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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黄牙继续说:“我想让她和我多住一段时间。她一天比一天变得有用。而且,我也开始舍不得她这位伙伴了。”

炭爪害羞地低下头,在那只水老鼠上轻轻咬了一口。

炭爪抬头看着这位老医生,打趣说:“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耳朵不灵,听不见我的唠叨罢了!”黄牙假装生气地啐了口唾沫。炭爪对火心说:“哦,反正她对我就是一直这么说的。”

黄牙忽然将头探入窝内,截断他们的谈话说:“谁是负担呀?”她对火心说:“你是来打击我的助手吗?如果不是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今天的乱局。”她温和地看着炭爪,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今天早上她甚至还帮助我配制草药呢!”

火心看到这两只猫的关系发展到如此亲密的地步,心里感到有些忌妒。他总是认为在雷族里只有他才是黄牙真正的朋友,现在看来,她又多了一个。不过至少炭爪有地方待了——如果不能接受武士训练,她在学徒巢穴里会感到格格不入的。

炭爪耸了耸肩说:“我就是个负担罢了,是吗?”她抬头看着火心,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该回去和沙风吃饭了。他站起来问:“你们和断尾住在这里没有事吧?”

火心轻声问:“你还在想这场战斗?”

黄牙不屑地说:“我想我们还能应付,是吗,炭爪?”

炭爪说:“谢谢你。”但她没有动食物,甚至都没有低头嗅一下。

炭爪自信地说:“他不敢再惹麻烦了,况且有长尾在这里帮忙。”

火心跨进去和她一同坐在狭小的窝内,他将水老鼠放在炭爪的爪子上说:“给你,可不是只有黄牙想把你喂胖哟!”

黄牙将头从窝内缩了回来,火心跟着走出来说:“再见,炭爪!”

炭爪蠕动着坐起来:“是火心啊,你来啦。”

“再见,谢谢你给我带食物。”

黄牙轻松地说:“他还在睡觉。”这不像是母亲的口气,倒更像是医生的。火心一直在担心黄牙是否仍忠于雷族,此时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捡起水老鼠走到炭爪的窝边柔声唤道:“喂,炭爪。”

火心说:“小事一桩。”他转身对黄牙说:“我的脖子被咬了,你能帮忙处理一下吗?”

火心四处打量这片香薇遮盖的空地,看见断尾没有移动位置,仍然躺在团毛的老巢里。

黄牙凑近看他的伤口,说:“看起来咬得不轻啊。”

“我已经给她拿了些老鼠肉,但你给她那个,她也会感激你的。”

火心实话实说:“是断尾咬的。”

火心将水老鼠放在地上说:“这是给炭爪的,她也许饿了。我没见她参加命名典礼。”

黄牙点了点头:“等着。”她快步走进医务室里,拿出来一捆草药:“你自己能行吗?只需将它们嚼烂把汁涂在伤口上就行了。你会感到火辣辣的,不过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勇敢的武士克服不了的!”

她对走近的火心说:“希望那个不是给我的,我已经吃过饭了。”

火心说:“谢谢你,黄牙。”说着他叼起那捆草药。

火心飞快地从猎物堆里拣了一只水老鼠后赶往医务室。他惊讶地看见黄牙坐在医务室里,他记得刚才在命名典礼上还见到她,所以她一定是在举行完仪式后直接回来了。

黄牙陪他走出香薇通道后说:“我很感激你能来看她。”她望着炭爪的巢穴:“她很消沉。先是不能参加战斗令她很伤心,接着又是命名典礼。”

沙风耸了耸肩膀说:“当然可以。”

火心点了点头,完全理解黄牙的话。他担心地朝断尾躺着的地方又瞧了一眼问:“你能肯定你们安全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在整个命名典礼中他一直没有见到炭爪出现。她一定还在黄牙的医务室里。火心走到沙风身边,将猎物放在地上说:“我给炭爪拿点儿吃的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黄牙说:“他是个瞎子。”她叹了口气,然后开玩笑说:“而我也没那么老!”

火心为沙风挑了一只肥大的老鼠。在深冬季节,这么肥美的老鼠实在不多见。他自己要了一只蓝雀。就在他转身往回走时,他心里一沉——尘毛、白风和黑条已经坐在了沙风身旁。他刚才竟然蠢得以为自己和沙风能单独进餐,却忘了今晚全体成员都要在一起共享盛宴。

火心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看见耀眼的白光透过巢穴四壁照射进来。他猜测外面大概又下雪了,不过还好,至少他的伤口不大痛了。黄牙说得没错——草药汁淋在伤口上的确火辣辣的,但经过一夜的充分休息后,他感觉好多了。

她朝着已冲向猎物堆的火心喊道:“给我也拿一些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火心想知道沙风和尘毛是否还在守夜。在雪天守夜,他们一定冻得够戗。他站起来,舒展前腿,弓着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雷族的两名新武士扎成一堆儿正在巢穴的角落里呼呼大睡。一定是白风在早班巡逻时叫他们回来的。

火心走到沙风身边,高兴地说:“今晚我们能作为武士一同进餐了。你愿意吗?”沙风冲他发出呜呜的叫声表示接受,火心顿时感到内心充满了喜悦。

火心走进白雪皑皑的会场,只看到在育婴室周围溜达的霜毛在舒展四肢。会场上有两处没有积雪覆盖,不用说是沙风和尘毛昨晚守夜的地方。火心一想到大雪天守夜的滋味儿,就感到浑身冰冷。不过想到自己当初守夜时的兴奋心情,他又感到有些忌妒。那种激动的心情使他即使遭遇霜雪也不会觉得寒冷。

众猫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走自己的晚餐。

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云彩,天上仍有雪花无声无息地飘然而下。火心知道今天的捕猎任务将会十分繁重。随着积雪的不断加厚,族群需要更加充足的猎物储备。

大家再次欢呼。火心环顾周围的伙伴们,心情激动万分。只有虎掌和尘毛眼里饱含敌意。但这一次火心并没因为他们的忌妒而感到难过。蓝星对他赞不绝口,这就足够了。

这时,高岩上传来蓝星的召唤声。大家纷纷从巢穴里走出来,踏雪来到会场上听族长讲话。火心走到那处没有积雪的地方,那里仍残留有沙风的味道。他看见灰条一脸疲惫,坐在会场的另一边。火心不知道他昨晚是否去见银溪了,告诉她泼皮猫的事情。

蓝星提高嗓门说:“依照祖先的传统,沙风和尘毛在守夜期间不得开口说话。但是在他们开始守夜之前,大家要先享用晚餐。今天是漫长的一天,我们有理由为那些赶跑侵略者、护卫家园的同胞们感到自豪。火心,星族感谢你的勇气。你是一位伟大的武士,你能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我感到由衷地骄傲。”

蓝星开口说:“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断尾就住在我们的营地里。”众猫均已知道这件事,因此没有谁感到意外。消息就如同森林大火般早已传遍整个营地。

整个族群欢声雷动,大家呼出的雾气混迹于冰冷的空气中。他们齐声呼喊着新武士的名字:“沙风!尘毛!沙风!尘毛!”

一些猫鼻子里发出嗤嗤的声响以示不满。蓝星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于是朝他们点点头说:“他是个瞎子,不会对我们造成危害。我和你们一样关心族群的安全。但是凭良心说,我们不能将他赶走,让他死在森林里。在他伤好之前黄牙会照顾他。等他的伤痊愈后,我们再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

蓝星转头看着尘爪说:“尘爪,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做尘毛。你的勇敢和忠实为星族带来荣耀,欢迎你成为雷族的武士。”她用鼻子触了触尘毛的头,尘毛也像沙风一样尊敬地舔了一下蓝星的肩膀,加入到武士的行列中。

蓝星来回扫视,看还有谁要说话,但是没有猫再做声,于是她从高岩上跳了下来。火心正要跟着大伙儿散去,这时他看见蓝星朝他走过来。

沙风尊敬地舔了一下蓝星的肩膀,转身走到白风面前。火心看到她自豪地坐在老师身边,坐在武士的位置上。

她说:“火心,有一件事让我很担心。你和灰条之间还在闹不愉快吗?这些天我从未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吃饭。之前我告诉过你,雷族里不允许有内讧。我要你们两个今天一起外出打猎。”

“那么,凭借着星族的力量,我赐予你们武士的名号。沙爪,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做沙风。你的勇气和精神为星族带来荣耀,欢迎你成为雷族的武士。”沙风垂下头,蓝星走上前将鼻子轻轻抵住她的头顶。

火心点了点头说:“是,蓝星。”这样安排正合他的心意。而且经过昨天的激战,他觉得灰条也有可能会喜欢这个主意。蓝星离开后,火心站在会场上四处乱瞅,希望灰条别又消失了。还好,他没走,正在帮忙清扫育婴室门前的积雪。

尘爪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保证。”

火心喊道:“喂,灰条。”灰条只顾清理积雪,没有理会他。火心跑过去说:“今天早上你想去打猎吗?”

沙爪眼内神采飞扬,看着蓝星的眼睛说:“我保证。”

灰条转身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能保证我不会又消失吗?”

蓝星仰天长望,凝视着银河中那颗最璀璨的星辰。“我,雷族族长蓝星,请诸位武士祖先们从天上俯视这两名学徒。他们经过刻苦训练,终于掌握武士法典的要旨。在此,我请求诸位祖先赐予他们武士的荣耀。”她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两名年轻的学徒说:“沙爪,尘爪,你们能够保证将不折不扣地遵行武士法典,努力保卫族群,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吗?”

火心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我只是想——经过昨天——爪脸——”

橘红色的晚霞绚丽无比。随着夕阳渐渐沉降在地平线下,夜幕降临,天空中出现点点繁星。

灰条不客气地说:“换了谁我都会那样对他的。这是我对族群的忠诚!”说完他转身继续扫雪。

大家聚集在会场边。学徒和幼崽坐一边,中间夹着老年猫和母猫,火心和其他武士们坐在另一边。他看见云崽坐在纹脸旁边,小家伙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能够在自己亲戚面前和武士们站成一列,火心感到无比自豪。蓝星和沙爪、尘爪一起站在会场中央。

火心的希望顿时破灭。他永远失去了朋友的信任吗?他垂着尾巴转身离去,走到营门口时,他扭头喊道:“其实是蓝星让我们两个今天早上一起出去打猎,你可以向她解释你不去的原因。”

沙爪和尘爪兴奋地看着对方。火心仰起下巴嘴里发出高兴的呜呜声。当蓝星召集大伙儿开会时,火心看到灰条从武士巢穴里走出来,心里感到更加愉悦。他总算没有溜出营地。

灰条生气地说:“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和往常一样是在讨好蓝星呀。”火心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正要反唇相讥,却见灰条抖了抖肩膀上的雪,向他走了过来。

蓝星向虎掌点头招呼后对沙爪和尘爪说:“知道雷族拥有这么优秀的武士们,我感到非常自豪。现在是你们获得武士称号的时候了。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立即召开命名典礼,开完了会再吃饭。”

灰条大声说:“既然这样,那就走吧。”说着他率先走出金雀花通道。

这下轮到火心不好意思了。这时虎掌和捕猎队带着猎物回来了,火心暗暗松了口气。

沟内的积雪很深,几乎没及他们的肩膀。他们爬上沟时,眼前呈现出一派冰雪世界的景象。灰条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向前走,火心跟在他的后面。火心在一棵橡树的树根之间嗅到老鼠的气味,他正要进一步查找,这时灰条发现了一只找不着地洞的兔子。他健步如飞赶了过去,一个飞扑捉住了那只兔子,结果了它的性命。火心看着灰条拖着兔子走过来把它扔到地上。

沙爪双耳不安地动了动,脱口而出:“是火心拯救了族群,是他发出警报,才使我们对断星的袭击有所防范。”

灰条咕哝着说:“这只兔子可以喂饱一两个幼崽。”

白风对他的徒弟沙爪打趣说:“害羞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呀。”

火心说:“你不必向我证明什么。”

火心开口说:“蓝星,沙爪和尘爪在这次战斗中表现出色,完全像武士一样。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会遇上大麻烦。”听了火心的话,尘爪睁大了眼睛,沙爪则低头看着地面。

灰条苦涩地回答:“是吗?”他冷冷地看着火心,生气地说:“也许你该装出一副信任我的样子,我就不用煞费苦心地证明什么了。”说完,他不等火心回答便走开了。

火心又向尘爪打了个招呼,示意他走近些。尘爪眯缝起眼睛,上前几步走到沙爪身边。

到中午时分,两只猫都表现得不错,不过灰条捉到的更多。他们叼着沉重的猎物返回营地,将猎物放在会场中央。到目前为止,他们是最先带回来猎物的猫。

蓝星回答:“谢谢你们。”她盯着迅爪说:“你可以走了。”迅爪低下头转身回到巢穴。

火心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再出去捕猎一次。地上的积雪更厚了,寒风也吹进营地。火心仰头看着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这时他听到育婴室附近传来纹脸焦急的声音。他连忙跑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沙爪说:“我们将爪脸掩埋好了。”

纹脸说:“你看到云崽了吗?”

两只猫向坐在高岩下和白风说话的蓝星走去。火心站起来也走了过去,他朝坐在树墩旁舔伤口的尘爪晃了晃尾巴。尘爪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火心摇了摇头:“他不见了吗?”看见纹脸惊恐的样子,他也有些慌了神。

落日的几绺余辉照进会场。长尾已经接替尘爪看守断尾,虎掌则带着无功而返的突击队外出打猎。火心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去,却是沙爪和迅爪掩埋完爪脸后回来。

“是的,我其他的孩子也不见了。我才闭眼一小会儿,醒来时就找不到他们了!天气这么冷,他们出去会被冻死的!”纹脸说话的工夫,脚都软了,摇摇晃晃的,有点儿站不稳。

火心一瘸一拐地走到荨麻丛旁边,坐下来开始舔自己的伤口,他想等黄牙处理完其他猫们的伤势后再去找她。

火心想起上次炭爪私自离开营地的事情,一下子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