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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烦意乱

就在那时,他的胳膊揽住我:“你睡了很久,十二个小时了。”

“哇……脑充血。”

“十二个小时?”多么奇怪啊!

我坐起来,打算检查一下自己——至少似乎没有羽毛。但是当我挪动的时候,感到一阵奇怪的眩晕,我摇晃着躺回到枕头上。

我说话的时候草草地看了看自己,努力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我看起来很好,胳膊上的淤青还是一周以前留下的,变黄了。我试着舒展了一下胳膊,感觉也很好。好吧,实际上比很好还要好。

“我在考虑。”

“检查完了吗?”

“那是个非常美好的梦。”我低声说道。他没有发表评论,过了一会儿,我问道:“你原谅我了吗?”

我羞怯地点点头:“所有的枕头似乎都幸免于难。”

“哦,”他说,睁大眼睛,接着眨了眨眼睛,“很有趣。”

“不幸的是,我不能对你的,呃,睡衣说同样的话。”他朝床脚点了点头,几片黑色蕾丝散落在丝质被单上。

“我猜我没有——不过我差不多向你展示了是什么。”我紧张兮兮地大笑道。

“那太糟糕了,”我说道,“我喜欢那一件。”

“你从未告诉过我你梦见了什么。”

“我也喜欢。”

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我很抱歉,”我说道,“我本不想……好吧,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摇了摇头,不去想毫无根据的眼泪,还有极度的悲痛。

“还有其他的伤亡吗?”我胆怯地问。

“很大。”他说道,不过他转过头,冲我得意地笑了笑。

“我得给埃斯梅买一张新床架。”他坦言道,回头看了一眼。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惊讶地看见大片的木头很明显从床头板的左边突出来了。

“我会遇到多大的麻烦?”我怯怯地小声问道。

“嗯,”我皱了皱眉,“你会觉得我当时听见了吧。”

小心翼翼地,我透过睫毛偷偷地看了看。他仰视着阴暗的天花板,双臂枕在脑后。我用胳膊肘撑起自己,这样我就能更清楚地看见他的脸。他的脸很光滑,没有表情。

“当你的注意力在别处时,你好像超乎寻常地缺乏观察力。”

我躺在爱德华的胸口,但是他一动不动,双臂也没有抱着我,那不是个好预兆。我害怕承认自己醒来了,还要面对他的愤怒——不管今天这种愤怒指向谁。

“我有些投入。”我承认道,脸变得绯红。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努力使我的呼吸保持均匀,我害怕睁开自己的眼睛。

他摸了摸我滚烫的脸颊,叹气道:“我真的会想念那样的。”

接着我们在我的梦停止的地方开始了。

我凝视着他的脸,寻找我害怕看见的任何愤怒或懊悔的迹象。他平静地回望着我,表情平静,却难以读懂。

我分不清他被打动了,是因为我颤抖的哭泣声,还是他对应付我的突袭毫无准备,抑或是因为他的需要在那一刻和我的一样难以忍受,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把我的嘴唇拉向他,在呻吟中投降了。

“你感觉如何?”他大笑道。

“求你了,”我说道,我的哀求声在他的皮肤上变得更轻了,“求你了,爱德华?”

“什么?”我追问道。

“我不能,贝拉,我不能。”他的呻吟是痛苦的。

“你看起来很内疚——像犯了罪一样。”

不过就在那时他把我向他拉近,把我紧紧地抱在他大理石般的胸口。

“我感到内疚。”我低声咕哝道。

“我很抱……抱歉。”我咕哝道。

“你引诱了你那心甘情愿的丈夫,可那不是死罪。”

他凝视着我,眼中充满迷惑和痛苦。

他似乎是在捉弄我。

我的胳膊挫败地垂落下来,奇怪的泪水又一次涌出来,我的喉咙里响起一声新的啜泣声。他是对的——我肯定是疯了。

我的脸颊变得更烫了:“引诱这个词儿暗含着一定程度的预谋之意。”

“不要,贝拉。”他坚持道,他看着我仿佛担心我失去理智一样。

“或许这个词儿用得不对。”他承认。

他在惊讶中尽可能温柔地挣脱我,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开。

“你不生气?”

但我不能。相反,我用胳膊抱紧他的脖子,用嘴巴紧紧锁住他的嘴巴,疯狂地亲吻他。那根本不是欲望——是需要,这种需要来势汹汹,已经达到痛苦的程度。他立刻回应着我,但很快就冷漠地停了下来。

他有点后悔地笑道:“我不生气。”

“告诉我,贝拉。”他恳求道,听到我声音中流露出的痛苦,他满眼充满了焦急不安。

“为什么不?”

我眨了眨眼睛,让泪水流淌出来:“噢,爱德华……”

“嗯……”他停顿了一下,“我没有伤害你,这是一方面。这一次控制住自己,不要传导出过多的情绪,似乎要容易一些。”他的眼睛飞快地又扫回到弄坏的床架上,“或许是因为我更了解会发生什么吧。”

“那么?”他终于提示道。

一个充满希望的微笑开始在我的脸上绽放开来:“我告诉过你,这只是熟能生巧的事情。”

“我们在沙滩上……”我的声音逐渐消失了,我坐正身子,用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天使般的脸,他的脸上充满焦急的神情。毫无理由的悲痛开始渐渐消退时,我哀伤地端详着他。

他转了转眼珠。

“告诉我是什么,”他催促道,“或许那样会有所帮助。”

我的胃开始咆哮起来,他大笑道:“人类的早餐时间到了?”

“那么真实,”我哭喊道,“我希望那是真的。”

“请吧。”我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我的动作很快,不得不像喝醉酒一样踉跄着恢复平衡。在我脚底不稳,撞到梳妆台之前,他一把接住了我。

“一切都很好,贝拉,深呼吸几次。”

“你还好吗?”

他听到我的逻辑大笑了一下,但是声音由于充满关切而有些紧张。

“如果在我的下一次生命中,平衡感仍然没有好一点儿的话,我就要求退款。”

“因为我醒了。”我哀号道,胳膊一把钩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在他的颈项处啜泣起来。

今天早上我做饭,煎了几个鸡蛋——我太饿了,没精力做更精致的早餐。只过了几分钟,我就急不可耐地把鸡蛋轻轻地推进盘子里。

“那么为什么你在哭呢?”他迷惑不解地问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吃单面荷包蛋了?”他问道。

“不是噩梦,”我摇摇头,用手背擦了擦我的眼睛,“是一个美梦。”我的声音又有些哽咽了。

“从现在起。”

“没关系的,亲爱的,你没事儿,我在这里。”他来回地摇晃着我,速度有些过快,让人不觉得是在安慰,“你又做噩梦吗?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

“你知道上个星期你吃掉多少个鸡蛋吗?”他把垃圾桶从水槽下面拖出来——里面装满了蓝色的空纸箱。

“只是一个梦。”我无法抑制住沙哑的声音中的啜泣。莫名的泪水让人感到恼火,我无法控制住紧紧攫住我的缓缓而来的悲痛,我极其渴望这个梦是真的。

“真奇怪,”我吞下一口滚烫的鸡蛋后说道,“这个地方打乱了我的胃口。”还有我的梦,和已经可疑的平衡感,“但我喜欢这里。不过,我们可能很快就得离开,是不是,及时赶到达特茅斯?哇,我猜我们还需要找地方住、买东西等等。”

“贝拉!”他说道——现在他的声音更大一些,也更警觉一些了,“怎么啦?”他用冰冷的手指慌乱地拭去我滚烫的脸颊上的泪水,但是我的泪水继续往外流。

他在我旁边坐下。“现在你可以卸下想上大学的伪装了——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我们并没有达成什么交易,所以没有束缚你的绳索。”他说。

“哦。”我又大惊。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令我完全惊讶的是,眼泪毫无预兆地从我的眼眶里涌出来,顺着我的脸庞流淌而下。

我不屑地说道:“这不是伪装,爱德华。我才不会像有些人一样把我的自由时间用来耍阴谋呢。今天我们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贝拉累得筋疲力竭呢?”我学着他的声调说道,不过模仿得很蹩脚。

“贝拉?”爱德华轻声问道,他的胳膊紧紧地抱住我,轻轻地摇晃我,“你还好吗,亲爱的?”

他大笑起来,没有感到一丝害臊。

后来,当我在黑暗中惊醒时,感到很震惊。梦是那么真实……如此形象,感受让人如此真切……我此刻大口地喘着气,在黑黢黢的房间里晕头转向。就在几秒钟以前,我似乎还在光芒四射的明媚阳光下。

“我真的希望当人类的时间会长一些。”我的身体朝他倾斜过去,手划过他赤裸的胸脯,“对我来说还不够。”

他叹了口气。他或许又开始哼唱了,但是在我确定之前就已经酣然入睡了。

他怀疑地看了我一眼。“这个?”他问道,我的手游移到他的胃部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性一直以来都是关键吗?”他转动眼珠子说道,“为什么我就没想到那一点呢?”他揶揄地低声说道,“我本来可以少辩驳许多的。”

“新学期什么时候开始?我之前没注意。”

我大笑道:“是的,很可能。”

“你想待多久,我们就能待多久,贝拉。”他向我保证。

“你那么像人类。”他又说道。

“不,不,还不想。我们不能待得更久一些吗?”

“我知道。”

“你想回家吗?”

他的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我们要上达特茅斯吗?真的吗?”

“并不全是噩梦,有些还是很美好的。那么……多姿多彩。在水下,有鱼和珊瑚。感觉就像实际在发生的一样——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或许这座岛才是问题之所在吧。这里真的很明亮。”

“我可能一个学期就挂掉。”

“你想让我唱歌给你听吗?如果唱歌会驱走所有的噩梦,我会唱一整夜的。”

“我会辅导你的,”现在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你会爱上大学的。”

我摇摇头:“它们只是梦,爱德华。”

“你觉得我们这么迟了还能找到公寓吗?”

他看见我脸上的悲伤:“我能帮什么忙吗?”

他做了个鬼脸,看起来很内疚:“嗯,我们在那里似乎已经有一套房子了。你知道,只是以防万一。”

在这个既旧又新的梦里,我只知道得保护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没有别的选择。与此同时,我知道我会失败。

“你买了一套房子?”

他与第一次出现在我梦境中的男孩不一样——那个吸血鬼男孩眼睛血红,坐在一堆尸体上,他们是我所爱的人。过去一周我梦见过四次的这个男孩绝对是人类,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是温暖的绿色,但当沃尔图里将我们包围时,他和另一个小孩一样恐惧绝望地颤抖起来。

“房地产是很好的投资。”

我让他安慰我,他误会了,让我感到有一点内疚。那些噩梦确切地说,并不是那样的,并不是我为自己感到害怕——我为那个男孩感到害怕。

我挑起一边的眉毛,接着放松下来:“这么说来,我们准备好了。”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他们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你很快就会变成不死之身的,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我得看一看是否能把你‘之前’的那部车保留得更久一些……”

“沃尔图里。”我轻声说道。

“是的,要是我没受到防导弹坦克保护的话,上帝都会不允许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不想告诉他反复出现在我梦魇中的小孩,这种特别的恐惧中含有某种私人化的东西。所以,我没有为他完整地描述,只是给他讲了其中一件,当然足以使我或其他人感到害怕。

他露齿一笑。

“大多数?”他追问道。

“我们赶得上,如果你想的话,我们还有几周时间。然后,在我们去新罕布什尔州之前,我们要去看查理,我们还能与蕾妮一起过圣诞节……”

我有些震撼:“大多数……”我犹豫了。

他的话在我脑海中描绘出一幅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现的幸福图景,那里相关的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我几乎忘记了尘封在抽屉中的“雅各布”,它突然发出咯咯的响声让人倍感不安,我修正了刚才的想法——差不多所有人。

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听起来有些不安:“什么让你感到害怕?”

这样没有让我的心情更好,由于我发现当人类的确会有许多好处,放弃我的计划是那么的诱人。十八岁或者十九岁,十九岁或者二十岁……这真的很重要吗?我在一年中不会发生多少改变,而且与爱德华一起当人类……这种选择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变得越来越棘手。

“那么明亮,那么真实。通常,当我做梦的时候,我知道我在做梦。而做这些梦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睡着了,这使它们更可怕。”

“再过几个星期,”我同意了,接着,似乎时间永远都不充足一样,我补充道,“那么,我在想——你了解我以前说过的多加练习的事情?”

“颜色?”

他大笑道:“你能等一会儿再谈这件事吗?我听见船的声音了,清洁工肯定到了。”

“不同的东西——但是,都是一样的,你知道,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他希望我等会儿再谈,是不是那意味着他不打算在多加练习上给我制造更多麻烦呢?我笑了起来。

“是关于什么的?”

“容我向古斯塔沃解释一下白色房间里为什么会乱成一团,然后我们就出去。在南边的丛林里有个地方……”

“那些梦像真的一样,让我很疲惫,”我打了个哈欠,“我不敢相信我整晚竟然没有叽叽咕咕地说出来。”

“我不想出去,今天我不想在岛上到处走,我想待在这里看电影。”

“你一直在做噩梦?”

听见我不高兴的声音,他撅起嘴巴,努力忍住不笑出声来:“好吧,你想怎样都行。我去开门的时候,你要不要挑一部出来?”

我没理会他拿打鼾来讽刺我,我才不会打鼾呢:“我没有翻来覆去?真奇怪。通常我做噩梦的时候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会大叫。”

“我没听见敲门声。”

歌曲中断了。“你睡得就像死人一样,贝拉。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你睡觉的时候一句梦话都没有说过。要不是鼾声的话,我会担心你是不是昏迷过去了。”他说。

他的头歪向一边,仔细地听。过了半秒钟,门上传来一声微弱而胆怯的响声。他莞尔一笑,朝门厅走去。

“由于我现在已经那么困了,你认为我会睡得更好。”

我懒洋洋地走到大电视机下面的架子边上,开始浏览片名。很难确定该从哪里着手。这里的DVD碟片比出租店还要多。

他只是又轻声笑了笑,继续哼唱。

爱德华从门厅走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他深沉的天鹅绒般的声音,他流畅地交谈着,我猜他的葡萄牙语堪称完美,另一个刺耳的人类的声音用同样的语言在回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困,”我讽刺地嘀咕道,“那不可能是你阴谋的一部分,或者诸如此类的。”

爱德华把他们领进房间里,边走边指向厨房。两个巴西人在他旁边显得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令人难以置信。其中一个是身材浑圆的男人,另一个是身材消瘦的女人,两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皱纹。爱德华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指着我,我听见我的名字与一串不熟悉的单词混杂在一起。当我想到白色房间里羽毛铺了一地时,感到有些羞涩,他们过一会儿就会看见。

“你累了,睡吧,亲爱的。”他开始哼我们第一次遇见时为我创作的摇篮曲。

矮个男子看着我礼貌地笑了笑。但是那个咖啡色皮肤的娇小女人没有笑。她瞪大眼睛盯着我,流露出各种神情,有震惊,有担忧,更多的却是恐惧。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爱德华就示意他们跟着他朝“鸡窝”走去,接着他们就不见了。

我打了个哈欠,他则笑了。

爱德华出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他迅速地走到我身边,用双臂把我抱在怀里。

“那就是全部,爱德华,我喜欢人类的这种感觉,我现在还不想放弃它。我不想备受嗜血成性的新生儿的煎熬,在这之后许多年,我才有机会重温这样的感觉。”

“她怎么回事儿?”我急促地低声问道,想到她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太像人类,贝拉,受到荷尔蒙的支配。”他轻声说道。

他耸耸肩,泰然自若地说道:“考尔有一部分迪古拿印第安 [1] 血统。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更加迷信——或者你可以称之为更有意识——与那些活在现代世界的人相比。她怀疑我的身份,或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的语气仍然没有一丝担忧,“在这里他们有自己的传说,他们认为Libishomen是专门以吸食美丽女人的血为生的恶魔。”他挑逗地瞅了我一眼。

他回吻着我,但并不是以那种我认为我会赢的方式。似乎他只不过是更小心翼翼,以免伤害我的感情,他令人恼火地克制着自己。过了一会儿,他轻柔地从我身边移开,把我抱在他的胸膛上。

仅仅是美丽的女人?哦,那倒是种恭维。

“猜。”我说道,我从枕头上抬起身子去吻他。

“她看起来很害怕。”我说道。

“什么理由?”

“是的——但是她更担心你。”

“是的,但是……噢,我现在有当人类的理由,以前我没有这样的理由。”

“我?”

他闭上眼睛,从鼻孔里呼气道:“你在使我疯狂,贝拉。难道我们不是为此吵过无数次了吗?你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变成吸血鬼。”

“她担心为什么我带你来这儿,而且只有我们俩。”他阴沉地轻声笑起来,然后看着满满一墙壁的影碟,“哦,好吧,为什么你不挑一部电影,我们一块儿看呢?那是可以接受的人类事情。”

“但是我的确想上。好吧,大学并不全然是我想要的——我想当人类的时间更长一点儿。”

“是的,我确信一部电影会让她相信你是人类的。”我大笑起来,双臂紧紧地钩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站了起来。他弯下腰,这样我就能吻到他,接着他的胳膊紧紧地抱住我,把我从地板上抱了起来,这样他就不必弯腰了。

“不,你不想。没什么事情值得拿你的生命冒险,那等于伤害你。”

“电影,看电影。”他的唇移到我的喉咙那里时,我轻声咕哝道,我的手指抓住他的金发。

“我想上大学。”

接着我听见一声惊呼,他立即把我放了下来。考尔呆立在门厅中,一动不动,她黑色的头发上沾满了羽毛,胳膊上的羽毛更多,一脸恐惧的表情。她盯着我,两只眼睛鼓了出来,我脸一红,看着地面。接着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喃喃地用我不熟悉的语言说了些什么,很显然是在道歉。爱德华笑了笑,用友好的声音答复她。她黑色的眼睛看向别处,继续往大厅走去。

“为什么你这样对我?”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突然变得生气起来,“没有所有的这些,难道不是已经够困难的了吗?”他一把抓起我大腿上弄皱的蕾丝。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他会从缝合线处把它撕开的。接着他松开手,“没关系,我不会跟你做任何交易。”

“她在想我认为她在想什么,是不是?”我低声问道。

我一言不发,让他慢慢体会我提出的条件。

听见我绕嘴的句子,他大笑道:“是的。”

他沉默了许久。接着,他声音低沉地说道:“你愿意等,你愿意继续当人类。”

“拿着,”我伸出手,随便抽出一张影碟,“放这部吧,我们可以假装看电影。”

“好吧,我在想……我知道达特茅斯的事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不过,老实说,一个学期的大学生活或许不会杀死我。”我说道,这话他很久以前说过,那时候他试图说服我推迟变成吸血鬼的计划,“我打赌,查理要是听说了达特茅斯的事情的话,会兴奋不已。当然,如果我跟不上那些奇才们的话,可能会有点儿难堪。不过,十八岁、十九岁实际上并没有多么大的区别,又不是到了第二年我就会长出一双牛脚。”

这是一部老音乐剧,里面的人物个个满脸微笑,前襟上还有蓬松的装饰。

我咬紧牙齿,过了一会儿,挤出一个笑容。如果存在一件他无法抗拒的事情的话,那就是给我什么东西的机会。

“非常像度蜜月。”爱德华赞许道。

“好吧,你想要什么?”

演员们在屏幕上一边舞蹈,一边兴高采烈地唱着开幕曲,我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依偎在爱德华的臂弯里。

只过了一会儿——没有久到使我沉睡过去。

“我们现在会搬回白色房间吗?”我懒洋洋地问道。

我闭上眼睛,让诱饵停留在那里,接着打了个哈欠。

“我不知道……我已经把另一个房间的床头板损坏得无法修理了——如果我们把破坏限定在房子里的一个地方,埃斯梅或许有一天还会邀请我们回来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

我开怀一笑:“那么还会有更多的破坏啰”?

我叹气道:“该死。我真的想……噢,好吧。”

他看着我的表情大笑道:“我想如果预先策划,而不是等着你再次强暴我的话,那样或许更安全。”

“那无关紧要。”

“那只是时间问题。”我漫不经心地认同道,但我的脉搏在血管里加速跳动起来。

“你甚至都没听听我拿什么作为交换。”

“你的心脏是不是有问题?”

“我不会跟你做任何交易。”他回答道。

“没有,我健壮如牛,”我停顿道,“你想现在检查一下破坏区域吗?”

“我要跟你做个交易。”我困倦地说道。

“或许等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会更礼貌一些。你或许注意不到我毁坏家具,但是那或许会吓坏他们。”

我太困了,无法抵抗迅速地爬上软绵绵的床的欲望。他用胳膊抱着我,把我拉近他的胸口,但这是例行公事——天气太炎热了,没有他凉爽的身体在身边,根本睡不着。

实际上,我已经忘记了另一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对啊。讨厌。”我说。

“谢谢。”我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古斯塔沃和考尔轻轻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而我则不耐烦地等着他们赶快打扫完,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从此以后幸福快乐”的镜头上。我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不过,在爱德华看来,我已经睡了大半天了——就在那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爱德华坐了起来,仍然把我抱在怀里,他用流利的葡萄牙语回答着古斯塔沃。古斯塔沃点点头,然后静悄悄地朝前门走去。

他清了清嗓子:“你看起来很美,你一直都很美。”

“他们打扫完了。”爱德华告诉我。

“你觉得怎么样?”我问道,踮起脚尖旋转起来,这样他就能从各个角度欣赏一下。

“那是不是意味着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注视着他倏地瞪大双眼,不一会儿又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时,我感到很满足。

“先吃午餐怎么样?”他建议道。

淤青现在已经好多了,有些地方变黄了,有些地方则完全消失了,所以,今晚我在镶有装饰板的浴室里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我抽出一件更加暴露的衣服。那是一件黑色的蕾丝内衣,即使不穿在身上,也让人难为情。在我走回卧室之前,我小心翼翼地不去照镜子。我不想自己先被吓倒了。

我咬了咬嘴唇,因为眼前的两难局面而犹豫不决。我已经非常饿了。

我有些迟疑地拿出象牙白蕾丝内衣,担心暴露出太多的皮肤会适得其反,但我已经准备好尝试一切方法。爱德华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仿佛我身上穿的与我在家里穿的那些皱巴巴的旧运动衫是一样的。

他露出一个笑容,拉着我的手,领着我来到厨房。他太了解我的表情了,即使读不懂我的心思,也无所谓。

我已经习惯了晚上穿爱丽丝为我准备的一些贴身内衣睡觉——这些跟她为我准备的几乎一览无余的比基尼相比,不是那么暴露。我不知道她是否预见到我为什么会穿这样的衣服,接着感到一阵害怕,为这种想法而难为情。

“这有些无法控制了。”我终于觉得吃饱了的时候抱怨道。

现在我在蓝色的房间睡觉,清洁工直到第二天才打扫完,所以,白色房间的地面上还是盖着一层雪花般的毯子。蓝色的房间要小一些,床的大小比例更合理。墙壁是深色的,上面镶嵌着柚木装饰板,所有的家具都是奢华的蓝色丝绸制。

“今天下午你想和海豚一起游泳吗——燃烧一些卡路里?”他问道。

我们来到这座岛上大约一周之后,我决定尝试妥协,过去这一招对我们有效。

“或许晚些时候,我想到另一个燃烧卡路里的办法。”

精疲力竭对我说服他的努力毫无益处,我并没有放弃。我试过跟他讲道理,向他恳求,还向他发牢骚,所有一切都无济于事。通常,我还没正式论述我的理由时就不省人事了。接着我的梦变得如此真实——大多数都是噩梦,我猜,岛上明亮的色彩使梦境更加栩栩如生了——不管我睡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总是感到很累。

“是什么?”

每天晚上我吃完饭后就会在我的盘子上昏昏欲睡。有一次我实际上是在饭桌上就倒头睡着了,他不得不把我抱上床。部分原因是爱德华总是为我一个人做太多吃的,但是我游了一整天泳,爬了一整天山之后,饿得那么厉害,差不多能吃完所有的东西。接着,我吃得饱饱的,而且完全累坏了,几乎没法睁开眼睛。毫无疑问,这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嗯,还有许多许多床头板呢……”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试图使我忙个不停,以此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这样我就不会继续跟他吵着讨论房事。房子里的大屏幕等离子电视下有数以万计的DVD碟片,无论何时当我们看着碟片,我想要说服他,叫他放松的时候,他都会用那些有魔力的词语,譬如“珊瑚礁”、“水底洞穴”和“海龟”等等,把我诱惑出房子。我们整天都在走啊,走啊,走啊,这样一来,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会发现自己精疲力竭,就快饿死了。

但我还没说完,他已经用胳膊一把抱起我,一边以非人类所能及的速度把我抱进蓝色的房间,一边用双唇封住了我的嘴巴。

我的娱乐项目成为埃斯梅岛上的第一要务。我们打斯诺克(好吧,我打斯诺克,而他可以炫耀自己全然不需要氧气的本事),我们在布满小岩石山峰边缘的小森林里探险,我们拜访了岛南边树冠上的鹦鹉。我们在西边的小海湾的岩石上看夕阳,我们在温暖的浅水区里与嬉戏的海豚一起游泳,或者至少我这么做了。爱德华在水里的时候,海豚消失不见了,仿佛鲨鱼来了一样。

[1] 迪古拿印第安(Ticuna Indian),Ticuna一词也可拼写成Tukuna 或Tikuna,指的是居住在与秘鲁(Peru)和哥伦比亚(Colombia)边界接壤的亚马逊雨林(Amazon rain forest)的巴西印第安人。迪古拿印第安部落是亚马逊河附近最先被早期的西班牙殖民者征服的主要部落之一。人口主要居住在巴西,也有一部分居住在哥伦比亚。尽管经过近四百余年的殖民统治,迪古拿印第安部落仍然在本族语言、传统信仰、宗教仪式和文化艺术形式方面保留着自身的文化特点和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