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明白得真慢!”莫勒韦尔说,“看来你不像我们这样,再也受不了那帮异端分子们的胡作非为了。”
“什么,真的!”他喊道,“这庆典,这宴会……我们是去……”
“这么说,你们是负责去元帅家?……”他说。
听到这番话,科科纳浑身战栗,脸色苍白,他开始明白了。
莫勒韦尔笑了笑,把科科纳拉到窗前,说:
“先生,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擦亮我的钢盔,磨快我的剑和刀。”全身武装的拉于里埃尔老板用他那刺耳的声音说道。
“你看,看见了吗?在那个小空场上,在马路那头,教堂后面,有一支部队正在黑影里悄悄地整队呢。”
“是的,就是那个尽管用了国王的火枪,我还是没有打中的老加斯帕尔。”
“看到了。”
“元帅先生?”科科纳喊道。
“这支队伍里的人像拉于里埃尔老板、你和我一样,帽上都有一个十字。”
“是的,卢浮宫里要举行庆典,”莫勒韦尔说,“还有宫宴,胡格诺派都接到了请帖。不仅如此,他们还是宴会上的主角,由他们付钱。如果你真愿意成为我们中的人,我们就先去邀请他们的头头,按他们的说法,他们的热代翁[4]。”
“那又怎么样?”
“这么说卢浮宫里要举行什么庆典,是王家的宴会,对不对?”科科纳大声说,“是为了撇开那些胡格诺派杂种?好!太好了!他们在卢浮宫耀武扬威时间够长的了!”
“怎么样!这是由托克诺指挥的一连瑞士各小州的士兵。你知道他们都是国王的朋友。”
“是的,先生。我是说所有忠诚的天主教徒都有。”
“噢!噢!”科科纳答道。
“啊,原来这样!”科科纳吃惊地说,“约会,口令,联络标志,难道是所有人都有的吗?”
“现在,你再看正在沿河马路上走着的那队骑兵,你认出那为首的人来了吗?”
莫勒韦尔笑了,他从上衣里取出一把白布做的十字,给拉于里埃尔和科科纳每人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拉于里埃尔把标志别在自己的钢盔上,莫勒韦尔也同样在自己的帽子上别了一个。
“我怎么认得出呢?”科科纳颤抖着说,“我今天晚上才到巴黎。”
“可是我还有一个标志。”
“喏!这就是约你半夜在卢浮宫见面的那个人。瞧,他现在就是到那里去等你的。”
“我们也有。”
“吉兹公爵?”
“可是我有特别的口令,”科科纳继续说。他对和莫勒韦尔先生以及拉于里埃尔店主分享被接见的荣誉颇感不快。
“就是他。走在他两旁的是过去的巴黎市长马塞尔和现在的巴黎市长丁·古隆。这两个人现在去召集他们的市民民兵营。你瞧,刚拐进这条街的是区队长。你看他在干什么?”
“他也在那里等我们。”
“他在敲每一家的门。他敲的那几家门上有什么?”
“吉兹先生在那里等我。”
“有一个白十字,年轻人,和我们帽子上一样的十字。从前人们都让上帝来操心辨认他的信徒。今天我们开化得多了,我们就不麻烦他了。”
“我们正要到那里去。”
“他每敲一家的门,那家的门马上就开了。走出几个带枪的市民来。”
“先生,告诉你,我半夜有事要到卢浮宫去。”
“他也来敲我们的门,那时我们就出去。”
“这你就甭管了!你只要跟着我们就行!这不但关系到你的命运,也许还关系到你的生命。”
“可是,”科科纳说,“动员那么多人,就去杀一个老胡格诺,妈的!这太可耻了!这是刽子手干的事,不是战士的行为!”
“到哪儿去?”
“年轻人,”莫勒韦尔说,“如果你对杀老头子觉得反感,可以去挑选年轻的,不管你爱好哪一种都能够得到满足。如果你看不起匕首,你尽可以用长剑;反正胡格诺派不会束手待毙的。你知道,胡格诺派,不论老的、少的,都是硬汉子。”
“在这上面我们不会有争论的。不过,你现在得跟我走。”
“这么说,莫非要把他们全杀了吗?”科科纳惊讶地问。
“全心全意。先生,我甚至认为你向我提这样的问题是对我的侮辱。”
“全杀了。”
“先生,你忠于国王吗?”莫勒韦尔继续问道。
“是国王的命令?”
“我想是的。”他回答说。
“是国王和吉兹公爵的命令。”
科科纳被这两个人谨小慎微的神情弄得毛骨悚然。
“什么时候动手?”
“先生,你是忠诚的天主教徒吗?”
“一听到圣日耳曼-洛塞鲁瓦的钟声就动手。”
圣日耳曼-洛塞鲁瓦的钟敲了11点。莫勒韦尔一下一下地数着在黑夜里响亮而又凄凉地回响着的钟声。当最后一记钟声消失在夜空时,他转身对着科科纳说:
“啊!怪不得吉兹先生手下的那个德国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门都关严了,”他说,“莫勒韦尔先生,你可以说了!”
“贝斯姆先生?”
他给科科纳和莫勒韦尔各安排好了一个座位,自己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对,怪不得那个贝斯姆先生要我一听到警钟声就出来。”
只听到店主关上一个房间门,又关上过道上的门,插上门闩,接着便急急忙忙地回到这两个正在说话的人身边。
“你见到贝斯姆先生了?”
科科纳竖起了耳朵。
“我见到了,而且还和他说过话。”
“嘘!”莫勒韦尔把手指放在嘴上。
“在哪儿?”
“见鬼!我正听着呢!”
“在卢浮宫。就是他领我进去,告诉我口令,对我……”
“那么听我说!”
“看!”
“噢!噢!”科科纳说。
“没错!这就是他!”
“好!这个莫勒韦尔先生就是我。”
“你想和他说话吗?”
“是的,没错。”
“说心里话,我很想和他说话。”
“也是谋杀德穆伊队长的凶手。”
莫勒韦尔轻轻地打开窗户。贝斯姆正好带着二十来个人从窗前走过。
“谋杀元帅的凶手?”
“吉兹和洛林!”莫勒韦尔说。
“你听人谈起过莫勒韦尔先生吗?”
贝斯姆转过头来,知道是在向他打招呼,就走了过来。
“可是你是谁?竟然用这种发号施令的口吻对我说话?”科科纳问道。
“啊!是你,莫勒韦尔先生。”
“先生,你好多次险些儿泄露这个决定王朝命运的秘密。多亏上帝让你及时闭上了嘴。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的火枪就要把你干掉了。好在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了。你听着!”
“是啊,是我;你在找什么?”
店主领着拉莫尔消失在楼梯转弯处。这时,那个神秘的男子抓住科科纳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滔滔不绝地说:
“我在找丽星旅店,去痛(通)知一个叫科科纳的先生。”
“晚安,科科纳先生!”拉莫尔说,“请你领我到我的房间去。祝你运气好,我的朋友!”
“我就是,贝斯姆先生。”年轻人说。
“啊,原来如此!”这个皮埃蒙特人心想,“这儿肯定正在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啊!好,台(太)好了!……你准备好了吗?”
“格雷古瓦!”拉于里埃尔喊道,“拿点白纸来写信,拿把剪刀来裁信封!”
“准备好了。现在干什么?”
“我也一样,”科科纳说,“为了不让殿下等候,我先去准备好标志。拉于里埃尔老板,给我拿一把剪刀和一点白纸来。”
“照莫勒韦尔先生说的做!他是个欠(虔)诚的天主教徒。”
“如果纳瓦尔国王差人来找我,你就叫醒我。我穿着衣服睡,很快就可以起来。”
“你听到了吗?”莫勒韦尔说。
“伯爵先生。”
“听到了。”科科纳回答,“可是你,贝斯姆先生,你到哪儿去?”
“好,先生,随你便好了!”拉莫尔说,“再说,我也很想睡一会儿了。拉于里埃尔老板!……”
“我?”贝斯姆笑着说。
“亲爱的拉莫尔先生,请你原谅。我一转眼就已输掉了50个埃居。看来我今晚的运气太坏了。如果再玩下去,我担心就不能自拔了!”
“是呀,你到哪儿去?”
拉于里埃尔的脸色那么苍白,穿黄衣服的人又那么阴沉,科科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把身子转向拉莫尔说:
“我去对元帅说一句话。”
“别出声,拿你的生命作担保,别出声!快把你的伙伴打发走!”
“如果必要的话,就对他说两句,”莫勒韦尔说,“反正这一次,即使他第一下还不倒,第二下也叫他爬不起来。”
然后,他凑在科科纳耳朵上说:
“放心好了,莫勒韦尔先生。你仿(放)心好了!请替我把这个年轻人好好旬(训)练一下!”
“先生,你要酒吗?”拉于里埃尔紧紧握住科科纳的手说,“这就拿给你!格雷古瓦,给先生们拿酒!”
“行啊,你甭担心!科科纳家的人都是好样儿的猎狗。”
“你怎么啦?”拉莫尔问。
“再见!”
可是,这一次拉于里埃尔回答他的手势是那么有力、那么急切,尽管科科纳舍不得手中那着色的纸牌,他还是站起来,向拉于里埃尔走去。
“去吧。”
“就是我们初到这里时正在同他说话的那个穿黄色上衣、红色斗篷、像个猫头鹰似的男人,该死的!他在搞什么鬼!喂!拉于里埃尔老板,难道你也在搞什么政治不成?”
“你们呢?”
“他是谁?”
“你们去凯(开)始打猎吧!我们到时候去受(收)拾猎物。”
“他在和……谁说话……见鬼!是他!”
贝斯姆走远了,莫勒韦尔关上窗户。
“他在干什么?”拉莫尔问。因为在他那个位子上看不到店老板。
“年轻人,你听到了吗?”莫勒韦尔说,“如果你个人有什么冤家对头,而他又不完全是胡格诺派,你也可以把他列在名单上,让他跟胡格诺派一起完蛋!”
“噢!这倒是真的!”科科纳说着朝厨房里看了一眼,“不过不会的,他并没有在听我们说话,他现在太忙了!”
科科纳看到、听到了这一切,更感到震惊。他看看如临大敌的店主,又看看镇定自若的莫勒韦尔,只见后者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
“嘘!”拉莫尔说,“你这样会和我们的店老板闹翻的。”
“至于我呢,这就是我开的名单,”他说,“三百个。只要每个天主教徒今天夜里完成我的任务的十分之一,明天,我们的王国里就再也不会有异教徒了。”
“嘘!”拉于里埃尔说。
“那又怎么样?”
“怎么啦?”科科纳和莫勒韦尔不约而同地问道。
“啊!我经不起你的引诱了!”科科纳说,“如果今天夜里吉兹先生不能让我满意的话……”
只听得圣日耳曼-洛塞鲁瓦响起了第一下钟声。
“你又欠了我六个埃居。”拉莫尔不动声色地说。
“信号!”莫勒韦尔喊道,“时间提前了吗?原来说是半夜十二点……这更好!关系到上帝和国王的荣誉的事,提前总比推迟好。”
“此外……它还很时髦。”科科纳说,“它又能在赌博中带来好运气!我真遇上鬼了!A总是跟着你。可是,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仔细观察你。你打牌很正派,一点也不做手脚……那一定是新教……”
果然,教堂凄凉的钟声陆续传来。随即响起了第一记枪声。接着,好几个火把几乎同时燃亮,把干树街照得如同白昼。
“此外……新教又是那么美好、朴实、纯洁的宗教!”
科科纳用汗湿了的手摸了摸额头:
“如果我能肯定你的好运气真是来自这一点,那我就同意参加……因为我对做弥撒也并不非常的迷恋。自从国王不再重视做弥撒……”
“开始了!”莫勒韦尔喊道,“出发!”
科科纳搔着耳朵说:
“等一下!”店主说,“出征之前,先要安保家园,这是兵家常说的话。我可不愿意让人家趁我不在时把我的妻子和孩子掐死。这儿就有个胡格诺。”
“加入吧,伯爵,加入吧!”拉莫尔说,“尽管你刚才受到感召的方式很奇特,但你在我们中间一定会受到欢迎的。”
“拉莫尔先生?”科科纳猛然一惊。
拉于里埃尔的眼睛像两块燃烧的煤球似的射出火花,可是科科纳一心在打牌,什么也没有看见。
“是的!新教徒自己跳进了虎口。”
“该死的!果真这样……过去经常有人对我说,胡格诺赌博总是赢家。我真想当一个胡格诺,我才不管它呢!”
“怎么?”科科纳说,“你竟然要杀害你的房客?”
“亲爱的科科纳先生,我说我们还是继续打牌吧!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我还可以赢你六个埃居呢。”
“我磨我的长剑,头一个就是为了他。”
“是的,”他说,“不过还不到时候。拉莫尔先生,你不是也有约会吗?”
“噢!噢!”皮埃蒙特人蹙紧了眉头说。
科科纳转过脸去朝厨房那边看,只见拉于里埃尔的两只大眼睛不断在向他发出同样的警告。
“我只杀过兔子、鸭和鸡,还从来没有杀过人,”店主说,“我还不太清楚杀人该怎么弄呢?好,我就在他身上做一次试验吧!如果我出了洋相,至少这儿没有人嘲笑我。”
“不过,在往下赌以前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刚才不是说要去赴吉兹先生的约会吗?”
“该死的!这太过分了!”科科纳反对道,“拉莫尔先生是我的伙伴,拉莫尔先生同我一起吃过晚餐,拉莫尔先生同我一起打过牌。”
“当然啦,当然啦。”科科纳说。
“是的,可是拉莫尔先生是异教徒,”莫勒韦尔说,“拉莫尔先生是注定要死的;即使我们不杀他,别人也会杀他的。”
“喏!”拉莫尔说,“你的六个埃居已经全输光了!你愿意用你未来的财产来翻本吗?”
“而且他还赢了你五十个埃居。”店主说。
显然是由于提防说漏了嘴而分了心,科科纳和第一盘同样快地输掉了第二盘。
“这倒是真的,”科科纳说,“不过这是正大光明赢的,我可以担保。”
说罢,趁拉莫尔忙着发牌,拉于里埃尔一面走开,一面把一个手指放在嘴唇上,要科科纳千万保守机密。
“不管是不是正大光明,你总得给他钱。如果我杀了他,你欠他的账就勾销了。”
“噢,我的上帝!是的,伯爵先生;我是市民民兵营的班长。”
“走吧,走吧!快点,先生们!”莫勒韦尔喊道,“不管是用火枪,用长剑,用锤子,用柴架,还是用你喜欢的随便什么东西!如果我们要及时赶到元帅家帮助吉兹先生,就赶快结果了他!”
“啊!”拉莫尔洗着牌,说:“你还要站岗?”
科科纳叹了一口气。
“啊!先生!”拉于里埃尔巧妙地装出一副老实相,并且耸耸肩,给人一种十分谦卑的感觉。“我们这些人永远成不了勇士,我们没有高雅的风度。只有像你们这样的绅士才配戴上金色的钢盔,佩上利剑。我们只要规规矩矩地站好岗……”
“我这就去,”拉于里埃尔大声说,“等我一下!”
“真的,很神气!”拉莫尔说着大笑起来。
“该死的!”科科纳喊道,“他会让这可怜的小伙子受苦的,还可能偷他的钱。我也跟上去,有我在场,必要的话,我好快点结束拉莫尔先生的痛苦,还可以防止他动拉莫尔先生的钱!”
“是这么回事,我也很喜欢玩牌。刚才我走过来想看看你打的那副赢了的牌,科科纳先生见我这样一个普通市民戴着战盔,一定是感到十分惊奇了吧!”
在这种善良愿望的驱使下,科科纳跟在拉于里埃尔老板后面上了楼,并且很快就赶上了他;拉于里埃尔可能是由于一面往楼上走,一面在思考而放慢了脚步。
拉于里埃尔看出必须由自己出来解围,他连忙说道:
当他们走到门口时,街上传来几声枪响。随即听到拉莫尔从床上跳下来,脚踩得地板嘎吱嘎吱作响。
科科纳看看店主又看看他的朋友,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不明白拉于里埃尔不断重复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见鬼!”拉于里埃尔有点慌张地低语道:“他醒了,我猜。”
“你怎么啦?”拉莫尔问科科纳。
“我看也是。”科科纳说。
科科纳说到这儿时,拉于里埃尔做了一个很明显的手势,他正好抬起头看到了。但使他突然住嘴的不光是店主的手势,更主要的是他刚输掉三个埃居。拉莫尔看到对手那发呆的神情,回过头去。可是他只看到店主站在自己身后,交叉着双臂,头上戴着他刚才还在擦的钢盔。
“他会反抗吗?”
“我有。我的口令是……”
“很可能。拉于里埃尔老板,如果他把你杀了,那才逗呢!”
“没有。”
“嗯!嗯!”店主不知所措了。
“有联络标志吗?”
可是想到自己手里有一支好枪,他又坚定起来,一脚踢开了房门。
“有。”
只见拉莫尔虽没有戴帽子,但衣服已都穿好。他以床作掩护,把剑噙在嘴里,手拿着枪。
“你有口令吗?”
“噢!噢!”科科纳张大了鼻孔,像一只野兽嗅到了血腥一样,“拉于里埃尔老板,这才有意思呢!快上!快上!”
“这可真是奇迹了!”拉莫尔说,“你说得对,我们是属一个星星的。我今晚也要去卢浮宫和一个人见面。不过不是和吉兹公爵,而是和纳瓦尔国王。”
“啊!原来有人要谋害我!”两眼冒火的拉莫尔喊道,“是你吗,坏蛋!”
自从科科纳说要去卢浮宫弄钱,拉于里埃尔就停止擦他的钢盔,走到拉莫尔的椅子背后,只有科科纳一人可以看见他的地方,向科科纳做手势。可是专心致志地在玩纸牌和谈话的皮埃蒙特人,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动作。
拉于里埃尔店主一声不吭,只是把火枪瞄准了年轻人。可是,拉莫尔已经看到了他的表演动作,没等子弹射出,他已经跪到地上。子弹从他头上飞过。
“是的,今天晚上,吉兹公爵大人特地召见我。”
“快到我这儿来!”拉莫尔喊道,“科科纳先生,快到我这儿来!”
“你今天晚上还要去那里吗?”
“快到我这儿来,莫勒韦尔先生,快到我这儿来!”拉于里埃尔也喊道。
“到卢浮宫去。”
“拉莫尔先生!”科科纳说,“在这件事情上,我所能做的,也就是绝不攻击你。好像今天晚上人们要以国王的名义杀掉所有的胡格诺派。你快跑吧!”
“告诉我,哪儿去弄?我和你一起去!”
“啊!叛徒!啊!凶手!原来是这样,好!你等着!”
“不,是我去弄来的。”
拉莫尔也瞄准了,扣了一下手枪的扳机。拉于里埃尔一直盯着他,连忙闪到一边。可是,科科纳却没有料到他会回击,还站在原地,子弹擦着了他的肩膀。
“睡着大觉钱就来了吗?”
“该死!”他咬着牙喊道,“既然你愿意,咱们俩就较量较量吧!”
“玩吧,你只管放心地玩,即使我输掉了你所有的这个数:一百个金埃居,明天早上我也可以付清的。”
他拔出长剑,扑向拉莫尔。
“那就玩吧!”拉莫尔说着抄起牌,拿在手里。
如果只有科科纳一个人,拉莫尔是会等他过来交手的。可是科科纳身后还有正在上子弹的拉于里埃尔店主,还不算听到老板的呼声、正在一步几级地跑上楼来的莫勒韦尔,于是拉莫尔冲向一间偏房,闩上了门。
“随你的便!”科科纳说,“只要现在能玩,管它以后怎么的!”
“啊!无赖汉!”科科纳愤怒地喊着,用剑柄撞着门。“等着,你等着!你今晚赢我多少埃居,我就用剑在你身上扎多少窟窿!啊!我本来是想不让你多吃苦!啊!我本来是为了不让人偷你的钱!你却把子弹打在我肩上来报答我!等着吧!你这恩将仇报的家伙,等着吧!”
“是的,”拉莫尔笑着说,“用火枪射击元帅先生就是一个证明!今后我们也会用火枪交锋吗?”
这时,拉于里埃尔店主赶上来,一枪托子把门砸开了。
“噢!感谢上帝,没有。这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恨新教,但我并不讨厌新教徒,再说,这也是一种时髦。”
科科纳冲进偏房,但他差一点把鼻子撞在墙上,因为房内是空空的,窗户大开着。
“好,就算我是,”拉莫尔说,“你又有什么可反对我的呢?”
“他可能跳窗了,”店主说,“不过我们在五层,他会摔死的。”
“是的,说的就是你。”
“他也可能跳到隔壁屋顶上跑掉,”科科纳说着跨过窗栏,打算在那又滑又陡的屋顶上追踪下去。可是莫勒韦尔和拉于里埃尔急忙冲过来拉住他,把他拖回屋里,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
“你疯啦?你会摔死的。”
“新教徒。”
“呵!”科科纳说,“我是山里人,在冰上跑惯了。再说,一个人一旦侮辱了我,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不会放过他。你们别管我!”
“是什么?”
“算了吧!”莫勒韦尔说,“他不是死了,就是去远了。和我们一起走吧!这一个逃出了你的手掌,你可以找到一千个来顶替他。”
科科纳一边洗着侍者刚才取来的牌一边说:“啊,原来如此!那么你肯定是啰?”
“你说得对!”科科纳吼道,“杀光胡格诺派!我要报仇,而且越快越好!”
说罢,他停下来划了一个十字。
于是他们三人像一阵雪崩似的冲下楼去。
“啊,新教徒!”店主一面擦着他的旧盔,一面嘀咕道,“我早就察觉出来了。”
“到元帅家去!”莫勒韦尔喊道。
“是的,你无疑是可能输掉这样的机会的,但我却不可能赢得它,因为我是纳瓦尔国王的人,我不可能要吉兹公爵的任何东西。”
“到元帅家去!”拉于里埃尔重复说。
“好极了!”科科纳嚷道,“你说得对,先生。上等人的话就是金子,尤其是在王宫里受到信任的上等人。因此,你可以相信,我拿将来得到的第一次机会来同你打赌,并不太冒险。”
“好吧!既然你们要去,就到元帅家去!”科科纳说道。
“也许就像你说的,科科纳先生,你不会缺少这样的机会;可是我对我的爱情的福星可不像你那么有信心,我认为拿我的赌注来赢你的赌注,简直就是偷你的了。这样吧,我们就先赌这六个埃居。如果你不幸输了,而又要继续赌下去,那么你是个上等人,你的话就像金子一样值钱。”
于是他们留下格雷古瓦和其他几个侍者看家,便离开了丽星旅店,直奔贝蒂西街上的元帅府邸。一片耀眼的火光和枪声为他们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我也没有。但我相信不久就会有一个的。我们可不是生来不配受女人喜欢的人!”
“看!那边来的是什么人?”科科纳喊道。“一个没穿上衣,没系腰带的男人。”
“就是我没有情人。”
“准是一个漏网的。”莫勒韦尔说。
“有什么不妥?”
“交给你们吧,你们有枪。”科科纳喊道。
“只是我看这有一点不妥。”拉莫尔说。
“不,”莫勒韦尔说,“我要留着火药打更好的野物。”
“好吧,那我们就不赌宫廷的第一次恩赐,只赌情人的第一次宠爱。”
“拉于里埃尔,那就交给你吧!”
“这的确很妙!”拉莫尔笑着说,“不过我得承认我不是那种能拿我的一生来用纸牌和骰子冒险的赌徒,因为这临到你我头上的第一次机会很可能决定我们的终生。”
“等一下,等一下!”店主一面瞄准一面说。
“那么,我想我们先赌钱,然后再赌我们从宫廷那里得到的第一次恩赐,或者从情人那里得到的第一次宠爱……”
“等一下!”科科纳喊道,“再等他就跑了!”
“对。”
科科纳跑去追那个人,他很快就追上了,因为那人已经受了伤。可是科科纳不愿从背后伤他,于是喊道:“转过身来!转过身来!”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科科纳耳边擦过,逃跑者像飞跑的野兔被猎人的铅弹打中了似的向前滚了几滚。
“你依靠你的,我依靠我的?”
科科纳身后响起了一阵欢呼声。皮埃蒙特人回过头去,只见拉于里埃尔高举着武器喊道:
“是的。”
“啊!这次我总算开了张啦!”
“我们不是各自都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吗?”
“是的,可是你差一点打中了我。”
“是的。”
“当心,先生,当心!”拉于里埃尔大喊。
“我们两人不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来巴黎的吗?”
科科纳往后一跳。只见燃烧着复仇怒火的受伤人跪起了一条腿,就在店主发出警告时,他正想把短刀向科科纳刺来。
“什么想法?”
“啊!毒蛇!”科科纳喊道。
“正因为这样我才想玩牌。此外,我还有一个想法。”
他扑向受伤者,用剑朝着他的胸口狠狠地捅了三下。
“那么怎么玩呢?”
科科纳任这个胡格诺在地上作死亡前的挣扎,大声喊道:
“啊!这钱嘛,是用来代我父亲还一个老朋友的债的。我怀疑那个人也像你一样是个胡格诺派,不过我还是得把钱交给他。这儿是有一百个金币,”科科纳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可是这一百个金币是属于梅康唐先生的,至于我个人的财产,我刚才已经对你说了,只有六个埃居。”
“现在,到元帅家去!到元帅家去!”
“算了吧!”拉莫尔说,“我刚才看见你从你的衣袋里取出一个钱包,那钱包岂止是圆鼓鼓的,而且几乎要胀开了呢。”
“啊!先生,”莫勒韦尔说,“看来你对他真是切齿痛恨。”
“一百个金埃居!”科科纳喊道,“那你还埋怨!该死的!我呢,先生,我只有六个。”
“啊!是这样,”科科纳说,“我也不知道是火药味使我兴奋,还是血腥气使我陶醉。见鬼!我开始爱好杀人了!这就好像是一场拿人作猎物的游戏。我以前只打过熊和狼,在我看来,杀人更开心。”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建议,先生。但是要玩牌的话,我带的钱太少了。我口袋里只有一百个金埃居;而且这是我的全部财产了。现在,我还全要靠这点钱起家呢。”
于是三人继续往元帅府跑去。
“我也是,”科科纳说,“不过我倒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便睡觉,让派来找我们的人久等;我们最好是要一副牌来玩玩。这样,我们可以随叫随去。”
[1]马丁·路德(1483—1546):德国宗教改革家。
“说真的,先生,我很想,因为很可能夜里有人要来叫醒我。”
[2]加尔文(1509—1564):法国宗教改革家和作家。
“拉莫尔先生,你打算马上就睡觉吗?”他问。
[3]梅朗什东(1497—1560):德国神学家。
拉莫尔和科科纳刚吃完他们这顿可怜的晚餐——因为丽星旅店只在招牌上烤鸡鸭——科科纳用椅子的一条腿支地转了一个圈,伸直了腿,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把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4]热代翁(公元前12—前11世纪):以色列统治者,曾战胜马迪亚尼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