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华沙来的信使今天早上到了。国王在他之后马上就动身,谁也没有想到拦阻他,因为在华沙还没有人得到法国国王生病的消息。信使比亨利·德·安儒只早到几个钟头。”
“噢!我大祸临头了!”亨利说。
“噢!如果我能有一个星期该多好啊!”亨利说。
“查理国王只抓住了走蒂埃里城堡这条路上的信使,可是有远见的太后分三路派出了三个信使。”
“是的,可是您连几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了。您听见准备武器的响声吗?”
“不可能,”亨利说,“信使已经被查理国王逮捕了。”
“听见了。”
“好,陛下,”佛罗伦萨人急忙说,“波兰国王已经回来了!”
“这些武器都是对付您的。他们要到这儿,到国王的房间里来把您杀死。”
“我发誓。”亨利说着把右手伸到国王的头上。
“国王还没有死。”
“答应了,但没有发誓。”勒内说着往后退了一下。
勒内的眼睛盯住查理,说道:
“我已经答应过你了。”亨利说着脸色阴沉了下来。
“十分钟后,他就要死了。因此,您只有十分钟可以活了,也许还不到十分钟。”
“听着!”勒内继续说,“听着,如果您能在这垂死人的面前发誓,原谅我害死了您的母亲,我就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告诉您。”
“那怎么办呢?”
这两个朝垂死的国王弯着身子的男人的交谈是那么阴森,迷信的佛罗伦萨人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亨利的脸上也流下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快逃,一分钟、一秒钟也不要再耽搁!”
他把身子更向前倾了点,亨利也同他一样。两人几乎头碰到头了。
“可是从哪儿逃呢?如果他们等在前厅,那我出去,他们就会杀死我。”
“不,”勒内说,“可是,请您听我说一个秘密!”
“听着,我为了您将不顾一切。您可别忘了!”
“难道也是太后让你对我说这些话的吗?”亨利充满了怀疑和忧虑问道。
“你放心吧!”
“听着!”勒内说,“王后把我安置在这儿是为了结果您的,可是我宁愿为您效劳,因为我相信给您算的命。在为您服务的同时,我也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跟我从这个秘密通道出去!我把您领到暗门。然后,为了让您有充分的时间,我去向太后报告您下了地道。这样人们会认为是您自己发现了秘密通道,从那儿逃走了。来吧。来吧!”
亨利面向躺着的查理弯下身去。勒内也同样弯下身子。他们中间只隔着一张床。他们的动作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之间躺着的是已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的垂死的国王。
亨利弯下身子,在查理额上吻了一下。
“您弯下身来!”
“永别了,哥哥!”他说,“我决不会忘了你最后的心愿是让我继承你的王位。我绝不忘记你的遗愿是让我为王。安息吧!看在我们兄弟的分上,我原谅你所欠下的血债。”
“我听着。”
“快!快!”勒内说,“他醒过来了!乘他还没有睁开眼,快逃跑吧!快逃跑吧!”
“您听着!”
“奶娘!”查理喃喃地说,“奶娘!”
“你怎么知道?快说,告诉我,我好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你的话!”
亨利在查理床头取下了那把对垂死的国王已没有用的宝剑,把让他摄政的文件揣在怀里,又最后吻了一下查理的额头。接着,他绕着床转了一圈,跳进洞口。洞口随即闭上。
“您会成为国王的,陛下,只是时间还没有到。”
“奶娘!”国王用更高的声音叫着,“奶娘!”
“那么你的预言难道错了:我难道不会成为国王了吗?”亨利喊道。
善良的女人跑了过来。
“是的,陛下。”
“怎么样,我的小查理?”她问。
“勒内!”亨利喊道。
“奶娘!”国王说。他张开眼皮,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光像死人一样呆滞不动。“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到了很大一团光,我看到了我的主——上帝,我看到了耶稣大人,我也看到了温柔的圣母玛利亚。他们求他,他们为我恳求他。万能的主原谅了我……他在叫我……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宽恕我吧!……我的上帝!请忘了我是个国王吧!因为我到你这儿来的时候,我没有带着权杖,也没有戴着王冠,我的上帝!忘了一个国王的罪行,记住一个人的苦难吧!……我的上帝,我来了!”
“您要活下去!”这声音说。
查理说着说着,慢慢抬起身子,像是去迎接那个正在召唤他的声音似的。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查理叹了一口气,倒在奶娘的怀里。他浑身冰冷,一动也不动。
这时床后的挂毯掀了起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一个声音在这死一样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
正当卡特琳娜指挥着士兵们守在大家都熟悉的,亨利应该从那儿出去的走廊里时,亨利在勒内的带领下通过秘密通道,来到暗门,然后跳上一匹在那儿等着他的马,朝着他认为能找到德穆伊的方向飞驰而去。
“现在已是关键的时刻。是要摄政,还是要活下去呢?”
几个哨兵听到他的马蹄敲打在石板上的声音,突然回过头来喊道:
他看了很久,然后自言自语地说:
“他跑了!他跑了!”
亨利的眼睛凝视着已毫无生气的躯体。如果不是一丝微弱的呼吸吹动着他嘴角上的唾沫,人们一定会把他看成是一具尸体。
“谁跑了?”太后靠近窗口喊道。
南希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亨利国王!纳瓦尔国王!”哨兵们嚷道。
“看住门!”亨利说,“别让任何人进来!”
“开枪!”卡特琳娜说,“朝他开枪!”
南希只听到叫他的名字,而命令的内容,由于声音含糊不清,则消失在空中了。
哨兵们急忙瞄准,可是亨利已经走远了。
卫队长刚推开房门,一口血噎住了查理的咽喉。窒息的国王在床上发出嘶哑的喘气声。
“他逃了,”太后大声说,“那就是说他失败了!”
“南希,”查理喊道,“南希,快来,快来!南希,我命令你,逮捕我母亲,逮捕我弟弟,逮捕……”
“他逃了,”阿朗松公爵喃喃地说,“那我就是国王了!”
她拉着阿朗松公爵匆匆地走了出去。
可是就在这时,弗朗索瓦和他母亲还没有离开窗口,吊桥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接着是兵器的撞击声和喧闹声,一个年轻人骑马奔驰而来,他手中举着帽子,冲进院子,高声喊道:“法兰西!”后面跟着的四名绅士也像他一样满身是汗水和尘土。
“好吧,你下这个命令吧!只要你敢,我,我也可以下我的命令,来,弗朗索瓦,来!”
“我的儿子!”卡特琳娜朝窗口伸出双臂喊道。
“母亲,母亲,”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害怕的查理九世从他那被血染红了的被子里探起身子,喊道,“小心些,我还是国王!虽然我知道,为时不长了,可是下一道命令并不需要很长时间。我不需要很长时间就可以惩罚杀人凶手和下毒犯。”
“母亲!”年轻人跳下马来回答道。
“不,不,绝不,”她说,“像我这样出身的人绝不向一个外族人低头。只要还留下一个瓦卢瓦家族的人,波旁家族的人就休想统治法国。”
“安儒哥哥!”弗朗索瓦后退一步恐怖地喊道。
卡特琳娜明白了他的目光。
“太晚了吗?”亨利·德·安儒问他母亲。
“小心些!我是你们的主人。”
“不,恰恰相反,正是时候!即使上帝手拉着手把你领到这儿也没有这么及时。你看,你听!”
亨利也做出巨大的努力。他克服了内心的一切恐惧,从国王手里接过文件,然后挺起身子,注视着卡特琳娜和弗朗索瓦,那眼光似乎在说:
果然,卫队长南希先生出现在国王房间的阳台上。
卡特琳娜狠狠地盯着亨利。弗朗索瓦的身子摇晃得简直难以支持了。不过无论是后者的虚弱还是前者的强硬,都不能使亨利放心,而是向他显示了迫在眉睫的可怕的危险。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他。
“拿着,摄政大人,”查理对纳瓦尔国王说,“这是文件。上面写着在波兰国王回来之前,由你统帅军队,掌握财政和国家大权。”
他把一根木棒折成两截,一手里拿着一截,伸开双臂,喊道:
卡特琳娜和阿朗松做了一个动作。这是一个介于神经质的抽动和行礼之间的动作。
“查理九世国王驾崩了!查理九世国王驾崩了!查理九世国王驾崩了!”他连喊了三声。
他以最高统帅的姿态用手向亨利行了个礼。
接着,他让两截木棒掉了下来。
“夫人,”他对母亲说,“如果我有一个儿子,那你就将是摄政的太后;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波兰国王;如果不是波兰国王,那就是我的弗朗索瓦弟弟。但是我没有儿子;在我去世以后,王位应属于我弟弟安儒公爵。他现在不在。可是总有一天,他会来要这个王位的。我不愿意到那时他发现在他的宝座上是一个和他几乎有同样权利的人来和他争权,甚至会引起夺权的战争。夫人,至于我为什么不让你来摄政呢?因为那样你将必须在两个儿子中做出抉择。这对一个做母亲的来说是很痛苦的。至于我为什么不选中弗朗索瓦弟弟呢?因为他将对他哥哥说:你已经有了一个王位,为什么你要抛开它?不,我选择了一位摄政者,他能够保管这顶王冠,把它掌握在手里,而不是戴在头上。这位摄政王,向他祝贺吧,夫人!向他祝贺吧,弟弟!这位摄政王,也就是纳瓦尔国王!”
“亨利三世万岁!”卡特琳娜喊着,并带着虔诚的感激的神情画着十字,“亨利三世国王万岁!”
国王向他们宣布他的遗嘱。
除了阿朗松公爵以外,所有的人都重复着这个呼声。
亨利站在查理的病床前。
“啊,她耍弄了我!”阿朗松说着,手指狠狠地抓着胸膛。
几分钟后,吓得面无人色、气得浑身发抖的卡特琳娜和阿朗松公爵一起走了进来。就像亨利所预料的那样,卡特琳娜全都知道了,而且已经用短短几句话全都告诉了弗朗索瓦。他们向前走了几步,就停下来等着。
“我战胜他了,”卡特琳娜喊道,“这个可恶的贝亚恩人不能统治法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