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还有个办法。”卡莱尔说。
这个画面太意外,我又惊呆了。
一丝希望的微光闪过他的脑海。他看到了贝拉的痛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强迫她接受这样的命运,对未来的我和她意味着什么,他也有所担心。但是,还有一丝希望……
他脑海中盘绕着一条沙漠毒蛇,沙色的鳞片相互摩擦,发出粗糙刺耳的声响。
“什么?”我恳求他。什么办法?
我将视线和思绪转向卡莱尔,希望获得一点儿肯定、一点儿宽恕,但却发现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卡莱尔又开始缝合贝拉的头部皮肤。他对这个办法有足够的信心,觉得有必要完成伤口的修复工作。
太痛苦了,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看法,思绪翻腾,几近失控,因为贝拉在尖叫 。
“看你能不能把毒液吸出来,”他恢复了冷静,说道,“这个伤口很干净。”
这么做对吗?要不要结束她的痛苦?她完全是无辜的,我知道我必然会面对的命运,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机会接受不同的命运?她正燃烧着,朝冷血、嗜血的来生转变,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机会接受不同的来生?
我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僵住了。
我会杀死贝拉。
“有用吗?”爱丽丝问。她看向未来,为自己的问题寻找答案。一切都不清楚,她没有看到我做出任何决定,我还没下决心。
现在我看清了。
卡莱尔专注于工作,没有抬眼。“不知道,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爱丽丝看见我在沉沦,看见我的各种未来飞旋流转,变成了上千种不同的绝望画面。在画面的边缘,她甚至看见我做了一件她无法想象的事,一件我还没有主动考虑过的事,一件我确信 自己没有勇气办到的事。直到在她脑海中看见了这个版本的未来,我才意识到它也存在于我的脑中。
我知道毒液会如何扩散。就在刚才,贝拉开始感受到了灼烧。它会慢慢爬上手腕,钻进胳膊,然后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
爱德华! 爱丽丝冲我吼叫。她对我的迟疑忍无可忍,到了发狂的地步,但又不相信自己,不敢亲自动手。
没时间想这些了。
贝拉又开始尖叫,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不间断的哀号。
可是! 我想尖叫,可是,我是吸血鬼啊!
“爱丽丝。”贝拉呻吟道,迅速合上眼。她发现爱丽丝回来了?她不指望我帮忙了?除了崩溃,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会尝到鲜血的滋味,我会发狂,更何况是她的 血。火焰在我的喉咙和胸膛里燃烧,只有她此刻感受到的灼热能与之匹敌。万一我屈服于那个欲望,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是不是彻底理解了这个代价呢?我用什么换来了永生,我自己清楚吗?追猎者刚刚堕入了虚无的深渊,我是不是注定某天也会迎来相同的结局?或者我们俩会不会被这不会熄灭的火焰永远折磨?
“卡莱尔,我……”我的声音在羞愧中发颤。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建议什么?“我不确定能不能办到。”
真的更好吗?如果她自己能意识到所有的后果、所有的失去,她 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卡莱尔的手指飞速移动,缝合针几乎隐形。他已经转移到她的后脑勺左侧,伤口实在太多了。
能! 我心中最自私的那一部分毫不让步。总比让她现在消失、离我而去要好。
他的声音平静而沉重。“不管怎样,爱德华,都是由你决定。”
如果接下来的一千年里,贝拉也带着同样的遗憾盯着我,我能忍受吗?
生存、死亡、活死人,都由我决定。可是,生命真的能由我掌控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
我自己的回忆闯了进来,硬生生地把另一个画面和爱丽丝的幻象并置在一起:罗莎莉充满怨恨和遗憾,时刻悼念着失去的一切,从未向自己的遭遇妥协。她无法选择,也从没有原谅我们。
“我帮不了你,”他流露出歉意,“要是你打算吸出她手上的血,我必须止住这个部位的血。”
爱丽丝思绪中的幻象变得如此鲜明,似乎已成定局,就像是已经成了历史,而不是未来。贝拉脸色像石头一样苍白,眼里的红光比我们此刻身处的血腥场面还要亮上百倍。
又一阵疼痛向贝拉袭来,她剧烈翻滚,扭曲的腿猛地抽动。
“不!”我一声怒吼,但我知道,抗议毫无意义。
“爱德华!”她尖叫道。
结局……
她突然睁开充血的眼睛,这一次,它们锐利有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眼神中带着恳请和哀求。
她还是会受苦,疼痛会难以想象,火焰会折磨她好几天。只不过……也不会折磨她太久。
贝拉在燃烧。
为了贝拉,我可以让这个过程更容易、更迅速。她没必要像我一样经受长时间的煎熬。
“爱丽丝!”卡莱尔厉声说,“找些东西固定她的腿!”
“爱德华,你必须动手。”爱丽丝坚持说。
爱丽丝冲出了我的视野,我听见她扯掉地上的木板,把它们掰成合适的大小。
一阵虚幻的灼烧感沿着手和胳膊飞快地蔓延。我也回想起了自己变身时的感受。
“爱德华!”卡莱尔的声音失控了,充满了痛苦,替我痛苦,替贝拉痛苦。“你必须马上行动,不然就来不及了。”
然后,他想到了我。
贝拉用眼神乞求着,迫切渴望获得解脱。
卡莱尔也在回忆,回忆他自己手掌上的牙印,变身时漫长而持久的折磨。
贝拉在燃烧,而我是拯救她的错误人选,完完全全、确确实实是整个宇宙中最不应该执行这项任务的人。
你不能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她想起了卡莱尔。
但这里只有我有能力去做。
爱丽丝又过来了,重新坚定了意志,现在可以蹲在卡莱尔身旁,鞋上渗满了红色。她轻轻地把贝拉的头发从她血迹斑斑的眼睛上拂开。
你必须这么做, 我命令自己,没有别的办法,不能失败。
爱德华。
我抓住她因痛苦而扭曲的手,撑开她握紧的手指,让它们保持不动。我屏住呼吸,弯下身子,嘴唇贴到了她的手上。
贝拉在痛苦中尖叫、翻滚。
伤口周边的皮肤已经比手上其他地方更冰凉,并且不停地变化,变得越来越硬。
她的心脏会停跳,永远不再跳动。
我用嘴唇紧紧封住小小的伤口,闭上了眼睛。
卡莱尔的手依旧一动不动。医治她, 我想朝他大叫,但我明白,他也明白,他的努力已经变得徒劳。她体内的所有破裂都会自行愈合,每块粉碎的骨头、每道伤口、皮肤下每个微小的渗血点马上都会恢复完好。
只是细细的血流——毒液已经开始治愈伤口。刚开始只有几滴,勉强能润湿我的舌头。
我在回忆中慢动作回放了一遍这个场景。我破门而入,追猎者猛扑下去,贝拉的手突然伸到身前。我冲向他,把他撞开。但他的牙齿露在外面,脖子伸长了……我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
它像炸弹一样击中了我,炸弹在身体和脑子里爆炸。当我第一次闻到贝拉的气味的时候,我以为我完蛋了。但如果说那次是被纸划破了一道口子,这次就好像是斩首。
就是这几个字:他咬了她。 追猎者咬了贝拉。火焰是毒液造成的。
但这并不是疼痛。贝拉的血带给我的感觉与痛感完全相反,它消除了我所经受的所有灼烧感。不仅如此,它还带给我一种满足感,一种幸福感 。我觉得浑身充满了一种陌生的快乐——单纯是身体层面的快乐。我被治愈了,被注入了活力,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满足地嗡鸣。
他的声音空洞。“他咬了她。”
我吸着伤口,逆转了毒液的效力。鲜血开始平稳地流出,覆盖了我的舌头和喉咙。毒液刺鼻又冰冷的味道相比来说弱多了,完全无法阻挡血液的力量。
他不情愿地抬起眼,手指第一次停下来。紧接着,震惊也向他袭来。
欣喜。兴奋。
我喘着粗气,只说出一句:“卡莱尔!她的手!”
我的身体清楚地知道,我还可以拥有更多,就在眼前。更多 ,我的身体哼唱着,更多 。
我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但我想不出合适的字眼。
我的身体动不了。我强迫它一动不动,保持着这种状态。我几乎无法思考,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不愿放松下来。
她的掌根处的皮肤划开了一道又短又浅的口子,和其他伤口相比,算不了什么。血已经不怎么往外流了……
我必须思考。我必须停止感受,开始思考。
她极度痛苦的声音让我错愕。我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惊恐完全占据了我的大脑。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强迫我扭头不看她的脸,强迫我把目光集中到她血迹斑斑的手上,她的手伸得远远的,远离身体,手指在疼痛中抽搐、扭曲。
幸福感之外还有某种东西。
“火!”她尖叫着,弓起后背,肋骨发出嘎吱的声响,“快来人扑火!”
痛苦,快乐无法触及的痛苦,脑子里里外外的痛苦。
鲜血和鲜血浸透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她不停地眨眼。
这种痛苦是尖利的、刺耳的,逐渐攀升到最高点。
“贝拉?”我叫道。我真是愚蠢透顶,有那么一瞬间,我只能想到自己身体里燃烧的火焰。是我伤害到她了吗?
贝拉在尖叫。
“我的手在燃烧 !”
我让思绪伸展出去,寻找一个支撑,发现有个救生圈正等待着。
贝拉突然抖了一下,抽搐着半立起来。卡莱尔用左手牢牢稳住她的脑袋。她猛地睁开眼——眼白血红,布满破裂的血管——用力尖叫,我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多力气。
对,爱德华,你能办到。看见了吗?你救了她。
卡莱尔正在缝合她头皮上的裂口,动作又快到了模糊。任何出血口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能用细小的缝线修补较大的血管,换作别的医生,即使手术条件完美,甚至有仪器协助,也不可能做到那样。我多么希望他能停下来,给她的身体注入一点儿止痛药,但我听到了他沉着冷静的表象背后的思绪:她脑部的伤情比他想象的严重。她失血太多了……
爱丽丝给我看了关于未来的上千个瞬间。贝拉微笑,贝拉开怀大笑,贝拉伸手牵我的手,贝拉向我敞开怀抱,贝拉迷恋地盯着我的眼睛,贝拉和我并肩走在校园里,贝拉挨着我坐在卡车里,贝拉在我怀里熟睡,贝拉用手摸着我的脸,贝拉捧起我的脸,小心翼翼将双唇贴上我的唇。我看到了上千个和贝拉共处的不同场景,她健康完好,充满活力和快乐,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贝拉。卡莱尔会给你用药,能止痛。”
幸福感和身体上的快乐消退了。
她说得这么具体,让我有些意外。她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
毒液的味道变得强烈。现在还太早。
贝拉抽噎着说:“我的手很痛 。”
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停下。 爱丽丝保证道。
“她在这儿,”我的声音含混不清,“她知道在哪儿找到你。”
但我感觉自己冲过了能够 停下的地方。我失去了自控的能力。我会杀死她,我的身体一直在快乐中震颤。
“爱丽丝?”贝拉喘息道。
贝拉的尖叫停止了,切断了我和痛苦之间的连接,而我需要感受那份痛苦。她抽泣了几声,然后叹了口气。
警笛声隐隐约约地从敞开的门口飘进来,他们正在搜寻那辆在城市街头狂飙的车。偷来的车停在僻静的小路上,树荫掩映,我怀疑他们能不能找到,不过就算找到了,我也无所谓。
我会杀死她。
她点点头,停止呼吸,冲向前,又退回去,把卡莱尔的医药包放到了他的腿边。她的动作如此小心,鞋子上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她退到毁坏的紧急出口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爱德华?”她轻声说。
“憋住呼吸能管用,爱丽丝。”卡莱尔说。
“他就在这儿,贝拉。”爱丽丝安慰道。
埃美特和贾斯帕也一样在克制。他们把追猎者拖出房间——我只能极力希望他还能感受到疼痛。埃美特紧盯着贾斯帕,以防他爆发,陷入失控。埃美特的自控力令人钦佩,他为贝拉深深担忧,完全不像他平时无忧无虑的作风。
就在这儿杀死你。
爱丽丝爱贝拉,但爱丽丝的身体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些。她犹豫不定,紧咬着牙齿,拼命咽下毒液。
我几乎意识不到别的东西。声音变弱,眼皮外的光线似乎变暗了,别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鲜血。就连爱丽丝的思绪——尽管几乎是在朝我吼叫了——也感觉微弱而遥远。
我没有真正留意到自己正跪在血泊中。我知道,也许是我身体里的某个地方做出了反应。不管是什么地方的反应,它被痛苦掩埋得太深,还没有显露出来。
到时候了, 爱丽丝告诉我,就是现在,爱德华。
我进入爱丽丝的脑海,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在近乎完全沉迷的状态下,我能感受到,是时候了。冰冷的毒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化学品的味道,某一部分的我意识到,卡莱尔的进度很快。
我的眼睛一刻也无法离开贝拉那满是瘀青和鲜血的脸庞。血迹之下,她的皮肤比我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苍白。她的眼皮没有任何颤动,一下都没有。
停下,爱德华!马上!
爱丽丝轻轻咳嗽了一声。
爱丽丝能看出我失控了。我听见她发疯似的纠结,她想把我从贝拉身上拉下来,又担心拉我的过程中会让贝拉遭受更严重的伤害。
“请把我的包拿来。”他冷静地对爱丽丝说。
“留下来,爱德华,”贝拉现在平静了,叹着气说,“和我在一起……”
“你不能做点什么吗?”我冲卡莱尔怒吼。
她轻柔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脑子,盖过了爱丽丝的惊慌,比我身体里、我四周的一切喧嚣还要响。她声音里的信任带来了重要转折,似乎将我的头脑和身体重新连接起来,让我恢复了完整。
这时候,嫉妒现身了,像一记重拳击向我胸膛的正中心。我太想摧毁追猎者,太想把他撕碎。这么多的痛苦,这么多的鲜血,我永远都无法让他偿还了。干掉他是不够的,永远也不够。
我任由她的手从我的嘴唇上掉下去。我抬起头,看着她的脸。还是溅满鲜血,还是那么苍白,她闭着眼睛,但已经平静下来。她的疼痛缓解了。
“我知道,贝拉,我知道。”
“我会的。”我从沾着血迹的唇间吐露出对她的誓言。
她轻声说:“很痛。”
她的嘴巴抽动,露出虚弱的微笑。
“是,我在这儿。”
“都吸出来了?”卡莱尔问。他担心止痛药用得太早,有可能掩盖毒液的灼烧感。
“爱德华。”她喘着粗气说。
爱丽丝预见过了,不会有事的。
又是一声呻吟,不,她想说话。
“她的血尝起来很干净,”我的声音听上去粗粝刺耳,“我能尝出吗啡的味道。”
“贝拉,你会没事的。”我的语气近乎恳求,甚至像乞讨,“能听见我说话吗,贝拉?我爱你。”
“贝拉?”卡莱尔叫道,声音低沉清晰。
贝拉痛苦地呻吟着。
“嗯?”她回答。
她的鲜血浸透了我的牛仔裤,覆盖了我的手臂。我被涂上了血色。
“火灭了吗?”
但我还是从他的判断中听到了许多如果 ——如果能控制住出血,如果肋骨没有刺穿肺部,如果没有更严重的内脏损伤,如果,如果,如果。多年来,他努力治病救人,拥有了深刻的洞察力,知道哪些地方有可能出错。
“灭了。”她低声说,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儿,“谢谢,爱德华。”
他的想法切实而理智,他知道我会听见。检查结果给了他信心,我们来得很及时,伤势并没有危及生命。
“我爱你。”
“她还断了几根肋骨。”卡莱尔补充道,他依然超乎寻常地冷静。
她叹了口气,眼睛还闭着。“我知道。”
一声狂暴的怒吼穿透房间,我一时以为埃美特和贾斯帕遇到了麻烦。我察看他们的思绪——他们已解决掉了詹姆斯——这才意识到怒吼来自我自己。
一阵轻轻的笑声从我胸膛涌出,让我吃了一惊。我的舌头上还残留着她的鲜血。也许就在此刻,鲜血仍在染红我的虹膜边缘。它在我的衣服里凝固,给我的皮肤着色。然而,她还是能让我笑出声来。
卡莱尔冷静的声音和我粗野的尖叫形成了对比。“她失血过多,但脑部的伤并不深。小心她的腿,已经断了。”
“贝拉?”卡莱尔又叫道。
“贝拉!”我哀求道。
“什么?”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她看起来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迫不及待想彻底入睡。
她嘴里发出微弱的叫声,脸庞因为疼痛而抽搐。
“你母亲在哪儿?”
卡莱尔的双手从她的头部移动到脚踝,然后又折返回来,动作异常迅速,双手变得模糊。他用双手轻按她的脑袋,寻找破裂的地方,接着用两根手指紧紧压住她右耳后面三英寸的位置。我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她的头发被深红的血液浸透了。
她的眼睛颤动了一下,然后她呼了口气。“佛罗里达。他骗了 我,爱德华。他看了我们的录像 。”
从我嘴里冒出的话语不再是话语,只是含糊而沉重的声响,是呜咽。
在疼痛和吗啡的作用下,她几乎失去了意识,尽管如此,隐私受到侵犯显然令她非常气愤。我笑了。
我听见自己在呼喊卡莱尔的名字,而他已经在她身边了,跪在另一边的血泊中。
“爱丽丝?”贝拉拼命想睁开眼,最终还是放弃了,但她的话说得很急切,在这种状态下,她尽了全力。“爱丽丝,录像……他认识你,爱丽丝,他知道你从哪里来……是汽油味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话。她的名字。不要啊,求你了。 一遍又一遍,像跳针的唱片。这个声音并不受我控制。
我们需要汽油,埃美特和贾斯帕把它抽回来了。远处仍有警笛呼啸,但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他们不会找到我们。
我不打算动了,就待在她身边,跪在她的鲜血中。火焰在我的胸膛和脑海中燃烧,但我无法区分各种不同的疼痛。我不敢触碰她,她浑身上下断裂的地方太多,我担心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爱丽丝表情严肃,飞速穿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来到门边的媒体中心。小小的手持录像机还在播放,她把它拿起来,关掉了。
她闭着眼,苍白的手已经无力地落到身旁,心跳轻微,变得越来越弱。
在她决定去取录像机的一瞬间,有关未来的数百个片段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画面中有这个房间、贝拉、追猎者、鲜血。这是她回放录像时会看到的一切,速度太快,杂乱无章,我们都不太理解。她的眼睛迅速看向我。
自从一开始在机场听到爱丽丝的惊恐,我就一直在抑制内心的恐惧和痛苦,此刻它们像势不可挡的浪潮向我袭来。
我们以后再处理这个。想弄清这场噩梦,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
正如预知的那样,贝拉蜷缩在墙边,四周散落着镜子碎片。一切都是血红的。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们现在必须完成的琐事,看得出来,她故意让自己的思绪远离录像机。我并没有催她,以后再说吧。
在整整四分之一秒里,我和追猎者扭打在一起,我几乎没有把他当活的物体,而只是一个挡路的东西。我知道,将来某个时候,我一定会嫉妒埃美特和贾斯帕。我多想亲手解决掉他,但眼下,这些都毫无意义。我迅速转身。
“是时候挪开她了。”卡莱尔说。埃美特和贾斯帕正往墙上浇汽油,气味越来越刺鼻。
我翻过身,把他拽上来,一脚踢到房间中央,埃美特正在那儿等着。
“不,”贝拉低语道,“我想睡觉。”
门没有阻挡我的速度,我直冲向追猎者的前胸,把他从猎物身上撞开,狠狠摔向地面,力量大到连木地板都陷了个坑。
“你可以睡,亲爱的,”我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会抱着你。”
从我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狂吼完全是出自本能。追猎者猛地抬起头,然后朝身下地板上深红的身影扑过去。我看见一只苍白的手在无谓的抵抗中伸了出来。
她的腿紧紧包裹在爱丽丝用地板做的夹板里,卡莱尔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包扎了她的肋骨。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小心,从鲜血浸染的地上抱起她,努力支撑住她身体的每一部分。
门板碎片在我周围散开,飞向墙面。
“睡吧,贝拉。”我轻轻地说。
我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