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别说话,就不要说话!”玛格丽特打断了他的话,用她温暖和芬芳的手堵这年轻人的嘴。他用两只手握住它,把它按在自己的嘴唇上。
“噢!夫人,你就那么无情,你什么也不愿意听,什么也听不见。可是,你知道,我爱你……”
“可是……”拉莫尔低声说。
“别说话!别说话!”玛格丽特说。
“可是,你不要出声,孩子!”
“夫人,我再对你说一次,在这个小房间里什么都听得见。噢!别把我这样活活折磨死吧,这可是最残忍的刽子手也发明不出来的刑罚啊。”
说罢,她急忙走出偏房,关上了门,倚在墙上,用颤抖的手捂在胸口上,竭力镇定着自己激烈跳动的心。
拉莫尔从玛格丽特说话的语调里听不到任何他期待的怒意,于是继续说:
“开门,吉洛纳!”她说。
“别说话,可怜的人!”玛格丽特说。她听着年轻人埋怨自己的话,心里感到甜滋滋的。“不许说话!”
吉洛纳走出房间。不一会儿,纳瓦尔国王的清秀、聪明,但有点不安的脸就出现在撑起的门帘后面。
“噢!夫人!”他大声说,“夫人!我跪下求你,让我走吧!不要管我是死是活,让我出去吧!夫人!可怜可怜我!噢!你不回答我!那么好吧!等一会儿我说话。我想我一说话,你就会把我赶走的。”
“夫人,你叫我来?”纳瓦尔国王对玛格丽特说。
“等一下,也许是纳瓦尔国王。”玛格丽特用极低的声音说。她原希望只让吉洛纳一个人听到,却不料这些话使拉莫尔来了劲。
“是的,先生,陛下收到我的信了?”
“去开门吗?”
“收到了。我承认读到信以后,我多少有些惊奇。”亨利说着,一面心怀疑惧地向四面打量着,不过他的疑惧很快就消除了。
“听见了!”玛格丽特轻声说。
“而且多少有些不放心,是吗,先生?”玛格丽特说。
“夫人,你听见了吗?”吉洛纳惊慌地说。
“夫人,我承认是的。不过,当我周围都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以及比敌人更危险的朋友时,我想起有一天晚上,我曾看到你的眼睛闪耀着慷慨的光芒,那就是我们举行婚礼的晚上;而后来有一天,我又看到你的眼睛放射着勇敢的光芒,那就是昨天,预定处死我的日子。”
就在这时,玛格丽特的房门突然响了三下。
“先生,那又怎样呢?”玛格丽特笑着说,这时,亨利好像要洞察她内心深处似的在看着她。
“噢!是的!就像需要空气和阳光一样。”
“夫人,想到这些,读了你要我到这里来的信,我立刻对自己说:纳瓦尔国王哟,作为一个没有朋友、没有武器的囚犯,他只有一种能够载入史册的光彩的死法,那就是由于妻子的背叛而死,于是我就来了。”
拉莫尔的嘴唇用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的轻微动作喃喃地说:
“先生,”玛格丽特回答,“如果你知道现在这一切都是一个爱你……同时也是被你爱的人一手安排的,那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你看见了吗?”玛格丽特喊着向他跑过去,双手把他抱住。“你看见了吗?先生,你还需要我!”
听到这些话,亨利几乎往后退了一步,他那黑眉毛下面的一双灰色的敏锐的眼睛好奇地询问着王后。
拉莫尔站了起来,朝玛格丽特走了一步,想向她施一礼,以表示自己愿意听从她的吩咐。可是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使他直流眼泪。他感到自己就要倒下去了,一把抓住挂毯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噢!陛下,你放心!”王后笑着说,“我不是说这个人就是我!”
“拉莫尔先生很高傲,”她说,“我还拿不定主意,是否向他提一个建议,因为他很可能会拒绝的。”
“不过,夫人,是你让人给我送来这把钥匙的,信中的字迹也是你的。”亨利说。
玛格丽特又把目光落在拉莫尔身上。拉莫尔还在犹豫不决,他耷拉着脑袋,脸色苍白得像个身心都受着极大痛苦的人。
“我承认字迹是我的,我也不否认信是我让人送给你的。至于这钥匙,就不是这样了。你只要知道这把钥匙经过了四个女人的手才到你手里,就够了!”
这时,吉洛纳走了进来,玛格丽特投以询问的目光。吉洛纳也用目光肯定地回答:她已经把钥匙转给纳瓦尔国王了。
“四个女人!”亨利吃惊地大声说。
这次是玛格丽特低下了头,感到内心激烈地跳动着,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拉莫尔的话究竟使她感到快乐还是感到痛苦。
“是的,经过四个女人的手,”玛格丽特说,“经过太后的、索弗夫人的、吉洛纳的和我的手。”
“因为尽管我是个很不好的胡格诺,不能忠诚于纳瓦尔国王陛下,可我也绝不是一个好的天主教徒,能成为阿朗松先生和吉兹先生的朋友。”
亨利思考起这个谜来。
“为什么?”玛格丽特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先生,现在让我们谈正经的吧,”玛格丽特说,“我们必须坦率地谈谈。今天外面到处在谣传,说陛下已同意改变宗教信仰,是真的吗?”
“噢!夫人,”拉莫尔喊道,“阿朗松公爵先生!不!不!我更不愿意见阿朗松公爵先生了。”
“不是真的,夫人,我还没有同意。”
“那么,你愿意见我弟弟阿朗松公爵吗?”
“然而你已经下决心了。”
“我担心我只能使陛下不快了。”
“应该说,我正在考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有二十岁,而且好歹总是个国王,该死的!有些东西是的确值得人去做弥撒的。”
“这么说,你是拒绝见纳瓦尔国王啰?”她说,“在你的头脑里,这一点已经决定了,再不能改变了吗?”
“这些东西中也包括生命,是吗?”
玛格丽特把腰间的荷包揉成一团,把上面的金流苏也拆散了。
亨利不禁微微一笑。
“是的,因为陛下同情他。”
“陛下,你没有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玛格丽特说。
“幸福?……”
“夫人,我对我的联盟者是有些保留的,因为,你知道,我们只是联盟而已。如果你现在是我的联盟者,又是……”
“你知道他很幸福,夫人!”拉莫尔激动地大声说。
“又是你的妻子,是吗,陛下?”
“谁的幸福?”玛格丽特笑着说,“啊!对了,纳瓦尔国王的幸福!可怜的亨利!”
“说心里话,是的……又是我的妻子。”
“夫人,”拉莫尔说,“我是个很可鄙的人,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的幸福使我痛苦。”
“那又怎么样?”
“拉莫尔先生,这么说,你是因为觉得自己保守不住秘密。”玛格丽特温柔地说;她靠在椅背上,身体的一半都躲藏到挂毯的阴影里,享受着洞察别人的灵魂而她自己却让人看不透的快意。
“如果这样,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就像他们说的,我可能依然要坚持做胡格诺派的国王。而现在,我却只好满足于活命了。”
拉莫尔原以为会受到厉声的驳斥,不想听到的却是如此温柔的回答;他腼腆地抬起了头,目光和玛格丽特的相遇,王后那清澈、深邃的目光就像磁铁一般把他吸引住了。
玛格丽特注视着亨利。她的神情是那样奇怪,换一个头脑不如纳瓦尔国王敏锐的人,一定会产生疑惑的。
“可怜的孩子!”玛格丽特怜悯而又温柔地说。
“那么,你至少已经肯定可以达到活命这个目的了?”她说。
“夫人,如果陛下允许的话,我立刻就走。”
“差不多吧!”亨利说,“夫人,你知道在现在这种时候,什么事也没法说肯定的。”
“你今晚要离开这儿是为了不再听到更多的谈话。”
“陛下已经表现了那么大的节制,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在放弃自己的王位和宗教以后,陛下也许还要放弃和法国公主的婚姻吧,至少有人是这样希望着哩。”玛格丽特说。
“是的,夫人,”这几个字轻得刚让人能听到。
这几句话是那么意味深长,亨利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但他立即像闪电那样迅速地克制住这种感情的激动。
“啊!”她说,“你从偏房里听到了我这房间里的所有谈话?”
“夫人,你该能够想到,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根本没有办法主宰自己的。我只能一切都按照法国国王的命令去做。说到我自己的意愿,如果有人想稍微听一听我对这个关系到我的王位、荣誉和生命的问题有什么想法,那么我要说:与其把我的前途建立在我们的包办婚姻给我的权利上,那我宁愿做一个幽居古堡的猎人,或者藏身修院的苦修者。”
拉莫尔在说最后几句话时,声音是那样含糊,态度是那样窘迫,玛格丽特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种逆来顺受、与世无争的态度,使玛格丽特害怕。她想也许查理九世、卡特琳娜已经和纳瓦尔国王谈妥了要解除他们的婚姻。为什么她就不可能被出卖或者牺牲呢?就因为她是查理九世的妹妹、卡特琳娜的女儿吗?经验告诉她,她绝没有理由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这上面。这个年轻的女子——应该说是这个年轻的王后——怀有的雄心壮志,使她不同于那般不顾尊严、任人摆布的弱者。每一个女人,哪怕是一个很平庸的女人,只要她在真正恋爱着,爱情就能战胜一切弱点,因为真正的爱情就是一种雄心壮志。
“是的,夫人,你结婚才只有一个星期,你爱你的丈夫,你的丈夫也将像阿朗松公爵和索弗夫人一样到你的房间来。他将和你谈他自己的秘密。我不应该听到这些秘密;否则我会泄密的……而我不能……我不应该……更主要是我不愿意成为一个泄密的人!”
“陛下,”玛格丽特带着嘲笑的口吻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相信在每个国王的头上都有一颗闪亮的星星。”
“就这两次谈话?……”
“啊!”亨利说,“我尽力气找了好久,也没有看到属于我的那颗星星。它被此刻正在我的头上狂吼着的风暴遮住了。”
“是的,夫人,和阿朗松公爵。接着,你走后,我又听到了吉洛纳小姐和索弗夫人的谈话。”
“如果有一个女人能吹散这风暴,让这颗星星放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呢?”
“和弗朗索瓦?”玛格丽特红着脸喊道。
“这很难。”亨利说。
“首先,是今天早上陛下和你弟弟的谈话。”
“先生,你不相信能有这样一个女人?”
“那么,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不,我只是不相信她的能力。”
然后又大声说:
“你想说她的意志吧?”
“这倒是真的,”玛格丽特轻声自语道,“吉兹先生已经告诉过我。”
“我是说她的能力,我再重复一遍。一个女人只有当爱情和利益在她身上结合在一起、相辅相成的时候,才富有力量。如果只具有其中的一种,那就像阿希文[1]一样,还是容易被攻破的。然而现在这个女人,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是不能指望她的爱情的。”
“夫人,”拉莫尔迟疑了一下说,“我在这个小房间里什么都能听到。”
玛格丽特沉默了。
“怎么,先生!”玛格丽特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样的危险?”
“请听我说,”亨利继续说,“当圣日耳曼-洛塞鲁瓦的钟声敲过最后一下后,就应该考虑恢复你的自由,你那被别人当作抵押品来毁灭我们胡格诺派的自由;而我,就应该考虑挽救自己的生命。这是最迫切的事情……我知道,我们失去了纳瓦尔;可是,纳瓦尔和你能在自己房间里自由说话相比,还是件小事儿;有了自由,你就不必像以前那样,当有人在这偏房里旁听时,连话也不敢大声说了。”
“夫人,”拉莫尔脸色苍白地回答说,“你就要接触到了我要离开这儿的真实原因……我知道纳瓦尔国王正经历着最大的危险,就连作为法国公主的你也不能救他的生命。”
尽管玛格丽特心事重重,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这时纳瓦尔国王已站起身来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去,因为深夜十一点的钟声已敲响多时,卢浮宫里的人都已睡了,至少像是都已睡了。
“那么纳瓦尔国王呢?”她故意说,“你没有再提到他。你在改变宗教信仰的时候,就不想再为他效劳了?”
亨利朝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好像这时他才想起促使他到王后房里来的原因。
玛格丽特用手托着脸,细细地思索着。
“夫人,”他说,“你该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吧?难道你让我来只是想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感谢你昨晚突然出现在国王的兵器室、暂缓了我的死刑吗?真的,夫人,你来得真是时候,你就像古代的女神一样突然降临,不早不晚,救了我的命。”
“夫人,我今天已在这房间里试过了,我走得很慢,也很痛苦,这是真的;但是,只要我能走到卢浮宫广场,一旦到了外面,那就不管它会发生些什么了。”
“不幸的人!”玛格丽特拉住丈夫的胳膊,略带嘶哑地大声说,“你怎么就没有看到,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得救,不管是你的自由、你的王位,还是你的生命!……你是瞎子!疯子!可怜的疯子!你在我的信中就只看到一个约会,再没有看到别的了?你没有想到,玛格丽特受到你冷冷的怠慢,希望你赔礼、补过吗?”
“可是你还不能走路;走不上一百步,你就会晕过去的。”
“这,夫人,”亨利吃惊地说,“我承认……”
“夫人,我会有很多朋友的,因为,当人们追我时,我想到我的母亲。她是天主教徒。我好像见到她手拿十字架,走在我前面,把我领向卢浮宫。当时,我就发下誓言,如果上帝让我活下去,我将改信我母亲的宗教。夫人,现在上帝不只是让我活了下来,而且还给我派来了一个天使,让我爱上了她。”
玛格丽特带着难以形容的表情耸了一下肩。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一阵急促而又尖细的抓门声,从那扇隐秘的小门传来。
“既然你在巴黎是只身一人,无亲无故,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玛格丽特问。
玛格丽特拉着国王走到小门跟前。
吉洛纳笑着走了出去。
“你听。”她说。
“吉洛纳,”她说,“天黑了,我看该是你去放钥匙的时候了。”
“太后从她房间里出来了。”一个因恐惧而断断续续的声音低声说。亨利立刻就听出这是索弗夫人的声音。
玛格丽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她到哪儿去?”玛格丽特问。
“因为听说陛下一夜没有休息,而今晚……”拉莫尔说。
“到陛下你这儿来。”
“那么,你为什么要走呢?”玛格丽特大惑不解地问。
一阵绸裙窸窸窣窣远去的声音说明索弗夫人匆忙逃走了。
“啊!夫人,你完全误会了,”拉莫尔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是只身一人,在巴黎更完全是只身一人了。这儿谁也不认识我。那个要杀我的人是这个城市里第一个和我说话的男人。而陛下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女人。”
“噢!”亨利喊道。
“必须!”玛格丽特说着,一边用她那深邃、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突然她的脸微微变了点色:“噢,是了!我明白了!对不起,先生!肯定是卢浮宫外面有一个女人会因为见不到你而在担惊受怕。拉莫尔先生,你这样做是对的,理所当然。我理解这一点。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不,应该说我为什么没有早想到呢!做主人的,应该想到客人的伤势,也应该保护他的感情;应该医治他的身体,也应该关心他的灵魂。”
“我知道她肯定会来的。”玛格丽特说。
“可是我必须离开卢浮宫。”拉莫尔喃喃地说。
“我也料到了,”亨利说,“这就是证据,你看。”
“可是这种感激不会太长了,”被他的诚恳所深深感动的玛格丽特说,“因为,如果你离开卢浮宫,即使不因伤口重新裂开,失血过度而死去,也会被人认出是胡格诺,在街上走不出百步就被人杀死。”
说着,亨利敏捷地掀开了他的黑丝绒上衣,玛格丽特只见他胸前露出精致的锁子甲和一把米兰长刀。亨利拔出长刀,那长刀就像一条阳光下的蝮蛇在他手中闪耀。
“噢!夫人!”拉莫尔双手合掌,喊道,“请你相信,我不但不会忘恩负义,而且一辈子都会对你怀着感激之情。”
“这哪儿用得着刀和护胸甲!”玛格丽特喊道,“快去,陛下,快去,收起你的刀,这是太后,不错,但仅仅是太后一个人。”
“可是,”玛格丽特惊讶地说,“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形容你这个疯狂的决定。这还不是忘恩负义吗?”
“可是……”
“夫人,”年轻人回答,“我越是感谢陛下昨晚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就越要恳求陛下今天让我离开这儿。”
“是她,我已经听见她的脚步声了,别说话!”
“你要离开卢浮宫!”玛格丽特说着,惊异地看着这位年轻人。后者低下了头。“这是不可能的。你还不能走路,你那么苍白无力,可以看得出你的腿在打颤。今天早上,你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呢。”
然后,她凑到亨利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年轻的国王专心然而不无惊讶地听着。
“噢!夫人,”吉洛纳说,“这不是我的过错,我再三恳求伯爵先生别做这种蠢事,可他坚持说他再也不能在卢浮宫里待下去了。”
亨利听罢,立即躲到床帏后面去。
“先生,出什么事了?”玛格丽特问,“为什么你那么不听医生的话?我嘱咐你要好好休息,可是你不但不听,而且还照相反的去做。”
与此同时,玛格丽特像豹子一样灵活地冲向拉莫尔正颤抖地等待着她的那间偏房,打开门,寻找那年轻人。在黑暗中,她摸到了他,紧紧握着他的手。
看到玛格丽特,拉莫尔竭力想站起来。可是,摇晃了几下,他又跌倒在那张给他当床的扶手椅里。
“别出声!”她说话时离他那么近,他能感到一股温和而又芬芳的气息夹着湿润的蒸汽直扑到他的脸上。“别出声!”
办完了第一件让她操心的事,玛格丽特想到了她可怜的伤员。她关上了所有的门,然后走进偏房。使她大为惊讶的是,发现拉莫尔又穿上了他那身依然是沾满血迹、破烂不堪的衣服。
说罢,她就回到自己的卧房,关好偏房的门,取下头饰,用刀子割断了裙衣上所有的束带,跳上了床。
然后,她把纸卷好,塞在钥匙眼里,吩咐吉洛纳,等天一黑就去,把钥匙从犯人的门底下塞进去。
正是时候,钥匙已在锁眼里转动了。
玛格丽特
卡特琳娜有能打开卢浮宫所有房间的万能钥匙。
今晚勿去索弗夫人房间,请来纳瓦尔王后处。
“谁在那儿?”玛格丽特大声问道。这时卡特琳娜正在吩咐陪她来的四个卫士守住房门。
她拿过笔和墨水,在一张纸上写道:
玛格丽特好像被突然闯进她房间来的人吓坏了,她穿着白色睡衣从床帏下钻出来,跳下床,待认出是卡特琳娜,就走上前去吻母亲的手。她那种吃惊的表情装得那么逼真.连这个佛罗伦萨女人也被骗过了。
玛格丽特拿起那把钥匙,在手中转来转去,仔细地思索着索弗夫人的每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掂量着。终于,她自信已经弄明白了卡特琳娜的计划。
[1]阿希文:特洛亚战争中的著名英雄。
纳瓦尔王后回到卢浮宫,发现吉洛纳十分激动。她不在时,索弗夫人来了,她送来了太后让人交给她的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开软禁亨利的那个房间的。显然,出于某种打算,太后需要贝亚恩人今晚在索弗夫人房中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