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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证

“因为你没有问过我!”马科斯惊慌失措地对着电话大叫。

电话那头突然静默无声,接着,传来了粗鲁的尖声叫骂,有些脏话只有无礼的货车司机才说得出口。马科斯脸色大变,刚才的嬉皮笑脸消失不见,他的嘴唇变得苍白。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J在平定自己的情绪。

“哦,对了,等一下,”马科斯说道,“她说她叫贝拉·卡伦,这个管用吗?”

美丽、苍白?J问道,他镇静了许多。

“姓名。”我轻声提醒他。

“我已经说过了,不是吗?”

“是啊,我就是个好色之徒,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抱歉我打扰了你,伙计,就当我没说过这事。”

美丽、苍白?这个人对吸血鬼的了解有多少?难道他本身就是吸血鬼?我可没准备好面对这样的局面。我紧紧地咬了咬牙,爱丽丝究竟把我带入了怎样的境地?

不,一点也不熟悉。你对漂亮女人总是无法抗拒,我感到很不满意,你竟然让自己的弱点干扰……

电话那头传来了新一轮的高声辱骂和指示,马科斯足足干等了一分钟,他几乎是胆战心惊地瞅了我一眼。“可是,你只在星期四接待贫民区的客户……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他合上手机。

“她长得……”他带着欣赏的眼神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嗯,她长得像标致的超级模特,这就是她的样子。”我笑了笑,他冲我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身材完美,皮肤苍白,茶褐色的长发几乎齐腰,有点黑眼圈,看上去需要好好睡一觉……这些听上去熟悉吗?”

“他想见我?”我兴奋地问道。

不太可能,她长什么样?

马科斯愤愤地说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是优先客户。”

“不……听我说,好吗?她说你认识她姐姐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优先客户。”

你不能保证,她看上去像库巴里夫的……

“我还以为你可能是个警察,”他坦白地说道,“当然,你看上去不像警察,但是,你的举止很奇怪,美女。”

“不是……”

我耸了耸肩。

她是警察吗?!

“毒品交易?”他猜测道。

“我之所以不按照正常程序办事,是因为她看上去一点不像正常……”

“谁?我吗?”我问道。

我看不出这算哪门子的紧急情况,你为什么不按照正常程序办事?

“对,或者你的男朋友什么的。”

“呃,不算紧急,有位女士想见你……”

“不是,抱歉。我对毒品毫无兴趣,我的丈夫也一样,我们对毒品的态度是断然拒绝。”

发生紧急情况了吗?我隐隐约约地听见电话那头的说话声。

马科斯轻声地咒骂了一句:“已婚女士,好运总是不会降临在我头上。”

“嘿,J,我是马科斯。我知道我不该拨你的这个号码,除非发生紧急情况……”

我笑了笑。

我看着他按下电话键,很轻松地记住了号码。嗯,如果马科斯这里行不通的话,我可以自己打电话给J.詹克斯。

“黑手党?”

“卡伦,我知道了。”

“不是。”

“我姓卡伦。”我告诉马科斯,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否有帮助。我开始对爱丽丝有些恼怒了。难道有必要把我蒙在鼓里吗?她完全可以向我多透露一两个词……

“偷运钻石?”

J.詹克斯知道什么呢?马科斯的介绍能让他想起什么吗?想到这里我不禁心烦意乱。

“拜托!这就是你经常打交道的人吗,马科斯?也许你该换一份新工作了。”

马科斯琢磨着我的话。我冲他笑了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告诉你我会做些什么。我会给J打个电话,向他介绍你,然后让他自己决定。”

我不得不承认,我感到有些开心。除了查理和苏以外,我很少同其他人类交流,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很逗乐。同样令人欣慰的是,我毫不费力就能做到不伤害他。

“我想是的。”

“你一定卷入了什么大事件,而且不是好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J认识你姐姐?”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咬了咬嘴唇,仔细地想了一会儿:“你以前从未见过像我这样的人来这里吗?嗯,和我有几分相似。我姐姐比我矮,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他们都这么说,但是,还有什么人需要伪造证件呢?而且能够付得起J提出的天价。管他呢,反正与我无关。”他说道,接着又把已婚这个词念叨了一遍。

“哦,贝拉。你瞧,我需要这份工作。J付给我很不错的薪水,我要干的活就是整天待在这里。我想帮助你,真的,但是……当然,我接下来要说的只是假设,好吗?或者只是我们私底下随便聊聊,或者任何让你觉得舒服的理由……但是,如果我介绍的人给他造成了麻烦,我肯定会被炒鱿鱼,你理解我的苦衷吗?”

他给了我一个全新的地址,上面简单地指明了方向,然后目送着我开车离去,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遗憾。

“贝拉。”

此时此刻,我准备好奔向任何危险之地——最好是像詹姆斯·邦德电影里供反派人物们用的高科技藏身之地。于是我幻想,马科斯一定给了我一个错误的地址作为考验。我行驶在狭长的林荫道上,旁边是一片安定和谐的居住区,路旁还有一座被繁茂树木覆盖的小山,说不定我要找的人正藏身于地下,就在这普普通通的林荫道之下。

马科斯的脸上显出一丝歉意:“你瞧,女士……”

我把车停在开阔的空地上,抬头看到了一块精美雅致的标志牌,上面写着:詹森·斯科特,律师。

我撅起嘴,我从不擅长欺骗别人,但是爱丽丝并没有给我更多的选择。“也许我要办理的不是正当的案子。”我说。

事务所米色的墙壁上点缀着叶绿色,看上去自然舒服,墙壁中镶着一个金鱼缸。空气中没有吸血鬼的味道,只有不熟悉的人类,这让我舒了口气。一位漂亮的金发接待员坐在办公桌后面。

“如果你要办理正当的案件,你是不会来这里的。”

“您好,”她向我打招呼,“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是朋友指引我来这里的——一个非常可靠的朋友。”

“我来见斯科特先生。”

“对,就在那一带,”他说道,又疑心重重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去那里?”

“您有预约吗?”

我告诉他另外一个地址,故意将门牌号码说错。

“没有。”

他收起笑脸,皱了皱眉头:“嗯,你和J的普通客户简直有天壤之别。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来贫民区的事务所,你可以直接去他安置在摩天大楼里的豪华办公室。”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那您得等上一会儿,您先坐一下,我去……”

“很高兴认识你,马科斯。好了,告诉我你为普通的客户做些什么?”

艾普丽尔!她桌上的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尖厉的叫声,马上会有一位卡伦女士找我。

他咧嘴一笑:“马科斯。”

我笑了笑,指向我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立刻让她进来,你明白吗?我不在乎她会不会打扰到我。

“我不确定能做些什么。”他坦白道。

我能听出他的声音里不仅仅有急躁,还有压力、紧张。

“也许我不是普通的客户,”我承认道,“不过我必须尽快见到他。”

“她刚到。”电话那头的话音刚落,艾普丽尔赶紧说道。

我们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他敏锐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我身穿的珍珠色贴身外套,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我的脸上:“你看上去跟普通的客户不太一样。”

什么?让她进来!你还在等什么?

“不是。”

“马上就来,斯科特先生!”她站起身,双手不停地颤抖。她领我走过一段短短的走廊,边走边问我想喝咖啡或者茶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我的事,”其实我自己也没有任何线索,“你是J吗?”

“到了。”她说道,带我进入了律师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张宽大的木桌,墙面上挂着镜子,令房间显得更为宽敞。

“哦。”他说道,他脸上的表情从满怀期待变成了恍然大悟,他站起身来,眯缝着眼睛打量我,“你为什么要找J?”

“关上门。”一个刺耳的男高音命令道。

“你是J.詹克斯吗?”我问道。

艾普丽尔匆忙地离开办公室,我仔细打量桌子后面的那个男人。他矮矮的个子,有点秃头,挺着大肚腩,看上去五十五岁左右。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衣,搭配一条红色的丝绸领带,深蓝色外套搭在椅背上。他的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面色发白,是那种略显病态的苍白,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他笑着说道,“我能帮什么忙吗,美女?”

J平静下来,左右摇晃着站起身,从桌后伸过手来。

“我在找人。”我先开口道。

“卡伦女士,非常高兴见到你。”

吹哨人眯起眼睛,穿过雨滴看见了我的脸,一下子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我渐渐向他靠近,听见他的心跳不断加速。

我走到桌前,迅速地同他握了握手。他碰到我冰冷的皮肤不禁身子一缩,但并没有显得特别惊奇。

我熄掉引擎,走出车来。比起破门而入,也许这位吹口哨的朋友能更快地解答我的疑问。我撑开灰色的大伞——倒不是因为我想护着身上长长的羊绒毛衣,正常人是会撑伞避雨的。

“詹克斯先生,或者你更喜欢人家叫你斯科特?”

“谢谢你的提醒。”我说道。

他又缩了缩身子:“随便你,都行。”

“女士,恐怕你不该把车停在那儿,”他说道,“等你回来时,它就不在那儿了。”

“你叫我贝拉,我叫你J,怎么样?”

那人把报纸放到一边,我这才看清他穿的衣服,不禁大吃一惊。在破旧的长风衣下,他的穿着十分考究。车外一丝微风也没有,我闻不到衣服的气味,但他那件深红色的衬衣亮光闪闪,看上去像是丝绸。他卷曲的黑发蓬松杂乱,黑色的皮肤光滑无瑕,牙齿洁白整齐,皮肤和牙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老朋友之间一样称呼。”他赞同道,拿起一块丝绸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示意我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我很想问问,我是不是终于见到贾斯帕先生的娇妻了?”他说。

我摇下了副驾驶座位的车窗,装做听不到他的话。

我思量着他话里的意思。这个男人认识贾斯帕,但不认识爱丽丝。他不仅认识贾斯帕,显然还有些害怕他。“事实上,我是他的嫂子。”我说。

“嘿,女士。”吹哨人朝我喊道。

他撅起嘴,似乎也像我一样拼命地琢磨话里的意思。

我把车停到路边,独自寻思了一会儿。无论如何我要进入那间破屋子,但是,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让吹哨人发现呢?我可以把车停到另一条街上,然后从后面绕进去……说不定后面那条街上的人更多。也许可以从屋顶进去?灰暗的天色能够掩饰住我吗?

“我相信,贾斯帕先生的身体一定很好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疑惑不解地望着这位轻松快活的吹哨人,一时间没意识到这家律师事务所正位于我要找寻的地址上。破败的屋子上没挂门牌,但是旁边文身店的门牌号码正好差两位。

“他非常健康,他现在正在度长假。”

周围没什么人影。有两个人冒雨朝着彼此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拖地走着。有一个人坐在一家二流律师事务所的窄小门廊里,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已经用木板封上。他看着一张湿漉漉的报纸,吹着口哨,欢快的口哨声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的回答似乎消除了J的一些困惑。他点了点头,用手指顶着太阳穴撑住脑袋:“原来如此,你一开始就该到这里来,我的助手会直接带你见我——没必要通过不太友善的渠道。”

街边的房子年代久远,全都是三层小楼,全都又窄又长,全都微微倒向一边,似乎被雨滴敲打倾斜,里面被分割成无数个小房间。房子外墙壁的油漆已经脱落,看不出它们原本的色彩,全退成了清一色的灰白。有的房子的底楼开了些店铺:一家脏兮兮的酒吧,窗户被涂成了黑色;一家巫师道具专卖店,大门上时断时续地闪着手掌和塔罗牌形状的霓虹灯;一家文身店;一家日间托儿所,靠街面的窗户快要散架,用胶带勉强地粘着。尽管正常人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应该需要照明,但所有屋子里都没有灯光。我听见远处传来低沉含糊的说话声,好像是电视里的声音。

我只能点点头,我也不确定爱丽丝为什么会把贫民区的地址给我。

说这一带的环境不尽如人意简直是过于含蓄。即使是卡伦家最不起眼的小轿车,如果停放在这条街上,也算得上是极品。我那辆破旧的雪佛兰也能成为这里不错的车。假若回到过去还是正常人的时候,我一定会紧锁车门,鼓足勇气飞驰而去。如今成了吸血鬼,我反而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住。我想象着爱丽丝来到这种地方的原因,但始终没找到答案。

“啊,不说了,反正你已经到这儿来了,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在脑子里记住了相关的地图,我没能在网页上搜索到J.詹克斯的地址,但是要找到这个地方并不困难。我的另一个目的地是詹森·詹克斯的地址,而这并不是爱丽丝指引我去的地方。

“证件。”我说道,尽量让我的声音显出我完全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然而,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我需要准备的绝不局限于此。只剩下两周时间了,而我也许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弥补这个疏忽。

“当然,”J立即赞同道,“你想要出生证明、死亡证明、驾驶执照、护照、社会保障卡……”

我并不太擅长这项技能,我仅仅看到过一次她试着向我展示的丛林河流。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笑了起来。多亏有马科斯之前的提示,我欠他个大人情。

我能越来越娴熟地施展盾牌术。凯特觉得没必要再刺激我——既然我知道盾牌术的关键是愤怒的情绪,找到生气的理由对我来说并不难——因此,我大部分时间是和査弗丽娜在一起练习。她为我增强的扩展能力感到高兴,我能让盾牌覆盖差不过十英尺的范围,而且可以坚持一分钟,尽管每次练习之后我都精疲力竭。一天上午,她想让我试试能不能使盾牌完全脱离我,让我置身盾牌之外。我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益处,但是査弗丽娜认为这样可以帮助强化我的实力,就好比健身的人,除了练习臂力之外,还要锻炼腹部和背部的肌肉,只有当全身的肌肉变得更强健,才能举起更重的东西。

我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爱丽丝让我来这里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且我确定跟保护蕾妮斯梅有关。这是她送给我的最后一个礼物,她了解我的需要。

前方的道路又黑又滑,但我已经不再为驾车感到害怕,我超强的反应能力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我几乎没怎么在意路况。关键的问题在于,当车旁有其他车辆的时候,我得控制好车速,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迫切地希望履行使命、揭开谜底,这样我就能一心一意地去完成生死攸关的学习任务。学习保护一些人的生命,学习夺走另一些人的生命。

为蕾妮斯梅办假证的唯一原因是她必须逃跑,蕾妮斯梅必须逃跑的唯一原因是我们将会失败。

我坐进车里独自思忖,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要做些什么。

如果爱德华和我能同她一起逃走,没有必要现在就给她办理这些证件。我确信,爱德华知道怎么弄到身份证或者自己制作假证,他肯定还知道不需要身份证也能逃走的办法。我们可以带着她逃到千里之外,我们可以带着她游过海洋。

“待会儿见,爸爸。”我说道,迅速地同雅各布交换眼神。即使他忍不住在爱德华附近回想这件事,至少他不会向爱德华提供太多的信息,他压根儿不清楚我要做什么。

前提是我们能在她身边解救她。

“午饭准备好了,”苏在厨房里喊道,“快来吃饭吧,伙计们。”

绝不能让爱德华发现我的这个秘密。因为他所知道的事情,阿罗也很有可能知道。如果我们的计划以失败告终,阿罗一定会在杀死爱德华之前得到他渴望的信息。

我冲他转了转眼珠,但事实上,我确实一点也没有想过节日的事情。

所有这些只是我的猜想。我们没办法战胜沃尔图里,但在彻底失败之前,我们一定要想尽办法除掉德米特里,这样蕾妮斯梅才有机会逃跑。

“别担心,尼斯,”他对着她的耳朵低语道,“要是你妈妈搞砸了,外公会让你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

我能把保护蕾妮斯梅逃走的任务交给谁呢?查理?可他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更何况,我能用什么法子把蕾妮斯梅交给他呢?他绝不可能靠近搏斗现场。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没有其他人可以胜任。

“对,圣诞节购物。”我勉强地说道。难怪屋子里有积尘的味道,查理一定挂上了往年的装饰品。

我很快就将一切考虑清楚,J没有注意到我的分神。

“是不是还没来得及为圣诞节购物啊,贝儿?要知道,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两份出生证明、两份护照、一份驾驶执照。”我的声音低沉,语气紧张。

雅各布立即看了我一眼,但是什么也没说。

即使他发现了我脸上表情的变化,他也会装做没看见。

“查理,实际上,我还要完成其他的任务。”

“用什么名字?”

“哎哟。”雅各布低声地抱怨道。嗯,我以为我只给了他轻轻一拳。

“雅各布……乌尔夫 [2] ,还有……瓦内莎·乌尔夫。”尼斯这个昵称同样适用于瓦内莎,雅各布一定会为乌尔夫这个姓氏感到欣喜若狂。

查理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轻轻地朝雅各布的腰上打了一拳。

他拿起笔迅速地在标准便笺纸上记了一笔。“中名呢?”他问。

“他在家招待朋友,”雅各布说道,接着哼了一声,“你太幸运了,查理,还好你没进入他们的圈子,我想说的就这些。”

“随便用个普通的名字就行。”

“好了,孩子们,进屋暖和暖和,我的女婿怎么没来?”

“照你说的做,年龄呢?”

蕾妮斯梅露出了小酒窝,她从不在查理面前说话。

“男人二十七岁,小女孩五岁。”雅各布可以扮成二十七岁,他是只野兽。根据蕾妮斯梅现在的成长速度,我还是把她的年龄估算得稍大一点为好,他可以装成她的继父……

“这只是生长突增引起的。”我嘟囔道,“嘿,苏。”我朝他的身后喊道。厨房里飘出鸡肉、西红柿、蒜和奶酪的味道,也许对其他人来说,闻上去是美味佳肴。我还闻到了新鲜松木和积尘的味道。

“我还需要他们的照片,”J说道,打断了我的思绪,“贾斯帕先生总是自己把照片贴上去。”

“嘿,伙计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瞧你,尼斯!过来外公这儿!我敢打赌你又长了半英尺。你看上去真瘦,尼斯。”他瞪了我一眼,“难道他们没喂给你吃的东西吗?”

哦,难怪J不知道爱丽丝长得什么样子。

我们在查理家门口停住车,雅各布还在研究刚才那场没进行下去的对话。我们在雨中按照正常人的步速行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父亲正等着我们,我还没来得及敲门,他就打开了门。

“稍等。”我说道。

我们沉默不语地行驶在路上。我眯缝着眼,透过恼人的隐形眼镜看着冰冷的雨滴,天气还不够冷,不会下雪。我的眼睛不像刚开始那样令人毛骨悚然——不再是鲜亮的深红色,而是晦暗的红橙色。不久以后,它们会变成琥珀色,那时我就用不着戴隐形眼镜了,我希望查理不会因为这些改变而感到心神不宁。

我的运气真好。我的钱包里塞着几张家庭合影,里面最完美的一张——雅各布抱着蕾妮斯梅站在前门廊的台阶上——是一个月前照的。数天前,爱丽丝将这张照片给我……哦,也许这根本与我的好运气无关。爱丽丝知道我有这张照片,也许她早就预见到我需要它,才专门把它挑出来让我塞在钱包里。

雅各布等着我补充下文,他撅起了下嘴唇,琢磨着我简短的一句问话。

“给你。”

我只是点了点头,迅速地朝蕾妮斯梅瞅了一眼。她正望向窗外,我看不出她是否在专心地听我们谈话,但我决定不冒险透露更多的细节。

J仔细地看了看照片:“你女儿长得真像你。”

他挑起一边又黑又浓的眉毛:“是吗?”

我紧张起来:“她更像她的父亲。”

“杰克,你在爱德华周围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你知道吗?”

“而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父亲。”他摸了摸照片上雅各布的脸。

“除了看望你爸爸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我眯缝着眼睛,J光亮的前额上又冒出了汗珠。

我的语气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是,他是我们一家人非常亲密的朋友。”

“得多待一会儿。”

“请原谅我的好奇,”他嘟囔道,又拿起笔在纸上草草地写了一番,“多久以后需要这些证件?”

“我们要在查理家待多久?”雅各布问道,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们离卡莱尔的屋子和里面的新住户们越来越远,雅各布看上去轻松了许多。他并没有把我算入吸血鬼的行列,这让我十分欣慰。对他来说,我还是原来的贝拉。

“我能在一周以后拿到它们吗?”

从那以后,我尽量让蕾妮斯梅离他们远远的。

“这可是个加急任务。价钱是一般价格的两倍——哦,原谅我刚才说的话,我忘了自己是在和谁谈生意。”

“我们一动不动地坐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孩子,”弗拉德米尔回答道,史蒂芬在一旁点点头,但没有像平常那样跟着弗拉德米尔说下去,“我们沉思冥想自己的神性。众生都来向我们顶礼膜拜,其中有被捕食的猎物,有机敏圆滑的外交官,还有寻求我们恩惠的人,他们的崇拜象征着我们的伟大力量。我们坐在御座上,把自己想象成神,长久以来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开始发生变化——几乎快要石化了。我想,沃尔图里烧毁我们的城堡时,反倒帮了我们一个忙,至少史蒂芬和我没有继续石化下去。如今,沃尔图里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白的浮垢,但我们依然是火眼金睛,正好方便我们不偏不倚地从他们的眼窝里挖出他们的眼珠子。”

显然,他害怕贾斯帕。

他们似乎没因为她的问题而恼怒,倒是显出几分惆怅。

“开个价吧。”

蕾妮斯梅摇了摇头,但是什么也没说。她同我们其他人的态度不同,她觉得罗马尼亚吸血鬼们特别有吸引力。他们不愿意接触蕾妮斯梅,她就努力地朝他们大声说话。她问他们为什么会拥有那么与众不同的皮肤,虽然我担心他们会生气,但我很高兴她提出了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一样好奇。

他似乎犹豫不决,迟迟没敢开口,但是我相信,和贾斯帕打过交道以后,他一定明白价钱不是真正的问题。卡伦一家以五花八门的名字在世界各大银行开有账户,户头上的存款都是天文数字,且不说这个,光是家里存放的现金就足以让一个小国家在十年里完全不受经济困难的滋扰。我想起卡莱尔家的每个抽屉后部都有百来个绑钱用的皮筋,没有人会发现我为了今天的行动拿走了一小摞钱。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也不太喜欢罗马尼亚血族的两位客人:“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反对意见。”我说。

J在法律稿纸的底端写下价格。

“你觉得呢?”雅各布尖刻地问道,“我烦透了这些臭气熏天的吸血鬼。”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没等我开口又说道,“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都是善良的吸血鬼,他们是来帮忙的,他们会拯救我们所有人,等等等等。随便你说什么,我始终认为德拉库拉 [1] 一号和德拉库拉二号叫人汗毛直竖。”

我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带的钱比他要的数目更多。我拉开包,点出钞票——我出发前已把钱按照每五千美元一沓夹好,没花多久就数出需要的数目。

“你还好吧?”我一边问他,一边将车开出了车库。

“给你。”

雅各布嘟囔了几句,不情愿地坐到了前排座上,蕾妮斯梅从我的腿上爬到他的腿上。

“啊,贝拉,你不用现在就把所有钱给我。我们的惯例是,先付一半,等你来取证件时,再付另一半。”

“太惹眼了,”我回答道,“我们可以步行过去,但那一定会让查理大吃一惊。”

我朝这个紧张的男人微微一笑:“我信任你,J。等我拿到证件后,我会给你额外奖励——跟这个数目一样多。”

生日那天过后,爱德华找机会向我展示了我的吸血鬼专用车,正如他猜想到的,我确实没能表现出适当的热情。当然,这车外观美、速度快,但我更喜欢用双脚跑。

“我向你保证,没那个必要。”

“为什么不用你的法拉利?”雅各布在车库里向我抱怨道,我已经和蕾妮斯梅坐上了爱德华的那辆沃尔沃。

“别担心。”反正我带着这些钱也没什么用,“那么,下周同一时间我来这里找你?”

这趟出行不仅仅是为了让我的父亲远离家里二十七个千奇百怪的吸血鬼——虽然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在方圆三百英里内捕食人类,但是……显然,任何正常人都不应该靠近这个群体。我这样向爱德华解释:我带着蕾妮斯梅去查理家,这样他就不会来我们家。这是一个离开家的正当理由,但并不是我的真正理由。

他为难地看着我:“实际上,我希望在其他地方进行交易,最好是跟我的律师工作无关的地方。”

“待会儿见。”我告诉他,挂了电话。

“没问题,我想我一定打破了你的许多惯例。”

我没太注意查理的反应——但发现他提到比利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奇怪的不情不愿,我没精力去理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查理和比利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瓜葛,他们自己会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和卡伦家做生意,我向来不遵循惯例。”他扮了个鬼脸,很快又恢复了严肃,“一周后,晚上八点,在静海餐厅,怎么样?在联合湖 [3] 附近,那里菜的味道棒极了。”

“也许我应该邀请比利过来,”查理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嗯。也许以后再说吧。”

“一言为定。”我当然不会同他共进晚餐,我想,他大概也不愿意让我陪着他吃东西。

“有可能来。”雅各布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错过同蕾妮斯梅共度的时光,更何况周围没有吸血鬼。

我站了起来,同他握了握手。这次他的身子没有退缩,但他看上去心事重重。他撅起嘴唇,绷紧后背。

尽管查理不知道狼人有烙印爱人这回事,但任何人都不会无视雅各布和蕾妮斯梅之间亲密的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时间期限太短了?”我问道。

“杰克会跟你们一起来吗?”

“什么?”他听到我的问题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我,“时间期限?哦,不,完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将证件准时交给你。”

“就定在今天上午吧。”越早越好,我已经推迟太久了。

如果爱德华在这里就好了,这样我就能知道J在担心什么事情,我叹了口气。藏住秘密不让爱德华发现已经令我感觉糟透了,离开他的身边更让我受不了。

查理大声笑了起来,然后又为过去的美好时光叹了口气。

“一周后见。”

“好吧,孩子,”查理说道,“今天上午带她过来可以吗?苏会为我准备午饭。她也被我的厨艺吓坏了,就像你当初第一次品尝时的反应一样。”

[1] 德拉库拉,英文名为Dracula,是爱尔兰作家布拉姆·斯托克(Bram Stoker)的吸血鬼小说《德拉库拉》中的吸血恶魔,主角德拉库拉来自罗马尼亚,所以雅各布如此称呼两个来自罗马尼亚的吸血鬼。

接着他咕哝道:“了解必须了解的事情,呃……”我这才意识到,是他对超自然现象的谨慎态度令他迟迟不作回答。

[2] 乌尔夫,英文为Wolfe,这一姓氏跟英文中“狼”一词wolf十分相近,因而非常适合雅各布。

查理沉默了许久,我怀疑他是不是听出了我声音中掩藏的紧张。

[3] 联合湖,英文为Union Lake,是西雅图著名的湖区,风景优美。

“查理,我们依然严格地遵守‘了解必须了解的事情’这个原则。我知道你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看到蕾妮斯梅了,但是,你现在来我们这里实在不是个好主意,我带着蕾妮斯梅去你那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