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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两个脑袋一顶王冠

“孩子,”太后笑着说,“你要知道,大约有三万多人支持他;只要哪一天他振臂一呼,这三万多人就会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突然出现;这三万多人都是胡格诺,也就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士兵。而且,而且他还得到一种你不知道或者不愿知道的力量的保护。”

“母亲,”他说,“请再回答一个问题。既然你已经使我了解到一点你的政治观点,那就请告诉我,亨利以他这样少的财富和威望,怎么竟能发动一场严重到使我们的家族感到惶恐的战争呢?”

“什么力量?”

弗朗索瓦恳请她再停留一会儿。

“他有国王,国王爱他、支持他。国王忌妒你那在波兰的哥哥,同时又蔑视你,于是他就在身边另寻继承人。如果你看不到这一点,这只能说明你是瞎子,他是在自己的家庭以外寻找继承人的。”

卡特琳娜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她儿子弗朗索瓦全知道,而且比她知道得还多。她说完这几句话,就站起身来,准备大摇大摆地离去。

“国王?……母亲,你这样认为吗?”

“是的,胡格诺分子德穆伊·德·圣法尔,就是他,差一点把莫勒韦尔先生杀死;就是他,乔装打扮,跑遍法国和京城,阴谋策划建立一支军队来支持你的亨利哥哥反对你的家族。”

“难道你没有看出他喜欢亨利,他的小亨利?”

“德穆伊!”他惊讶地说,好像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

“是的,母亲,是这样。”

可是弗朗索瓦独有这个长处,更确切说是恶习,就是善于掩饰;他十分从容地经受住了母亲的目光。

“你没有看出他也得到了报答?那个小亨利,忘了他的内兄在圣巴托罗缪那天曾经想枪杀他,竟像一条狗似的趴在地上舔着那只曾要杀他的手。”

在说这几句话时,卡特琳娜的目光就像尖刀似的直刺进弗朗索瓦的灵魂深处。

“是的,是的,”弗朗索瓦喃喃地说,“我已经注意到了,亨利在我查理哥哥面前很是谦卑。”

“我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你的朋友,你的亨利哥哥——就像你称呼他的——表面上很坦率,而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他比你会保守秘密,弗朗索瓦。譬如,他就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德穆伊是在为他办事,是吗?”

“他善于在一切事情上都讨好他。”

“我?”公爵说,“夫人,我向你发誓,我什么也没有想过。”

“讨好到这种程度:国王时常嘲笑他在鹰猎方面无知,他就开始练习……就在昨天……对,一点不错,就在昨天,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关于这门技艺的好书。”

“弗朗索瓦,我说的是一个好母亲应该对她儿子说的话,也是你不止一次想到过的。”

“等一下,”卡特琳娜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像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等一下,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啊,母亲,”阿朗松脸色苍白地说,“你这是说的什么呀?”

“我说我要在我的图书馆里找一找。”

“一个最美好的基督教王国,我的儿子。”

“好,好,”卡特琳娜说,“一定要给他弄到这本书。”

“他?”他说,“亨利也是国王?母亲,他是哪个王国的国王?”

“可是,我找了,夫人,没有找到。”

见公爵神经质地战栗了一下,脸上泛起了红晕,卡特琳娜知道自己的话正好击中了他的心坎。

“我能找到,我能找到……你就当作是你的书一样送给他。”

“当然啰;现在谁还能说你们两人都不是国王呢?”

“结果会怎样呢?”

“怎么起了变化?”

“阿朗松,你信任我吗?”

“是的;可是现在事情起了变化呀。”

“母亲,我信任你。”

“噢!关于这一点么,母亲,当我们两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还不是国王呢;我们那时甚至永远不可能成为国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彼此相爱。”

“在对待这个亨利的问题上,你愿意盲目地服从我吗?我知道,不管你怎么说,你实际上并不喜欢他。”

“是吗?”她说,“在国王之间还有兄弟吗?”

阿朗松笑了。

卡特琳娜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而我呢,我恨他。”卡特琳娜继续说。

“母亲,你要知道我们不仅是朋友,而且几乎还是兄弟呢。”

“好,我服从。”

“你知道吗?这样的友谊是很值得借鉴的,尤其是在亲王之间。我亲爱的弗朗索瓦,宫廷中的友谊一般是不大牢固的。”

“后天,你到我这儿来拿书,我把书给你,你再给亨利……然后……”

“夫人,我希望是这样。”

“然后什么……?”

“你认为他也像你爱他那样爱你吗?”

“然后就让上帝,让天意,让运气来安排一切吧!”

“是的,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们的关系很亲密。”

弗朗索瓦是了解母亲的,深知她并没有让上帝、天命或运气来安排她的友谊和仇恨的习惯;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像是接受了使命的人似的行了个礼,便回自己的住处去。

“看来你很爱小亨利,我的儿子,是吗?”

“她想干什么呢?”年轻人一面上楼,一面思忖,“我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我看有一点是清楚的:她是在反对我们共同的敌人。让她去干吧!”

“我真想对你表示我的谢意,因为,如果是你建议他赠给我一顶王冠的,那我就该感谢你;尽管我承认我为剥夺了纳瓦尔国王的权利而深感内疚。”

在这段时间里,通过拉莫尔,玛格丽特收到了德穆伊给亨利的一封信。在政治上,两位显赫的夫妇之间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她拆开这封信,读起来。

“是吗?”

玛格丽特显然对这封信很感兴趣,因为她读完信立即就趁着开始降临的黑夜之便,溜进秘密通道,上了旋梯,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便像一个幽灵一样,疾速向前奔去,进入纳瓦尔国王的前厅。

“夫人,这是哥哥为我做的一件大好事。”

自从奥尔通失踪以后,这个前厅就没有人看守了。

“先生,我知道是让你当国王了。”

我们已经向读者交代过可怜的奥尔通的悲惨的下场。他的失踪使亨利非常不安。他曾向索弗夫人和妻子谈到过自己的忧虑,可是她们也并不比他知道得更多;只有索弗夫人告诉了他一些情况;听了以后,亨利完全清楚了;这可怜的孩子已成为太后的某个阴谋的牺牲品;也就是在这个阴谋发生以后,他差一点和德穆伊一起在丽星旅店被捕。

“夫人,”他说,“出了重大的新闻,你知道了吗?”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也许对这样的事不敢声张了;可是亨利把一切都考虑到了:他明白沉默反而会暴露自己;一般说来,一个人丢失一个仆人、一个亲信,不可能不打听、不寻找。于是亨利就当着国王甚至太后的面打听、寻找;他向所有人打听奥尔通,从在卢浮宫边门前踱来踱去的哨兵到在国王的门厅里守卫的卫队长;可是无论他怎样问怎样找都毫无结果;亨利公开表示他对出现这种事非常伤心,对失去的可怜的仆人非常依恋,在肯定奥尔通再也不能回来以前,亨利是不会让任何人来代替他的。

所以他走近卡特琳娜时,脸上只剩下一丝淡淡的不安的痕迹了。

因此,当玛格丽特到亨利住处时,前厅里就像我们已经说过的,空无一人。

一见卡特琳娜,公爵立刻抑制住自己的痛苦,强装出笑容。他不像亨利·德·安儒那样幸运,卡特琳娜对他来说不是个母亲,而只是一个同盟者。他必须在她面前掩饰自己,因为:要结成良好的同盟,必须彼此搞一点骗局。

尽管王后的脚步那样轻柔,亨利还是听到了,转过身来。

他渴望找到亨利,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可是他只见到卡特琳娜:原来亨利在躲避这次谈话,而太后却正在找他。

“是你,夫人!”他喊道。

再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公爵行了个礼,便满怀愤懑地退了出来。

“是的,快读这个。”玛格丽特回答。

“不,不,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弗朗索瓦,一切都由我亲自去办;你就像相信一个好兄长一样相信我好了。现在一切都谈妥了,去吧!是否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你的朋友们,随你的便;我会采取一些措施把事情早日公开的。去吧,弗朗索瓦!”

她把打开了的信纸交给他。

“这么说,”他说,“陛下现在要命令我去操办……”

上面是这样写着:

阿朗松叹了一口气。

陛下,把我们逃跑的计划付诸实现的时刻到来了。后天要去沿着塞纳河鹰猎,从圣日耳曼到梅松,也就是在整个森林区。

“亨利!我已经告诉你,他不想要纳瓦尔的王冠!我已经说了,他把它让给了你!亨利是一个乐观的孩子,不像你那样总是脸色苍白。他爱笑,爱自由自在地玩,不像我们这些头戴王冠的人那样萎靡不振。”

尽管这是一次鹰猎,请你也务必去参加;在衣服里面穿一件上等的锁子甲,佩上你最锋利的宝剑,骑上你马厩里最优秀的骏马。

“可是,”阿朗松公爵说,“陛下忘了你的好朋友亨利了。”

中午,也就是打猎最高潮的时刻,当国王跟在猎鹰后面冲刺的时候,你就一个人躲开,如果你是一个人来的话;如果王后也跟你一起来了,你们就一起躲开。

“接受吧,或者说遵命吧。一旦做了国王,人们会给你找一个和法国王子的身份相称的妻子。谁知道呢!也许她还能给你再带来一顶王冠呢。”

五十个我们的人将隐藏在弗朗索瓦一世阁里。我们有那儿的钥匙,谁也不会知道他们藏在那儿,因为他们是夜里潜入的,而且百叶窗都紧闭着。

“陛下……”

你们穿过紫罗兰林荫道,我在林荫道那一头守候;林荫道右边有一块小空地,拉莫尔和科科纳先生牵两匹马在那儿等着你们,这两匹精神饱满的马是用来替换陛下和纳瓦尔王后的坐骑的,如果它们疲劳了的话。

“我希望纳瓦尔会因有法国国王的一个弟弟作君王而感到骄傲。你会得到同你的出身相称的权利和荣誉,就像你亨利哥哥所有的一样。不过,”他微笑着接下去说,“你也要像他一样,遥遥地为我祝福。没有关系,祝福是不受距离限制的。”

再见,陛下,快准备好吧!我们定会成功。

阿朗松做了一个动作。查理装作没有看见,接着说:

“你定会成功,”玛格丽特说出了这句一千六百年前恺撒在鲁毕功河[3]边说过的话。

“我的兄弟,我已经把我们的决定告诉了你;我们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你必须走。”

“夫人,”亨利回答,“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他让阿朗松这样手足无措、呆若木鸡、沉默无语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用充满仇恨的语气说:

“那么,陛下,去做一个英雄吧!这并不难,你只消走你自己的路。给我一顶美丽的王冠吧!”亨利二世的女儿说。

查理用他那秃鹫一样凶狠贪婪的目光盯着阿朗松,想看清这年轻人的心中相继出现的每一种感情。他对自己家里的人素有深刻的研究,所以他能精确地掌握这种心理的变化,公爵的心就像是摆在他眼前的一本打开的书。

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掠过贝亚恩人那薄薄的嘴唇。他吻了一下玛格丽特的手,第一个走出房去,探了一下路,一面哼着一支古老的歌曲。

然而阿朗松却是那种只有在狂怒时才会哭泣的人。

顺利地摧毁了城墙的人,

他曾经那样不遗余力地坚持斗争,可是在这最后的打击下,他低下了头;在他的眼睛里查理看到了那种会使一个生性软弱的人泪涌如注的绝望的火焰。

却在进入城堡之前牺牲。

国王已经再清楚不过地告诉他弟弟:他一切都猜到了。查理用玩笑的阴翳掩盖他的愤怒,也许比那吞噬着他内心的仇恨的火焰尽情地喷射出来更加可怕。他进行的报复是和他的怨恨成正比的。积怨愈深,报复也将愈烈,阿朗松第一次体验到悔恨,更确切地说是体验到犯下一个没有成功的罪行是多么遗憾。

这样的谨慎确实很有必要;就在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阿朗松公爵推开了前厅的门;他忙向玛格丽特做了个手势,然后大声说:

遭受到这个意外的可怕的打击,公爵感到汗珠沿着额头直往下淌。

“啊!是你,我的弟弟,欢迎,欢迎。”

“唔!是的,”查理说,“激动,我非常了解这一点,正由于你那次激动——对此我自会给以正确评价的——所以我对你说:相信我,弗朗索瓦,我们还是互相离得远远地打猎为好,尤其是在你怀有这种激情的情况下。我的弟弟,你好好想想吧,不过不要当着我的面,而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因为我看得出,当着我的面你总是心绪不宁。你一定会承认,我完全有理由担心将来在一起打猎时你会再一次激动起来;而激动又最能使人抬起手来,到那时你杀死的就将是骑士而不是马,是国王而不是野兽了。见鬼!一颗子弹高一点或低一点,会改朝换代的。在我们家族里就有这样的例子。蒙哥马利[1]也许就是由于激动而失手打死了我们的父亲亨利二世。一颗子弹把我们的哥哥弗朗索瓦二世送上了王座,而把我们的父亲亨利送到了圣德尼[2]。上帝只要动一根毫毛就能创造奇迹。”

听到丈夫的暗示,王后一切都明白了,她躲进了盥洗室。那盥洗室的门上挂着一条奇大的毯子。

“噢!陛下,请原谅我当时过于激动。”阿朗松面无人色地说。

阿朗松公爵目光巡视着四周,怯生生地走进来。

“我是说和我一起打猎,会使你过分高兴,过分激动。你本来是很灵巧的,随便拿起一支枪,你就能在百步之外击中一只啄木鸟;可是上一次,我们一起打猎时,你用非常熟悉的一支枪,竟在二十步内没打中一只大野猪,反倒打断了我最好的一匹马的腿。真见鬼!弗朗索瓦,你知道,这是很值得人深思的!”

“哥哥,没有别人吗?”他轻声问。

“陛下,你是什么意思?”

“只有我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了!你好像心慌意乱。”

“那更好!”国王说,“我们在一起打猎,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会成功。”

“亨利,我们被发现了。”

“啊!陛下的话更增添了我的悲伤,因我再也不能和陛下一起打猎了。”

“怎么被发现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想……噢!你到了那儿会有多少打猎的好机会啊!弗朗索瓦,我真羡慕你!你知道吗?他们山区猎熊就像我们这儿猎野猪一样容易。你会给我们大家送来珍贵的熊皮。你要知道,他们用匕首打猎;人们守候着野兽,引逗它,激怒它;它朝猎人走过来,到了离猎人四步远的地方,用后腿站立起来。这时,人们就把钢刀刺入它的心脏,就像亨利上次打猎时刺野猪那样。这是很危险的;不过你是个勇敢的人,弗朗索瓦,这危险对你来说是一件真正的乐趣。”

“是的,德穆伊被捕了。”

“国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有时甚至使我宁愿看到你离我远一些。”

“德穆伊把一切都告诉国王了。”

“可是,你想一想,陛下,你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我这样忠于你的同伴了。我从小就没有离开过陛下。”

“他说了些什么?”

“有一千条理由。”

“他说我想要纳瓦尔的王冠,说我在密谋得到那个王冠。”

“为什么?”

“啊!可怜呀!”亨利说,“我可怜的兄弟,这样你就受到了牵连,那怎么没有被捕呢?”

“不,不,弗朗索瓦,”查理说,“这只会造成你的不幸。”

“我也不明白;国王装作要把纳瓦尔王国的王冠送给我,以此来嘲弄我。他无疑是想让我亲口承认;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噢!陛下,你错了,我要这个头衔……这称呼,谁比我更有权利得到呢?亨利只是你的妹夫,而我是你的亲弟弟,不只是同你一个血统,而且是同你一条心的弟弟……陛下,我恳求你,把我留在你身边吧。”

“你做得对,真是活见鬼!”贝亚恩人说,“我们要坚决顶住;这决定着我们两人的生命。”

“说心里话,”查理装出一副老好人的神情继续说,“弗朗索瓦,我原以为不会有多少人拥护你呢,尤其是在胡格诺派中间;可是他们来要你了,这使我不得不承认:我原先想错了。再说,由我的弟弟,一个爱我、不可能出卖我的弟弟,去担任三十年来一直和我打仗的那一派的头儿,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就像施了魔法似的,这样一来一切都可以变得太平了,而且我们一家三兄弟都是国王了。只有可怜的小亨利,他除了是我的朋友,什么也不是。可是,他没有野心,‘我的朋友’,这样一个谁也不想要的头衔,他要了。”

“是的,”弗朗索瓦接着说,“情况很棘手,所以我就来征求哥哥的意见;你看我该怎么办:逃走还是留下?”

阿朗松灰心丧气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这么说,你已经见到国王了,既然是他对你说的?”

“弗朗索瓦,你把这称作流放?见鬼!你这人真难办……你还希望什么更好的呢?”

“是的,我见到他了。”

“这么说,陛下,你难道想流放我吗?”

“那好!你想必已经猜透他的想法了!凭着你的直觉去干吧!”

“别拿上帝来发誓。”

“我宁愿留下来。”弗朗索瓦回答。

“陛下,我向你发誓我从没……”

尽管亨利那样善于控制自己,还是露出一点快乐的表情;尽管这种神情是那么不易察觉,弗朗索瓦还是发现了。

“这也可能,”国王说,“因为你是个很谨慎的人,我的弟弟;可是人们现在希望这样,人们为你向我提出要求,我的弟弟。”

“那你就留下好啦。”亨利说。

“可是,陛下,”他感情冲动至极,想克制自己,但是办不到。“我什么也不想要,尤其不要这种东西。”

“可是你呢?”

阿朗松脸色变得惨白;血液一下子涌到心头,差一点使心脏破裂;然后又流向肢体,双颊像火烧似的通红;在这样一个时刻,国王的恩赐只能使他感到绝望。

“当然啰!”亨利回答,“如果你留下,我就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了。我走只是为了跟随你,只是出于忠诚,只是为了不离开一个心爱的兄弟。”

“怎么样!见鬼!现在就是你的了。”

“这样,”阿朗松说,“我们的所有计划就都完了;你不斗争就轻易地向厄运屈服了?”

“怎么样?”阿朗松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并不认为留在这儿是一种厄运,”亨利说,“靠着我无忧无虑的性格,我在哪儿都会觉得很好。”

“你有,你有,弗朗索瓦。”查理不耐烦地说。“你想要纳瓦尔的王冠,而且已经同亨利和德穆伊商量好了:亨利同意放弃他的王冠,德穆伊愿意把它献给你。就这样吧!既然亨利已经放弃了!德穆伊已经把你的要求转告给了我,那么,你想要的王冠……”

“好吧,就算这样吧!”阿朗松说,“那就不说它了;只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新的决定,一定要告诉我。”

“陛下,我没有别的愿望。”

“这当然,我不会忘记的,请相信我吧,”亨利回答,“我们不是说好,我们之间绝不保密吗?”

“阿朗松,这一点你应该满足了。我在波兰人来时得的病现在已经康复了。靠着亨利,我躲过了疯狂的野猪对我的伤害。我现在的健康状况比我王国中任何一个人都要好。你希望我健康固然是好极了,不过除此以外,你现在尽可以还希望些别的东西,仍不失为我的好弟弟。”

阿朗松不再说什么,沉思着走了出去,因为他自信看到盥洗室的挂毯动了一下。

“陛下,”弗朗索瓦说,“我可以向哥哥发誓,除了希望国王御体安康以外,我没有什么别的愿望。”

果然,阿朗松刚走,挂毯就撩了起来,玛格丽特走了出来。

“是的,给你。你想一想,最近以来,什么东西是你梦寐以求而又不敢向我要的?我就是要把这件东西给你。”

“你对他的这次拜访有什么想法?”亨利问。

“给我?”

“发生了什么新的重要的事情呗!”

“我的好兄弟,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为了酬报你对我的伟大的友谊,我决定从今天起给你一件你非常想要的东西。”

“你认为会是什么事情呢?”

“陛下叫我,我来了。”他说。“陛下找我有什么事?”

“我现在还不知道;可是我会知道的。”

阿朗松公爵进屋时,在查理走神的眼睛里看到一种仇恨的光芒,这是他非常熟悉的。

“那么在此以前我们做什么呢?”

查理站在那里,嘴里正吹着围猎时猎人表示猎物已被猎犬围住的号角声。

“你别忘了明天晚上到我住处来一下。”

尽管这样,他依然假装急切地赶到哥哥的住处。

“夫人,我会去的。”亨利说着,风雅地吻了一下妻子的手,谨慎地探明了路,这才让玛格丽特走出来,回自己的住处。

阿朗松公爵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从来一见查理就打哆嗦,自从他参加密谋以后,就更有了害怕的理由。

[1]蒙哥马利(1530—1574):法国新教军官,一五五九年,在一次比武时无意中杀死国王亨利二世。

奉国王之命,今后只服从国王一人的南希先生,立即一溜烟似的跑到查理的弟弟的住处,原原本本地传达了国王的命令。

[2]圣德尼:巴黎北面一小城,亨利二世被葬于此。

“请阿朗松先生来见我。”查理送别母亲的时候吩咐说。

[3]鲁毕功河:在意大利北部,曾是古代罗马帝国与殖民地高卢的界河。统治高卢的罗马名将恺撒曾不顾禁令,率军越河向罗马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