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无一失。”
“好吧,管它呢!”拉莫尔说,“咱们直截了当地说吧!有人告诉我捏一个同自己所爱的人相像的蜡人儿,这个方法灵吗?”
“做这种实验,不会伤害所爱的人的生命和健康吗?”
“这太遗憾了,我想同他说两句话,这也许能给拉莫尔一点鼓舞。”
“不会。”
“不能,伯爵先生。”
“那我们就试试。”
“得了,得了,”科科纳说,“你难道现在还耍孩子气不成?勒内先生,你能让我看看魔鬼吗?”
“让我先试好吗?”科科纳说。
“啊!如果您厌恶,”勒内说,“那你就不必到这儿来了。”
“不,”拉莫尔说,“既然我已经开了头,我就做完算了。”
“可能吧,可能吧。”拉莫尔喃喃地说,“可是我厌恶一切魔法邪术。”
“拉莫尔先生,您很想、迫切地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不,应该求助于科学,在人的天性中有些反感是可以克服的,有些好感是可以培养的,就像铁并不是磁石,可一旦磁化后,它也能吸铁。”
“噢!”拉莫尔喊道,“我太想了,勒内先生。”
“那么,就应该绝望了?”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一下门,轻得只有勒内师傅一个人听得到,这也是因为他正在留心着。
“您知道,”勒内说,“这些表示有时是毫无意义的。”
他一面向拉莫尔提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一面把耳朵贴在管子上,外面人说的话好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先生,除了用敬意和忠诚来向心上人证明我深深地爱着她以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现在请扼要谈谈您的愿望,”他说,“说出您所爱的人的名字。”
“您也许还没有做到应该做的一切。”
拉莫尔双膝跪下,就像是在同一个神说话一样,勒内走到第一个隔间,毫无声响地从外面的楼梯走下楼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店铺的地板上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勒内先生,”拉莫尔结结巴巴地开了个头,声音逐渐镇定下来,“我不想问你我是不是在爱着什么人,因为我知道,我是在爱着。可是请告诉我,我是不是会被人爱,因为起初我认为充满希望的事现在都转而对我不利了。”
拉莫尔抬起头时,见勒内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佛罗伦萨人手里拿着一个做得极平常的蜡制小人,这蜡人儿戴着王冠,披着斗篷。
“请说吧。”佛罗伦萨人说。
“您希望您的王室情人永远爱您吗?”香料商问。
“唉!真见鬼!”科科纳说,“你倒说话呀!”
“是的,哪怕献出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也在所不惜。”拉莫尔回答。
拉莫尔红着脸,感到很不好意思。
“那好,”佛罗伦萨人说着用指尖从小壶里蘸着几滴水,洒在小蜡人的头上,口里念了几句拉丁语。
“真的,”科科纳惊讶地说,“勒内师傅,你真是一个能干的人。拉莫尔,现在该你问了。”
拉莫尔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知道正在进行的是一种亵渎的行为。
“是那个现在出口就说您刚才说的那句粗话的女人。”
“你想干什么?”拉莫尔问。
“该死的!我想你说得对。可是,是谁呢?”
“我想给这个小蜡人取名叫玛格丽特。”
“因为您问了。”
“为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为了取得感情。”
“您是在爱着什么人。”勒内说。
拉莫尔刚想开口阻止他这样做,科科纳用嘲笑的目光止住了他。
“伯爵先生,您不想知道别的事情了吗?”“当然想。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在爱着什么人?”
勒内见此情景,停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必须诚心诚意才行。”他说。
“你太让我高兴了。”
“你做下去就是了。”拉莫尔回答。
“我可以向您保证。”
勒内在一张小红纸条上写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字母,然后用一根钢针穿破纸条,再把钢针连同纸条插进蜡人的心窝。
“真的?”
真是怪事,伤口处竟然流出一小滴血来。然后,他又把纸条燃着。
“不,伯爵先生,您会好的。”他说。
针上的热量把周围的蜡熔化了,也烧干了那滴血。
勒内把耳朵贴在科科纳胸脯上,仔细听他呼吸。
“这样,”勒内说,“通过感应,您的爱将渗透到您所爱的女人的心坎里,点燃起她的爱情之火。”
“勒内先生,”终于还是科科纳开口了。“你是个很能干的人,请你告诉我,我的伤是不是会永远给我留下这样的毛病,就是说我会不会总是这样气短,弄得我骑不了马,动不了刀枪,吃不了肥肉摊鸡蛋。”
生性强悍的科科纳暗暗地笑起来,在心里讥嘲着这种举动。可是多情而又迷信的拉莫尔却感到从头发根里直冒冷汗。
房间里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勒内师傅等待着这两位年轻人中的某个人出来说明来意。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听到还没有完全痊愈的科科纳那带着哨音的呼吸声。
“现在,”勒内说,“把您的嘴唇贴在蜡人的嘴唇上,说:‘玛格丽特,我爱你;来吧,玛格丽特!’”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拉莫尔照着做了。
“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科科纳说,“再说,我也很需要坐一会儿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另一个隔间的门开了,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奇而又多疑的科科纳马上拔出匕首。他担心如果他撩起挂毯,勒内也会像刚才他要开门的时候一样指责他,于是他用匕首在挂毯上捅了一个洞。当他把眼睛贴在开口处张望时,不禁惊叫一声,接着便听到两个女人的叫声。
“对不起,先生,”勒内庄严地说,同时把手放在科科纳的手上,“来拜访我的人只能待在这个房间。”
“发生什么事了?”拉莫尔问。他手中的蜡人正要掉下来,还是勒内从他手中接了过去。
科科纳一样一样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他看到了那扇通往小房间的门,想上去打开它。
“内韦尔公爵夫人和玛格丽特夫人在那儿。”科科纳说。
拉莫尔进屋时,偷偷地在斗篷里画了一个十字;他脸色苍白,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怎么样!多疑的人!”勒内一本正经地微笑着说,“你们还怀疑感应的力量吗?”
说着,勒内拉开门闩,卸掉门杠,给这两个年轻人打开了锁得牢牢的门;然后,通过外面的楼梯,把他们领到第二个隔间。
拉莫尔看到王后,完全惊呆了。科科纳认出内韦尔夫人,一时也感到迷惑不解。前者认为是勒内师傅的魔术把玛格丽特的灵魂摄来了;而后者呢,看到两个迷人的灵魂进来的那扇门还半开着,他立刻就发现了在尘俗、物质的世界上竟然出现这样的奇迹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等一下,先生们,我就来。”
当拉莫尔频频地划着十字,一个劲儿地喃喃低语的时候,科科纳进行了一系列的哲学思考,并且用不信神这个洒圣水器驱走了魔鬼。他从挂毯的开口处见内韦尔夫人极度惊讶,而玛格丽特则露出有点儿尖刻的微笑,知道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刻了。但是他明白不能为自己说的话可以为朋友说,于是他不向内韦尔夫人,而是直接向玛格丽特走去。他模仿着伟大的阿尔塔克塞尔斯[4]在市集上表演时的姿态,跪下一条腿,用他那由于伤未全好还带着哨音而显得更加有力的嗓门大声说:
“我是勒拉克·德·拉莫尔伯爵。”另一个声音说。
“夫人,刚才,应我的朋友拉莫尔伯爵的请求,勒内师傅招来了你的灵魂;使我大为惊讶的是,在你的灵魂旁边陪伴着一个我十分崇爱、而且向我的朋友推荐过的人的身影。纳瓦尔王后陛下的灵魂,你能不能请陪伴你的这个身影到挂毯那边去一下?”
“既然如此,那么告诉你,我是阿尼巴尔·德·科科纳伯爵。”还是刚才那个人的声音说。
玛格丽特笑了起来,做了一个手势,让昂利埃特到另一边去。
“很有必要。”勒内回答。
“拉莫尔,我的朋友!”科科纳说,“请施展你那像德莫斯泰纳、西塞罗和掌玺大臣罗斯皮塔尔一样的口才吧;请你想一想,如果你不能让内韦尔公爵夫人的影子相信我是她最忠诚、最驯服的仆人,我的命就完了。”
“有必要说出我们的名字吗?”一个人问。
“可是……”拉莫尔结结巴巴地说。
“谁?”勒内问。
“照我说的办;你,勒内师傅,请你看着,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门又清脆地响了三下。
勒内照科科纳的要求去做了。
勒内很快跑下楼去;然而他只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并没有开门。
“该死的!先生,”玛格丽特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听你说,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这时,门清脆地响了三下。
“夫人,我要说的是,我的朋友的影子——这的确是一个影子,证据就是它不说一句话——所以我要对你说,这个影子请求我运用人体的说话能力告诉你:这位脱离了躯体的绅士,也就是这个漂亮的影子,是在你的严厉的目光下失去躯体和活力的。如果你是你自身,我宁可要求勒内师傅把我塞进硫酸洞里,也绝不敢在亨利二世的女儿、查理九世的妹妹、纳瓦尔国王的妻子面前说这番话。可是影子是摆脱了人间的骄傲的,当人们爱它们的时候,它们是不会生气的。所以,夫人,你就求求自己的身躯给可怜的拉莫尔的灵魂一点爱吧!再也没有像他这样历经磨难的灵魂了;他首先受到一个朋友的折磨,曾经三次用剑伤了他,剑尖直插进他腹内几寸深;他后来又被你眼睛里的火点燃,而你眼睛里的火比地狱之火还要炽烈千百倍。请可怜可怜他的灵魂!给这个英俊的拉莫尔一点爱吧!如果你不能说话,那就做手势或者微笑。我朋友的灵魂是很聪明的,它什么都能理解。快做吧,该死的!不然,我就用剑刺穿勒内的身体,让他运用他支配影子的魔力,迫使你的有教养的影子干出与它大不相称的事情来,就像你迫使我这样做一样。”
“不,”他说,“不是她,也不是女人。这是男人的脚步声;他们在我门口停下了;他们是到这儿来的。”
科科纳像下到地狱的埃涅阿斯[5]一样站在女王面前。听完他这段结束语,玛格丽特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她一面保持着与王后的影子相称的缄默,一面把手伸给科科纳。
这时,他听得桥上传来某种声响。勒内把耳朵贴在一根长管子的口上,管子的另一端像吞婴蛇的头一样伸向大街。
后者轻轻地把她的手接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叫拉莫尔。
“九点了。”他说,“如果她要来,那一定像往常一样再过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才来,还来得及把一切都准备好。”
“我的朋友的影子,”他喊道,“快到这儿来。”
说罢,他看了一下那好不容易从压在圣母院钟楼顶尖上方的大块乌云中挣脱出来的月亮。
拉莫尔神情呆呆地、心儿突突地走了过来。
“啊!啊!”他说,“我忘记倒回去了,沙子一定早就漏光了。”
“好,”科科纳边说边用手抓住拉莫尔的后脑,“现在把你英俊的脸的影子凑近这只又白又柔软的手的影子吧。”
勒内一个人交叉着双手在第二个隔间里一面摇着头一面来回地踱着大步。在长时间苦苦思索以后,他在一个砂壶前面停了下来。
科科纳边说边动手,把王后的细软的手放到拉莫尔的嘴边,让它们紧紧贴在一起好一会儿;那只手并没有试图摆脱这温暖的吻。
一般的问卜者都被领到这儿来。埃及的白鹃,系着金色头带的木乃伊,天花板上半张着嘴的鳄鱼,没有眼珠、牙齿摇晃的骷髅,以及被耗子啃得令人肃然起敬的沾满尘土的古书,给来访者一种乱糟糟的印象,使他的思绪不得安宁。在幔帐的后面放着各种玻璃小瓶、盒子,以及形状可憎的双耳尖底瓮。一对象是从桑塔-玛丽亚-诺维拉的某个祭坛或佛罗伦萨的德塞尔维教堂偷来的银制的小灯照着这一切。这两盏点燃着芳香油脂的小灯各有三条熏黑了的链子悬挂在幽暗的拱顶上,放射出淡黄色的微光。
玛格丽特不断地露出笑容,可是内韦尔夫人却没有一丝笑容,她还在为这两个绅士的出其不意的出现而战栗。越来越强烈的妒意使她内心的不快有增无减,因为在她看来科科纳不应为了朋友的事而把自己的事全然抛在脑后。
让我们再回到中间那一层的一分为二的房间里来吧。
拉莫尔看到了她紧蹙的双眉,发现了她眼睛里威胁性的闪光,尽管他当时感受到的快乐几乎使他陶醉,他还是意识到他朋友面临的危险,猜到应该怎样做才能给朋友解围。
在一个角落里,两只腿绑在一起的黑鸡正在挣扎。这是占卜的祭台。
于是他站起身来,把玛格丽特的手留在科科纳的手里,而他自己走去拉住内韦尔公爵夫人的手,一边跪下一条腿,一边说:
地板是从中间向四周倾斜的石板,沿着墙基有一条沟,通向一个漏斗;通过漏斗的孔可以看到湍流的塞纳河的深暗色的河水。在钉进墙壁的铁钉上挂着一些像针一样尖、像刮脸刀一锋利的奇形怪状的器械,有的像镜子一样闪闪发光,有的呈暗灰色或暗绿色。
“噢,最美丽最令人爱慕的女人!我说的是有生命的女人,而不是影子。”他说着向玛格丽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那个身躯在为世俗的友谊操心,请你允许我这个摆脱了粗野躯壳的灵魂来弥补他的空缺吧。你所看到的科科纳先生仅是一个人,一个壮实而又大胆的男人,他是一块肉,看上去也许很漂亮,但像所有的肉一样总归是要腐烂的:Omnis Caro fenum[6],尽管这位绅士从早到晚在我面前以哀求的口气念叨着你,尽管你见他施展过在法国少见的高明剑术,这位力大无比的斗士却只能在一个影子面前口若悬河,而不敢向一个女人说话。正因为这样,他才去同女王的影子说话,而委托我同你美丽的身躯说几句,告诉你他愿将自己的心和灵魂都奉献于你的脚下;他求你用你那圣洁的目光怜悯地看他一眼,用你那粉色的热情的手向他做一个召唤的手势,用你那响亮而又悦耳的声音对他说几句难忘的话;他还要求我一件事:如果他不能打动你的心,那么就要我把我的剑——这是真正的剑,因为剑是没有影子的——再一次插进,不,我是说,再一次穿透他的身体;因为如果你不允许他专为你而活着,那他就不想活下去了。”
第二个隔间的两侧还有两扇毫无掩饰的门,一扇通往顶楼的小房间,这房间靠顶棚透亮,里面的全部摆设就是一只大火炉,一些蒸馏罐、蒸馏器和熔锅,这是炼金术士的实验室。另一扇门通向一间更怪的小房间,因为那儿没有光亮,没有地毯,也没有家具,只有一个石头的祭台。
科科纳刚才的讲话有声有色,虚张声势;拉莫尔的这一番请求则说得感情丰富,温柔谦卑,令人陶醉。
楼上的房间和楼下的店铺一般大,只是用一条挂毯把房间分成了两部分:第一个隔间的门通向屋外的楼梯;第二个隔间有一扇侧门连着秘密楼梯;只是这扇门是看不见的,它隐蔽在一个包着铁皮的高大的雕花立柜的后面,立柜是用铁钩挂在门上的,开门时立柜便随之移动。只有卡特琳娜和勒内自己知道这门的秘密;卡特琳娜就是从这儿上楼下楼,她就是把耳朵或眼睛贴在柜子上留的小洞上来探听、观察房间里的情况的。
昂利埃特听完拉莫尔的这番话,把目光从拉莫尔移向科科纳,想看看那位绅士的表情是否同他朋友的这番多情的演说相一致。看来她很满意,因为她红着脸,呼吸急促,像已经被征服了似的,对科科纳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嵌在珊瑚里的珍珠,说:
这两座楼梯都通向楼上的房间。
“真的吗?”
在这又宽又深的店铺里,有两扇门,每一扇都通向一座楼梯。其中的一座建造在墙壁里,在屋子的侧面;另一座在房子外面,站在今天的奥古斯丁沿河马路或者金银匠沿河马路,都能看得到。
“该死的!”科科纳大声说;内韦尔夫人这一瞥已经使他着迷了。“是真的!噢!是的,夫人,是真的!可以拿我死你活来起誓!”
因此楼下的店铺就像我们说的,是一片黑暗,空无一人。
“那么,你来吧!”昂利埃特说着向他伸出手去,从她那没了神的目光可以看出她已经不能自持了。
从晚上8点关门的时候起,底层的店铺就一片黑暗,到第二天白天开门以前那儿空无一人。店铺里出售香料、油膏,以及灵巧的化学专家制作的各种化妆品。两个小伙计帮着零售,但他们不住在这座房里,而是住在百灵街;晚上,他们在闭店前就离开了,直到第二天店铺开门时才进来。
科科纳把绒布小帽扔到空中,一步就跳到年轻妇人的身边;而拉莫尔也应玛格丽特的召唤,和他的朋友交换了位置。
我们猜想由18世纪的哲学武装起来的读者是不会再相信魔法和魔法师的,所以我们邀请读者们同我们一起走进这座在那迷信的时代使周围深感恐怖的住房。
这时,勒内出现在里头的那扇门口。
也许就是这种众所周知的恐怖使勒内师傅在规定的时间以后还保留着灯火。再说夜间巡逻的人也好,警戒的人也好,都不敢惊动这位作为同胞和香料商同陛下有着双重亲近关系的人物。
“安静!”他那语调一下子就把这爱情之火熄灭了。“安静!”
以至于同这两座空房子毗邻的两座房子的主人也不得不考虑他们是否也像他们的邻居那样搬走为妙。
只听到墙壁的夹层中间传来钥匙在锁眼里摩擦的声音。
这还不算,自从勒内师傅在圣米歇尔桥上住下,他的左邻右舍怕受到牵连都放弃了自己的住宅,相继他迁,所以与勒内家毗邻的房屋都门关户闭,无人居住。可是尽管如此,有些半夜的过路人却看到这些空房子的百叶窗里透出微弱的亮光,并且保证说他们听到过类似叹息的声音,这说明有什么人经常到这两座空房子里来,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属于这个世界还是属于另一个世界。
“不过,”玛格丽特骄傲地说,“我们在这儿,我想任何人都是没有权利进来的。”
我们已经说过,店铺的大门是紧闭着的;不过房屋主人的可怕的名声比铁门更有效地保护他不受任何夜袭,因为所有过桥的路人经过他的门前都宁愿绕一个弧线,挨着桥另一边的房屋走,像是怕香料商的气味透过墙冒出来熏着他们。
“太后也不能吗?”勒内在她耳边轻声说。
勒内,佛罗伦萨人,太后陛下的香料师
玛格丽特闻言立刻就拉着拉莫尔奔向外面的楼梯;昂利埃特和科科纳两人也半搂着跟在他们后面逃掉。他们四人就像是在花枝上互相啄着的亲昵的鸟儿,听到一点声响就一齐飞走了。
在筑在桥边的房屋中,有一间正好面对一个小岛,那小岛就是从前烧死圣殿骑士[3],今天立着新骑士墩的地方。这间木板房有一个下垂的大屋顶,就像是耷在一只大眼睛上的眼皮。底层的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从二层楼的惟一一扇窗子里透出的红色的灯光,把过路人的目光吸引到小屋那低矮、宽阔、蓝底上装饰着许多金色线脚的门面。把底层和二层分开的檐壁上画着一群魔鬼,形状一个比一个怪诞。在这道檐壁和二层的窗户之间挂着一块同样也漆成蓝色的宽幅匾额,上写着:
[1]塞纳河蜿蜒穿过巴黎,把城市分成南北两个部分。
圣米歇尔桥是1373年建成的一座石桥,尽管它看上去很牢固,仍在1408年1月31日在塞纳河的一次泛滥中被冲垮;1416年改建成木桥,又在1547年12月16日夜晚,被激流卷走,直到1550年,也就是我们所写的这个故事发生以前22年,人们重建了这座桥;而在本书所写的时代,这座桥虽然需要修理了,但还相当坚固。
[2]旧城指巴黎城内塞纳河上的西岱岛。
这五座桥每一座都有自己的一段历史,我们暂且先特别谈谈圣米歇尔桥。
[3]圣殿骑士,中世纪法国一种宗教组织的成员。
这五座桥上都有房屋,就像今天佛罗伦萨的旧桥那样。
[4]阿尔塔克塞尔斯:古代波斯国王。
在另一些交通必需的地方,设有渡船,好歹地代替了桥。
[5]埃涅阿斯: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特洛亚王子,曾下到地狱,在那里得知他的家族的未来命运。
[6]拉丁文:“凡肉皆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