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盘问好了!”母亲说,“就是被抓了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首先得把巴沙的演说词分发出去……”
“可能就是您!他们一定会盘问您的……”
“这已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分发到城里和工人区去……您认识娜塔莎吗?”
小孩默默地鞠了一躬,握了握母亲的手,又出去拿了小面包进来,在桌旁坐下。柳德米拉一边倒茶,一边说服母亲不要回家,等打听清楚警察是在等什么人后再说。
“当然认识!”
“谢辽沙,认识一下吧!这位叫佩拉格娅·尼洛夫娜,昨天被审判的那个工人巴维尔的母亲!”
“请您送到她那里去……”
小男孩提来了茶炊。
小男孩在看报,好像什么也没听,但有时他的眼睛从报纸下看着母亲的脸。而当她的目光与他那活泼的目光相遇时,她很高兴,脸上露出了微笑。柳德米拉又重新谈起尼古拉,但话中已没有对他的被捕表示惋惜的意思。母亲觉得她的这种口气是很正常的。时间好像过得比哪一天都快,刚喝完茶就临近中午了。
母亲感到:柳德米拉今天和以往不同,很平易近人。在她那苗条的身材柔韧的摆动中,蕴藏着无限的美和力量。她那严峻而苍白的脸也显出几分温和。一夜的工作使她眼睛下面的黑晕又增加不少。可以感到她在强打精神,心灵的弦绷得很紧。
“时候不早了!”柳德米拉大声说道。
“拿来吧,谢辽沙!这是我的学生!”
与此同时,有人在急急地敲门。小男孩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女主人。
“我把茶炊拿进来?”他声音响亮地问道。
“去开吧,谢辽沙!会是谁呢?”
门口站着个黑头发、面色绯红、长着一双美丽的蓝眼睛和弯钩鼻子的小孩。
她镇静地把一只手放在裙子的口袋里,对母亲说:
“最近他经常在城市工人中组织学习,总之,该他出事了!”柳德米拉皱着眉镇静地说道,“同志们都说:走吧!他不听!照我看: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强迫他走,而不是劝说……”
“如果是宪兵,您,佩拉格娅·尼洛夫娜,请站在这个墙角,谢辽沙……”“我知道!”小男孩小声答着跑了出去。
她叹了口气,但没有悲伤,对这种心情她也暗暗感到惊奇。
母亲笑了笑。柳德米拉的这些预防措施并未引起她的不安,因为她心中没有发生不幸的预感。
“果然这样!”母亲点点头说,“唉,可怜的……”
进来的是矮个子医生。他急急忙忙地说道:
“尼古拉的预感是对的!”柳德米拉边走进来边说道,“他已经被捕了。我照您讲的派了个小孩去他那里。他说:院子里有警察,有个警察躲在门背后。一个小孩认识的密探在走动。”
“第一件事,尼古拉被捕了。啊哈,您在这里,尼洛夫娜?抓人时您不在?”
母亲朝窗口看了一眼。街上寒风凛冽,阳光灿烂。她心中一片光明,但很热。为了心灵所获得的一切,为了心中能闪耀着落日前的霞光,她怀着一种要对谁感恩的模糊心情,想痛快淋漓地和人们畅谈一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要祈祷的愿望使她激动。她想起一个年轻人的面孔;记忆中那句“这是巴维尔·弗拉索夫的母亲!”响亮的喊声又在耳边响起;萨莎眼中闪射着愉快而温柔的光;雷宾阴郁的身影站在眼前;儿子古铜色的刚毅的面孔微笑着;尼古拉不好意思地眨着眼睛。突然,这一切被一声轻轻的深深的叹息所搅动,交织成一片透明的五彩云霞,把所有的思绪包裹在平静的感觉之中。
“他派我上这儿来的。”
“我的茶炊还不知怎么样了?”
“啊,我不认为这对您有什么好处!……第二件事,昨天夜里许多年轻人油印了五百份演说词。我看了,干得不坏,准确、清楚。他们想傍晚在城里散发。我不赞成。城里最好散发铅印的。那些油印的最好送到别处去。”
沉默了一会,互相看了一眼,她们两个都会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柳德米拉走出房间,说:
“就让我送到娜塔莎那里去吧!”母亲连忙说道,“给我吧!”
“我不知道!”她回答。
她恨不得尽快把巴维尔的演说词散发出去,好让儿子的话传遍各地。她以期待的目光望着医生,准备求他。
“您在想什么?”女主人走近她,亲热地问道。
“天知道你现在干这种事合不合适!很可能你也被暗探盯上了。”医生犹豫地说道,掏出了表,“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三分。火车两点零五分开;五点十五分到达那里。您傍晚到达,还不算很迟。但问题不在这里……”
母亲站在房间中央,衣服只穿了一半,沉思了片刻。她感到:那个整天为儿子担惊受怕,只想如何保护儿子的身体的她,现在已不一样了。过去的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消失在遥远的地方,或许已被激情的烈火燃烧殆尽。这使她感到轻松,清洗了灵魂,在心中浇注了新的力量。她倾听着自己的心声,希望能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同时又害怕重新唤醒原有的那种焦灼不安的情绪。
“问题是不在这里!”女主人皱着眉重复道。
“当这个人你很喜欢,那个也很亲近,替大家担忧,怜悯每一个人,胸怀一切的时候,你怎么能把自己放在一边呢?你又怎么去走到一边呢?”
“问题在哪里呢?”母亲走近他们,问道,“问题是只要能把这件事办好。”
母亲看了她一下,从床上站起来,边穿衣边说道:
柳德米拉凝视着她,揉着自己的前额,说:
“您不是在说自己!”
“问题是这对您很危险。”
柳德米拉很快地抬起头,用爱抚的目光看了母亲一眼,说道:
“为什么?”母亲热切而急迫地喊了起来。
“走着,走着,大家向着一个目标前进着。您知道将会有多少艰难困苦!人们在受苦,挨打,遭受残酷的毒打,而人间的很多快乐没有他们的份——这是很痛苦的!”
“您听我说‘为什么’!”医生声音忽高忽低地很快地说道,“您是在尼古拉被捕前一小时离家的。您跑到工厂去,那里的人都知道您是女教师的婶婶。在您到那里之后就出现了违禁的印刷品。这一切都像根绞索般围住了您的脖子。”
她所熟悉的那种振奋激动的心潮又在心中涌起,使她胸中充满各种形象和思想。她在床上坐了起来,急忙用言语把这种思想说出来:
“我可以不让别人发现!”母亲很激动,想说服他们,“回来之后,即使他们抓住了我,问我上哪儿去了……”
“我也弄不清,”母亲小心地说道,“有时候也觉得很难。但事情那么多,又都那么重要,那么令人惊奇,一件接一件发生得那么快,那么迅雷不及掩耳……”
停顿了一下之后,她高声说道:
“当然很艰难!”柳德米拉叫道。
“我知道怎么回答!我就说:我从那儿出来就直接到了工人区,那儿我有个熟人叫西佐夫。我从法院出来就上他那里了,因为很伤心。他也很伤心,因为他的侄儿也被判了刑。他也会这么说的。”
母亲动了动眉毛,沉默着,想着。
母亲感到,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会让步的,因此迫切地想尽快地取得他们的同意,于是她越来越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们终于让步了。
“我也在想着您……您独自一个人,过得很艰难!”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但要百倍小心。”医生勉强同意了。
柳德米拉笑了起来,笑声低而柔和。
柳德米拉没作声,沉思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的脸拉长了,神情忧郁。她抬起头,脖子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好像脑袋突然变得很沉重,总要往胸前垂下去。母亲发觉了这一情况。
“好,反正一样!但我很喜欢您的微笑。这样安静、善良……真挚!”
“你们总是爱护我!”她笑着说道,“对自己却不爱惜……”
“什么梦也没做!”
“不对!”医生答道,“我们爱惜自己,也应该爱惜!对那些无谓地浪费自己力量的人,我们将狠狠地责骂,也应该责骂!现在这样吧,您上火车站等着取演说词的传单……”
“我很抱歉妨碍了您,显然,您做了个很幸福的梦……”
他向她说清楚应该怎么去做,之后,他看了她的脸一眼,说道:
她全身动作轻盈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床前,弯腰望着母亲的脸。在她那温和的眼睛里,母亲见到了一种亲切、亲密和坦诚的神情。
“好了,祝您成功!”
“本想叫醒您的,但走近一看,您睡得那么香,脸上还带着微笑……”
他好像仍不满意什么地走了。当门在他身后关上之后,柳德米拉默默地笑着走到母亲身旁。
“您怎么不叫醒我呢?”
“我能理解您……”
“早安!”柳德米拉应道,“快十点了,起来我们一起喝茶吧!”
她挽着母亲的手臂,又轻轻地沿着房间走来走去。
“啊呀,我的天!”母亲不好意思地叫道,“我这是怎么啦,睡了很久了,是吗?”
“我也有个儿子。他已十三岁了。但他跟他父亲在一起。我的丈夫是个副检察长。而孩子跟着他。他将来会怎么样呢?我经常考虑这……”
当母亲睁开眼时,房间里已充满了晴朗冬天的寒冷的白光。女主人手里拿着本书躺在沙发上,带着与往日不同的微笑,望着母亲的脸。
她那含泪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沉思地轻轻地说了下去:
母亲累得头昏脑胀,但心里却出奇地平静,一切都在眼前闪着柔和而温暖的光,平静而均匀地充塞在她的胸中。母亲很熟悉这种平静的心情:每当重大的动荡过后,都会出现这种心情。以前,她会略有不安,而现在,只会使他的胸襟更加开阔,由于巨大的激情的鼓舞而变得更加坚强。她熄了灯,躺在冰冷的床上,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很快进入了深深的梦乡……
“现在教养着他的人,是我最亲近的我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们的死敌。因此,我儿子将来可能成为我的敌人。他又不能跟我一起生活,我现在是顶替着别人的姓名。我已经有八年没有见过他了,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呀,整整八年!”
“她心里有什么烦恼……”
她在窗户边站住,望着苍白而空旷的天空,继续说道:
她在炉子里添了两块木材,挺直身子,走进靠近炉子的那扇又高又窄的门,随手把身后的门紧紧地关上。母亲看着她的背影,一边开始脱衣服,一边想着女主人。
“如果他跟我在一起,我将变得更坚强些,心里也不会留下永久的创伤。哪怕他死了,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我很快就排好字。您睡吧,这是您最难的一天,一定累了。您就在这儿的床上睡吧,我不睡。深夜时说不定还要叫醒您,请您帮忙呢……睡觉时请熄灯。”
“我最亲爱的!”母亲轻轻说道,感到心中一阵阵灼痛。
柳德米拉用黝黑的手理了理梳得很光的头发,把脸转向窗口。一个淡淡的影子在她的脸颊上颤动,很可能这影子是抑制住的微笑。
“您是最幸福的人!”柳德米拉含着微笑说道,“这真了不起,母亲和儿子并肩战斗,这是少有的!我真羡慕你。”
“现在已经不怕了……”
弗拉索娃情不自禁地喊道:
母亲坦然地微笑着,答道:
“是啊,是非常好!”她好像吐露秘密似地放低声音继续说道:“所有的人:您、尼古拉·伊凡诺维奇,所有追求真理的人,突然一下子都变成了亲人。我了解所有这些人。你们的话我不全懂,可其他的一切我都明白!”
“也害怕,对吗?”
“您说得好,是这样的!”柳德米拉说,“是这样的!”
“当然好!”母亲说道。
母亲把手放在她胸前,轻轻地推着她,用几乎是耳语般的声音说着,似乎是在倾听着自己的心声:
“我不想跟您谈论您的儿子——我没见过他,也不喜欢说这种令人伤心的话。我知道,当自己的亲人被流放时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我想问您:有这样的儿子好不好?”
“全世界的孩子们都在前进!这一点我懂。世界上的孩子们都在前进,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孩子,从四面八方朝着一个目标前进!那些有着美好心灵、正直聪明的人们都在前进,都在起来反对一切邪恶势力,把虚伪狠狠地一脚踢开。年轻力壮的人们带着自己锐不可挡的力量和所有一切,奔向一个目标——正义的事业!他们去战胜人类所有的苦难,去清除世界上一切不幸,去征服一切邪恶——并且必将胜利!有人对我说:新生的太阳必将升起,并且将普照大地!我们一定要把所有支离破碎的心拧成一颗心,我们一定能做到!”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母亲想起了已遗忘了的祷词,燃起了新的愿望。她把这些祷词像火花一样从心中抛撒出来。
“这——太好了!气盖山河,掀雷决电。”
“在真理和理性的道路上前进的孩子们,把他们的爱带给大家。他们为一切创造了新的天空,用发自内心的不灭的火光照耀着一切。在孩子们对全世界像烈火般炽热的爱里,正在创造着新的生活。有谁能扑灭这种炽热的爱呢,有谁?有什么力量能高于这种爱?有谁能战胜它?大地孕育了这种爱,整个生活都希望这种爱能取得胜利,是整个生活!”
柳德米拉开始漫不经心地读巴维尔的演说词,后来,渐渐把头凑近稿纸,很快地把读完的部分放在一旁。刚一读完,她站起身,伸直腰,走到母亲面前。
母亲因为激动而感到乏力,她离开柳德米拉坐了下来,喘息着。柳德米拉也走开了,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仿佛怕弄坏什么东西似的。她轻盈地在房间里走动着,那似乎是漠然的眼睛里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这使得她显得格外颀长、挺拔苗条。瘦削严峻的脸上露出全神贯注的神情,嘴唇紧闭。房间的寂静使母亲很快平静下来。当发觉柳德米拉的情绪之后,母亲歉意地低声问道:
“你生活得太苦了!”母亲突然爱怜地想道。
“我也许有什么话讲得不合适吧?”
炉火的反射火光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的脸又变得严峻,甚至有点傲慢。
柳德米拉很快地转过身来,吃惊似地望了她一眼,向母亲伸出手,像要阻止什么似的急忙说道:
“要是他们上我这儿来,我就会向他们开枪!”听完母亲的讲话之后,她低声然而是决断地说道,“我有权自卫,反抗暴力!既然我号召别人这么做,那我自己更应该做出榜样来!”
“讲得好,是这样,是这样!但我们不要讲这些了。希望能像您所讲的那样!”接着她较为平静地继续说道:“您应该尽快出发,路远着呢!”
柳德米拉把稿子塞进腰带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在她的眼镜镜片上反映着炉火的红光。火光像热情的微笑在她那毫无表情的脸上跳动。
“好,尽快走!哎呀,您知道我是多么高兴!我带着儿子的讲话,我亲骨肉的话!要知道这就像是自己的心里话一样!”
并向她讲了尼古拉已做好被捕的准备的详细情况。
母亲微笑着。但她的笑容并未在柳德米拉的脸上得到多少回应。母亲感到,柳德米拉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为的是使母亲欢乐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但是母亲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种执拗的愿望:要把自己心里火热的情绪倾注到柳德米拉严峻的心灵中去,让它也燃烧起来,以便与自己充满喜悦的心发生和谐的共鸣。她抓住柳德米拉的手,紧紧握住,说:
“就是这个,请您尽快把它印出来……”
“我亲爱的!当一个人已经知道,在生活中有了普照全人类的光明,并且总有一天人类将看见它,并衷心欢迎这光明的到来时,这该有多么好啊!”
母亲觉得柳德米拉的声音有点古怪。她看了她的脸一眼:她薄薄的嘴角边挂着微笑,眼镜镜片后闪动着没有光泽的眼睛。母亲把目光移向一边,把巴维尔的演说词交给了她。
她那和善宽大的脸在微微颤动,眼睛微笑着闪着光,眉毛在飞舞,使眼睛显得更明亮。伟大的思想使她陶醉。她把心中激动着的一切,把所体验到的一切,都灌注到这些气贯长虻的思想中去;她把这种思想压缩到由闪光的词汇构成的,容量很大的结晶体中去。这些思想在那些年事已高的人的、被充满活力的春天阳光照耀着的心中,越来越茁壮地生长着,宛如鲜花怒放,日益璀璨瑰丽。
“我知道!没事是不会上我这儿来的……”
“要知道,这就像为人类诞生了一个新的上帝!一切为大家,大家为一切!我就是这样理解你们大家的。真的,你们大家都是同志,大家都是亲人,大家都是一个母亲——真理的孩子!”
“我来是找您有事!”母亲发现女主人在注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母亲的心里又掀起了兴奋的波涛,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好像要拥抱似地张开了双臂,继续说道:
“为什么?”母亲答道。她在努力探寻:这女人是在哪里印刷呢?但又没有见到什么异样的东西。在这间有三扇临街的窗户的房间里,摆着沙发、书柜、桌子、椅子,靠墙放着床。离床不远的角落上有个洗脸池,另一个角上放着炉子。墙上挂着几张画的照片。一切都是新的,既牢固,又干净。所有这些摆设都反映着女主人那修女般冷若冰霜的个性。可以感到这里掩盖和藏着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母亲仔细观察了下两扇门:一扇是她刚才从小过道走进来时经过的;另一扇在炉子旁,又高又窄。
“当我自己默念着‘同志’这两个字时,我的心就会听见前进的脚步声!”
“这儿难得有人来,只要有人来这里,我就开始说这些话,您不觉得好笑吗?”
她终于达到了自己所想的目的:柳德米拉的脸上泛起了奇异的红晕,嘴唇在颤动,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夺眶而出。
忽然,她在母亲的面前站住了,好像道歉似地低声说道:
母亲紧紧地抱住她,无声地笑了,为自己心灵的胜利感到几分自豪。
“人们愚蠢的程度大大超过凶恶的程度。他们所看到的只是眼前的、马上伸手可取的东西。所有近在咫尺的东西都毫无价值,而珍贵的东西都远在天涯。要知道,事实上如果生活变成另一个样子,大家活得更轻松些,人也变得更聪明些的话,这对大家都有利,也都会快活些。但为了实现这一愿望,人们现在就必须更操心一些……”
临分别时,柳德米拉看着母亲的脸,轻声问道:
炉子吸着房间里的空气,发出嘶嘶的声音;火焰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女主人从容不迫地说道:
“您可知道:跟您在一起是多么好啊?”
几分钟后,母亲已坐在柳德米拉的小房间里的炉旁烤火了。女主人身着黑衣服,束着腰带,慢慢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整个房间里充满着她走路时发出的沙沙声和那发号施令式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