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他喊道,“他在这儿,他在这儿!啊!这次我们可到底把他抓住了!”
为首的是科科纳,他红棕色的头发都竖了起来,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圆睁着,脸颊上被拉莫尔用剑挑破的地方正在淌着血;这个皮埃蒙特人的脸变了样以后,看起来十分可怕。
拉莫尔想在身边找一件武器,可是没有找到。他把目光转向王后,发现她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怜悯之情。他明白,只有她才能救自己,于是扑到她面前,双臂把她抱住。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一群人气喘吁吁,杀气腾腾,脸上染满了鲜血和尘土,手拿火枪、长矛和刀剑,闯进了房间。
科科纳上前三步,把他的长剑又一次扎进了他的敌人的肩膀,几滴微温的鲜红的血像露水似的溅在玛格丽特芬芳的白床单上。
“啊!那就是你把我杀了!”拉莫尔绝望地说,“这样悦耳的声音,这样美丽的手竟会杀死我!啊!我简直想不到!”
玛格丽特看到了往外冒的鲜血,并且感到了紧抱着自己的身子的颤抖。她拖着他一起躲进了床和墙壁间的空地。正是时候,拉莫尔已筋疲力尽,再没有力量逃跑,也再没有力量自卫了。他那毫无人色的脸靠在少妇的肩上,抽搐着的手指紧抓住像漂浮的轻纱一样裹在玛格丽特身上的绣花细麻布睡衣。
“救命!”纳瓦尔王后不顾一切地喊着,“救命!”
“啊!夫人!”他用毫无生气的声音喃喃地说,“救救我!”
“夫人,”拉莫尔费力地站了起来,“看在老天的分上,别叫人!如果有人听到了,我就完了!凶手们正在追我,他们就在我的后面,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这是他惟一能说出的话了。他的眼睛蒙上了夜一般黑的死亡的阴影。脑袋沉重地往后垂下,两臂松开了,腰也弯弛下去,拖着王后一起滑倒在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泊里。
看到这个脸色苍白、筋疲力尽的男子倒在自己脚下,纳瓦尔王后惊恐地站了起来,双手捂着脸,大声呼救。
科科纳已经被喊叫声弄得兴奋了,被血腥味弄得陶醉了,刚才激烈的奔跑更使他怒火猛升,此刻,他把胳膊伸向王后床后的空地。再过片刻,他的剑就会插进拉莫尔的心脏,可能也插进玛格丽特的心脏。
他跪倒在她的脚下,在地毯上留下一大摊血迹。
看到这出鞘的剑,也许更多的是由于看到这粗野无理的行为,这位王家的女儿站起身来,发出一声惊恐、气愤、狂怒的尖叫,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使那皮埃蒙特人愣住了。当然,如果这场戏只在这几个角色之间继续下去,那么这种感觉会像四月的晨雪,很快就在阳光下融化了。
“夫人!那些人在杀害我的兄弟;他们也要杀我。啊!你是王后……请你救救我吧!”
可是,突然从隐蔽在墙壁上的一扇偏门里跳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来。他一身穿黑,脸色苍白,头发乱蓬蓬的。
拉莫尔闯到她的跟前,喊道:
“等一下,姐姐,等一下!”他喊道,“我来了!我来了!”
在那绣着百合花图案的天鹅绒帷幔里,在那雕花的橡木床上,一个半裸着身子的女子,用一只胳膊支起身体,睁着一双惊呆了的眼睛。
“弗朗索瓦!弗朗索瓦!快来救我!”玛格丽特说。
门马上打开了。拉莫尔没有看吉洛纳一眼,也没有向她说一声谢,就闯进了候客厅,穿过一条走廊,经过两三道门,终于到了一个被一盏悬在天花板上的吊灯照得通明的房间。
“阿朗松公爵!”拉于里埃尔说着,垂下了枪口。
“纳瓦尔!纳瓦尔!”
“该死的!是一位王子!”科科纳后退一步咕哝着。
拉莫尔想起口令,喊道:
阿朗松公爵朝周围看了一眼。他看见披散着头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的玛格丽特靠在墙上,被一群目光凶恶、满头大汗、唾沫四溅的男人包围着。
“你是谁?”这声音又问。
“无耻之徒!”他喊道。
“噢!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拉莫尔喃喃地说,“他们来了,我听得见他们正在上来……他们就在那边……我已经看得见他们了……是我!……我!……”
“救救我,弟弟!”玛格丽特疲惫不堪地喊着,“他们要杀死我!”
“谁?”一个女人轻声问。
在公爵苍白的脸上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一会儿,他感到上衣太紧,喘不过气来,便把它扒掉。一会儿,他又感到手中的剑太沉,就把它扔得老远。有时,他听到脚步声离得远了,似乎已摆脱了那帮刽子手;可是听到这一批人的呼喊,附近的另一批凶手又撂下他们血腥的活计跟了上来。突然,他看到左边有一条小河在静静地流着;他就像一头被猎狗紧追不放的小鹿,发现能够跳到河里去,说不出有多么高兴;但是,高度理智的力量使他克制住自己,没有这样做。右边是卢浮宫,阴沉沉地伫立不动,但充满了低沉而又恐怖的声音。吊桥上,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钢盔和护胸甲在月光下闪出寒光。就像他刚才想到科利尼一样,拉莫尔此刻想到了纳瓦尔国王,这是他仅有的两个保护人。他集中了全身的力量,仰望苍天,默默立下誓言:如果能逃出虎口,他宁愿改变信仰。他一个拐弯把追踪者抛到了三十步开外。他径直奔向卢浮宫,冲上了满是士兵的吊桥。他的肋部又挨了一刀。尽管身后和周围的人使劲喊着“杀死他,杀死他”,尽管哨兵们摆好了攻击的姿态,他还是像一支箭似的冲进宫里,跑进门厅,爬上楼梯,到了三层楼。他认出了一扇门,靠在门上,手脚一起敲着门。
尽管他没有武器,但他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所具有的威力,他紧握拳头朝科科纳和他那一伙人走过去。这些人在他双目逼人的光芒下吓得向后退去。
周身是血的拉莫尔使出了全身最后的力量,也不知往哪里跑好,只是凭着本能从一条街窜到另一条街。身后敌人的脚步声和喊叫声驱使着他,好像给他插上了翅膀。有时,一颗子弹在他耳朵边擦过,他刚想放慢的脚步又马上加快了。从他胸膛里发出的已不再是呼吸声,而是低沉的喘气声、嘶哑的号叫声.汗混着血从头发里淌下,流得满脸皆是。
“你们要杀一个王子吗?那就试试看吧!”
科科纳、拉于里埃尔以及十来个士兵急忙去追拉莫尔。
见那帮人在他面前继续后退,他接着喊道:
“杀死他,杀死他……”四面八方齐声吼叫着。
“卫队长,到这里来!把这些强盗全给我绞死!”
“这就是去给元帅报信的那个人!”好几个士兵叫道。
在这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面前,科科纳比面对一个步兵或骑兵营还害怕。当拉于里埃尔像鹿似的蹦跳着跑下楼梯,那些士兵在会客厅里你推我挤地抢着逃命,由于出门心切而只嫌门窄的时候,他也已经退到了门口。
“拉莫尔先生!”拉于里埃尔和莫勒韦尔也喊道。
在这段时间里,玛格丽特本能地给那个晕过去的年轻人盖上自己的花缎子被,已经离开他身边。
“噢!见鬼!”科科纳喊道,“是拉莫尔先生!”
当那一帮凶手全都退出去以后。阿朗松公爵转过身来,看到玛格丽特身上满是血迹,喊道:
“卑鄙的小人!”逃跑者骂着。由于和对方挨得太近,他只能用剑身打了一下对方的脸。
“姐姐,你受伤了吗?”
“吃我一刀!”皮埃蒙特人用锋利的刀尖刺穿了他的胳膊。
他担心地奔向姐姐。他的担心本来是可以为他的温情博得好感的,如果这种温情不是超过了一个兄弟所应有的程度的话。
这个人站起来,捡起了跳楼时脱手的长剑,低着头在人群里奔跑着,撞倒了三四个,又用剑砍倒了一个,就在这一片枪声中,在疯狂的士兵们因捉不到他而发出的诅咒声中,像闪电一样冲到了正手执匕首在门口等着他的科科纳面前。
“不,”她说,“我想不会的。如果有点伤的话,也是很轻的。”
“杀死他!杀死他!”凶手们看到他们的牺牲品准备逃跑,就大声嚷嚷着。
“可是这血,”公爵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玛格丽特的身体说,“这血是哪儿来的?”
这时,传来一阵像是女人发出的悲痛的呼叫声。昏红的火光照亮了一边走廊上的窗子。人们远远地看到两个男人被一长串杀人凶手追赶着。一声枪响,一个被打死了;另一个在逃跑的路上发现一扇开着的窗户,他没估量一下那窗子离地有多高,也没考虑一下下面有多少敌人在等着他,就勇敢地跳到庭院里。
“我不知道,”少妇说,“一个歹徒用手碰过我,也许他受过伤。”
着。我听到他叫喊来着。”
“用手碰我的姐姐!”公爵喊道,“噢!你刚才只要用手向我指一指他,告诉我是哪一个,只要我能找到他,我一定……”
“噢,这很剑(简)单!他改(该)是听到了声音——打开门,我就把剑刺进了他的圣(身)体。不过还没有晚(完)!我相信泰利尼还火(活)
“嘘!”玛格丽特说。
“是你把他打发掉的吗?”拉于里埃尔十分倾倒地高喊着,“尊敬的大人,你是怎么干掉他的?”
“为什么?”弗朗索瓦说。
“喂!你好,贝斯姆先生!”科科纳怀着敬佩之情走近依然站在阳台上平静地擦着剑的德国人喊道。
“只要有人看到你这时候还在我房间里……”
“为我们的宗教报了仇。”亨利用低沉的声音说。然后,他转身对拥挤在庭院里和大街上的御前卫士、士兵和市民喊道:“干吧!朋友们,干吧!”
“玛格丽特,弟弟不能来看姐姐吗?”
“为弗朗索瓦公爵包(报)了仇,是吗?”
王后那么固执而又咄咄逼人地盯着阿朗松公爵,年轻人后退了。
“是的,我的勇士,我很满意。”亨利说,“因为你为……报了仇。”
“好,好,玛格丽特,”他说,“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可是在这样一个可怕的晚上,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儿。你要我去叫吉洛纳吗?”
“怎么样!先生,你慢(满)意了吗?”贝斯姆说。
“不,不,谁也不要!去吧,弗朗索瓦,回到你来的地方去吧!”
公爵气急败坏地举起剑。
年轻的亲王服从了。他刚走出房去,玛格丽特就听到床后传来一声叹息。她冲到通向秘密通道的门边,把它闩上;然后又跑去闩上另一扇门。就在这时,又有一大帮弓箭手和士兵像一阵飓风似的从走廊里跑过,追赶一批住在卢浮宫里的胡格诺派。
公爵不由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感到一股寒流传遍了全身。他用手摸摸额头,好像要把阴森的幻觉从头脑里赶走;可是当他把手放下,壮起胆子再次把视线转向元帅时,只见元帅的眼睛重又闭上了,手又变得僵直了,从刚才说出那几句可怕的话的嘴里涌出一股黑血,洒在白色的胡子上。
关好了门,玛格丽特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间,看看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接着,她走进床后的空地,揭起那条挡住了阿朗松公爵的视线、使之未发现拉莫尔的缎子被,很费力地把拉莫尔已无活力的躯体拖到房间中间。她见这个可怜的人还有气息,便坐下,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往他脸上洒水,让他苏醒过来。
“亨利·德·吉兹,你也有一天会感到凶手的脚踩在你的胸膛上的。我没有杀过你的父亲。该死的家伙!”
清水洗掉了受伤者脸上的尘土和血迹,玛格丽特这时才认出,他就是三四个小时以前求见纳瓦尔国王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英俊绅士;当时,自己的美貌简直使他着了迷,而他走后,自己也曾久久地神往。
不料这垂死者立刻用力睁开了眼睛,那只伤残的血淋淋的手又抽搐了一下。元帅再不能动弹自己的身躯了,只是用阴沉的声音对这个渎尸者说:
一见是他,玛格丽特不禁十分惊异地叫出声来,现在她对这个受伤者已经不只是怜悯,而且是关切。真的,对她来说,这个受伤者已不再是个普通的外人,而且几乎是一个相识的人了。在她手下,拉莫尔英俊的脸已全部恢复了原样,只是十分苍白,因为备受折磨而显得疲惫不堪。她哆哆嗦嗦地,脸色几乎和他一样苍白,把手放到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还在跳动。于是,她伸手从旁边桌上取了一个放盐的小瓶子,让他吸。
他鼓起勇气把脚踩在这个新教派英雄的胸膛上。
拉莫尔睁开了眼睛。
“啊!你终于完蛋了,卡斯帕尔[1]!”公爵胜利地喊道,“你派人杀了我的父亲,我现在要为他报仇!”
“噢!上帝!”他喃喃地说,“我这是在哪儿?”
“元帅!元帅!”每一个目睹这可怕场面的人都低声地重复着,大家彼此拥挤着,畏畏缩缩地靠近这个已被打倒的伟大的老人。
“你得救了!放心吧,你得救了!”玛格丽特说。
“是的,是元帅。”公爵走到尸体旁边,怀着喜悦的心情默默地注视着。
拉莫尔吃力地把目光转向王后,贪婪地凝视着她,结结巴巴地说:
“元帅!”几乎有二十个人不约而同地喊道,随即又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噢,你多么美啊!”
人们这才看清了一副白胡子,一张威严的面孔,一双由于死亡而变得僵直的手。
他好像感到耀眼似的,立即又闭上了眼睛,同时,叹了一口气。
尸体落地发出的沉闷的声响,从尸体里涌出来、直喷到路面上的血水,使公爵也觉得毛骨悚然。不过这种恐惧感没有持续多久,好奇心终于驱使每个人都朝前走了几步,一只火炬的亮光战战兢兢地投射在死者的躯体上。
玛格丽特轻轻地叫了一声。因为年轻人的脸色更加苍白——如果这还可能的话。她以为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息了。
他把尸体举过阳台栏杆,在空中晃了一下,就扔到主人的脚边。
“噢!上帝,我的上帝!”她说,“可怜可怜他吧!”
那是一个老头的尸体。
这时,有人猛烈地敲打开向过道的门。
这时,人们才看清贝斯姆用了很大力气才提起来的东西。
玛格丽特托着拉莫尔的肩膀,半站起身来,问道:
公爵往后退了一步。
“谁?”
“我吗?你往后腿(退)一步,就可以砍(看)到。”
“夫人,夫人,是我,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喊着,“是我,内韦尔公爵夫人。”
“那你呢?你干了什么?”
“昂利埃特!”玛格丽特喊道。“噢?没有危险,这是一个朋友。先生,你听到了吗?”
“启(其)他人在受(收)拾别的人。”
拉莫尔吃力地跪起一条腿。
“其他人呢?”公爵焦虑地问,“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你尽量支持一下,我去开门。”王后说。
“照(找)到了!照(找)到了!”德国人冷冷地说着,弯下腰去,又马上抬起身,好像举起了什么重物似的。
拉莫尔用手撑着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贝斯姆!”公爵叫道,“你终于出来了!怎么样?怎么样?”
玛格丽特朝门口走了一步;但她突然停住了,吓得发颤。
公爵看过无数次的那扇窗户打开了,或者不如说被撞得粉碎,一个脸色苍白、脖子上溅满血迹的男子出现在阳台上。
“啊,你是一个人吗?”她喊道,因为她听到了武器的声响。
突然,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二层楼的玻璃窗就像被一场大火的光焰映照着一样通亮。
“不,我是由我哥哥吉兹先生给我留下的12个卫士护送来的。”
“你说得对,迪加斯特。谢谢!我等着。不过,说真的,我都要急死了。啊!如果他跑掉多遗憾啊!”
“吉兹先生!”拉莫尔轻声说,“噢,凶手!凶手!”
“大人,大人,”迪加斯特上前拉住他,说,“以你这样尊贵的身份,还是在这儿等着为好。”
“安静!”玛格丽特说,“别出声!”
公爵做了一个动作想要冲进屋里去。
她朝周围打量着,想找个地方把受伤者藏起来。
就在这时,府邸里传出叫喊声,接着是枪声,再后来是好一阵脚步声和兵器的撞击声,最后又是一片寂静。
“给我一把剑,一把匕首!”拉莫尔低声说。
他手中的剑像他一样不耐烦。剑尖在石板上撞得直冒火星。
“你想抵抗?没有用的,你没有听到他们有12个人,而你只是一个人。”
“喂!贝斯姆!”公爵用他那洪亮的嗓音喊道,“还没有完吗?”
“不是要抵抗,而是为了不活着落在敌人手里。”
“正是他,先生。没错,那正是伟大的亨利·德·吉兹。他显然是在等元帅出来,好报他的杀父之仇。每人都有交好运的时候!感谢上帝,今天该轮到我们了!”
“不,不!”玛格丽特说,“不,我能救你。对了,这偏房!到这儿来,到这儿来!”
“喂!”科科纳对拉于里埃尔说,“是我搞错了呢?还是我看到的确实是吉兹先生?”
拉莫尔在玛格丽特的搀扶下艰难地进了偏房。玛格丽特出来后又把门锁好,把钥匙塞进系在腰带上的钱袋里。
“是的,大人。可是贝斯姆先生几乎立刻就到了,所有的门都撞开了,把整个府邸都团团围住。这个人是进屋了,但他肯定不能出来。”
“别叫,别哼哼,别大声出气!”她隔着门缝向里面说,“这样你就可以得救了!”
“为什么不可能?你刚才不是跟我说,在我们到达前一会儿,有一个没有戴帽子、手拿长剑的人像被人追赶着似的,曾经跑来敲门、而且进屋去了吗?”
然后,她披上一件斗篷,去开门。她的朋友一头扑进了她的怀抱。
“大人,我认为不可能。”
“啊!”她说,“夫人,你没有出什么事吗?”
“还是找不到,”他喃喃地说,“没有人……他该是事先得到了消息,逃跑了。迪加斯特,你是怎么想的?”
“没有,”玛格丽特说着,把斗篷拉紧,深怕让人发现她睡衣上的血迹。
在这三扇门都已经被撞开的庭院中间,站着一个男子,那些打手们尊敬地为他留出了一块空地。他手拄着一把出鞘的长剑,两眼紧盯着从府邸正中窗户前伸展出来的、离地差不多有十五尺高的一个阳台。这个人不耐烦地跺着脚,不时地回过头去询问离他最近的几个人。
“这太好了!吉兹公爵派12个卫士陪我回他的宫邸,我不需要这么庞大的随行队伍,给你留下6个。今天夜里,吉兹公爵的6个卫士比国王的一个旅士兵还管用。”
科科纳、莫勒韦尔和拉于里埃尔戴的白色十字标志老远就引起了注意,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表示欢迎的喊声,那正是人群最集中的地方,人们气喘吁吁的,像一群猎狗似的拥挤着。他们当然挤不过去;可是有几个人认出了莫勒韦尔,给他闪开了一条路。科科纳和拉于里埃尔跟在他后面,三个人就这样挤进了庭院。
玛格丽特不敢拒绝,便把6个卫士安置在过道里,然后和公爵夫人拥抱告别。后者带着另外6个卫士回吉兹公爵的官邸去了,因为每当她丈夫外出,她就住在那儿。
我们提到的三个吉兹派走到了福塞-圣日耳曼-洛塞鲁瓦街和贝蒂西街的交叉路口,只见府邸被御前卫队、普通士兵和武装的市民团团包围着;这些人右手里不是拿着长剑,就是拿着长矛或火枪,有几个左手里还拿着火炬,放射出凄惨、摇曳的光亮,随着举火炬人的动作,时而照在路面上,时而照在墙壁上,时而照在手持熠熠闪光的武器的人海上。在府邸的周围,在蒂尔沙帕街、艾蒂安街和贝尔坦-普瓦雷街,正在进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业。悠长的号叫声,此伏彼起的枪声,劈劈啪啪地震响,时不时地有几个半裸着身子、脸色苍白、满身是血的人跑过,他们像是被追逐的黄鹿,在这阴森森、群魔乱舞的光圈里东奔西跑。
[1]卡斯帕尔:即科利尼。
正如我们上文所说的,元帅的府邸坐落在贝蒂西街上。这是一座庞大的住宅,位于一个庭院的后部,突出的两翼朝着大街。在一面围墙上开着一扇大门,两排铁栅栏,那是庭院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