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J。”
“这样的话,再次祝你身体健康、生活幸福。如果卡伦家有任何需要,请随时与我联系,贝拉。”
我带着伪造证件匆匆离开,回头瞥见J还盯着我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充满焦虑和遗憾。
“对不起,J,我现在确实赶时间。”
回家的旅程没花多少时间。四周一片漆黑,我关掉车子的前灯,用最快的速度飞驰。到家后,我发现家里的大多数小汽车都不在,包括爱丽丝的保时捷和我的法拉利。传统的吸血鬼们都开车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去填饱他们的肚子。我努力不去想象他们在黑夜里捕食的样子,一想到那些无辜受害的人类我就不寒而栗。
“太好了,”他说道,“我真的没法说服你留下来和我共进晚餐吗?”
客厅里只剩下凯特和加勒特,他们半开玩笑地争论着动物血液的营养价值。我推测,加勒特大概尝试过素食风格的捕食,但没能坚持下来。
我的坦诚似乎缓解了他的紧张情绪。
爱德华一定带着蕾妮斯梅回家睡觉去了。雅各布无疑在屋子周围不远处,其他的家人也许同德纳利血族一起外出捕食了。
“你当然应该立即告诉他,让贾斯帕先生清楚地了解我们之间的全部交易,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基本上,整间屋子完全属于我一个人,我立刻抓住这个机会。
他皱皱眉头:“那么,我祝你们好运。请容我再问一句,亲爱的贝拉……如果贾斯帕先生来找我,问我这些证件上的名字……”
我溜进爱丽丝和贾斯帕的房间,从房间里的气味可以判断,我是最近这段时间里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也许从他们俩离开的那晚起,这房间就无人问津。我在他们宽敞的壁橱里静静地搜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背包。这个小小的黑色皮包一定是爱丽丝的,它样子小巧,可以用做钱包,就连蕾妮斯梅背上它也不会显得太大。我将房间里的现金洗劫一空,数目差不多是美国普通家庭年收入的两倍。我猜想,这个房间发生失窃案应该不会那么引人注意,因为其他人都不太愿意来到这个伤心地。我把钱塞进皮包,又把装有假证的信封压在钱上头。我坐在爱丽丝和贾斯帕的卧床边上,哀伤地看着这个微不足道的皮包,这就是我能给予我的女儿和好友的救命稻草。我弓着背靠在床柱上,觉得无能为力。
“世事难料。”我叹了口气。
可是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看着他薄薄的皮肤下散开的红晕,不禁感到高兴——像平常一样感到高兴——因为我不是一般的新生吸血鬼。撇开他的犯罪行为不谈,J也算是个好人,杀死他实在令人惋惜。
我耷拉着脑袋,呆呆地坐了许久。模模糊糊中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眯缝着眼睛。“你们会发生什么不测吗?”他羞愧地红了脸,抱歉地说道,“不关我的事。”
如果……
“哦。”我惊讶地说道,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完全理解他得出的这个错误结论。“哦,不。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微微一笑,试着打消他的疑虑,“我只是为她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以防我的丈夫和我发生什么不测。”
如果雅各布和蕾妮斯梅能有机会逃走的话,说明德米特里肯定死了。这样的话,灾难的幸存者们,包括爱丽丝和贾斯帕,就有了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如果你能确定地告诉我,你们不是计划把这个小女孩从她的父亲那儿拐走,我今晚会睡得安稳些。”
照此说来,爱丽丝和贾斯帕不就能帮助雅各布和蕾妮斯梅了吗?如果他们联合起来,蕾妮斯梅将会得到最安全可靠的保护。虽然杰克和蕾妮斯梅是爱丽丝预见力的盲点,但是再没有其他理由能够阻止她和贾斯帕援救他们,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爱丽丝找到他们呢?
他又吸了口气,语速飞快、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我寻思了一会儿,起身离开爱丽丝和贾斯帕的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卡莱尔和埃斯梅的套房。埃斯梅的书桌上像平常一样堆着一摞摞厚厚的计划书和设计图,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面上有很多分类文件架,其中一个架子上放着文具盒。我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J,求你了,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我直愣愣地盯着空白的纸,足足呆立了五分钟,集中注意力思考我的决定。爱丽丝也许看不到雅各布和蕾妮斯梅,但是她能看到我。我想象着她能看到此情此景,迫切地希望她不要因为太忙碌而忽略我的所作所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吐了口气。
我故意不紧不慢地在纸上写下了一排大写字母:RIO DE JANEIRO(里约热内卢)。
我谨慎地点点头。
里约热内卢似乎是最理想的藏身之地:它距离这里非常遥远,而且根据客人们的消息,爱丽丝和贾斯帕已经到达了南美洲。新问题的出现并不意味着能把老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对蕾妮斯梅未来的疑虑、对她成长速度的恐慌仍然存在,我们早就计划要去往南方。如今,这个寻找传说的任务就交给了雅各布,但愿也能交给爱丽丝。
他停顿了一会儿,轻轻擦了擦汗珠:“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对贾斯帕先生和整个卡伦家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敬意,这一点你可以想象得到。”
我埋下头,紧紧地咬着牙齿,强忍住想要失声痛哭的冲动。没有我,蕾妮斯梅将会生活得更好,但是,我是那么想念她,我实在无法忍受与她分离的痛苦。
“非常感谢你。”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字条压在刚刚准备好的行李袋最里面,雅各布不久以后就会发现它们。
他抱歉地笑了笑:“要知道,卡伦家所有人的名字我都看过无数遍。送上我迟到的新婚祝福,爱德华先生找到了一位这么漂亮的伴侣。”
我感到庆幸的是——虽然杰克读书的高中不教授葡萄牙语,但是至少他选修了西班牙语课。
“是的。”
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那么,你是爱德华先生的妻子?”
爱德华和卡莱尔在爱丽丝预见的空地上待了两天,那里将是沃尔图里的目的地,那里也曾是维多利亚的新生吸血鬼们在夏天发动进攻时的战场。我不知道卡莱尔是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于我来说,即将来临的这场战争与以前全然不同,因为这一次爱德华和我将同我们的家人并肩作战。
“嫁给了他的哥哥。”我澄清道,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些什么。
我们猜测沃尔图里会追踪爱德华或者卡莱尔的气味来到这里。当看到他们的猎物没有作鸟兽散时,沃尔图里会感到惊奇吗?他们会提高警惕吗?我想,沃尔图里大概从来都不需要提高警惕吧。
“你是贾斯帕先生妻子的姐姐?还是嫁给了他的哥哥?”他问道。
尽管我——但愿能够——对德米特里的超能力有免疫力,我还是陪在爱德华身边。当然了,我们能够共度的时光只剩下几个小时。
“呃,是的,有一点难以启齿……”他面露疑惑,走到壁炉边。我在炉边坐下,他坐在了我身旁。他的额头上又冒出一粒粒汗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蓝色的丝绸手帕,擦了擦额头。
爱德华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盛大的诀别仪式,我也没打算郑重地向他告别。说再见就代表着我们再也不能见,这就好像在小说的最后一页写上剧终二字。正因如此,我们谁也没说再见,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轻轻地抚摸着对方。不管我们的结局如何,结局中的我们永不分离。
“你刚才说想和我聊聊?”
我们在数码开外的树林里为蕾妮斯梅搭了个帐篷,树林里更隐蔽更安全。在天寒地冻时,爱德华和我又同雅各布露宿在一起,这又是一次昨日重现。六月以后,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叫人难以相信。七个月前,我们之间的三角关系似乎没有解决的办法,三个人的三种心碎无法避免。而现在,一切达到了极致的平衡。可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幅刚刚拼贴完整的拼图马上就要被摧毁。
“这是我的荣幸,贝拉。日后,如果卡伦家还有任何需要,请随时与我联系。”他毫无掩饰地说道,他的话听上去更像是一种邀请,诚邀我接替贾斯帕成为他与卡伦家之间的联络人。
除夕夜,雪又开始下起来。这一回,落到空地上的雪花并没有融化。蕾妮斯梅和雅各布熟睡时——雅各布鼾声如雷,真不知道蕾妮斯梅怎么能睡得着——雪花在地面上凝结成薄薄的冰层,逐渐积成厚厚的雪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爱丽丝预见的场景出现在我们眼前。爱德华和我牵着手,凝视着闪闪发光的雪地,谁也没有做声。
“我相信它们没问题,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J。”
清晨时分,其他人陆陆续续集中到空地上,他们的目光无声地表达着决心和斗志——有的眼睛是淡金色,有的是鲜红色。所有吸血鬼都到齐后,树丛里传出狼人的行动声。雅各布从帐篷里钻出来,留下仍在熟睡的蕾妮斯梅,加入到狼人的行列中。
他稍稍眯起眼睛,我感到他对我不太彻底的核查有些失望。“我向你保证,每一份证件都完美无瑕,绝对能通过专业人士最严格的审查。”他说。
爱德华和卡莱尔安排我们的证人松散地站到一边,看上去像陈列馆的艺术品。
“谢谢你。”我对他说道。
我从远处看着他们,站在帐篷边等待蕾妮斯梅醒来。她醒来后,我帮她穿上两天前精心挑选的衣服。这些衣服都镶有褶边,看上去特别俏丽,但更重要的是,它们非常牢固、不易磨损——即使穿着这身行头的人将会骑着硕大的狼人,穿越无数个州。我在她的上衣外套上黑色的皮背包,包里装着证件、现金、字条,还有写给她、雅各布、查理和蕾妮的几封信。她足够强健,这个背包完全不会成为她的负担。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检查些什么,但我还是打开信封,匆忙地看了看里面的证件。J翻拍了雅各布的照片,而且改变了一些色彩,一眼看上去,护照和驾驶执照上用的不是同一张照片。对我来说,这两份证件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但这一点不重要。我又匆匆瞅了瞅瓦内莎·乌尔夫护照上的照片,立刻移开了视线,好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我的喉咙。
她发现了我脸上痛苦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她几乎猜透了我的心思,于是没有问我究竟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拿起公文包放到了桌上,按开锁扣,从里面掏出标准尺寸大小的马尼拉纸 [1] 信封。
“我爱你,”我告诉她,“胜过一切。”
“嗯,先让我把证件交给你,我要确保你对我的工作感到满意。”
“我也爱你,妈妈,”她回应道,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盒子坠,里面放着一小张她、爱德华和我的合影,“我们永远在一起。”
“聊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低声地纠正道,声音轻柔得像呼吸,“但是,在今天的某个时刻,你必须离开我。”
“哦。”他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小小的失望。他没有检查酬金的数目,把信封塞进上衣内的口袋里。“我想我们可以聊一会儿。”他说。
她瞪大眼睛,伸手贴到我的脸颊上,此时的拒绝无声似乎比她呼喊出来更响亮。
“实际上,我有点赶时间,待会儿还要开很长的一段路回家。”我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塞得厚厚的白色信封递给他,里面装着给他的奖金。
我好不容易倒吸一口气,哽住的喉咙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能为了我这样做吗?求你了!”
J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脑袋里那些扰人的想法统统甩出去:“你不坐下来吗,贝拉?”
她的手更用力地贴紧我的脸。为什么?
“是啊,贾斯帕是挺奇怪的。”
“我不能告诉你,”我低语道,“但是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保证。”
他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不安:“我同贾斯帕先生合作了二十多年,在此之前,我以前的合伙人认识他也有十五年……他一点变化也没有。”J微微地缩了缩身子。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雅各布的脸庞。
“你同贾斯帕认识很长时间了吗?”
我点了点头,挪开了她的手指。“别想这件事了,”我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不要告诉雅各布,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我让你们离开的时候,好吗?”
他眉头紧锁。“真的吗?”他礼貌地轻声说道,显然不太同意我的观点。太奇怪了,贾斯帕究竟对这个男人做了些什么?
这回她理解了我的意思,也点了点头。
“是吗?我一直觉得贾斯帕拥有使人心宁神安的外表。”
我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最后一件东西。
“我必须承认,和你做生意的感觉非常不同,你比贾斯帕先生……冷静多了。”他迟疑地笑了笑。
在收拾蕾妮斯梅的东西时,一道耀眼的彩光突然吸引了我的视线。阳光透过天窗照了进来,正好落在那个古老而珍贵的首饰盒上。首饰盒一直被塞在高架子上隐蔽的角落里,盒子上的珠宝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我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我把爱丽丝提供的线索整理了一番,其实即将到来的双方对峙不可能以和平的方式收场,但是,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尽可能表现出友好的态度呢?我问自己。友好的态度又能带来什么坏处呢?我想,我心里一定还残存着一线希望——盲目、无谓的希望——我爬上了高架子,取出阿罗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谢谢你,J,请叫我贝拉。”
此刻,我把这条厚重的金链子系到脖子上,偌大的钻石正好陷入锁骨间的凹坑,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它的分量。
“恕我大胆地讲一句,您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卡伦夫人。”
“真美。”蕾妮斯梅轻轻地赞叹道,然后,她的两只手臂像钳子一样牢牢围住了我的脖子,我也将她紧紧地按在我的胸口。我们就这样密不可分地抱在一起,走出帐篷,来到了空地上。
他朝我伸出手。我们握手时,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指还是比我的暖和许多,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爱德华看见了我们,他惊讶地挑起一边的眉毛,除此之外,他没对我和蕾妮斯梅的加入发表任何看法。他把我们俩紧紧地搂在怀里,过了很久才松开双臂。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告别的意思。也许他以前声称自己不太相信“另一个世界”只是在伪装,也许他对此生之后再续前缘抱有更多的希望。
“没有,你非常准时。”
我们站定了位置,蕾妮斯梅敏捷地爬到我的身后,让我腾出双手。在我前面数英尺远的地方,站着卡莱尔、爱德华、埃美特、罗莎莉、坦尼娅、凯特和以利亚撒,他们站在队伍的最前列。我的身边是本杰明和査弗丽娜;我的任务是尽可能持久地保护他们,因为他们俩是我们攻击性最强的武器。如果沃尔图里能够失去视觉,哪怕只是一小会儿时间,局势也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抱歉,我迟到了。”领班一走出房间,J就对我说道。
査弗丽娜的表情严肃而凶猛,她身旁的塞娜简直就是她的翻版。本杰明坐在地上,双手按着泥地,自顾自地嘟囔着地表裂缝什么的。昨天晚上,他在空地后方布置了几堆大石头,看上去就像是自然形成的,现在这些石堆都被白雪覆盖。虽然它们不足以伤害到吸血鬼,但至少能转移他们的视线。
J走进房间,打断了我疯狂的思绪。领班也接过了他的外套,很显然,我并非唯一为这次会面而盛装打扮的人。
证人们聚集在我们的左右两侧,有些离得较近,有些离得较远——那些曾经发表过宣言的证人离我们最近。我发现希奥布翰正揉着太阳穴,紧闭着双眼,精神高度集中。难道她真的采纳了卡莱尔的建议?集中意志想象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突然间,我很想知道把双手置于大火中会是怎样的感觉。我的身子在燃烧会是怎样的感觉……
在我们身后的树林中,隐身的狼人们纹丝不动,时刻准备着战斗。我们只听到他们急促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我站在壁炉边等着,将手指靠近炉火取暖,为不可避免的握手礼作好准备。虽然J肯定知道卡伦家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是遵循礼节仍不失为一个好习惯。
突然间,天空中云层翻滚,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向四周漫射,令人辨不清太阳的方向。爱德华两眼发直,观察着眼前的景象。我相信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种情景——第一次是在爱丽丝预见的图像中看到。沃尔图里到来时就是这番景象,我们现在只剩下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了。
我向接待的侍应报了詹克斯这个名字,谄媚的领班把我带到楼上一个私密的房间。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我脱下象牙色的长风衣,露出银光闪闪的缎面晚礼服,爱丽丝一直倡导的正确着装理念终于在我身上得以实现。领班接过我的风衣,看到我的盛装打扮他不禁轻轻地倒吸一口气。我忍不住倍感骄傲,我还不习惯在除爱德华之外的人面前展现美丽。领班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赞美之词,然后有点摇晃地走出了房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即将到来的一切作好了准备。
天完全黑了,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几分钟。我没理会餐厅门口殷勤的代客停车侍应,把车直接开进了停车场。我戴上隐形眼镜,走进餐厅等待J。我恨不得马上完成这次程序化的会面,然后赶回去同家人团聚,但是J似乎非常慎重,不愿意让不太光彩的客户们破坏他的绅士形象。我想:在黑黢黢的停车场里进行交易,大概会伤害他的自尊。
一只身形硕大的赤褐色阿尔法狼从树林里走出来,立在了我的身边。蕾妮斯梅正处于如此危急的境地,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与她保持那么远的距离。
我在越来越黑的树林中穿行,回想着上一次去西雅图的经历。我已经知道爱丽丝为什么让我去那个废弃的律师事务所,只有J.詹克斯的不法客户才会去那里。如果我直接去他更体面、更合法的办公室,我怎么可能明白要找他做些什么呢?如果我只知道他叫詹森·詹克斯或者詹森·斯科特,是一位正统的律师,我怎么可能发现他还是个化名为J.詹克斯的假证办理者?我必须绕段弯路才能弄清楚自己不太正当的目的,我是这样理解爱丽丝的意图的。
蕾妮斯梅把手指伸进他宽厚肩膀上的软毛里,她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有雅各布在旁边,她显得更加平静。我也感到了些许慰藉,只要有雅各布陪着蕾妮斯梅,她就会平安无事。
这是个阴郁的下午,刚到黄昏时分,天色就暗了下来。我开车在一片昏暗中飞驰,眼睛盯着空中的阴云。今晚会下雪吗?地上会像爱丽丝预见的那样堆起积雪吗?爱德华估算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到那时,我们要在空地上等待,将沃尔图里吸引到我们选择的地方。
爱德华一刻也不敢分神,他没有冒险转头看我,朝身后伸出手。我伸长胳膊,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他也用力握紧我的手。
我还是开了他那辆沃尔沃,不知道那天的秘密任务结束后,他有没有读过车上的里程表。他猜到了几分呢?他绝对明白我有事瞒着他。他会不会推测出我之所以不向他透露秘密的原因?他是不是也想到阿罗会看穿他的心思?我想爱德华一定能推断出这个结论,所以他从不向我询问任何理由。我猜他是不想考虑太多,尽量不去推敲我的异常行为。爱丽丝离开后的那个上午,我莫名其妙地把书扔进火堆,他会把当时的情景同我现在的一举一动联系起来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前后联系,有所领悟。
一分钟过去了,我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在向我们靠近,不禁万分紧张。
“没问题。”
爱德华的身体绷得僵直,咬紧的牙缝里发出尖厉的嘶声,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北方的树林。
他笑了笑,那是我最喜欢的笑容。“早些回来。”他说。
我们也朝他看的地方望去,等待着最后几秒钟过去。
“是的,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1] 马尼拉纸,英文为manila,是一种白色的高级包装纸,韧性好,不易断裂。
“你要出去?”爱德华问道,语气显得若无其事,脸上强装出镇定的表情。他将蕾妮斯梅紧紧地贴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