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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德穆伊·德·圣法尔

“他知道,陛下。”

“我的阿朗松弟弟知道这一点吗?”

“他接受这顶王冠了?”

卡特琳娜的脸变得像死人的脸一样苍白,用燃烧着的目光,恶狠狠地注视着德穆伊。

“除非陛下能同意。他要我们来请求陛下。”

“我们说的是阿朗松公爵。”

“噢!噢!”查理说,“真的,这顶王冠给我阿朗松弟弟戴上非常合适。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谢谢,德穆伊,谢谢!你再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在卢浮宫一定会受到欢迎的。”

“希望我!”查理说,“戴在一个我所爱的人的头上!见鬼!先生,你们想说的是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陛下,如果没有这次不幸的莫勒韦尔事件,使我深怕受到陛下的惩罚,我早就把这个计划全部告诉陛下了。”

“陛下,胡格诺比任何人都真心诚意地承认国王刚才说的这个宗主权的原则。所以他们希望敦请陛下把这顶王冠戴在一个他所爱的人的头上。”

“是的,不过亨利对这个计划说什么呢?”卡特琳娜问。

“啊!啊!”查理说,“不过,这顶纳瓦尔王冠好像是属于我的。”

“夫人,纳瓦尔国王服从他兄弟们的愿望,他已经准备好放弃他的权利。”

“他说什么呢?”卡特琳娜大声问道,尽管她很有控制自己的能力,但受到这样意外的打击,还是忍不住喊出声来。

“这么说,你应该有他同意放弃权利的书面声明啰卡特琳娜大声问。

“为了告诉纳瓦尔国王,”德穆伊先生继续说道,“他改变宗教信仰使他失去了胡格诺派的信任。不过尽管如此,念及他的父亲,安托万·德·波旁,尤其是他的母亲,勇敢的雅娜·德·纳瓦尔——她的名字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高贵的——新教徒们应该给他这样一个敬重的表示,请求他放弃继承纳瓦尔王位的权利。”

“是的,夫人,”德穆伊说,“正好我带在身上,上面有他的签名和日期。”

“放心吧,母亲,”查理说,“我一个字也不会遗漏的。说下去,德穆伊先生,说下去,你是为什么来的?”

“日期是在卢浮宫事件发生之前吗?”卡特琳娜说。

卡特琳娜向查理九世做了个手势。

“是的,我记得就在那前一天晚上。”

“陛下,”德穆伊说,“我是作为我的兄弟们——忠于你的新教徒臣民们——的代表来到纳瓦尔国王陛下的房间的。”

德穆伊先生从口袋里取出亨利亲手签名并写上日期的那份把王位让给阿朗松公爵的声明。

小狗又回到了它在犯人被带进来以前待的地方。

“真的,”查理说,“一切都符合手续。”

“我们听着。”查理说。“过来,阿克泰翁。”

“那亨利要求什么来作为出让这个权利的交换条件呢?”

卡特琳娜坐了下来,用焦虑的目光盯着这个年轻的头颅。

“什么也不要,夫人。他对我们说:查理国王对他的友谊已经绰绰有余地补偿了他放弃一顶王冠的损失。”

“陛下,那我就遵命了。”德穆伊躬了躬身说。

卡特琳娜愤怒地咬着嘴唇,绞着她那双纤丽的手。

“说吧,我愿意听。”查理说。

“德穆伊,这一切都完全符合手续。”国王说。

“噢!”德穆伊回答。“这讲起来话可就长了,不过,如果陛下有耐心听……”

“既然你和纳瓦尔国王把一切都谈妥了,那么今天晚上你们见面的目的是什么呢?”卡特琳娜继续问道。

“可是,”卡特琳娜说,“你那么晚了还到纳瓦尔国王的房里做什么?”

“夫人,你说我和纳瓦尔国王?”德穆伊说,“是南希先生把我抓来的,他可以证明我当时是一个人。陛下可以把他叫来问问。”

提到圣巴托罗缪之夜,太后的脑海里还记得儿子的嘴里曾经说出过一些像是感到内疚的话。

“南希先生!”国王喊道。

查理一言不发。一段时间以来他对亨利的友谊已经使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同原先大不一样,想到那些事情,他曾不止一次地顿生恐怖之感。

卫队长出现在门口。

“陛下,首先,我并不知道有陛下的命令!其次,我只见到一样东西,或者说只见到一个人,就是莫勒韦尔先生,杀我父亲和元帅先生的凶手。这时我想起一年半以前,八月二十四日的晚上,也就在这个房间里,陛下曾答应我要惩办凶手;可是,自从那时以来,发生了许多严重的事件,我想国王已经改变了想法。见莫勒韦尔来到我面前,我以为这是上帝把他送给我的。陛下,以后的事,陛下就都知道了;我用剑捅了他,因为他是一个凶手,我枪击了他手下的人,因为他们像一帮强盗一样。”

“南希先生,”卡特琳娜急忙问道,“德穆伊先生是一个人在丽星旅店吗?”

“你竟敢违抗国王的命令?”查理九世说。

“夫人,在那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人,可是在整个丽星旅店里,不只他一人。”

卡特琳娜见他如此大胆,吃了一惊,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啊!”卡特琳娜说,“他的同伙是谁?”

“是我。”

“夫人,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德穆伊先生的同伙;可是我知道他打倒了我的两名卫士,从后门逃跑了。”

“是你?”

“你认出那位绅士是谁吗?”

“好吧!陛下,他叫德穆伊·德·圣法尔。”

“我没有认出,可是我的卫士们认出来了。”

“我承认,我很想知道。”

“是谁?”查理九世问。

“是的,陛下,陛下想知道他是谁吗?”

“是阿尼巴尔·德·科科纳伯爵。”

“这倒是”,查理蹙着眉头说,“德穆伊先生,你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吗?”

“阿尼巴尔·德·科科纳,”国王神情阴暗,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就是圣巴托罗缪节时屠杀胡格诺凶得可怕的那个人?”

“不用对国王提这样的问题,”卡特琳娜说,“德穆伊先生.只请你告诉我儿子,那天晚上是谁在纳瓦尔国王的房间里,而且像个叛贼一样抗拒国王的命令,杀死了两名卫士,刺伤了莫勒韦尔先生?”

“科科纳先生是阿朗松先生的绅士。”南希先生说。

“唔!陛下,”德穆伊极为平静地说,“如果陛下允许的话,我也要提出同样的问题。”

“很好,很好,”查理九世说,“你下去吧,南希先生。下一次,请你记住一件事……”

“德穆伊!”国王喊道,“先生,怎么回事?”

“什么事?陛下。”

五分钟以后,德穆伊被带了进来。

“那就是:你是为我服务的,你只应该服从我一个人。”

“你就会看到的。”卡特琳娜说。“把犯人押进来,南希先生。”

南希先生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退着出去。

“是谁?”国王问。

德穆伊对卡特琳娜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没有。他正在房间里安静地吃夜宵;勒令之下,他就把剑交出来了。”

房间里出现了片刻的沉寂。

“他抵抗了?”

太后拧着她束腰带上的绦子,查理抚摸着他的狗。

“夫人,他就一个人在那儿。”

“那么,先生,你采取暴烈的行为,目的是什么呢?”查理继续问道。

“什么,他?”卡特琳娜惊慌地喊道,“只抓到一个?”

“陛下,我会反对谁呢?”

“夫人,”他说,“陛下的命令已经执行,把他抓来了。”

“反对亨利,反对弗朗索瓦或者我。”

南希先生进厅以后,向国王行过了礼,然后转向卡特琳娜。

“陛下,我们已经得到了你妹夫让出王位的声明,得到了你弟弟的同意;我刚才已经说了,卢浮宫里的那件倒霉的事发生的时候,我们也正准备求得陛下的恩准。”

“让他进来!”查理急忙说。

“是呀!母亲,”查理说,“我看不出这一切有什么不好。德穆伊先生,你们有权要求一个国王。是的,纳瓦尔能够而且也应该是一个独立的王国。不仅如此,这个王国好像是专门为了配备给我阿朗松弟弟而存在的。他是那么渴望得到一顶王冠。当我们戴上我们的王冠时,他那两只眼睛总是盯着不放。过去惟一妨碍他登上纳瓦尔王位的理由是亨利所拥有的权利;可是既然现在亨利自愿放弃……”

几乎立即有人来报:南希先生求见国王。

“陛下,他是自愿放弃的。”

这时有好几个人进了前厅,可以听到一小队人把枪托放在石板上的声音。

“看来这也是天意!德穆伊先生,你现在可以自由地到你的兄弟们那儿去了,我过去对他们的惩罚……也许太过分了;可是这是我和上帝之间的事。告诉他们,既然他们想要我阿朗松弟弟做纳瓦尔的国王,法国国王满足他们的愿望。从现在起,纳瓦尔是一个王国,它的统治者名叫弗朗索瓦。我只要求一周的时间,以便使我的弟弟像一个国王应有的那样堂皇而又隆重地离开巴黎。去吧,德穆伊先生,去吧!……南希先生,让德穆伊先生离开,他自由了。”

“儿子,”卡特琳娜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干预你的事情了。不过,这件事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可是你总反对我,而我却决心要向陛下证明我是对的。”

“陛下,”德穆伊上前一步说,“陛下答应了?”

“噢!”查理喃喃地说,“在背地里搞鬼,在策划连国王也不知道的阴谋。真见鬼!母亲,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大到可以自己照管自己,不需要学走路时用的布带和防跌用的软垫帽了。如果你想统治,到波兰去找你的儿子亨利吧;可是,在这儿,我告诉你,你要搞这一套,就错了。”

“是的。”国王说着把手伸给这年轻的胡格诺。

“不,陛下,只是抓了两个人。”

德穆伊跪下一条腿,亲吻国王的手。

“刚才是杀了一个人?”查理问时,用主人的目光注视着他母亲,这目光的含意是说:无论是杀人和赦免,都是国王专有的权力。

“对了,”查理在他正要起身时说,“你不是要求我惩罚这个叫莫勒韦尔的强盗吗?”

“意味着从现在起,陛下,你那惟一的、真正的敌人不会再损害你了。”

“是的,陛下。”

“这信号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因为他藏起来了;不过,如果你遇到他,你自己惩罚他吧,我很乐意给你这样的权利。”

“没有什么。”卡特琳娜说。“只是一个信号,如此而已。”

“啊!陛下,”德穆伊喊道,“这让我太高兴了;陛下尽管把这件事交给我办好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会找到他的,请你放心吧!”

“这是什么声音?”查理皱起了双眉问道,而猎兔狗则突然站起身子竖起了耳朵。

德穆伊恭敬地向查理国王和卡特琳娜太后行了礼,便退出房间。

查理扬了一下眉毛,像是在说:“好吧,等着瞧吧。”他吹了一声口哨,他的猎兔狗朝他跑来,像蛇似的把肚皮贴着地面,把它精巧聪明的脑袋搁在主人的膝盖上,等待着。卡特琳娜凝聚着目光,竖起了耳朵,过了几分钟,只听得卢浮宫的庭院里响起了一记枪声。

抓他来的卫士们没有对他加以任何拦阻。他穿过过道,很快来到边门。一走出卢浮宫,就飞也似的穿过圣日耳曼-洛塞鲁瓦广场,到了丽星旅店。他在那儿找到了他的马。靠着这匹马,三个小时以后,这年轻人已经在芒特的围墙里面自由自在地呼吸了。

虽然母亲想掩饰自己,但她脸上那得意的神情依然引起了查理的惊奇,他询问卡特琳娜,可是她仅仅回答说:“我现在只能告诉陛下一句话:今晚你就要摆脱掉两个最可怕的敌人了。”

卡特琳娜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又从那儿到了玛格丽特的房间。

于是,到了十点钟,她就让玛格丽特回去,她确信——而且这也是事实——纳瓦尔王后完全不知道正在策划中的危害她丈夫的阴谋。然后,她又到国王那儿,要求国王晚一些睡觉。

她发现亨利也在这儿,身穿睡衣,像是正准备上床。

这一次卡特琳娜费了那么多的心计,她相信一定万无一失。

“撒旦,”她喃喃地说,“请帮助一个可怜的太后吧,既然上帝再也不愿帮她一点儿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