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条大声说:“我没有必要向一只宠物猫做自我评价。”
猫群中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只听有一只猫吼道:“叛徒!”火星不得不摆了摆尾巴示意大伙儿安静。过了好一阵子,大家的愤怒才渐渐平息下来。
火星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不想说也得说,我要知道你和虎星在密谋什么。”提到虎星,他感到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安的情绪,他强压住内心的惊慌,“黑条,你清楚虎星在与我们为敌,上次整个族群差点儿被恶狗撕成碎片。经过了那件事之后,你仍然执迷不悟,想要追随他吗?”
火星说:“栗崽既没有说谎也没有误会,而且她还告诉我们一些有趣的事——那就是你为什么给她吃死亡浆果的原因。她看见你和影族的族长代表黑脚在我们的领地里会面,你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黑条怨恨地看着他,没有吱声。火星想起恶狗来袭的那天早上,黑条试图带着虎星的两个孩子偷偷溜走,结果被他逮了个正着。黑条已经知道虎星在密谋一些事,却不顾族群的生死安危,甚至连声警告都没有。这就是他对雷族的所谓忠诚。
黑条争辩说:“她在说谎。”周围的猫立刻发出怒喝,于是他随即补充说,“要么就是她弄错了。小孩子从来就自以为是,我叫她别吃那些浆果,她显然没听明白我的话。”
火星想把这件事处理得公道明白,他要让所有的猫知道,即使黑条都无法指责他是在迫害虎星的旧同党。尽管火星仍担心黑条投奔虎星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对于黑条的罪行,流放是唯一可能的判决。
火星朗声说:“各位同胞们,我召集大家来是为了请你们为黑条下面将要说的话做个见证。你们都听说栗崽昨天发生的事情,如今她醒了,炭毛说她的身体没有大碍。我和栗崽谈了谈,她证实了灰条昨天说的话,是黑条骗她吃了那些死亡浆果。那么,黑条——”他的目光转向坐在高岩下的黑条,“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火星对黑条说:“你本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士,我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让你证明自己,我想信任你,而且——”
黑条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移开目光。“你召集全族开会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吗?”他语含嘲讽,但身上的毛却不安地竖立起来。
黑条打断他的话说:“信任我?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你派蕨毛那个笨蛋来监视我,以为我不知道吗?”说着,他朝坐在旁边的蕨毛啐了口唾沫,“你想让我在余生里始终生活在一个阴影中吗?”
火星淡淡地说:“栗崽醒了。”
火星直视着黑条愤怒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说:“不,我是在等你证明自己的忠诚。这是生你养你的族群,这里有伴你一同长大的伙伴。难道这些对你全无意义吗?武士法典规定你应该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们!”
他问:“怎么了?我们的族长大人有何贵干呢?”
黑条站起身,火星看见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的神情,似乎他从来没有料想到自己竟然会与雷族决裂。毕竟,他也不能肯定虎星是否接纳他。当初虎星遭到流放时,他没有追随而去。在恶狗袭击营地前,他又没能把黑莓爪和黄爪带给他们的父亲。虎星可不是一只宽宏大量的猫。
灰条立刻跑进武士巢穴里,过了一会儿,他和黑条、蕨毛一起走了出来。三只猫走到高岩下,黑条坐下来仰头望着火星,脸上兀自挂着冷笑。
但黑条眼里的恐惧和悔恨转瞬即逝,只听他轻蔑地说:“这不是我的族群。”他的话引起周围的一片惊呼。“再也不是了。雷族被一只宠物猫领导,再没什么值得为之战斗了。我感觉不到自己对雷族的忠诚。整个森林里,值得我追随的只有虎星一个。”
“把他带过来。”
火星说:“那就追随他好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雷族的武士。如果今天日落之前你仍然在我们的领地里,我们会像对付敌人那样对待你,走吧。”
灰条回答说:“在巢穴里。”
黑条默默地怒视着火星,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背对火星,不慌不忙地朝营地门口走去。所经之处,众猫纷纷让开道路。
于是他问灰条:“黑条在哪里?”
云尾凶巴巴地说:“如果你敢回来,有你好瞧的。”柳带没有说话,只是怒气冲冲地呸了一声。
火星跳上岩石高声召集大家开会。众猫听到他的呼唤声,纷纷惊讶地抬头望过来,巡逻队也转身返回。火星扫了一眼会场,没看见黑条。
黑条终于消失在金雀花通道里,猫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一个声音高喊道:“黑条去投奔影族了吗?”问话的是黄爪。
这时栗崽又沉沉睡去,火星和沙风转身回到会场。典礼结束后,许多猫仍逗留在会场上聊天。白风带着金花和长尾正向金雀花通道走去。
当火星逼迫黑条承认罪行时,她并没有随着众猫吆喝。后来她默默地看着黑条一步步迈向营地大门,脸上的表情有震惊,也有嫌恶,但还有种火星琢磨不透的表情。
火星面色阴郁地说:“交给我处理吧。”
黄爪的问题令火星吃了一惊。她知道影族族长便是她的父亲,她是否真的认为黑条的行为是一种背叛呢?
沙风口气坚决地说:“经过这件事,他不能再在雷族待下去了,大家都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下来。”
火星坦白说:“我不知道,那是黑条自己的事。从现在起他已经不是雷族的成员了。”
火星回答说:“我得先向他问个清楚,但我想他一定什么都不会说。”
白风问:“那是否意味着如果在我们的领地里看见他,我们就可以将他赶走了呢?”
沙风问:“你打算怎么处置黑条?”
“是的,你说的没错。”火星转身对大家说,“如果你们嗅到黑条或者影族猫的气味,立刻向我或白风报告。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今天早上刺掌在我们的领地里嗅到泼皮猫的气味。请大家严密监视,发现异常立刻报告。”
火星说:“谢谢你,栗崽。”他很气愤,真正令他震惊的不是黑条给栗崽下毒,而是黑条居然和黑脚勾结在一起。
火星下着命令,头脑渐渐冷静下来。黑条的离去令他头一回感到轻松起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骂他是宠物猫,族里的机密再也不会外泄给虎星了。尽管火星担忧黑条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但他的离去总的来说是利大于弊。话虽如此,未能赢得黑条的忠心终究是火星的一件憾事。
小家伙低声说:“不会啦,炭毛,我保证。”
“嘿,火星!”尘毛的声音打断了火星的沉思,“香薇爪怎么办?她现在没有师父了。”
炭毛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说:“那种浆果名字叫死亡浆果,永远也别再碰它们了。”
“多谢提醒,尘毛,我这就办这件事。香薇爪,请走到巨岩前来。”
讲完后她又把头垂了下去,似乎一口气讲完这么长的故事令她感到非常疲惫。
香薇爪温顺地从尘毛身边离开,步态娴雅地从猫群外圈绕开走到巨岩下。
栗崽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承认说:“我当时吓坏了,撒腿便往营地跑。不过我想黑条一定听到了我的动静,因为他在山沟里追上了我。我原以为他会生我的气,因为我在偷偷监视他,不料他竟对我赞不绝口,夸我聪明伶俐。他给了我一些红色的浆果,那些浆果看上去很好吃,可我吃了几枚后就开始感觉不舒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后便在这里了。”
火星扫了一眼猫群,确定他要找的武士在场,这才说道:“长尾,自从迅爪死后你就没有徒弟了。你教出了迅爪那样的好徒弟,我相信,在香薇爪剩余的学徒生涯里,你一定能够把你的技能传授给她。”
火星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长尾一下子跳起身,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神情又惊又喜。火星朝他摆了摆尾巴,如今黑条走了,他希望此举能彻底抹平他和长尾之间的隔阂。只要长尾用心,他一定能成为族里优秀的武士。
沙风吼道:“黑条搞什么名堂,在我们的领地里和影族的族长代表会面,这可真妙啊。”
长尾恍恍惚惚地走过去和香薇爪对触了下鼻子。香薇爪低头行礼,两只猫一同回到尘毛和蜡爪坐着的地方。
火星失声叫道:“是黑脚!虎星的族长代表。你嗅到的是影族的气味,栗崽。”
火星从高岩上跳下来。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办妥,他感到自己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此刻他最想要做的就是能够和伙伴们躺在武士巢穴里痛痛快快地聊天。但作为族长,他不能那么做。
“我认不出那种气味。”栗崽困惑地说,说着,她的鼻子皱了皱,“不过那股气味很臭。他是一只身材高大的白猫——比你的个头还大,他的爪子是黑色的。”
黑条的背叛和影族猫在雷族领地里的出现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想起在族长仪式上看到的情景。那座骨山,以及从骨山里流出的血河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蓝星的预言又是什么意思?
火星急迫地问:“什么另一只猫?长得什么样?身上的气味如何?”
火星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他决定去医务室找炭毛,看看她有没有从星族那里得到什么启发。
栗崽有些得意地说:“我跟了他好长一段路程,我还从没离开营地那么远过。黑条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到我在跟踪他。然后他和另外一只猫会面——那只猫我以前从未见过。”
幸好此时沙风没有在医务室门口守卫,火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栗崽正在睡觉,医务室里传出炭毛活动的声音。火星走到近前,看见她正在整理草药和浆果。
火星知道这个小家伙一向聪明好奇,由于生性鲁莽,因此常常惹些麻烦。经过这件事,她现在再也不敢冒险了,火星希望她在炭毛的照料下能够尽快恢复到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的栗崽。
“杜松浆果快用完了——”她嘟囔着,一抬头瞅见火星,“什么事?找我有事吗?”
“他独自往山沟外爬。我知道他本该和蕨毛一起的,于是我……我很好奇,想知道他去哪儿了。我悄悄地跟在他后面——我记得当初就是他把黑莓爪和黄爪带出了营地,于是我也想有一次那样的经历。”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医务室,伸出鼻子在火星身上嗅了嗅,嗅到他散发出的恐惧气味。于是她问:“火星,出什么事了?”
火星鼓励她说:“说下去。”
火星抖了抖脑袋,克制住内心的焦虑。他把那天在族长仪式上发生的事情向炭毛讲了一遍。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有气无力地说:“烟崽和雨崽都在育婴室里睡觉,可我睡不着。我见妈妈不在,便独自跑到山沟里玩,想去捉一只老鼠,然后我就看见了黑条。”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
炭毛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地听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
她的脸上和炭毛一样充满了忧虑的神情,想必栗崽讲述故事时,她也在旁边听着。火星点了点头,说:“放心吧,黑条的事交给我办。”他坐在栗崽身旁,柔声说:“很高兴看见你醒过来,栗崽,你能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吗?”
最后火星说:“蓝星告诉我,‘四个将变成两个,狮子和老虎之间发生大战,血将统治森林。’然后鲜血就从骨山里涌了出来,把山谷都淹没了,到处都是血。炭毛,这意味着什么?”
沙风卧在一旁看护栗崽。她小声对火星说:“可怜的小家伙,她差点儿把命都丢了。我们一定不能轻饶黑条。”
炭毛坦白地说:“我不知道,星族没有向我传达过这方面的讯息。该告诉我什么不该告诉我什么是由他们说了算的。对不起,火星——不过我会认真思考你说的情况,也许很快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栗崽躺在医务室门口的苔藓窝里。看见火星和炭毛回来了,她抬起头,目光显得很呆滞。
她斜过身子抚慰火星,火星很感激她的理解,但那个恐怖的梦境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将面对什么样的可怕命运呢?如果连炭毛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么雷族还有什么希望能够脱离苦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