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背靠着背睡着了。他们坐着醒来,依然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夜色降临,雨声停歇。大地犹自散发出清甜的香气。漆树下面,他们精神饱满地起床。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比赛起唱歌来。之后,他们跳起了舞,用铁罐奏出鼓点。他们好像变成了傻瓜。
“就是皮肤的事,我知道。你见过没鳞的鱼吗?鱼总得有鳞。没有文身,女人不活泛。看看,你现在又如何?光听这种事,你就活泛了。加油,孩子,我帮你。就把我的手当成若阿金妮娅。”
“我们这是喝多了吗,叔叔?”
“不是皮肤问题,也不是文身问题。问题是想不出来。”
“这是藏在血液中很长时间的酒。我年轻时,喝过太多了。”
“你就想想玛利亚·博菲,难民营里的那个姑娘。她连文身都没有,皮肤和男人一样滑。想想若阿金妮娅,想想蒂妮娅。这俩都有文身,你摸她们的肚皮,感觉就像树皮。”
他告诉我他迫切需要喝酒:尿,在他的体内,让他很热。几乎是在烧,都要沸腾了。解药唯有喝酒,灌进液体,冷却体内翻滚的水。听完解释,俩人都笑了,敞开心胸,恣意大笑。突然,木丁贾安静下来:
“不行,叔叔。”
“我们这样吵,会不会有危险?”
“都是因为你只用脑袋想。要用整个身体想!”
“你大声地笑,会把恶灵吓退。”
“可是,叔叔,我没法这样……”
老人继续跳舞。木丁贾这次却没有陪他一起跳,而是靠在一棵大树上。老人惊奇地看着他。
“不许反抗,不然我就揍你。快点,按我说的做。”
“笑一笑,孩子。你一笑,快乐就会来了。”
“叔叔!别这样……”
之后,图阿伊也不跳舞了。他颓然地躺倒在地上。之后,他坐起来,摇了摇头。
“现在想一想女孩。”
“你说得对,孩子。我们越来越引人注目。”
他在木丁贾坐的椅子上搭边坐下,伸手探入男孩的下腹。不多久,便解开了前裆纽扣:
那一刻,他们吸入了悲伤,雾气越发浓重。然后,孩子问老人:为什么他想不起原来的事呢?是因为比周围土地还多的雾遮隐了生病之前的那段时光,所以他才想不起来吗?
“等等,孩子。我要靠着你坐。”
“我重新学习一切:走路,说话。我的眼睛想起了怎么阅读,我的手指也没有忘记怎么写字。但是我的过去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为什么,叔叔?”
图阿伊咀嚼着字词,痛苦于无法消化掉多日来不曾吃东西的空无。他看着孩子,猜测他做爱的年龄。当他想起那些老妇强暴这孩子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这孩子需要其他启蒙。
图阿伊告诉他实话。孩子曾被送到巫师那里。老人求巫师把那一切从他的脑子里清了出去。
“我现在可是长记性了。”
“我这样做,是因为你还是想不起来这段过往比较好……有病对你来说是幸运。你能忘记一切,而我却不行,我总得带着负担……”
原来,她是那种轻浮女子,上别人的床比玉米上碾子还容易。图阿伊很痛苦,声音也随着回忆布满阴翳。
图阿伊明白了:关于那段无望的日子,肯祖的日记带给这个孩子一段别人的回忆。至少,他深深相信那一切,其实那些故事不过都是幻想,把它们讲出只为假装是真的。
“我被这个女人伤透了,木丁贾。”
“孩子,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你把日记读给我听。”
这样,老人讲起了他和若露吉娜之间的过往。这是一个值得他山盟海誓的女人。她看起来挺蠢的,一心只想挣快钱。“女人就得这样,”图阿伊继续品评,“这样,她们就不能摆脱上帝给她们安排好的活儿了。”
“现在,这么黑?”
“孩子,你知道我和若露吉娜之间的事吗?”
“在外面生个火。”
女人一下子成了话题中心。“只要不爱上她,女人就总是好的。”他说。“因为爱从不听话。人们给它建了个房,它却在后院出生了。孩子,找个妓女就行了。我们是得花钱,但不用花感情。我们可从来不把心掏给妓女啊。”他接着说:
“可是,下雨了,柴都湿了。”
“你缺一个女人,”老人说,“你一直在读那女人的事,那个法丽达。她肯定很漂亮。”
“好吧,我们在车里生活。找点东西,点起火来。”
木丁贾依然魂游天外。按照习俗,他本该欢欣鼓舞:下雨是个好兆头,象征好日子叩响了命运之门。
“行吗,叔叔?不会有问题吗?”
“妈呀!太冷了。现在,连火都没法生,柴都湿了。孩子,你在听吗?”
“由着这团黑暗钻进人脑袋里才会真有问题。我们不能跳舞,也不能大笑。索性进到这些本子里吧。在那里面,我们可以唱歌,可以玩乐。”
雨点淅淅沥沥,落在公车上。天空湿乎乎的手指在滴滴答答中尽情玩耍。图阿伊裹在罩袍里。他看着木丁贾,这孩子正躺在椅子上,双眼圆睁,进入了诚实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