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罗伯特,求你了。别碰我!”她站了起来,浑身颤抖着,沉默之后她的声音高亢而粗糙。她感到楼下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之后又再次爆发出说笑声。
“让我看看。把它脱掉。”
“出什么事了?”
“不……”
没有人回答。她站在那儿,胸衣稍微松开了,浓密的赤褐色头发低垂着,她的脸在烛光中半隐半现,她的身姿简直令他欲火中烧。
他的手爱抚着她的胸部,另一只手笨拙地解她胸衣上缠着的带子。他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什么。
“快把这脱掉!要不我来脱。”他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但她猛烈地向一边冲去,他不得不松开了手,还被凳子绊了一跤。等他站稳,她已经站在门口,从桌子上拿了一把刀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握着门栓。
“不,罗伯特。”
“不许碰我!我会杀了你!”她的声音低沉而绝望,那双大眼睛狂野不羁。他凝视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僵硬的躯体。他的手耷拉在身旁,站着一动不动。
“到床上去。”他站起来,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将她拉起来。她在他身边的床上坐了下来。他将手放在她的胸口。
“安。”
“你的吻也很完美。”他们又有很长时间沉默无语,屋里唯一的声响就是他们衣服发出的沙沙声和橡木箱的吱吱声,还有楼下远处说笑声的起起伏伏。亲吻结束,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她看着他,转动了门把手,好像要出去。那把刀在她手中晃动。“发誓你不会碰我。发誓你不会再对我说那种话。”
“拍马屁!你对谁都这么说。”但在今晚,此时此刻,她并不愿意相信他是在撒谎。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会。好,我发誓。”
“你根本就没有缺点。就是因为这我才看上你的。你完美无缺。”
她将刀放回桌子上,然后坐到一把椅子上,这样她还是可以够到它。接着,她双臂交叉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胡说。这只是增加了我的缺点。”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走上前想搂着她,但又停了下来,因为她猛然抬起头又一把抓起了刀子。他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小心地坐了下来。
“我觉得这瘀伤让你看着更漂亮了。这更能衬托出其余地方的完美。”
“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你知道的。这不疼。嗯,就是头一次会疼,以后就不太疼了,我想。”
“不疼。疼我也不在乎。”
她惊讶地看着他,好像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
“亲吻的时候这疼吗?”
“罗伯特,我不能。现在不能。”烛光在她头发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辉,这其中的美丽与她深沉温柔的细语令他心痛,以至于他几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们终于停下来喘口气,他温柔地抚摸着她下巴上那处瘀伤留下的一道纹路。
“但为什么不行?这正是完美的时机。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不恨。”他们再一次亲吻,这次时间更长,也更激情澎湃,于是,她感觉自己又像以前跟罗伯特在一起时那样彻底放松,她立即兴奋起来,也不觉内疚,似乎是在梦中一样。
“不!”她并没有喊叫,但言辞的激烈却充斥了整个屋子,他想一定整个客栈的人都听见了。他想起了他说要在楼上吃饭时,楼下那些愉快的笑声和心照不宣的挤眉弄眼。
“那么,你不再恨我了?”他问道。她看着他说话时眉毛又困惑地微微皱起,好像他不大敢相信她就在这里。
“这么说,你又在耍你的老花招了,是不是?把我搞得神魂颠倒之后在最后一分钟又改变主意。为了防止被你母亲发现,或者是你父亲;或者这次也许是受良心谴责?我想,对你那该死的清教徒反叛,上帝都不会袖手旁观了!”
“我也不知道有谁能跟你一样,过来。”他拍拍他坐的木箱侧面,于是她上来坐到他身边,她的眼睛依旧笑意盈盈,嘴唇柔软而满含热望。
“不,罗伯。请别这样!”她被他这种亵渎神明的说话方式震惊了,虽说她知道不该大惊小怪,在她心中已对此习惯了。“不是那样,根本无关上帝,或者我父亲,或者起义。不是其中任何一个。我也想,确实想……只是我不能!你不明白吗?现在不能。”
“哦,罗伯特,又能跟你一起大笑真是太好了!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唱得像你这么傻!”
“为什么现在不能?”他的声音冷酷无情,犹如鞭子抽打的声音。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她又大笑起来,不知怎的,笑得停不下来,一声一声往外冒,让她几乎喘不了气,而她感觉许久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了。因此,当她最后停止大笑时,她觉得平静而快乐。她对他莞尔一笑,擦掉了眼里的泪水。
“因为……我不知道。这让我感觉很难受。这让我很害怕,就像树林里那些士兵一样。”
他唱的时候还假装将小鸟从所有衣服口袋里拉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跟前,然而,唱到最后时,他突然心烦意乱地注视着房间各处,好像它们已经都飞走了似的。
“我就像树林里那些兵?那些挨鞭打的兵?”
“看,我心爱的宝贝我心爱的宝贝,我心爱的宝贝!看,为我亲爱的准备了什么,一只知更鸟,一只知更鸟,还有一只燕八哥!赠君以吾爱,盼能动君心可是汝却不懂我的心!”
“哦,别生气,罗伯。我不是说你像他们。就是你想要做的。他们让我脱掉衣服,你也看见的。他们……还强奸幼女。”
但罗伯特不愿这么严肃。“要是时间能够停止?你真像个孩子,一心就想要不可能的事情,却忘记自己已经拥有的!比如,想想我们现在的时光!”接着,他突然高唱一首轻快的歌曲:
“于是你认为我要那么做?”他无法忍受了,不得不站起来在屋子里四处走动。她的手稍微朝刀子那儿挪了一下,这让他更加怒不可遏。他怒气冲冲地猛然转过头。
“果真是如此,”安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时间这会儿能停止,也许我就会有满足与安详的心境。”
“你什么都不懂,是不是?你只是个傻乎乎的乡下小妞,出生在一个泥泞的小村庄里,村里尽是些伪善的、煞风景的长老教会员,如果他们能做到的话,连走路都会禁止!你对生活的了解少得可怜,你以为一个绅士所要做的不过是给你唱唱歌,再送你几朵花和几个吻,而且谁要再想做点什么事就是要强奸你,把你肚子搞大了再抛弃你,就像你们村里某个醉醺醺的乡巴佬那样!除了这些,你再也想象不出别的事来,是不是?那么,这就是你将得到的,因为你不配得到更多!”
他们的嗓音交融在一起,和谐地流淌,既像清澈的溪流表面,又像溪流下的暗流涌动。唱到最后一个音符时,罗伯特的嗓音猛然下降,他从胸腔发出隆隆的低音,似乎他那部分的小溪已落入一个壶穴,而安的女高音却在无助地摇曳,直到两条溪流在一个瀑布处折断并一泻千里后,俩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在小屋的每一处角落,引得蜡烛的火焰在俩人间跳跃摇曳。最后,他们停了下来,歌声渐渐融入沉默的记忆之中。
“但正是你的士兵企图强奸我,罗伯。”她凝视着他,因为震惊而脸色苍白,她的声音如喃喃低语。
“当没有什么能满足我的幻想,我终于坠入梦乡;我以为,我看见海面上一艘船在逆流而上因此,力争探寻的他们只满足于内心的宁静。”
“于是你就认为我像他们一样。好吧,对不起,但我必须得让你失望了。”他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她坐在桌边,听着他的鞋子咔嗒咔嗒走下楼梯。蜡烛的火焰在摇摆,随着屋里的气流慢慢静止下来,它又变得平稳如初。“我爱你,罗伯特。”她喃喃低语,之后,慢慢走到床前,躺下来,对着墙无声地哭了起来。
镶着护墙板的小屋里充满了那女孩与男人的声音,怎么听都悦耳,桌子上一小根灯芯草蜡烛照亮了女孩泛着金光的深红色头发和水汪汪的眼睛,还有男人那深色的假发与庄严的面容,这儿似乎就像是世界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