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娜握着我的手吐出这些话——
我最先找到了我的朋友。
开始时,我们偶尔会低声诉说一些赞美之词;之后两人便渐渐进入沉默。
此时,席格琳德清晰地——以便每一个音调都能在死寂的剧院里被听到——以只有瓦格纳才能赋予的哀婉(只有他曾激发了一个歌剧家的灵感)唱出——
“我觉得粗手臂难看。”她回答道,而她转身时脸已绯红。而我们对艺术的欣赏,在这个人们可以享受艺术的小镇里,每当我们听到瓦格纳的《瓦尔基里》时便会心醉神迷。两个瓦尔松格式人物高贵而忧伤的爱情以优美的曲调升腾,调子的热情有着永恒的纯澈与深沉。它从未如此深远地渗透我们的灵魂,以一种无尽的同情将其捆绑!我们的爱情在这神圣的旋律之流中,如水仙般照映其自身——且爱着其自身。
你展露的前额
“为什么她们的手臂一定得细呢?”
多么白皙而开阔,
看过了一系列女神的雕像后,她说:“可她们的手臂也不怎么细啊!”
我寻溯你的鬓角
有时,这些雕塑会唤醒她对个人体貌的关心。“有这么漂亮的挺直希腊鼻该多好啊!”她屡屡感叹,“那样,你就会更喜欢我了。哦,你应该更加无法自拔。”
其纹理如此错乱,
在帕特农神庙大厅里尤为打动她的是山形墙上的裸体躯干。可最让她吃惊的还是后古典艺术的杰作:《高卢人》、《模仿工人》、《米罗的维纳斯》——而她总是漠视地走过那些爱神的雕像。她指出了很多我并未注意到的细节,那些在手和脚上表现出来的如生命般的真实触动,还说那些现代艺术家的雕像总是太“美”。
我激动地战栗
明娜对艺术的本能感官和她的独创批判令我吃惊。她被“AEginets”式呆板的微笑逗乐了,他们不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面带笑容,同时,她还感叹其处理人体和动作的艺术技艺已经非常先进。让她首度感到吃惊的是——一项艺术竟能达到如此标准——其技艺在某些领域已近乎完美,而在另一些领域,它还在以孩子般跌跌撞撞的步法向更高层次迈进。她还质疑那些我们认为完美的艺术是否还处在较为低级的层面。
然后沉迷地安息——
我们并没有去画廊,明娜从不提及,而我也不敢提议,生怕勾起她痛苦的回忆。可我们经常去看石膏模型展,它们很好地再现了各个阶段的古代艺术。
她看了我一眼,我以为自己就要躺上临终之床。可最后,当幕布不是落下而是收拢时……哦!我居然看见她从包厢里站起来,拼命地鼓掌,她眼睛闪烁,脸颊上还有泪痕,比我之前所见的她更为漂亮,比其他我见过或是会见到的事物更具心灵美!
一天傍晚,我们散步后回到家,她母亲已经出去了,而明娜没带钥匙。我们俩都感到饥饿,看着手里温热的香肠,我们不假犹豫——明娜去一角的面包店,而我去另一角的啤酒屋,带回一条“Zeilen-Semmel(长面包)”和一杯“Kulmbacher(啤酒)”,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成就感。我们在黑暗的凉亭里玩笑着享用了我一生中吃过的最好的晚餐。
我们走下辉煌的大厅,其大理石墙和柱子在近晚时分闪着光辉。其间挤满了衣着华丽的人们。明娜穿着普通的裙子,但不算是最平凡的,可许多双眼睛转向她。她被感动之深,致使注意她的人们为她担心,而她自己也不曾察觉。
回家时,从镇上走过,明娜总会买些晚上吃的东西。我在整洁的香肠店外等候,而她在大理石柜台前挑选物品。
我们走上一个阳台,仲夏的清新空气迎面拂来。敞开的美丽广场被高大的建筑围绕,它安静而空旷地躺在我们眼下,易北河边的桥上人来人往;树木丛生的高地沐浴在阳光中,看起来近在咫尺。我沉浸在一阵无尽的欢乐和富足感中。
我们两度搭上一艘小艇,前往充满田园气息的、多藤蔓的洛施维茨,那是《唐•卡洛斯》的故乡,或者去邻近的位于布莱瑟维茨的席勒花园——《华伦斯坦的军营》中的戈斯泰尔就住在那里。
我想起了那个阴天,太阳在最后一刻突破云层,窗子的倒影也即刻落入河中,瞬息一现;像易北河母亲打开了她的宴会厅——弯曲的柱廊,上面还刻着纯金浮雕。
“只因我太过高兴,超乎我应得的程度,”我回答,“你知道吗?我向你求爱很是冒昧。”
其他的时候,我们会去拜访来自莱森的女神“易北河母亲”,我们来到“她”在镇上的“寓所”,她住在被三座桥梁的柱子分为两边的宴会厅之间,那是一处豪华的寓所。在著名的“布吕尔平台”,我们沉醉在夕阳时分的美景中:绚丽的金属色在河面旋涡间闪耀光辉,直至远方,在蓝色的葡萄山前幻化成一道金色的弧。我们去码头散步,码头上种着长排的卷白杨,像是从孩童的玩具盒里拿出来的。
她质疑地笑着看向我。
那天后,许多个美丽的下午,我们都会去茨温格宫——那里,是展馆与画廊的宫殿,是刻入石头的一篇史诗——来自生命的喜好与欢乐都拒绝接受诗歌,却只接受物质秩序的时代。那时,人们可以迁徙和享受,可以喝酒,可以挥剑和跳舞,可以爱,可以来回地遛马,可以在开阔苍穹下的泉池沐浴。这具有奢华而奇异风格的杰作——之后了无生趣的帝国,教它不俱创造性的子孙,以伪古典的标准去蔑视它,可它的荣光如今已在各地被再次认可。茨温格宫,似由萨克森的精灵所建,由一个爱上了灵感之神的牧羊神引路……
“那时我不了解你,我理应等待,等到我像现在这般了解你。我每天都会发现新的宝藏。我越来越富有。”
“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吗?我们要去茨温格宫。我想去看看你告诉我的建筑艺术,尤其是洛可可风格的。现在我们要在现实的伟大图书上再重温一遍。”
明娜一言未发,只是把我的手臂紧紧贴在她胸前。
第二天下午,刚出门,明娜就环住我的胳膊,迅速将我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