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没在听我说,她咬着嘴唇,一只手在伤痕累累的肚子上来回抚摸着。安静了很久,我不知道卡伦家族的人是不是在非常远的地方,他们是不是在听我毫无成功希望地在尝试跟她讲道理呢?
“你不一定要伤害他的。”我轻声说道。为他乞求,让我觉得就像毒药灼烧我的嘴巴一样,但是我知道这可能是我使她活下去最好的赌注,不过仍然充满诸多变数。“你可以再次使他开心起来,贝拉,我真的认为他已经发疯了。老实说,我也是。”
“不是陌生人?”她自言自语道。我一阵畏惧。“爱德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小声地问道。
她的脸色柔和了一些,然后疲倦地躺回到枕头上,看起来精疲力竭。她开口说话的时候翻了个身,根本不是在对我说话:“他愿意为我做一切。我那么伤害他……但是他在想什么?我会拿这个交换……”她的手摸着肚子,“某个陌生人的……”她咕哝着最后一部分,接着声音渐渐消失了,她顿时热泪盈眶了。
“没什么,他只是想你可能会听我的话。”
“不是,真的,他从来都没说过什么人工之类的话。”
“不是那样,是关于再试一试的。”
“是他,是不是?”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看得出我已经泄露太多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她的思维跳跃得那么快。“不是。”我回答。
“没什么。”
她皱起眉头,露出怀疑的神情:“他让你这么说的?”
她的嘴巴突然张大了一点儿:“哇。”
“别提了,贝拉。”
沉默了几次心跳的时间,我又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不能正视她的眼睛。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真的会做任何事,是不是?”她轻声说道。
“没什么,我没别的意思,无非是说说而已。”
“我告诉你他疯掉了,确实如此,贝儿。”
她把身体向前倾:“那么你在说什么?”
“我很惊讶你没立刻告发他,使他有麻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含糊地说道,“不是陌生人的。”
当我抬头看她时,她正带着笑意看着我。
“哦,啊。拜托,雅各布。你认为我应该杀死自己的孩子,用同类的替代品代替他?人工授精?”她现在很生气,“为什么我要怀陌生人的孩子?我想这根本没什么不同,你认为任何人的孩子都可以吗?”
“考虑一下。”我勉强挤出笑容,但是我感觉得到笑容在我脸上很别扭。
接着她眨了眨眼睛,我看得出她明白了。
她知道了我提出的是什么,而她不打算认真考虑。我早知道她不会的,但是这仍然让我感到刺痛不已。
但是我不能再说话了,没有意义,我永远也无法让她自我挽救,我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也没有多少你不愿意为我做的事情,是不是?”她轻声问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愿意这么做,我不值得你们俩这样对我。”
她疲倦的脸只是变得更加困惑了:“什么?”
“不过,这不会有所改变,是不是?”
“是的,”我打断她,“任何他的孩子都会是一样的。”
“这一次不行,”她叹息道,“我希望我能恰如其分地向你解释清楚,这样你就会了解。我无法伤害他,”她指着自己的肚子,“那种程度不亚于让我拿起枪打死你,我爱他。”
她皱起眉头,举起一只手,摸着我的紧蹙在一起眉毛。她试图弄明白我说的话的时候,手指片刻抚平了我的额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再试一试?你不会是想爱德华会让我……这会有什么区别呢?我确定任何孩子……”
“为什么你总是爱上错误的东西呢,贝拉?”
“我还没说完呢,那么你要一直活着,你就可以重新来过。这样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再试一试。”
“我不这么想。”
“我不会……”
我清了清嗓子里,这样我才能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我想要的那样:“相信我。”
“要是这不是一锤子的买卖?要是这并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情呢?要是你像乖女孩那样听一听卡莱尔的话,让自己活下去?”
我站了起来。
“要是什么?”
“你要去哪里?”
“听我说。别生气,好吗?只是听一听,要是……”
“我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
“杰克……”
她伸出消瘦的手,恳求道:“别走。”
“贝拉,别这么做。”
我感觉到上瘾的感觉正在吮吸着我的毅力,想方设法使我靠近她。
她听出我语气中的变化。她仰起头看着我,呼吸仍然很沉重,她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眼神。
“我不属于这里,我得回去。”
“贝拉。”我说道。
“今天你为什么来呢?”她问道,手仍然毫无生气地向我伸来。
我几乎要窒息,明白了他所说的话,有关眼睁睁地看着它伤害她的话。突然,我自己感到一阵眩晕。
“只是过来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我不相信你像查理所说的那样生病了。”
墨迹一样的斑点是擦伤。
从她的脸色我无法判断她是否相信了我所说的话。
“他很强壮,就是这样。”她带着维护的语气说道。
“你还会回来吗?在……之前?”
她看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把衣服拉回到原处。
“我不打算在周围转悠,眼睁睁地看着你死,贝拉。”
但是我听不见。她的手把长袖T恤衫拉扯到一边,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恐惧地看见暴露出来的皮肤,她的肚子看起来就像上面布满了紫黑色的像墨迹一样的大斑点。
她一阵畏惧:“你是对的,你是对的,你应该走。”
“我没事儿,”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没什么。”
我朝大门走去。
就在那时她大口喘气,抱住自己的肚子,我的怒火像燃尽的火柴一样顿时熄灭了。
“再见,”她在我身后轻声说道,“爱你,杰克。”
“担心他。”我从牙缝中挤出来。
我几乎就要回头了,几乎就要转身跪在地上再次乞求她,但是我知道我不得不放弃贝拉,完全放弃对她的不舍,在她杀死我之前,就像她会杀死他一样。
她愤怒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当然,我很担心。”
“当然,当然。”我一边向外走,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哎,得啦!闭嘴,贝拉。你能对你的吸血鬼这样信口雌黄,但是你骗不了我,你知道你做不到。”
我没看见任何一个吸血鬼。我没看一眼我的摩托车,独自一个人站在草地的中央。现在对我来说摩托车还不够快,我爸爸会吓坏的——山姆也会。狼群会如何理解他们没听见我变形的事实?他们会不会认为卡伦家族在我有机会袭击他们之前就把我结果了呢?我脱光衣服,不在乎可能有人会看见,开始奔跑。在模糊不清中,倏地完成了变身为狼的跨越。
“他不是,是我。我只是很脆弱,而且是人类,但是我能坚持到底,杰克,我能……”
他们都在等待,当然他们在等。
“他是个刽子手,贝拉,看看你自己。”
雅各布,杰克。八个声音如释重负地一齐叫道。
她叹气道:“并不是那样的。我真的不在意有没有孩子,我甚至想都没想过,不是有没有孩子的问题,而是……好吧……这个孩子。”
马上回家。阿尔法的声音命令道,山姆很愤怒。
我已经很危险地接近他希望我提出的条件了,我看得见这些话正在把我引领到那个方向,但是我无法改变。
我感到保罗渐渐消失了,我知道比利和雷切尔都在等他告诉他们我怎么样了。保罗太焦急了,等不到告诉他们好消息,我没有变成吸血鬼的盘中餐,也听不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交易是什么,贝拉?”我盯着苍白的地毯,我的一双赤脚很脏,上面留下了一些污迹,好吧,我说,“我以为所有一切都是因为你想要你的吸血鬼超过其他一切。而现在你却要放弃他?那没有任何意义。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如此急切地想要当妈妈了?如果你那么想要当妈妈,你为什么要嫁给吸血鬼?”
我没必要告诉狼群我在回来的路上了——当我全速向家的方向奔跑时,他们看得见森林在我身后变得模糊起来。我没必要告诉他们我也已经接近半疯狂的状态了,我的心病显而易见。
她从我脸上擦掉湿润的东西:“嘘。”
他们看见了恐怖的情景——贝拉凸起来的肚子;她粗哑的声音,他很强壮,就是这样;爱德华脸上流露出心急火燎的神情,眼睁睁地看着她生病,逐渐衰弱……看着他伤害她;罗莎莉伏在贝拉了无生气的身体上,贝拉的生命对她毫无意义——这一次,任何人都无话可说了。
我没有抬头看:“不,不会没事儿的。”
他们的震惊只是在我心中汇成嘈杂一片,我无言以对。
“杰克,”她说道,她拍拍我的头发,抚摸着我的脸,“会没事儿的。嘘,不会有事儿的。”
!!!!
我无法回答,我看着地面,深深地、慢慢地呼吸,想要克制住我的愤怒。
他们还没恢复过来我就差不多到家了,接着他们都开始奔跑起来和我会合。
“你真的很悲观,雅各布,我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天差不多全黑下来了——乌云完全遮蔽了太阳。我冒险冲过高速公路,在被人发现之前就疾驰而过了。
“你看不到。”我吼道。
我们在离拉普西大约十英里的地方会合,就在伐木工人留下的一片空地那里。那个地方很偏僻,揳进山脉的两个山鼻子之间,这里没有人会看见我们。保罗在我找到他们时也到了,所以狼群全部到齐了。
“我们等着瞧。”她说道,几乎有些沾沾自喜。
我脑子里的信息简直一片混乱,所有人都一齐大叫了起来。
“那里不会有什么漂亮男孩,贝拉。”
山姆颈上的毛像钉子一样竖了起来,他在圆圈首位上踱来踱去时发出一串串不连贯的咆哮声。保罗和杰莱德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他们的耳朵在头的两侧竖了起来。整个圆圈都很烦躁,他们全都站着,时而爆发出低沉的咆哮。
“我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她承认道,有点儿局促不安,“超声波不起作用。胎儿周围的膜太硬了——像他们的皮肤一样,所以他有点儿神秘,但是我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看见一个男孩。”
起初他们的愤怒模糊不清,我以为是因为我的缘故。我的状态糟糕透顶,根本无暇他顾。由于我逃避命令,他们可以随便处置我。
我会输掉这一切,再一次。
就在那时,混乱的思绪开始集中起来。
她的脸变得粉红,很漂亮的颜色——却像用刀在割我的胃,还是一把有锯齿的刀,又钝又糙。”
这怎么可能呢?这意味着什么?会是什么呢?
我的手又颤抖了:“哦,我还没听说这个好消息呢,一个健壮的小男婴,也许还该带些气球来呢。
不安全,不合理,很危险。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这样做不正确。”她的目光接触到自己那圆鼓鼓的大肚子,她轻声地说道,“我不会杀死他。”
不符合自然,恶魔,可恶的东西。
“好吧——随便挑个理由。”
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听了,因为那样做是正确的。”
现在狼群同步踱来踱去,同步思考,除了我自己和另一个。我在任何一个兄弟旁边蹲坐下来都会头昏眼花,无法用眼睛或思想看清楚谁坐在我旁边,而狼群则把我包围了。
“你告诉我要听话,听卡莱尔的,”我提醒她,“我是怎么做的?我听了吸血鬼的话。为了你。”
协约不包括这一条。
我等待着,但她不愿意回答,她紧紧地咬住嘴唇。
这使大家全都有危险。
我挣扎着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然后问道:“还记得我被那些新生吸血鬼弄得面目全非的那一次吗?你告诉过我什么?”
我努力理解步步紧逼的声音,努力弄清楚绕来绕去的思绪所指的方向,但是却没弄明白。他们的想法围绕着我头脑中的图景——最糟糕的景象。贝拉身上的擦伤,爱德华心急如焚的脸。
我有意略去了一部分,这一次或许连这个必要都没有了。
他们也害怕。
“听我说,贝儿,不要那么做。”就像以前一样,当查理的电话打过来了,我看得出这对我真的会有多么不同。我意识到我需要她活着,以某种形式,以任何形式。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等到一切太迟了,贝拉,不要那样。活下去,好吗?只是活下去,不要这么对我。不要这么对他。”我的声音变得更生硬、更响亮了,“你知道你死了的话他打算怎么办,你以前见过的,你希望他再去找那些意大利的杀手们吗?”她害怕得往沙发里面退缩。
但是他们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一阵对那位善良的吸血鬼医生的内疚之情在我心里油然而生,就像以前一样。我把那种想法推开,开始乞求了。
保护贝拉·斯旺。
“这对埃斯梅有效。埃美特,罗莎莉,甚至爱德华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所有人都并不那么健康。卡莱尔只是改变了他们,因为要么那样,要么死亡。他不结束别人的生命,他挽救生命。”
我们不能让那影响我们。
“紧急情况下变成吸血鬼。”我含糊地说道。
我们家人的安全,这里所有人的安全,比一个人的安全更加重要。
“不,我不愚蠢,”接着她看着我的眼神,“不过我猜,你可能对此事有自己的看法。”
如果他们不愿意杀死它,我们就不得不动手了。
“你不是打算幸存下来的时候还是人类吧。”我沮丧地表态道。
保护部落。
那就是她之前所说的意思,要让她的心脏保持跳动。
保护我们的家人。
“结果她和死亡如此接近,结果他们甚至都没想到要送她去急症室——他们直接把她送到了太平间。尽管卡莱尔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心脏仍然在跳动……”
我们得赶在一切来不及之前杀死它。
“结果呢?”
我心中的另一个记忆,这一次是爱德华的:这个东西在长大,速度很快。
她点点头,没有看我的眼睛:“你知道埃斯梅曾经从悬崖上跳下去吗?我的意思是,当她还是人的时候。”
我拼命想要集中精神,分辨出每个人的声音。
“在我看来可不是那样,那么你有什么计划?我希望你有个计划。”
不能浪费时间了。杰莱德想道。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她嘟囔道,听起来和儿童读物中讲过的《小火车做到了》 [3] 十分相似。
这将意味着一场战斗,安布里警告道,一场惨烈的战斗。
“简直是一派胡言,贝拉。你一直努力跟上那种超自然的东西,太久了。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做到,你不够强壮。”我捧着她的脸,我甚至都没有提醒自己要温柔一些,与她有关的一切是那么容易破碎。
我们准备好了。保罗坚持道。
“我不会死的,”她轻声说道,我看得出她是在重复她以前说过的话,“我会让我的心脏一直跳动,我足够强壮能够承受那一切。”
我们这边需要出奇制胜。山姆想道。
她的手从我的脸上垂落到她鼓起来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她不必说出那些话,我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会为了他而死去。
如果我们在他们分散的时候进攻他们,就能分别对付他们,这会增加我们获胜的概率。杰莱德想道,现在已经开始作战略部署了。
“你在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送死,贝拉!毫无意义!”
我摇摇头,缓慢地站起来。我在那里感到重心不稳——好像围成一圈的狼使我眩晕一样。我旁边的狼也站了起来。他的肩膀推着我的肩膀,支撑着我站起来。
她叹气道:“我还不知道,杰克,但是不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向某个好的方向发展,现在这种情况还不明朗,很难弄清楚,我猜你可以称之为信仰。”
等一等。我想道。
“如果你认为烙印的事情会使现在的这种疯狂有意义的话……”我搜索着合适的词儿,“你真的认为,只是因为我可能有一天会烙印上某个陌生人,事情就会变得令人满意了?”我用手指指着她肿胀的身体,“告诉我那么这是为什么,贝拉!我爱你的意义何在?你爱他的意义何在?当你死了,”我咆哮着说出这些话,“那一切又怎能再令人满意呢?所有的痛苦意义何在呢?我的,你的,还有他的!你也会害死他,并不是我在乎这一点。”她不寒而栗,但是我继续说道,“那么你畸形的爱情故事,最终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有任何意义,请你展示给我看,贝拉,因为我看不到。”
转着圈的狼暂停了一拍,接着他们又踱起步来。
事实也是如此,我的确对着她低声咆哮起来。
没时间了。山姆说道。
要不是她看起来如此虚弱,我肯定会尖叫的。
但是——你在想什么?你今天下午还不愿意因为破坏协约而进攻他们。现在协约仍然完好无缺之时,你却打算伏击?
她仍然笑着说:“爱德华曾经告诉过我关于你们烙印这件事。他说这就像《仲夏夜之梦》,像魔法。你会找到你真正在寻找的人的,雅各布,或许到那个时候这一切就会有意义了。”
这不是我们的协约所能预见到的事情,山姆说道,这对这一地区的每个人都有危险。我们不知道卡伦家族会生出什么样的怪物来,但是我们知道它很强壮,而且长得很快,而且它太年轻,根本不会遵守协约,还记得我们打败过的新生儿吗?狂野、凶暴、毫无理性或节制。想象一下那个东西像那样,却受到卡伦家族的保护。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我们不知道。我试图打断他。
“和其他人相比更是如此,你拥有某种魔法,等待着使一切适合你。”她接着说。
我们不知道,他同意道,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拿这种未知事物来碰运气。我们允许卡伦家族存在的唯一前提是,我们完全确定,他们可以被信任,不会带来危害。这个……东西不能被信任。
“在你身上特别适用。”她说道。她在微笑,她从我的手中抽出一只手,把它放在我的脸颊上。手比先前更温暖了,但是放在我的皮肤上则显得很冰凉,就像大多数事物一样。
他们对这个东西的讨厌程度不亚于我们。
“魔法?”
山姆借助我心中的记忆想到罗莎莉的脸,她做出保护姿势的蹲伏,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幕。
“或许吧,”她说道,“我并不是说事情很容易就能解决,杰克,但是,我曾经历过所有的一切之后活了下来,我怎能至此还不相信魔法呢?”
有些已经准备为之战斗了,不管那是什么东西。
她大笑,尽管我的愤怒是如此真实,我的双手在她的周围颤抖起来。
只不过是个婴儿,搞什么嘛。
那使我又看见了愤怒。“痴呆是你的症状之一吗?”我打断她。
不会太久。里尔轻声说道。
“会有办法的,你知道,”她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相信那一点。”
杰克,兄弟,这是个大问题,奎尔说道,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我的确知道这一点——我每与她共度一秒,就会使我之后不得不承受的痛苦加重一分。就像供应有限的瘾君子一样,找我清算的那一天到了。现在我受到的影响越大,我的供应耗尽之后要忍受的痛苦就越厉害。
你们正在夸大其词,我辩驳道,现在唯一身处险境的人是贝拉。
我没回答,我不确定我是否知道原因。
这一次又是她自己的选择,山姆说道,但是这一次她的选择影响到我们大家。
“那么为什么你答应了呢?”
我不这么认为。
我点点头:“让我给你灌输一点儿理智,有一场战斗在没开始之前就输掉了。”
我们不能冒险,我们不会让吸血鬼在我们的土地上展开猎杀。
“他真的要你跟我谈一谈?”
那么让他们离开。还在支持我的狼说道,是塞思,这是当然的。
我们有一会儿没说话,她的手开始变得有些温暖了。
然后把这种威胁加在别人身上?当吸血鬼从我们的土地上经过时,不管他们打算到哪里狩猎,我们都要摧毁他们,我们要保护我们所能保护的所有人。
“很有趣。”
这太疯狂了,我说道,今天下午你们还担心会使狼群陷入危险境地呢。
“我错过了。”
今天下午我不知道我们的家人有危险。
她冲我莞尔一笑,皮肤在骨头上绷紧了:“多亏了《辛普森一家》 [2] 的重播,我记住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若不杀死贝拉的话,你们打算如何杀死那个东西?
“好名字。”
没有言语,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知道‘我告诉过你’有个兄弟吗,雅各布?”她打断我问道,“他的名字叫‘该死的闭嘴’。”
我咆哮起来,她也是人!难道我们的保护在她身上不适用吗?
“我告诉过你……”我开始说道。
不管怎样她就要死了,里尔说道,我们只不过是缩短了这个过程罢了。
她叹了口气。
的确如此,我从塞思身边跳开了,露出牙齿朝他姐姐冲去。我就要咬住她的左小腿了,就在这时我感到山姆的牙齿从侧面向我袭来,把我拖了回去。
“有一点,不过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认为你会听我的,你以前从来没听过。”
我痛苦而愤怒地咆哮起来,开始攻击他。
“是他让你对我大叫的吗?”
住手!他用阿尔法的双重语调命令道。
“是啊,你是。你在想什么,贝儿?认真一点!”
我的腿好像在我身下弯曲变形了一样,我猛地停下来,只能完全依靠我的意志力挺立着。
“好吧,好吧,”她同意道,“我是自讨苦吃。”
他的眼神从我身上移开。里尔,你不许再那么残忍地对他,他向她命令道,贝拉的牺牲是沉重的代价,我们都会铭记这一点的。夺去人的生命违背了我们所代表的一切,为那一条款破例是很悲惨的事情,我们今晚会为我们将要做的一切致哀。
我转了转眼珠。
今晚?塞思震惊地重复道,山姆……我想我们应该就这个问题再谈一谈,至少要咨询长老们的意见,你让我们去……不是认真的吧?
她大笑着说:“你在这里那么好,微笑感觉很好,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受多少伪装。”
我们现在无法放任你对卡伦家族的容忍态度了,没有时间争辩了。你得按照命令去办,塞思。
“像从沼泽地里钻出来的东西一样可怕。”我同意道。
塞思的前肢膝盖弯曲了,他的头在阿尔法命令的重压下低了下去。
“我知道,”她叹气道,“我看起来很吓人。”
山姆在我们之间狭小的空间里转圈儿。
“我不打算撒谎,贝儿,你真可怕。”
我们需要所有的狼人,雅各布,你是我们最强大的战士,今晚你要和我们一起作战。我了解这对你而言很困难,所以你要集中对付他们的战士——埃美特·卡伦和贾斯帕·卡伦。你不需要卷入……其他的事情,奎尔和安布里会和你一起战斗的。
“谢谢,杰克,这种感觉很好。”
我的膝盖颤抖了。当阿尔法的声音鞭笞着我的意志时,我挣扎着使自己站直。
一旦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就跨过房间,坐在靠近贝拉的地板上。我把她冰冷的双手放在我的手心里,小心地摩挲着它们。
保罗、杰莱德和我会对付爱德华和罗莎莉。我想,从雅各布带给我们的信息看,他们会是保护贝拉的人。卡莱尔和爱丽丝也会在他们身边,埃斯梅也可能。布莱迪、柯林、塞思和里尔对付他们。不管谁最靠近——我们都听见他在心里默念着贝拉的名字时舌头打滑了——那个东西要被除掉,摧毁那个东西是我们要最优先处理的事情。
金发美女愤怒地看着爱德华,然后做了个手势让他先走,他消失在门外。她则警告地对我怒目而视,这样看了很久,然后她也消失了。
狼群紧张兮兮地低吼着领命,紧张的气氛使所有人的毛都竖了起来。踱步的速度更快了,爪子拍打在有盐分的地面上时,声音更加刺耳了,趾甲也扎进了泥土里。
“罗斯,”贝拉平静地说道,“我希望你离开。”
只有塞思和我一动不动,注视着这场风暴的中心,他们个个露出獠牙,竖起耳朵。塞思的鼻子几乎贴着地面了,屈服于山姆的命令,我感受到他对即将到来的背信弃义感到痛苦不堪。对他而言这是背叛——在那一天的盟友关系中,塞思和爱德华·卡伦并肩作战,真正成为吸血鬼的朋友。
他为了贝拉保持的镇定摇摇欲坠,我看得出他与屋外那个心如火焚的人有多么接近,其他人也看出来了,默默地,他们都走出门外,我则挪开为他们让路。他们走得很快,我的心跳了两次。房间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罗莎莉,她犹豫不决地站在屋子中央,爱德华仍然等在门边。
然而,他心中没有反抗。不管这会怎样伤害他,他都会服从的,他没有别的选择。
“所有人,”爱德华说道,他的手僵硬地指向大门,“请。”
而我有什么选择呢?阿尔法下令,狼群就得遵守。
真是令人恼火,他是对的——她因为伤害了他的感情而为难自己呢。这个姑娘是古典时期的殉道士,她完全出生在一个错误的世纪里,当她为了伟大的事业让自己成为狮子的盘中餐时,她本应该回到过去的时代的。
山姆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施加过他的权威。我知道,他其实讨厌看见塞思在他面前像个奴隶似的跪在主人的脚下。要不是他认为自己别无选择的话,他是不会强迫塞思这样的。我们的思想彼此联系在一起,他是不可能对我们撒谎的。他真的认为摧毁贝拉和她肚子里的那个魔鬼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他真的认为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他相信这样的事情,足以让我们赴汤蹈火,为之献身。
他摇摇头,笑了笑,看着他的微笑简直令人痛苦。“我不是那个意思,贝拉。我没事儿,别担心我。”
我看见他会亲自面对爱德华。爱德华读懂我们的思想的能力使他成为山姆心中最大的威胁,山姆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承受那样的危险。
“不,”贝拉轻声说道,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睫毛也湿了,“不,爱德华,我没有……”
他认为贾斯帕是第二大劲敌,那就是为什么他把他交给我来对付的原因。他知道在狼群中,我是最有可能在这场战斗中胜出的那个,他把最容易对付的目标交给了更年幼的狼人和里尔。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引导她,爱丽丝不会造成任何危险。从我们结盟的经历我们了解埃斯梅不是战士。卡莱尔会是更大的挑战,但是他对暴力的憎恨会妨碍他。
“卡莱尔和我一直会在你的视线范围内,罗莎莉,”爱德华说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很沙哑,流露出他的愤怒,“我们才是她害怕的人。”
我注视着山姆进行部署,努力从各个角度让狼群的每个成员都有最佳的幸存机会,这使我比塞思更难受。
“我不明白怎么会有鬼。”贝拉说道。
一切都已经彻底改变了。今天下午,我一直咬牙切齿地想要攻击他们,但是塞思是对的——这不是一场我已经准备好了的战斗,我心中的仇恨蒙蔽了我自己。我没让自己仔细地观察此事,因为我肯定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我会看见什么。
“可能有鬼。”金发女郎提醒道。
卡莱尔·卡伦,看着他的时候,我的心中并没有仇恨的阴影,我无法否认杀死他无异于谋杀。他很善良,和我们保护的任何人类一样善良,或许还要更善良。我猜其他人也一样善良,但是我对他们的这种感觉没这么强烈,我也不了解他们。卡莱尔会讨厌反击,即使是为了救自己的命,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将会杀死他的原因——因为他不希望我们,他的敌人死。
“罗斯,没事儿的。杰克不会伤害我们的,和爱德华一起出去吧。”
这是错误的。
贝拉看着我,露出一脸迷惑,接着她看着罗莎莉。
并不仅仅因为杀死贝拉就像杀死我自己,像自杀一样。
爱德华没看她。“贝拉,”他用同样空洞的口吻说道,“雅各布想和你说话,你担心和他单独谈一会儿吗?”
振作起来,雅各布,山姆命令道,部落高于一切。
“除非在我的灰烬上。”罗莎莉生气地冲爱德华说道。她仍然站在贝拉的头旁边,一只冰冷的手霸道地放在贝拉菜色的脸颊上。
我今天错了,山姆。
“我们打算让雅各布和贝拉私下里谈一谈。”爱德华说道。他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就像机器人一样。
你那个时候的理由是错的,但是现在我们有责任要履行。
她的脸微带灰色,变得惨白,我能明白他说紧张会让她感觉更糟糕是什么意思了。
我使自己站稳。不。
爱德华走进挤在一起的人群中间,他们个个挺得笔直。贝拉焦急地看着他,接着她的眼睛倏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她又注视着他了。
山姆咆哮起来,停止在我面前踱步。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牙齿之间传来低沉的怒吼。
我在敞开的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现在该怎么办。在这里感觉要好一些,从外面吹进来一些至少还可以呼吸的空气。
是的,阿尔法命令道,他的双重语调冒着权威的炙热气泡,今晚不可以有任何疏漏。你,雅各布,要和我们一起与卡伦家族作战。你,与奎尔和安布里一起对付贾斯帕和埃美特。你有责任保护部落,那就是你存在的原因,你必须履行这一职责。
或许吧。我们走进大门时,卡伦家族的人的眼睛都充满怀疑和迷惑不解的神情。没有人露出讨厌或愤怒的表情,那么他们肯定没有听见爱德华拜托我做的事情。
当命令彻底击溃我的时候,我的肩膀耸了起来,我的腿猛地跪下,肚子贴着地面趴在他面前。
爱德华领着我朝房子的方向往回走,没有回答,也没有评论我的思绪。我惊讶地发现他刚才选择停下来的地方,是不是离房子足够远,这样其他人就听不见他的窃窃私语?这就是他走那么远的目的吗?
狼群中没有人能违抗阿尔法。
而她不会听,就和平时一样。
[1] 哥特式(Goth),18世纪末以来的一些文学作品,因为具有共同的基调与文体而被归类于“哥特小说”。这些作品戮力于处理残酷的激情与超自然的恐怖主题,而小说的背景通常建构于荒凉的古堡或者幽深的修道院,主角(通常是稚嫩的少男少女)身陷于无法摆脱的魔性爱欲,和施虐者展开一段以死亡为终结的际遇……这一时期许多哥特式小说家不断涌现,哥特文学不仅是对人类自身黑暗面的展示,也是对当时社会正统思维模式的一种挑战,是一种恐怖、神秘色彩的混合体。哥特小说中比较典型的角色是吸血鬼,例如布拉姆·斯托克的《德拉库拉》。
但是我会跟她谈一谈,我会努力让她听我的。
[2] 《辛普森一家》(The Simpsons),本片是在美国连播18年TV动画的银幕版,原电视剧集《辛普森一家》(又译《辛普森家庭》)讲述的是美国人辛普森一家的生活,这一家庭面临着一个个普通家庭都会遇到的生活难题。此剧集用辛辣的讽刺展现了人类的生存状态,不过主要讽刺美国中部的生活模式,以至更广泛的美国文化。
不,我才不愿这么做。这很变态,还是错误的,我打算忘记他所说的一切。
[3] 《小火车做到了》(The Little Engine That Could),20世纪童书经典,讲的是快乐小火车出故障了,大家都很沮丧。大大小小的火车头,一一从他的身边经过,直到最后,看起来最小、最不可能的蓝色小火车头决定试一试。“我想我行,我想我行。”蓝色小火车头拉着装满玩具的车厢爬上高山,最终将玩具送到小朋友的手中。该书自1930年在美国问世以来,深深影响了好几代小读者。
我感觉就像——就像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就像这一切都不真实一样,就像我在看劣质情景剧的某种哥特式 [1] 版本一样。与成人电影中准备邀请拉拉队长去参加舞会的呆子相反,我成了二流的“完成”仪式的狼人,准备邀请吸血鬼的老婆同居,然后生儿育女,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