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亲爱的芬格尔，”老人激动地伸出手说，“不要那样做。工作不受，不受我们的喜好控制……不要担心太多。明娜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她有着忠贞的灵魂，同时她也会相信你……她能够比你想象中更快地度过等待期。”
“我还没有告诉她，想到要与她分别，我就已经愁苦难当了。我也不确定是否能说服我舅舅打消让我过去的想法。”
“我希望是这样，赫兹太太。同时，我相信你是个比明娜更沉着冷静而性情稳定的人，因此你年轻时所受的离别之苦肯定不多吧。”
“是啊，可怜的明娜——”赫兹的干咳发作，时而打断我们的谈话。
“是的，没错，”赫兹太太说，“对明娜来说，要困难些……可我们必须奋斗，人人都有负担，为了大家好就只能这样。”
“可在某个人的眼里，德累斯顿占了举足轻重的位置。”赫兹太太说道。
“已经要去了吧，就在一个月内！”赫兹说道，“是啊，莱森就像是一个旅馆，来一个，又走一个。只有我们这些老人们待在这儿，直到有一天被埋葬在这儿。去年画家霍伊姆搬去了柏林，格林姆教授几年前去了汉堡，他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康德学派人员……而你还年轻，早晚要参加工作。”
“我永不期待她会找到更好的朋友了，她在这里找到了她的第二个家，这于我是莫大的慰藉，她在这里总能被理解，同时我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也珍藏于此。”
我很快绕过了这个危险的话题，还告诉了他们我舅舅来信，叫我去英格兰——比我预期的还要早——之事。
我起来，将手伸向赫兹。
“那就遗憾了，”赫兹埋怨道，“我还期望她这几天会来，来为我弹琴。起居室的门还半开着，她弹得非常美妙。”
“现在你必须休息了，不要再说话。我倒希望能为你弹一曲。回去后我会写信给你儿子，告诉他你现在的情况。”
“这样啊，那我想她就该去了，”赫兹太太说，“明娜对病人总是很体贴。”
“好的，顺道带去我的祝福，叫他别担心。我是说，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可你自己也看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赫兹点点头，带着他惯有的平和笑容。
老人看似非常吃惊，因为她竟走得如此匆忙，连说声“再见”都来不及。“可前天她还没说要去呢！”
“你立刻就想给伊曼努尔写信真是太好了。可现在，你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而他竟如此喜欢你。你一定要顺路去看他。”
幸亏那黄色的威尼斯式百叶窗已经拉下来；不然我因她之言所流露的悲戚就显而易见了。我感到我的脸变了色，一阵突如其来的痛苦使我无法呼吸。我尽可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告诉他们明娜去了哪里，还为他们带来明娜的问候。
“我已经决定了……再见！”
“我们还以为你们是形影不离的。”赫兹太太又说道。
在这次谈话中，我有时忘记了我的爱情所处的可怕的不确定性。然而，此刻，这意识又全倾而临，危险看似减小了，我也能对未来有个更明亮的视野——这两个和蔼的菲利门和博西斯[1]，与我们田园诗般的爱情如此紧密交织，因此即便是像这样简单的造访，也能使它色彩更鲜明，也能给它注入一道栩栩如生的光芒——驱散来自即将发生的悲剧阴影的害怕。我感到他们是真正的朋友，在我们的幸福已濒临灭亡时，他们义无反顾地相信着它。我尤为珍惜这种信任，因为它依赖于不知情，依赖于一个在他人眼中早已退去了价值的事实。但是我只是需要一种还不曾感受到这种震撼的支持。“他们的信任不一定会遭遇失望，”我对自己说，“所有的事情都会往最好的那个方面发展——老赫兹不会死，我也不会失去明娜。”
赫兹立马就问起了明娜，还问她为何没有来。
这个结论并非完全符合逻辑。但是，即使已经走到这一步，但是在前去探病的途中，我心中所想的反倒不是自己的命运，只是充满不安，害怕会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声音——也是最强大的——跳出来对我说：“要顾全大局！”
晚饭后，我去拜访赫兹夫妇——为了能给我朋友带去他父亲身体状况的消息。老人躺在床上，在咳嗽，还有点发烧。
[1] 一对老年夫妇，因款待下凡来的宙斯和赫尔墨斯而得到好报。
第二天，我和往常一样去了理工学院。去之前，我给舅舅回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