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事情都过去了。”火心不想谈论他受到的处罚。
黄牙大声说：“哦，奔风说你和灰条又开始干学徒们干的活儿了。笨蛋！你本该知道你们帮助河族的事迟早会被发现。”
黄牙换了个话题，说：“很高兴你能过来，我正好有些话想和你谈谈。你看见那些药糊了吗？”她朝炭爪正在嚼出的一坨叶子糊仰了仰鼻子。
火心把松鼠放在黄牙旁边，说：“给你的。”
“看见了。”
火心前爪拽着松鼠走过去。炭爪趴在狗舌草前正嚼着，看见火心，朝他晃了下尾巴打个招呼。
“那是给小耳用的。他现在在巫医巢穴里，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关节炎了，他几乎走不了路。如果你问我怎么回事，那是因为他的新窝是用潮湿的苔藓铺成的。”
黄牙回答：“不难吃，不过别往下咽。一点点没有事，但吃得太多就会引起肚子疼。喂，火心，有什么事吗？”
火心心里一沉：“是云崽做的好事，是吗？”
炭爪欢快地说：“好的！”她跳起身，在黄牙放在地上的一堆草药上嗅了嗅，说，“它的味道难吃吗？”
黄牙说：“我想是的。他对找来的铺垫一直马马虎虎。如果你问我，我想是他嫌麻烦，没有抖掉铺垫上的水。”
只听黄牙那苍老的声音说：“我们把狗舌草叶子和杜松果嚼在一起，制成的药糊对关节炎非常有效。你想试试吗？”
“但我给他演示过……”火心的话戛然而止。他觉得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还要负责管好云崽，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他深吸了口气，说：“我会和他谈谈的。”
两只猫把最后一批猎物拖进营地，火心对灰条说：“你给老年猫们送去些，我去看看黄牙和炭爪。”他挑了一只松鼠朝巫医巢穴走去。黄牙站在巫医巢穴门前，与炭爪面对面坐着。看样子炭爪心情不错，她全神贯注，身子坐得笔直，尾巴卷过来盖在爪子上，一双蓝眼睛盯着黄牙，似乎在听黄牙说什么。
黄牙嘟囔说：“那就好。”
长尾再也没有来打搅他们。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位年轻的武士带着丰盛的猎物满载而归。
炭爪站起来，吐出嘴里的狗舌草问：“嚼得够了吗？”
火心耸了耸肩膀，说：“没什么。好了，我们继续捕猎吧。”
黄牙检查了一下，说：“非常好。”
灰条看着他走远，说：“他出什么事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吞了老鼠胆汁一样。”
听到赞扬，炭爪顿时变得神采飞扬。火心感激地看了一眼黄牙。看到黄牙令炭爪感到自己还有价值，火心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长尾趁机转身离开，走进灰条在蕨木丛中顶开的通道。
黄牙说：“现在你去拿一些杜松果。让我看看，三个就够了。你知道我把它们放在哪里了吗？”
长尾未及回答，灰条从蕨木丛里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水老鼠。他将水老鼠放在火心身旁，刨了些土盖在上面。
“知道，黄牙。”炭爪翘着尾巴，一瘸一拐地向巫医巢穴走去，走到门口时回过头说，“谢谢你带来了松鼠，火心。”
火心反唇相讥：“现在是谁在找借口？”
黄牙赞许地看着她，小声说：“她如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长尾讥讽说：“你把鸟惊跑了，哪里还会有鸟留下？”
火心深有同感，他希望自己的外甥也知道该做什么。他叹了口气说：“我这就去找云崽。”说完和黄牙对触了一下鼻子，离开了。
火心咬着牙大声说：“哼，如果你那么行，就给我们演示一下啊。”
云崽不在育婴室里，于是火心去老年猫的巢穴那边碰碰运气。刚一进门，就听见半尾的声音：“于是，虎族族长追那只狐狸追了一夜又一天，在第二天晚上——喂，火心，来听故事的吗？”
火心瞅了瞅，看见半尾、团毛和斑尾蜷成一团卧在窝里。云崽依偎在半尾身边，一双蓝眼睛睁得圆圆的，正在想象那些身着黑色条纹的虎族祖先高大威猛的模样。地上有几块猎物，云崽身上仍残留有老鼠的气味，估计老年猫们给他开了小灶。
火心说：“不了，谢谢，半尾。我还有事，我来是想和云崽说句话。黄牙说他拿来的铺垫很潮湿。”
火心贴平双耳，忍不住就要发作。忽然，他念头一闪，怀疑长尾是在故意激怒他。如果火心动手打他，他就能在虎掌面前告状了。
斑尾讥笑了一声：“真是无稽之谈！”
长尾说：“笨蛋！别找借口。就算将一只老鼠放在你的爪子前面你也捉不住它。”
团毛说：“她是听小耳这么说的。就算星族从天上给他拿来铺垫，他也会挑出毛病。”
火心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呵斥说：“都怪你！它一听到你的声音……”
火心十分尴尬，没有料到老年猫们竟然还为云崽开脱。他瞅着小家伙问：“嗯，你到底有没有做？”
他调整了一下臀部的姿势，正要跳起。长尾冷不防出言讥笑道：“那也叫俯卧？我看一只三腿兔子都比你做得好！”那只燕雀闻声惊鸣，扑棱扑棱飞走了。
云崽冲他眨眨眼睛，说：“我尽力而为了，火心。”
天又阴又冷，一场小雨在所难免，在这种天气里很难捉到猎物。灰条发现一些蕨木的叶子在轻微晃动，于是过去察看。火心则对此行不抱什么希望，这时，他发现有一只燕雀正在一簇榛木丛下东啄西啄找食吃。火心俯下身子，一步一步匍匐过去，那只燕雀只顾低头啄食，毫无察觉。
斑尾慈祥地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长尾没有吱声，只是扭脸舔他的毛。火心不再相迫，嘟囔说：“嘿，既然去捕猎，现在就走吧。”
“是的，哦——”火心的爪子扒拉着地面，“小耳的关节很痛。”
火心反唇相讥：“那也值了。再叫我一声火爪试试看！”
半尾说：“小耳的关节痛了有几年了，云崽还没出生就开始痛了。你忙你的去吧，火心，咱们各干各的。”
长尾恼羞成怒：“你最好小心点儿 ，如果你敢碰我一根汗毛，虎掌会扯掉你们的尾巴。”
火心说：“打扰了，我这就走。云崽，将来一定要对潮湿的苔藓多加注意，好吗？”
长尾后退一步，清晰地回忆起火心初到营地时的那一幕。当时，长尾蔑称他“宠物猫”，于是他恶狠狠地和长尾打了一架，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火心知道，即使别的猫不提，那只被撕裂的耳朵也会时时提醒长尾昔日之耻。
他走出巢穴门口时，听到云崽说：“往下讲，半尾。虎族族长接下来做什么了？”
火心低嘶着说：“那就让我们来纠正你吧。你想让我撕裂你的另一只耳朵吗？”
火心走进会场，吁了口气。他觉得云崽也许确实对苔藓的事情漫不经心，不过除了小耳以外，其他的老年猫似乎对此并没有苛求。为老年猫们捕完猎，现在能吃饭了。火心朝猎物堆走去，一瞥眼看见断尾正躺在巢穴外边，和虎掌彼此边舔梳边聊天，神态亲密，就像一对多年老友。
长尾说：“这和我听说的可不一致呀。”他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巴，似乎刚刚咽下一口美味佳肴。
这一幕太出乎意料了，火心停下脚步。难道这就是虎掌不常显露的慈善的一面吗？他能听到虎掌在说话，不过距离太远他听不清楚。看样子断尾比虎掌还要惬意，似乎是为了报答虎掌的友善，他回答问题时十分干脆利索。
灰条上前一步吼道：“注意你的措辞，我们可不是学徒！”
对虎掌的疑虑忽然又浮现在火心的心头。众所周知，虎掌是一位凶狠勇猛的武士，因此对他当选副族长，大家毫无异议。火心从没有见过他表现出一位真正的领导者所应具有的同情怜悯，不过现在他对断尾倒是个例外。
火心不慌不忙地咽下最后一口水老鼠肉，站起身来。不用问他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虎掌一从蓝星那里得知对火心和灰条的处罚，便迫不及待地组织起第一支捕猎队。自然，他要选一个和火心关系最不好的猫来负责监管。
一时之间火心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也许蓝星是对的，对于红尾的死，虎掌是无辜的。也许炭爪的不幸遭遇纯属意外，而不是设计好的陷阱。火心暗想：万一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怎么办？假如虎掌真的表里如一，是一位忠诚可信、办事干练的副族长怎么办？
火心抬起头，看见长尾晃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长尾讥笑说：“准备好上课了吗？虎掌派我来当你们的老师。”
但火心无法说服自己。他迟缓地走向猎物堆，从心底希望自己不用再为这些沉重的负担所累。
“嘿嘿，那不是我们的新学徒火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