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灰条告诉我的。”
炭毛好奇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你和灰条说话了?他还好吗?”
火心温和地说:“我相信你。确保他们离去是我的责任,而不是你的。”
火心乐呵呵地说:“他很好,现在他游起泳来就像一条鱼。”
炭毛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说:“我确实让他们离开了。”
炭毛说:“你在开玩笑!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炭毛的倔犟令火心十分不快,不过他不想和她争吵。他知道在炭毛的心里,照顾那两只病猫并没有错,而且,他自己也隐隐觉得这个险值得冒。
火心说:“我也没想到。”突然,他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令他感到十分尴尬。
炭毛说:“过早上路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我必须赶在他们离开前确保教会他们如何配制药物。”
炭毛命令说:“快去吃饭,你得抓紧时间,不然黄牙能把整个猎物堆吞进肚里。”
火心说:“但他们是在两天前才走的。”
火心弯下脖子在炭毛的耳朵上舔了一下,说:“再见。”
炭毛回答说:“我说过他们会走的。”
在黄牙风卷残云般的洗礼下,猎物堆里仅剩下一只松鼠和一只鸽子了。火心选了鸽子,他向四周瞅瞅,想找个吃饭的地方,正好遇上沙风的目光。只见她舒展开婀娜的身体,尾巴别致地卷过来搭在后腿上。
等黄牙离去,火心静静地说:“我去查看了一下,那两只影族猫已经走了。”
火心感到心跳加速。忽然之间,他觉得虽然坐在那里的不是斑叶,但也无关紧要了。他眼睛看着沙风,嘴下挂着鸽子,心里想着炭毛说的话:抛开昨天,活在今天。虽然他时常想念斑叶,但当他看见沙风时,仍然有一种浑身酥麻的感觉。他走到沙风身边,把鸽子放在地上开始进食。
黄牙意味深长地看了火心一眼,说:“真奇怪,我突然想去猎物堆再拿些老鼠回来吃。”火心感激地冲她眨了眨眼睛。黄牙一边向香薇通道走去,一边回头说:“炭毛,你想要点儿什么吗?”炭毛摇了摇头。黄牙说:“好吧,那我一会儿再回来,也许两会儿吧。”
突然,营地外响起一声可怕的惨叫。火心抬起头,看见鼠毛和刺爪跌跌撞撞地奔进营地,他们的毛上血迹斑斑,刺爪走起路一瘸一拐的。
银溪死之前,炭毛和黄牙就是这样嘴上互不相让,如今火心看着她们斗嘴,心里感到十分欣慰。他来是告诉炭毛那两只影族猫离去的事的,但他又不想当着黄牙的面讲。
火心赶紧吞下嘴里的食物,爬起身问:“出什么事了?奔风呢?”
黄牙被逗乐了,说:“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有鬼,不过我可没兴趣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我的徒弟看起来又回到她从前的老样子了。这很好,如果她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笨头笨脑的样子,那就成废物了!”
大伙儿围了上来,纷纷七嘴八舌地嚷嚷。
炭毛开玩笑说:“你在质问你的副族长吗?”
鼠毛气喘吁吁地说:“我不知道,我们遭到了袭击。”
黄牙眯缝起眼睛对火心说:“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火心问:“谁干的?”
炭毛从窝里爬出来,不客气地说:“谁叫他打搅我睡觉呢。这几天他似乎成心不让我安生!”
鼠毛摇了摇头,说:“我们没有看见,那里一片漆黑。”
黄牙半开玩笑地责怪道:“你就这样同副族长说话吗?”
“但他们的气味呢?”
“为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从香薇围成的小窝里传出炭毛的声音,随后她从里面探出头来。
刺爪回答说:“那里距离雷鬼路太近,辨认不清。”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火心回答说:“我是来找炭毛的。”
火心瞧了他一眼,见他摇摇晃晃站不稳脚步,于是命令说:“快去找黄牙看看。”一抬眼,火心瞅见白风正从蓝星的巢穴里出来,连忙喊道:“白风!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他转头对鼠毛说:“带我们去事发地点。”
黄牙正在巫医巢穴外沐浴夕阳的余晖,身上的毛像往日一样凌乱。见火心过来,黄牙抬头招呼说:“你好啊,火心,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啦?”
沙风和尘毛期待地看着火心,等待他下命令。火心说:“你们两个留守营地。这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以前我们已经吃过亏了。”现在蓝星只剩下一条性命,营地里必须严防死守。
附近的猎物堆上传来阵阵香味,但在吃晚饭前他还得去办一件事。他穿过会场向黄牙的巫医巢穴走去。
他和白风冲出营地,鼠毛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三只猫爬出山沟,钻进丛林。
火心说:“他们看上去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士。”火心想起云爪第一次进入丛林,就捉回来了一只水老鼠,而且那时森林里还铺盖着厚厚的积雪哪。如今,那些都已成为苦涩的回忆。他眨了眨眼睛,向母猫们低头行了个礼,转身离开的时候偷偷瞥了眼虎掌的儿子。他忍不住猜想虎掌的儿子将来会成哪一类的武士。他小声说了句“再见”,就钻出了育婴室。
火心看见鼠毛跟在后面非常吃力,于是放慢脚步催促说:“尽量快一点儿。”他知道鼠毛在战斗之后定然浑身是伤,但他们必须找到奔风。他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就是这次袭击一定和影族有关。小云和白喉最近一直在雷族的领地里,难道他们真的在设计害雷族吗?他下意识地向雷鬼路奔去。
这时,一只玳瑁色和白色相间的母崽从柳带的腹部滑落,柳带扭头将她衔起放在两只前爪中间,在她的小脑瓜上重重舔了一下。她说:“哦,是的,我有孩子了,不过我仍怀念在丛林中奔行、捕猎,还有巡逻边界的日子。”她又舔了一下幼崽,继续说,“我很想带着这三个孩子去森林里逛逛。”
鼠毛喊道:“走错了,是这边才对。”她加快速度超过火心,向“四棵树”方向奔去。火心和白风紧跟在后。
火心结结巴巴地说:“哦,喜欢,可你有孩子啊。”
火心越走越觉得他以前走过这条路。当初蓝星命令小云和白喉离开时,他们走的就是这条路。难道影族是从雷鬼路下面的那条石头隧道里穿越过来偷袭的?
柳带生气地问:“你不喜欢武士生活吗?”
鼠毛跑到两株高耸的白蜡树下停住脚步。远处的雷鬼路传来嗡嗡的轰鸣声,那股油味也飘到灌木丛里来。火心往前方望去,看见奔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只黑白相间的公猫正低着头查看奔风的身体。火心吃了一惊,认出那只公猫就是白喉。
火心惊讶地问:“你想念武士生活了吗?”柳带舒舒服服地躺在育婴室里,还有茁壮成长的孩子们依偎在身边,火心想不到她竟会怀念过去的生活。
白喉看见雷族三只猫过来,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他往后退了几步,惊吓中四条腿簌簌发抖。他呜咽着说:“他死了!”
柳带说:“来点儿刺激对她有好处。我真希望自己能和他们一起去。让猫头鹰吃点儿苦头对我来说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火心悲愤难当。这就是影族武士报答雷族恩情的方式吗?不等白风和鼠毛做出反应,火心怒吼一声向白喉扑去。白喉吓得连连后退,他被火心撞得向后飞出,叭嗒一声落在地上,毫不反抗地任由火心跳过来骑在他身上。
火心开玩笑说:“我想小耳正巴不得出点儿事呢,他正在讲那个他在太阳石附近被猫头鹰偷袭的故事,可怜的斑尾倒很紧张。”
火心低头看去,心里迷惑不解。他看见对方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火心犹豫了一下,这时,白喉突然挣脱出火心的压制,嗖的一下冲进一簇刺藤里。火心顾不得刺藤上长着的尖刺,也追了进去。白喉一定是朝那个石头隧洞方向去的。他拨开刺藤前进,瞅见了白喉的尾巴。只见白喉挣扎着从刺藤中钻出来跑到草地上。
金花舔了舔嘴唇说:“恐怕天黑以后他们还要再待一会儿才离开。”
过了一会儿,火心也从刺藤中爬出来,正好看见白喉站在雷鬼路上。火心以为他要钻入隧道,急忙冲了过去。不料白喉望了他一眼,径直奔上了雷鬼路。
火心解释说:“等太阳落山,两脚兽们离开丛林后,纹脸便立即带领老年猫去取水。”
火心看见白喉在雷鬼路上吓得闭上眼睛。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火心赶紧后退。一个怪物卷着夹带油味的狂风疾驰而过。等怪物经过后,火心睁开眼睛,抖了抖头上的灰土。他定睛看去,却见雷鬼路上横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那个怪物撞死了白喉。
看着这两只母猫开始舔吸苔藓上的水分,火心说:“晚饭后会有更多的水。”他尽力不去看虎掌的儿子从黑暗处投来的那双饥渴的目光。此时,金花正用鼻子将苔藓中的水分压出来,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火心惊得目瞪口呆,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当初炭毛出事时的景象。只见白喉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火心不忍心让任何猫就那么躺着,即使对方是一个与雷族有血海深仇的影族敌人。他抬起头向雷鬼路左右张望,见没有任何怪物,他便急匆匆地跑到白喉身边。白喉的身体看上去比平时小了些,他的胸口处不住地往外冒血,血的颜色就像夕阳的余晖一样鲜红。
柳带说:“谢谢你,火心。”
火心知道移动白喉的身体只会加速他的死亡。火心低头看着这个为了保守本族的秘密而付出如此沉重代价的影族武士,小声说:“你为什么袭击我们的巡逻队?”
听到大伙儿的谈话,火心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正如炭毛所承诺的,那两只影族猫已经走了,而他也见到了灰条。火心钻进育婴室把苔藓放在金花和柳带中间。
白喉张开嘴巴正要说话,这时,一个怪物擦着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刮了两只猫一脸灰土,轰鸣声淹没了白喉的声音。火心紧紧靠着白喉,趴在地上。
纹脸正领着老年猫在巢穴外集合,准备出去取水。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火心听见小耳说:“我们在路上一定要竖起耳朵,睁大眼睛。你看见我耳朵上的裂口了吗?那时我还是一名学徒哪,一只猫头鹰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就猛扑下来。不过它在我的爪下也没有讨了好去!”
白喉又张开嘴巴,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痛苦地吞咽了一下,身体一阵剧烈地颤抖。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火心身后,盯着雷族领地里的那片树林。火心看见白喉的眼里闪过一抹恐惧的神色,然后眼神突然暗淡下来。
太阳缓缓滑落至树梢,群猫三三两两地聚在会场上。大伙儿吃过晚饭后,依照惯例相互间边舔梳边聊天。看到火心回来了,大家纷纷向他打招呼。此时奔风、鼠毛和刺爪正要外出执行夜班巡逻,火心冲他们点了点头。
火心转过头,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使得白喉竟然如此害怕。他一抬头看见雷鬼路边站着一只猫,顿时心里一沉——那是一个曾经数次出现在他梦魇里的武士。
火心衔着浸水的苔藓往回赶。一路上水珠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胸口和爪子上,不过剩余的水分已足够解决金花和柳带的燃眉之急了。等天黑后,会有更多的猫取回水来。
是虎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