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雅各布确认道。
像那样沿着公路奔驰真是令人惊叹,风吹在我脸上的感觉,速度,还有自由……这使我想起过去的生活,他背着我奔跑,在没有路的丛林里飞驰而过——我就在那一刻停止了思考,放任记忆闯进来,突然让我感到痛苦不堪。我退缩了。
“还好。”我努力像先前一样令他信服。
而且还发现了打开幻觉的钥匙!至少,我希望我找到了。我会尽可能快地验证这一推论的,或许他们在急诊室里会很快帮我缝好针,那么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再试试了。
“顺便说一下,”他补充道,“今天晚上我要把你的后刹车拆开。”
摩托车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我达到了最初的目的。我背叛了——打破了我的承诺。我毫无必要地孤注一掷。既然双方都打破了承诺,我现在感觉就没先前那么悲惨了。
回到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照镜子,看起来很恐怖。血像小溪流一样流过我的脸颊和脖子,凝固在满是泥巴的头发上。我冷静地检查着自己的伤势,装做血是油漆,这样我就不会反胃。我用嘴巴吸着气,告诉自己没事儿。
雅各布一点儿也不开心——他整张嘴巴耷拉下来,奇怪地皱在一起——但是他不想让我陷入麻烦。他开车把我送回福克斯的时候,我望着窗外,用那件废掉了的T恤衫紧紧按住额头。
我尽可能地彻底地洗掉这些,接着把我弄脏的血衣服藏在洗衣篮的底下,尽可能小心翼翼地穿上一条新牛仔裤和扣纽扣的衬衣(那样我就不必从头部把它脱下来了)。我用一只手成功地做到了,两件衣服都没沾上血。
“相信我,我很容易流血,伤口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
“快点儿。”雅各布叫道。
“你真的确定吗?”
“好啦,好啦。”我朝他喊道。确认没留下任何罪证之后,我就径直下楼了。
“他说他今天得工作。”
“我看起来怎么样?”我问他。
“查理在干吗?”
“好多了。”他承认道。
“我不会的,”我向他保证,“我们先把这些摩托车弄回去,然后在我家停留一下,这样在我们去医院之前就可以处理掉证据。”
“但是我看起来像是在你的车库里摔倒了,头撞在锤子上的样子吗?”
“贝拉,我觉得你需要缝针,我不想让你流血而死。”
“当然像,我想是的。”
“现在,我们得好好想一会儿,”他回到车上时我说道,“要是你把我像这样送到急诊室,查理肯定会听说这件事情的。”我往下看了一眼粘到牛仔裤上的沙子和尘土。
“那么我们走吧。”
“可是很多血。”他走回去拿我的摩托车时我听见他低声咕哝着。
雅各布催促着我赶快出门,而且坚持还是由他来开车。直到我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我才意识到他没穿上衣。
“我真的很好,”他扶着我上车的时候我宽慰他说,“不要太激动,只是一点血而已。”
我内疚地皱了皱眉头:“我们本来应该帮你拿一件夹克衫的。”
“好了,让我把你扶上车。”
“那会出卖我们的,”他打趣道,“另外,一点儿也不冷。”
雅各布跑到我身边时没有熄火,他又用胳膊抱住我的腰。
“你开玩笑吧?”我打了个冷战,伸手去开暖气。
他耐心地让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匆忙地赶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真的一点儿也没觉得很糟糕。我的头有点儿刺痛,肚子有点儿不舒服,但是伤口并不严重。只不过头上的伤比其他地方的伤口流的血多些罢了,他没必要那么着急。
我注视着雅各布,看他是不是为了不让我担心而扮酷,但他看起来倒很舒服的。他把一只胳膊放在我的椅背上,尽管我得蜷缩在一起取暖。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开了多远。雅各布终于回到卡车停的地方时,离我很远,我几乎看不清楚。他把车丢进车厢里,飞奔着跑到驾驶座那侧。
雅各布看起来超过十六岁——根本不像四十岁,但是他看起来或许比我老。在他身上看不到像奎尔那样的肌肉组织,因为雅各布看起来根本就是根钓鱼竿,他的肌肉瘦长而结实,但是在光滑的皮肤下肯定有肌肉,他的肤色那么好看,让我满心羡慕。
雅各布跳上黑色的摩托车,一下就踩住油门发动了,沿着公路飞奔回去,身后扬起一阵阵沙子和卵石。他看起来像个职业运动员,他伏在把手上,低着头,脸朝前,闪亮的头发拍打着后背赤褐色的皮肤。我妒忌地眯上了眼睛,我骑摩托车时看起来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雅各布注意到我在打量他。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等在这儿,接着!”他脱下T恤衫——上面已经沾上了血迹——扔给我。我把它卷成一团,用它按住额头。我开始闻到血的味道了,我用嘴巴深深地吸着气,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
“看什么?”他突然害羞地问道。
“摩托车怎么办?”我把钥匙递给他的时候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我以前没意识到,你知道吗,你有点儿漂亮?”
“为什么你要因为流血而道歉呢?”他用长长的胳膊抱住我的腰,搀扶我起来的时候好奇地问道,“我们走吧,我来开车。”他伸出手拿钥匙。
这些话一脱口而出,我就担心他会误解我脱口而出的话。
“哦,我非常抱歉,雅各布。”我紧紧地按住深深的伤口,好像这样就能把血挤回去一样。
但是雅各布转了转眼睛:“看来你的头撞得不轻,是不是?”
我用手拍拍头,千真万确,那里又湿又黏。除了脸上潮湿的苔藓味道之外我闻不到其他的味道,这就防止了恶心的感觉。
“我是说真的。”
“嗯,贝拉?你额头上有个很大的伤口,血正往外涌呢。”他告诉我。
“那么,好吧,谢谢你啦,有点儿。”
“我很好。”
我咧着嘴巴笑了起来:“你有点儿客气了。”
“我想不行,”雅各布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担心,“我想我最好先送你去医院。”
缝了七针才把额头上的伤口缝合,在打了局部麻醉药之后,我在缝针过程中没感到疼。斯诺医生给我缝针的时候,雅各布握着我的手,我努力不要去想其中令人感到讽刺的事情。
“我好极了!”我热情地说。我伸一下胳膊和腿,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我们再来一次吧。”
我们一直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我缝好针之后,先送雅各布回到家,然后才匆匆忙忙地赶回来给查理做晚饭。我对查理说我在雅各布的车库里摔倒了,他似乎相信了。毕竟,我看起来不像是在没有别人的帮助下,就不能凭借自己的双脚走到急诊室的样子。
“贝拉!”雅各布忧心忡忡地扑到我身上,“贝拉,你还活着吗?”
今天晚上没有像第一天晚上那么糟糕,那天晚上我在天使港听见了那个完美的声音。我心中的缺口又出现了,在我离开雅各布的时候它总是会出现,但是伤口的边缘不再疼得那么厉害了。我总是事先作好准备,期望有更多错觉,这会让我分心。而且,我知道明天当我和雅各布再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感觉好多了,这让这个空洞的缺口和熟悉的痛苦更容易忍受,解脱就在眼前了。那个噩梦也失去了一些力量,我和以前一样对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感到恐惧,但是我也奇怪地感到焦躁不安,等待着使我尖叫惊醒的那一刻的到来,我知道噩梦终究会结束的。
“哇。”我低声咕哝着,我感到很刺激。就得这样,这就是幻觉的配方——肾上腺素加上危险的事情再加上愚蠢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就是某种接近这样的东西。
接下来的星期三,我还没能从急诊室回到家,杰兰迪医生就打电话来提醒我爸爸我可能会有脑震荡,建议他晚上每隔两个小时就把我叫醒,确保不会太严重。查理满腹狐疑地眯起眼来,重新思考着我经不起考验的摔跤的解释。
摩托车不再把我钉在地上,我滚了一圈开始呼吸,所有的咆哮声都安静下来了。
“贝拉,也许你该离车库远一点。”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建议我。
“贝拉!”雅各布大叫起来,我听见另一辆摩托车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感到一阵恐慌,担心查理就要发出某种警告禁止前往拉普西,随之而来的就是我的摩托车,但我没打算放弃——我今天才经历过最令人惊叹的幻觉呢。当我过于急切地踩下刹车把自己抛出去撞在树上之前,那个天鹅绒般声音的错觉朝我大叫了差不多足足有五分钟,我愿意无怨无悔地接受今晚可能产生的任何痛苦。
我头昏眼花,迷惑不解。听起来好像有三个东西在咆哮——我身上的摩托车,我脑海中的声音,还有其他的……
“不是在车库,”我迅速地辩解道,“我们那时正在徒步旅行,我踩在石头上摔倒了。”
摩托车又倒在我身上了,大声地咆哮着,把我甩进潮湿的沙子里,直到我撞到某个固定的东西上。我看不见,我的脸扑向苔藓,弄得满脸都是。我试着抬起头,但是什么东西挡在那里了。
“你们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徒步旅行了?”查理怀疑地问。
摩托车突然在我的胯下摇晃起来,从一侧晃到另一侧。它正把我朝绿色的墙上甩出去呢,我开得太快了。我试图把把手转向相反的方向,但身体的重心突然改变方向使得摩托车朝地面撞去,尽管它仍然往树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牛顿户外用品商店工作,肯定会对我有影响,”我指出,“每天都在推销户外活动的好处,结果你会变得很好奇的。”
“刹车,刹车。”我自言自语地咕哝着,本能地用右脚往下踩,就像我在开卡车转弯一样。
查理瞪着我,不相信我说的话。
它足以把我的注意力从速度上转移开,以致我意识到路开始慢慢地向左转弯,可我仍然在笔直地开,雅各布还没教我怎么转弯呢。
“我会更小心的。”我答应他,在餐桌下面偷偷摸摸地交叉手指祈祷。
“不要,贝拉!”那个甜美如蜜的声音在我耳畔生气地命令道,“注意,你在干什么!”
“我不介意你们在拉普西附近徒步旅行,但是不要离镇上太远,好吗?”
但是这只是一挡,当我旋转着加速的时候,脚则迫不及待地在变速排挡上向前移。
“为什么?”
有以前没有的风,吹着我头上的皮肤,用尽全力把我的头发往后吹,就像有人在拉它一样。我感到我的胃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肾上腺素在我的身体里流淌,在我的血管里产生麻麻的刺痛感。树飞快地奔驰而过,形成一道模糊的绿墙。
“噢,我们最近接到很多关于野生动物的投诉。林业部打算调查此事,但是暂时……”
我飞起来了。
“噢,是大熊,”我如梦方醒,“对,一些来牛顿商店的徒步旅行者看见过,你认为那里真的有变异的大灰熊吗?”
这一次我努力集中注意力,不要再次让这个声音把我吓呆了,我一点点地松开我的手,突然,车轮转动起来,猛地把我朝前拉。
他眉头皱起:“有些东西,离镇子近一点,好吗?”
我脑海中的声音与摩托车的咆哮声一起吼叫起来。
“当然,当然。”我轻快地说道,他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满意。
“我会的。”我说道。我意识到我是在回答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让我有些烦恼。
“查理开始训话了。”我星期五放学后去接雅各布的时候向他抱怨道。
“慢慢地松开。”雅各布鼓励着我。
“或许我们该把骑摩托车的事情放一放,”看到我反对的表情后,他补充说,“至少一个星期左右吧。你能一个星期不到医院,对吗?”
“回家,到查理身边去。”那个声音命令道。它纯粹的美让我着迷,我不能让我的记忆失去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打算干什么?”我抱怨。
我坚定地微笑着——这种方法仍然奏效——忽略了那些问题。雅各布不会让严重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
他高兴地笑着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么,你想杀死你自己吗?这就是你做这一切的原因吗?”另一个声音又说话了,他的语气很严厉。
我想了一会儿——我所想要的。
“放松离合器。”他提醒我。
我讨厌远离令我受伤的记忆的想法——那些记忆是自己产生的,不需要我有意识地去想它们。要是我不能拥有摩托车,我就打算去找通往危险和肾上腺素的其他途径,这就需要认真地想一想,还需要些创造力了,与此同时什么事情都不做对我毫无吸引力。假设即使与杰克在一起,我又变得很压抑呢?我总得找些事情做。
有几次做得还不错,不过做得不好的时候更多。引擎终于发动了,在我身下发出咆哮声。我还记得要紧紧握住手榴弹,我实验性地加速旋转油门,只要轻轻一碰它就会怒吼起来,我在雅各布充满笑意的眼神里看见我的笑容。
或许还有其他的方法,其他的诀窍……或其他地方。
这一次我试着自己用脚踩动引擎。这很复杂,我得跳起来,这样才能产生足够的力量撞击脚踏板,每次我这样做的时候,摩托车都会差点把我摔下去。雅各布的手悬在把手上方,在我需要的时候随时准备接住我。
去那幢房子是错误的,这毫无疑问,但是他的存在必定印在某个地方,除我心中的某个地方。总有那么一个地方,与所有那些充满着其他人类记忆、熟悉而有意义的地方相比,在那里他显得更真实。
“我确定。”
我能想到一个可能的地方,一个永远只属于他而不属于其他任何人的地方。那是个有魔力的地方,四周都洒满了阳光,那是在我的生命里我只看见过一次的美丽草地,那里被灿烂的阳光和他闪闪发光的皮肤照亮了。
“你确定?”雅各布问道。
这个想法具有产生相反效果的巨大潜力——这可能会令我受伤,使我痛苦万分,哪怕只是想一想就会令我的胸口疼痛起来。很难让我诚实面对而不出卖我自己。但是,当然啦,无论在哪里,我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而且我已经跟查理说了我在徒步旅行……
我点点头:“我们再试一次吧。”
“你这么认真地在想什么?”雅各布问道。
“没有,你只是停了引擎,”雅各布打断我急切的想入非非说道,“你放开离合器的速度太快了。”
“呃……”我慢慢地对他说,“我有一次在森林发现这个地方——我在,呃,在徒步旅行的时候我碰巧遇到的。是一个小草地,那是最美丽的地方。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自己重新找到它,肯定要试好几次才行……”
“我想没有,”我来回地摇晃着头,检查是不是受伤了,“我没撞伤摩托车吧,是不是?”这个想法令我担忧,我迫不及待地想再试一次,现在。孤注一掷,莽撞行事比我想的更划算。别背叛,或许我已经找到了产生幻觉的方法——这一点更重要。
“我们可以用罗盘和坐标,”雅各布很有信心,他满心希望地说,“你知道你从哪里开始的吗?”
“你撞到头了吗?”他问道。
“知道,就在小道开始的地方,一百一十英里正好到那里。我多半是往南走的,我想。”
雅各布扶着我站起来。
“酷!我们会找到的。”总是那样,雅各布总是对我想要做的事情很执著,不管那有多么奇怪。
我飞快地在脑海里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这里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在一条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公路上,做我以前从来都没做过的事情——没有已经知道了的事情。那么幻觉肯定是被其他的东西激活的……我感到肾上腺素又在我的血管里流淌起来,而且我认为我找到答案了。那是种肾上腺素与危险的事情相结合的东西,或者可能只是愚蠢的举动罢了。
接着星期六下午,我系上崭新的徒步旅行靴的鞋带——那天早上,我第一次用员工享有的八折的折扣买下了这双鞋——带上崭新的奥林匹克半岛地形图,驱车开往拉普西。
不仅仅是很好。我脑海中的声音回来了,它仍在我的耳鼓里——温柔地回响,像天鹅绒一样。
我们并没有马上开始,首先,雅各布趴在客厅地板上——占据了整个房间的空间——花了整整二十分钟的时间画了一张复杂的网络,上面标示着地图上的关键部分,而我则坐在厨房椅子上和比利说话。比利似乎对我们提出的徒步旅行计划毫不担心。特别是人们现在正对看到熊而小题大做的情况下,我很惊讶雅各布已经告诉他我们要去哪里了。我想请比利别跟查理提起这事儿,但我担心提出这样的请求反而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我很好。”我喃喃自语道,头有点儿晕。
“或许我们会看见大黑熊呢。”雅各布开玩笑地说道,眼睛还是盯着他的设计图。
“贝拉?”雅各布摇晃着我的肩膀。
我飞快地看了一眼比利,担心他会和查理的反应一样。
“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完美的声音低声嚷嚷道,像水晶般剔透清晰。
但是比利只是嘲笑起他的儿子来:“也许你该带上一罐蜂蜜,以防万一。”
但是我没听见他说的话。
杰克轻声笑道:“希望你的新靴子跑得很快,贝拉,一小罐蜂蜜让饥肠辘辘的大黑熊吃不了多久。”
“贝拉?”雅各布轻松地把摩托车从我身上移开,“你受伤了吗?”
“我只需要比你快一些就行了。”
摩托车突然一跃,猛地摇晃起来,把我向前抛去,接着一半压倒在我身上,咆哮的引擎噗噗地停了下来。
“那就祝你好运啰!”雅各布一边重新折起地图,一边转了转眼睛说,“我们走吧。”
“啊!”我喘着气,我的手从离合器上滑下来。
“玩得开心。”比利声音深沉地说道,一边把轮椅朝冰箱转去。
“这样做很鲁莽,很孩子气,也很愚蠢,贝拉!”天鹅绒般的声音发怒了。
查理不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但是在我看来,雅各布好像跟他相处得更好,和他更合得来。
当我开始松开把手时,一个不属于站在我身旁的男孩儿的声音打断了我,这让我感到很震惊。
我把车开到那条泥巴路的最尽头,在标示着小道起点的路标附近停了下来。离上次我来这儿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我的胃紧张地抽搐起来。这可能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但是,要是我能听见他的声音,一切都是值得的。
“摩托车就是这样跑起来的,贝拉,只要一步步来就好了。”
我下车看着浓密的绿墙。
“你让我放开手榴弹吗?”我不相信地问道,难怪他在往后退呢。
“我走的是这条路。”我低声咕哝道,笔直地指向前方。
他后退了一步,离摩托车远一点儿。
“嗯。”杰克喃喃低语道。
“我很好。”我打断他说,接着踩下变速排挡把它调到一挡。
“什么?”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雅各布问道,“你看起来吓坏了。”
他看着我指的方向,接着再看看有标记的小路,然后又往后看了看。
“我知道。”我说,深吸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随大流的女孩子呢。”
“左脚。”他提示道。
“不是吧,”我苍白地笑着说,“我很叛逆。”
他等了几秒钟。
他大笑起来,然后展开地图。
“好的。”
“等我一会儿。”他熟练地拿着罗盘,旋转着地图,直到罗盘指到他期望的位置。
“好,那就直接调到一挡吧。”
“好——坐标上的第一条线,我们现在就出发。”
“记得。”
我可以确定我让雅各布放慢了脚步,但是他毫无怨言。和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同伴一起,我努力不要让自己的思绪停留在上次来这片森林,正常的记忆还是很危险的。如果我让自己遭遇不幸,我最终会用双臂紧紧握住我的心完整地保留这些记忆的,我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该如何向雅各布解释。
“你还记得如何调到一挡吗?”他问道。
让自己只关注当下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困难。森林看起来和半岛上其他地方很像,雅各布怀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我犹犹豫豫地转动右边的把手,尽管运动的幅度很小,摩托车还是在我身下咆哮起来。现在听起来它好像既生气又饥饿,雅各布极为满意地笑了。
他欢快地吹着口哨,那是支不熟悉的曲子,他挥动着双臂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中轻松地大踏步往前走。这里的树影不像平常那么阴暗了,不仅仅是因为我个人的阳光。
“试试油门,”他建议道,“要非常轻,而且别放开离合器。”
雅各布每隔几分钟就检查一次罗盘,使我们的方位与他的坐标上覆盖的地方保持一条直线。他看起来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打算表扬他,但是我控制住自己。毫无疑问,他会给自己另外再加上几年,以让他的年龄膨胀更多的。
又踩了四次脚踏板才打着火,我能感觉到摩托车就像发怒的野兽一样在我身下隆隆作响。我紧紧抓住离合器,直到手指疼痛起来。
我边走边天马行空地想心事,逐渐变得好奇起来。我还没有忘记我们在海边悬崖附近的谈话——我等待着他再次谈起这个话题,但是看起来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固定你的脚——我又要试了。”不过,安全起见,这次他把手放在了坐椅上。
“嘿……杰克?”我犹豫不决地问。
“还抓着。”我喘着气说道。
“嗯?”
“坐稳了,”他鼓励着我,“你还抓着离合器吗?”
“事情……安布里现在怎么样啦?他还没恢复正常吗?”
他往回走了一步,接着突然用脚往踏板上一踩。传来一阵噼啪的噪声,他猛踩油门的力气让摩托车晃动起来。我开始朝一侧倒下去,但是杰克一把抓住摩托车没让我着地。
雅各布沉默了一会儿,仍然大步地朝前走,当他在我前面差不多十英尺的时候,他停下来等我。
“好的,让我来,别松开离合器。”
“还没,他还没恢复正常。”雅各布在我赶上他的时候说道,嘴唇拉到嘴角边,他没有再走,我立即后悔不该提起这件事。
“如果我移动一下脚的话,我就会摔倒的。”我咬紧牙关告诉他,我的手指紧紧地握住那个“引爆的手榴弹”。
“还是和山姆在一起?”
“好,你觉得你能踩脚踏板发动引擎了吗?”
“是的。”
我捏得更紧了。
他用手臂搂住我的肩膀,我并没有开玩笑似的挣脱他的臂弯,他看起来很不安,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会这么做的。
“现在非常关键,贝拉,”雅各布强调着说,“不要松手,好吗?我想你装做我给你递过来一只引爆的手榴弹。引信已经拔出来了,你正紧握着手柄。”
“他们仍然奇怪地看着你吗?”我几乎耳语般地轻声说道。
我用手握住离合器。
他的目光穿透树木,说道:“有时候。”
“我想你该抓紧离合器。”雅各布讲解道。
“那么比利呢?”
我盯着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布满尘土的公路,公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木,郁郁葱葱,朦朦胧胧的。路面上都是沙,而且很潮湿,但总比泥泞好。
“和平时一样很有帮助。”他酸楚而气愤的语气令我不安。
但我的胃不信这一套。
“我们的沙发永远向你开放。”我主动提出来。
“嗯哼。”我小声低语道,不敢说太多话。我的胃奇怪地扭曲在一起,我想我的声音可能也失去控制了,我很害怕。我试图告诉自己害怕没用。我已经经受过可能最糟糕的事情了。和那相比,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吓倒我?我应该能够正视死亡,还能够大声笑呢。
他大声笑起来,爆发出不正常的忧伤:“但是想想那样会让查理陷入什么样的境地——要是比利打电话到警察局报告我被绑架的话。”
“很好,我想你已经掌握了所有的部件,现在你只需要让它跑起来了。”
我也大笑起来,很高兴看到雅各布又恢复正常了。
我用左小腿肚轻轻推了推。
雅各布说我们已经走了六英里的时候我们停了一会儿,接着穿过树林往西走,然后沿着坐标上的另一条线路往回走。周围的一切和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有种感觉,那就是我愚蠢的探险注定要失败了。当天色开始变暗,没有阳光的白天逐渐隐退变成没有星星的夜晚时,我同样接受了这个事实,但雅各布更加确信了。
“变速排挡呢?”
“只要你确定我们是从正确的地点出发的……”他低下头匆匆地扫视了我一眼。
我旋转了一下右边的把手。
“是的,我确定。”
“油门在哪儿?”
“那么我们会找到的。”他向我保证,抓住我的手,拉着我穿过一簇蕨类,另一边停着我的卡车。他朝我骄傲地打了个手势:“相信我。”
“好的。”我同意他的观点。
“你真棒!”我赞同道,“不过,下一次我们还是带上手电筒来吧。”
“忘掉那个后刹车,好吗?这里——”他用手包住我的手,让我向下挤压刹车控制杆,“你要那样刹车,别忘了。”他又捏了一下我的手。
“从现在开始,我们星期六就留下来徒步旅行,我不知道你走得那么慢。”
“这听起来不对头,”我怀疑地说,“两个刹车不是都很重要吗?”
我一把抽回我的手,跺着脚跑到驾驶座那边,他看着我的反应却低声笑了起来。
“这是你需要用的刹车,现在不要用后刹车,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之后再用。”
“那么明天你会过来再试试吗?”他一骨碌钻进副驾座的时候问我。
“但是你说过——”
“当然啦,除非你不想带上我,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我像瘸子一样的步伐而放慢脚步了。”
他抓住我的右手,卷起我的手指放在右边把手上的前刹车控制杆上。
“我会经受得住的,”他宽慰我,说道,“不过,如果我们再来徒步旅行,你可能应该带上包足绷带,我打赌你现在肯定可以体验到新靴子的感觉了。”
“错。”
“有一点儿。”我承认,感觉到我脚上的水泡多得已经没有地方让它们藏身了。
“在我右脚后面。”
“我希望明天我们能看见熊,我有点失望。”
“你跑起来的时候它就会很平稳了,”他向我保证,“现在告诉我,刹车在哪儿?”
“是的,我也是,”我同意他的看法,挖苦地说道,“说不定明天我们会幸运些的,什么东西会吃掉我们的!”
“雅各布,它立不稳。”我抱怨道。
“熊不会吃人的,我们的味道可没那么好,”他在漆黑的驾驶室里朝我笑着说,“当然了,你可能是个例外,我打赌你的味道不错。”
我指着左边把手上的离合器。松开紧握的手是个错误,沉重的摩托车在我身下摇晃不定,险些把我撞向一边。我再次抓紧把手,努力使它立稳。
“十分感谢啊。”我说道,把头转向一边,他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些的人。
“好,你的离合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