,听说成德家有喜事,都抢着显得热络,见不着成德本人,蔻儿便成了红人儿。
一位身材稍稍发福的老者,正端坐在放下内帷幔的床前号脉,见成德拨开众人毫无顾忌地进来探视,双目炯炯地看着这位小爷,神情稳重地缓缓点点头,见大夫这样的态度,成德才稍稍放下心来,垂手侍候在大夫身边。
成德一夜没有好生休息,本来懒得回他,听他提起表姑娘,忽飞来一句:“蔻儿!你记得送表姑娘进宫时,她可对若荟说过什么没有?!像是有什么瞒着咱们?”
“快,快过去看看!”成德甩袖跟着出来,一路大步跑着回到后院,正房里已围了一屋子人。
“对若荟说什么?没啊,爷想起什么来了?”
候了半日,终于有蔻儿来报:“王大夫到了,已请到后院去了。”
“你如萱姐姐嫁人了。”成德又没了魂儿。
成德听罢,更是急得团团转,也等不得王大夫到,竟自己寻到阿玛的穴砚斋里,翻起旧医书来。
“哦,这事儿啊,奴才早知道啦!爷甭惦记她了,如今她在别人跟前伺候,与咱们什么相干?”蔻儿想轻描淡写地混过去。
其实颜儿还少说了一样,便是太太一向好强,不肯因为些许小病瞧大夫,再者伤的地方也不好瞧,便硬是生生拖成眼前的样子。
“什么?!原来你也是知道的?狗奴才!”成德登时变了脸,帕子“啪”地甩进盆里,溅得小丫头一身一脸的水,慌忙收拾着下去,都知道近日大爷坏了脾气,今日尤甚,竟揪着蔻儿的领子拎起来要打。
颜儿也自责:“大爷快别问,太太这病也是有些日子了,刚入夏时,就觉得脚跟疼,我们也求太太趁早瞧,可太太偏说府里要紧的事情多,抽不得身,定要把表姑娘入宫的事都忙完了才罢,不承想竟拖到这步田地,如今看哪里是小病?刚见袜子上都是血,可怎么好?”
“大爷,大爷!大爷饶命!小的也是前儿才听说的!”蔻儿吓得捧着成德的手,脸都变了形。
成德急得一面唤管家速速请素来与明府交好的王忠献大夫,一面绕过屏风,揪住颜儿责问这病的来源。
颜儿闻声挑帘进来,见如此忙上来解劝:“爷快住手,小厮们打不坏,爷自己倒闪了手!”说着又伸手拦阻,“连我们也不知道的事儿,他在外头伺候的,哪里就知道了?再说,他是大爷的跟屁虫,不跟谁好,也不会得了什么信儿瞒着您啊!”
东府后院正房里,太太仰面躺在床上,右脚被垫起来两个枕头高,人也昏睡着,高烧不退,来来去去的仆从人等敛声屏气不敢惊动。
听这些话,也是不无道理,成德住了手,却仍不给颜儿好脸儿:“哼,别人也不说了,颜儿姐姐有什么不知道的?又不是你的身外事?”
四
“我?我!”颜儿涨红了脸,话也说不周全,“大爷何苦来?那边儿应承得天衣无缝,原来心里竟藏着这样的算盘!让我们怎么说?”说着,委屈得哭出了声,“我们原只是奉了命来伺候,爷嫌不中用,只管退回去就是了,生死也不与爷相干,免得教我们在这里受白眼。”
看着明府里一宗“正经事”终于办成了,太太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当着蕙表姑娘,强挣扎时的要强心也松了下来,“哎哟”一声,抓着颜儿和颀儿的胳膊肘蹲坐在地上。这可吓坏了随行的主仆几人,登时四下一齐围上来。
成德心里,一直是提防着颜儿的,毕竟这是太太的人,又不与自己是一条心,何况,她是顶替了如萱的空儿,更让人怀疑是鸠占鹊巢,忍了这些天,现在终于说白了,可她偏是个嘴笨的,自己有理说不清,成德自然不肯就此说软话,只闷着一声不吱,却仍是恨恨地看着她。
集秀门执事太监一声唱喏,宫门“咣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一阵刺骨的秋风吹得成德的碎发迷了眼,成德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远远地还有另一个人目送蕙姑娘和若荟的,便是张纯修。
见成德眼里像投出把刀子似的盯着自己,颜儿更是要往绝了做:“大爷也甭多嫌着我们这眼中钉了,我自己去回!奴才也不敢说委屈,只是把主子气个好歹,岂不是我们的罪过?”说着,甩下刚拿进来要给成德换上的外衣,扭身儿哭着要去,蔻儿赶忙上来拉,一时,书房里哭的闹的劝的乱作一团。
三
成德也急了:“你们都甭急,我明白,你们都是明里哄着我,暗里费心思整治我!明儿我也走,你们也都清静了。”
一种花开,两样心情。明府的正门里,走出来的是个未来的娘娘,前呼后拥,渌水园的后门,抬出来的却是个可怜的丫鬟,前程未卜。集秀宫门外,表姑娘下了自家的软轿,由小太监引领着,坐上宫里的小乘宫轿,若荟扶着轿杠,踌躇满志地踏上了飞黄腾达之路;渌水园外,如萱已哭得没有了眼泪,任由人打扮得像个冲喜的木偶,连推带搡上了小轿。乔姨娘和柳絮儿奉了太太命带着几个下等婆子观景儿似的凑热闹。回首园中人去楼空,从此天各一方。
“大爷往哪里去?”蔻儿还听不出门道。
二
“我有哪里可去?我去死!”成德捶着书案,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把颜儿倒逗乐了:“你这样寻死觅活成了什么样子?临走人家还叮嘱我们照应你,要是让她知道了你是这个样子,准也瞧不起的!”颜儿又软语劝成德,又使个眼色让蔻儿先出去。
“哪里还等你用这些心呢,你阿玛上上下下早打点好了,几千两银子的花费呢!”说到“花费”时,太太故意提高了嗓门,“咱们这样的人家,断不能让人看低了,蕙丫头啊,只管宽心进宫受人尊敬就是。”
“你又提她做什么?无情无义不声不响地自己去了,留我生不如死在这里,去也没处去……”成德又呜呜地哭起来。
“是,儿子就是得信儿专门从监里赶回来为表姑姑送行的,里头的事已嘱咐子清照应着。”
“这可是没有的事儿,”颜儿毕竟是个心地纯善的女孩子,“咱们都是一块儿长大的,谁心里没有谁呢?若是真没有你,还时时替你想着前程?她不告诉你,不就是担心你因为她惹老爷太太生气?现在不比小时候了,除了你,还有二爷,虽然还小,毕竟不是独子了,说话行事要想着立身正名,不说是在父母跟前争宠,也要在兄弟面前树个榜样,说到外头去也好听啊!连她,连我,都想得到的,大爷识文断字,知书明理,怎么就忘了?竟说她无情无义,连我都替她觉得冤!白白伺候你这么多年。”说着,颜儿眼眶又湿了,“后话更是没理,怎么说没处去呢?她偷偷跟我说,还等着你把外头的宅子建好,等你接她去呢!”
太太令颀儿打起轿帘,见成德衣着锦绣,顾盼神飞,不免心生欢喜:“既然来了,就好好送送蕙丫头吧,一来尽尽一家子骨肉的情谊,二则让里头人瞧见,也让丫头脸上有些光辉,咱们这一大家子呢!”
一席话说得成德如醍醐灌顶:“她说起外头宅子的事了?是啊,她说要等我的,我信!”成德腾地一跃蹦起来,急急忙忙换衣要出去。
成德将缰绳扔给蔻儿,径自走过去,却听表姑娘在轿内悄声训斥若荟道:“这个时候了,还多嘴?!快悄悄的吧。”
“哎?要往哪里去,吃早饭!”
颜儿从后面一顶蓝顶软轿里走出来,向成德唤道:“大爷,太太让你过去呢。”低头说完,便扭身回去,也不正眼看成德。
“老爷新拜了官,当儿子的还没去道贺呢!”成德漱了口,含含糊糊嚷着去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