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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奥尔通

他第一个反应是想逃跑;可是他具有超过他年龄的思维能力,他明白如果他逃跑,就一切都完了。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奥尔通打了个寒战。

于是他停住了脚步。

正如他估计的那样,奥尔通才下到楼梯的一半。他走得很慢,因为他希望能在楼梯上遇见或者在那条过道里看见纳瓦尔国王或索弗夫人。

“谁在叫我?”

卫队长跑了出去。

“是我,南希先生。”卫队长一面回答一面冲下楼梯。

“奥尔通。如果他拒绝回来,就把他抓回来。只是如果他不反抗的话,千万不要吓坏了他。我有话要立即和他说。”

“可是我有急事。”奥尔通说。

“他叫什么名字。”

“是太后陛下叫你。”南希先生说时已走到奥尔通身边。

“把他叫回来。”

孩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又回头上楼。

“最多只下到楼梯的一半。”

卫队长跟在他后面。

“他还没有走远吧?”

卡特琳娜制定的第一个计划是把这年轻人抓起来,搜他的身,弄到他带着的那张纸条。因此,她已经想好要指控他偷了东西,并且已经在装饰品里取走了一个金刚石的搭扣,想以此栽赃在这孩子身上;可是她想了一下,觉得这方法很危险,这样做会引起年轻人的怀疑,他会去告诉他的主人;而如果他主人有了戒备,那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刚走出去一会儿。”

当然,她可以把这年轻人关进某个暗牢;可是,无论做得多么秘密,消息总会在卢浮宫里传开,亨利只要得知一点风声,就会警惕起来。

“你看见有一个年轻人,一个孩子走出去吗?”

但是卡特琳娜一定要弄到这张纸条,因为这是德穆伊先生给纳瓦尔国王的纸条,而且在交给奥尔通时又是那么千叮咛万嘱咐,里面一定包含着一整套阴谋计划。

“是的,夫人。”

于是她又把搭扣放回原来的地方。

“你一直守在前厅吗?”

“不,不,”她说,“这是警察的主意,坏主意。一个纸条……也许不值得这样。”她紧蹙着双眉,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说,“嗨!说实在的,这不能怪我,是他自己不好。为什么这小强盗不把纸条放在他该放的地方呢?我一定要弄到这张纸条。”

“我来了,夫人。”他说,“陛下有什么事?”

就在这时,奥尔通走了进来。

南希先生跑了来。

卡特琳娜脸上的表情想必是很吓人的。因为这年轻人脸色遽然发白,在门槛处止步不前了。他还太年轻,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

太后颤抖的声音穿过客厅一直传到前厅。我们已经说过,卫队长就等在那儿。

“夫人,”他说,“陛下赏脸叫我回来;我能为陛下做什么事情呢?”

“噢!倒霉的家伙!”她喊道,“我本来并不想伤害他,可是他取走了纸条,是他自作自受。喂,南希先生,快来!”

像是被一缕阳光照亮了一样,卡特琳娜的脸顿时开朗了。

她看了又摸,摸了又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孩子,”她说,“我叫你是因为你的脸很讨我喜欢,而且我刚才答应过要为你的前途操心,我想现在就履行这句诺言。人们责备我们做王后的都容易忘事。这绝不是我们存心要这样,而是有许多事情总在让我们奔忙。可是,我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君王掌握着人们的命运。’所以我就把你叫了回来。来,我的孩子,跟我走。”

然而她确实看到孩子走到了镜子前面。这么说他是去取而不是去放纸条。命运使她的对手们各个都变得那么强大,连一个孩子在同她作对时也成了大人。

南希先生把这一番表演当真了,他看到卡特琳娜如此温情体贴,大为惊讶。

卡特琳娜等不得挂毯在奥尔通身后落下,就奔到镜子前面。可是她白白用她那急切得颤抖的手在镜子后面搜寻,连一张纸条也没有摸到。

“你会骑马吗,小家伙?”卡特琳娜问。

他走出的时候,见卫队长在前厅等候着卡特琳娜。卫队长的出现不会减少他的怀疑,而只会使他倍加警惕。

“我会,夫人。”

孩子走到太后身边,跪下一条腿,吻了一下太后的裙裾,就急忙走了出去。

“好,你到我书房来。我要给你一封信,让你送到圣日耳曼去。”

“噢!夫人,上帝可不许我这样!”奥尔通回答。

“我随时听陛下的吩咐。”

“你还在这儿,孩子?”她说,“好!可是你还在等什么呢?我对你说的事情,你难道还怀疑吗?”

“南希,给他准备一匹马。”

她立即又满面笑容地走回房间。

南希先生走了出去。

“怎么!”佛罗伦萨人不耐烦地轻声说,“他现在为什么还迟迟不走呢?”

“走吧,孩子!”卡特琳娜说。

卡特琳娜从挂毯的缝隙注视着这孩子的每一个动作;她看到他扑向镜子,但是她看不清是藏纸条呢还是取回纸条。

她走在前面,奥尔通跟在她后面。

这三响使他打了个哆嗦;这神秘的暗示使他的头脑清醒了。他想这一次警告是对他而发的;于是他立即奔到镜子旁边,取回已经放好的纸条。

太后下了一层楼,经过国王和阿朗松公爵住处的过道,走到拐弯的楼梯,又下了一层楼,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通向一个圆形走廊,除了国王和她,谁也没有这扇门的钥匙。她让奥尔通先走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然后又把门关上。这条走廊犹如围墙一样围着国王和太后的住处,就像是罗马的圣安琪儿宫的走廊和佛罗伦萨的皮蒂宫的走廊,遇到危险时也算是一条退路。

这时,为太后意外地到来而惴惴不安的奥尔通正在猜想她的到来是否隐藏着一个针对他主人的阴谋,忽听得天花板上轻轻响了三下。这本来是他主人在索弗夫人房中时,在危险的情况下,他向主人发出的暗号。

门关上以后,在这漆黑的走廊里就只有卡特琳娜和年轻人了。两人只相差二十来步,卡特琳娜走在前面,奥尔通跟在后面。

卡特琳娜猜想奥尔通也许还没有来得及把纸条放到镜子后面,便故意走进索弗夫人的书房,好让年轻人自由行动。

卡特琳娜突然转过身来,奥尔通又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他十分钟前见过的阴沉的表情。她的眼睛圆睁着,就像是猫或豹子的眼睛,在黑暗中放射着光芒。

“真的!”卡特琳娜用充满兴趣的语调说,“好吧!我来管这件事。不过,如果你在等索弗夫人,那就白等了;她正在楼下我的书房里忙着呢。”

“站住!”她喝道。

“不,夫人,纳瓦尔国王得知我竟敢违抗陛下的圣令,就毫不怜悯地把我赶走了。”

奥尔通双肩打了个寒战:一股寒流,就像一件冰斗篷,从拱顶直落在他身上。周围是那样的阴森,就像是个墓穴。卡特琳娜的目光是那样尖锐,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就像插进了年轻人的胸膛。

“因此你来找纳瓦尔国王,想回到他那儿去,是吗?”

他后退了两步,浑身哆嗦地靠在墙上。

“是的,夫人。”

“要你交给纳瓦尔国王的纸条在哪儿?”

“可怜的孩子!那么你现在完全复元了吗?”

“纸条?”奥尔通结结巴巴地说。

“就是有人来抓纳瓦尔国王的那个晚上。我看到这些士兵吓得大声喊叫起来;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猛击了一下我的头,我就昏倒了。”

“是的,如果他不在,就叫你放在镜子后面的那张纸条在哪儿?”

“什么时候?”

“夫人,我?”奥尔通说,“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是的,夫人。”

“德穆伊一小时以前在弓弩花园后面给你的纸条。”

“啊!可怜的孩子!”卡特琳娜说,“你受过伤?”

“我没有什么纸条,”奥尔通说,“陛下肯定是搞错了。”

“夫人,在我受伤的时候。”

“你撒谎。”卡特琳娜说。“把纸条给我,我一定遵守对你许下的诺言。”

“她是什么时候向你表示关心的?”卡特琳娜问。她装作对这孩子所遭遇的事一无所知。

“夫人,什么诺言?”

“如果陛下知道索弗夫人对我是多么的关心,就明白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仆人,本不值得她那样关心的。”

“我要让你发财。”

“那么你对她很忠诚啰?”

“夫人,我没有纸条。”孩子继续说。

“我全心全意地爱她,夫人。”

卡特琳娜咬了咬牙,然而最后却变成了一个笑脸。

“这么说你很爱这个亲爱的夏洛特了?”

“你愿意用那张纸条换一千个金埃居吗?”她说。

“是的,夫人,我已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如果我再不来向她表示感谢,我怕就成了个忘恩负义的人了。”

“夫人,我没有纸条。”

“你在干什么,小家伙?”卡特琳娜问,“你是不是在找索弗夫人?”

“两千埃居。”

奥尔通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因为太后那敏锐的目光好像首先就落在那镜子上。

“不可能。既然我没有纸条,我就没法给您。”

正当他把手从镜子后面缩回来的时候,卡特琳娜走了进来。

“一万埃居,奥尔通。”

年轻人利用他在索弗夫人家行动的随便,走进了男爵夫人的卧室,探明只有他一个人,便把纸条放到镜子的后面。

奥尔通见太后的怒火像潮水一样从心头涌上脸来,他想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救主人,那就是把纸条吞下去。他把手向口袋伸去。卡特琳娜已猜到他的心思,忙按住他的手。

“好吧,”奥尔通说,“我等着。”

“得了!孩子!”她笑着说。“很好,你是忠心耿耿的。当君王们想要雇用一个仆人的时候,他们很容易判断他的心是否忠诚。我现在知道该怎么来对待你了。瞧,这是我的钱包,给你作为第一次报酬。去把纸条送给你的主人吧,告诉他从今天起你为我服务了。去吧,你可以自己从我们刚才进来的那扇门出去:那扇门可以从里面打开。”

只有达丽奥尔一人在家。卡特琳娜刚派人来叫她女主人去抄写几份重要的文件,索弗夫人去太后那儿已有五分钟了。

说罢,卡特琳娜把钱包放在惊呆了的年轻人手中,往前走了几步,把手放在墙上。

在莫勒韦尔之后一刻钟,奥尔通也进了卢浮宫。只见他就像德穆伊嘱咐的那样,和宫内的几个熟人说了几句话,就径直去索弗夫人的住处。

然而年轻人依旧站在那里,迟迟疑疑的。他不能相信那已经降临在他头上的大祸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噢!”卡特琳娜说,“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个德穆伊一定就是勒内在那该死的贝亚恩人的星辰上看到的黑点了。”

“喂,别再这样哆哆嗦嗦的了,”卡特琳娜说,“我不是已经告诉你可以自由地走了吗?如果你愿意回来,会有你的好处的。”

他进入边门五分钟以后,卡特琳娜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莫勒韦尔得到了一千金埃居的赏钱,那正是过去答应等他抓到纳瓦尔国王时给他的数目。

“谢谢,夫人。”奥尔通说,“您真的饶恕我了?”

于是莫勒韦尔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灵敏站起身来,返回樱桃街。回到自己家里,让人备了马,尽管他是那样的虚弱,还是冒着震裂伤口的危险,驰过圣安东街,拐到沿河马路,进入卢浮宫。

“不仅如此,我还奖赏你;你是个传送情书的好信差,招人喜欢的情人们的使者;只是你忘了你主人正在等你呢。”

这时,德穆伊用斗篷遮住脸,疾速地朝圣殿沼泽地方向走去,而奥尔通则沿着壕沟走向河岸。

“啊!真的。”年轻人说着急步朝门口走去。

“啊!”他心想,“今天早上我又让你逃过了。好吧,让你太平无事地走开吧。可是明天就会轮到我去收拾你的,哪怕一直追你到地狱;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可是他刚走出三步远,地板在他脚下活动了。他张开双臂,恐怖地大叫一声,掉进了卢浮宫的地牢。原来卡特琳娜刚才按动了机钮。

不过莫勒韦尔这时想到了那张交给奥尔通、要奥尔通送给索弗夫人的条子,它也许比这个胡格诺头子的命更重要。

“好吧,”卡特琳娜喃喃地说,“由于这小鬼的顽固,我现在必须下一百五十级梯阶。”

“多么倒霉,不能在这儿把他干掉。除了那个小鬼,这儿没有一个人在场;至于那个小鬼,我第二枪就可以把他结果掉。”莫勒韦尔喃喃自语。

卡特琳娜回到自己住处,点燃了一只暗灯,重又来到走廊按动机钮,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螺旋状的楼梯。那楼梯像是直钻进地心似的。在难以满足的好奇心——这仇恨的使者——的驱使下,她来到了一扇铁门前,这铁门是朝里开的,直通地牢深处。

莫勒韦尔张大了眼睛听着,连头发根都竖了起来,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他第一个动作是从搭扣上取下一支手枪,瞄准了德穆伊;可是,这时德穆伊做了一个动作,他透过德穆伊张开的斗篷看到了里面穿的结实的护胸甲。子弹很可能在护胸甲上滑过,或者击中身体的某个不会致命的地方。此外,他想德穆伊那么强壮,又是全副武装,是很容易对付一个伤得像他这样重的人的。于是他叹了一口气,把已经瞄准了那个胡格诺的枪收了起来。

从一百英尺的高处跌下来的可怜的奥尔通就躺在这儿;他体无完肤,血肉模糊,但还在抽搐着。

“我要走了,我今天一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你不用着急。急也没有用;你不一定要赶在他回去以前到卢浮宫。我想他今天上午正在学习鹰猎呢。去吧!大胆些!你伤已经好了,去好好感谢一下索弗夫人在你养病的时候对你的关心。去吧,孩子,去吧。”

隔着厚厚的墙壁,只听得塞纳河水滔滔流过,一股地下水一直流到楼梯的脚下。

“好,”奥尔通说,“我知道了。”

卡特琳娜走进这个潮湿而又令人恶心的地牢,——须知,自从这地牢存在以来,该有许多人像刚才这样跌落下来了——她搜索着奥尔通的身体,找到了一张纸条;当她确信这正是她想得到的那封信以后,就一脚踢开了尸体,然后用手指按动机钮:牢底翻转了一下,尸体由于自身重量的作用而跌落下去,淹没在河水里。

“好,”德穆伊说,“你就去索弗夫人那儿,如果她在家,就把这张条子交给她本人;如果她不在,你就把它放在镜子后面,也就是国王习惯放条子的地方。然后,你就在卢浮宫里等着。如果有人交给你回信,你就送到你知道的那个地方去。如果没有回信,你今晚带着枪到我指给你看的那个地方,也就是我出来的那个地方去找我。”

然后,她关上门,从地牢里上来,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些词句:

“先生,你可以说了,”奥尔通先开了口。他最年轻也最可信赖。“这儿谁也看不见我们,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今晚,十点钟,干树街,丽星旅店。如果你来,不用回信;如果不来,对送信人说声“不”。

他们俩人仔细地打量着周围;莫勒韦尔屏住呼吸。

德穆伊·德·圣法尔

隐蔽在绿叶覆盖的棚架下面的莫勒韦尔,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这一切甚至听到一切;如果人们知道那骑士就是德穆伊,而穿齐膝紧身外衣的年轻人就是奥尔通,就可以想象出莫勒韦尔的耳朵和眼睛此刻是多么的紧张。

读着这张纸条,卡特琳娜的嘴角上露出了笑容.她此刻只想到自己即将取得的胜利,而完全忘了她是以怎样的代价换来这个胜利的。

骑士在那里站了已有五分钟,这脸色苍白的人——读者也许已经认出他就是莫勒韦尔——由于那骑士的出现而引起激动的心情还没有来得及平静下来,这时又有一个身穿齐膝紧身外衣、仆从装柬的年轻人从福塞·圣尼古拉街走来,同那骑士会合。

可也是,奥尔通又算得了什么呢?一颗忠诚的心,一个无私的灵魂,一个年轻、漂亮的孩子;如此而已。

病人已经在那儿待了十分钟,并且好几次把那上彩釉的陶瓷杯子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品尝着杯中物;突然,他那被一层引人注目的苍白的颜色蒙住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刚才远远看到从克鲁瓦-福班街那个方向,沿着一条今天称作拿波尔街的小径,走来一个身披大斗篷的骑士。这骑士在棱堡附近停了下来,在等待着什么。

人们不难想像,这并不会使那决定着王朝命运的冰冷的天平的盘子发生倾斜。

就这样,此人来到公园深处,缓步走进一个小小的棚架。那棚架朝向林荫大道,中间只隔着一排厚厚的篱笆和一条小沟,这篱笆和小沟形成了它的双重的围墙。他在那儿躺在草坪上的一张长凳上,旁边是一张桌子。不一会儿,那兼任厨师和守门人的看管给他送来一杯活血的饮料,放在桌上。

读完纸条,卡特琳娜立即上楼,到索弗夫人的房间去,把它放到镜子后面。

虽然天气已开始暖和,这个人还紧裹着斗篷。可是,真是怪事,当这个表面上已无进攻之力的男人的斗篷张开时,却可以看到在他腰带的银搭扣上挂着两把长手枪。那腰带上除了插着一把匕首,还挂着一把长剑。这把剑是那么长,他好像根本无法拔出鞘来,剑鞘磕碰着他那消瘦的颤巍巍的双腿。这把长剑使他这座活武器库应有尽有了。此尤不足,尽管园中只他一人,他仍每走一步都要四处张望,就好像是在搜查每一条小径,每一块灌木丛,每一道沟渠。

下楼时,她在过道的进口处遇到了卫队长。

在圣安东门附近,走过了巴士底狱壕沟外围的一片沼泽地似的散步场,他离开大道往右拐进了弓弩花园。守门人毕恭毕敬地向他连连行礼,向他表示欢迎。花园里一个游人也没有。正如花园的名字所指出的,它属于一个私人团体——弓弩手协会。不过,如果真有游人的话,这位脸色苍白的男子也会受到他们的尊敬的。因为他那长长的胡子和由于病痛而变得迟缓但还保持着军人风度的步履,足以表明他是一个新近受伤的军官。现在正通过有节制的锻炼来增强自己的力气,在阳光下恢复自己的健康。

“夫人,”南希先生说,“遵照陛下的命令,马已经备好了。”

正当每个人都在期待着的时候,一天早上,红彤彤的太阳高高升起,散发出那预示着好天气的和煦宜人的光芒,一个面色苍白、拄着拐杖、步履艰难的人从兵工厂后面的一座小楼里走出来,走上了小缪斯克街。

“亲爱的男爵,”卡特琳娜说,“马用不着了。我刚才和孩子谈了一会儿,发现他太蠢了,无法完成我要他干的差事。我只能让他当一个仆人,充其量当一名马夫;我给了他一点钱,打发他从边门走了。”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一个事件;只不过某些人认为这事件肯定要发生,而在另一些人看来只是大概会发生而已。

“可是,”南希先生说,“那件差事怎么办呢?”

弗朗索瓦公爵觉察到母亲对他的加倍的怀柔,他也主动地向母亲靠拢了一步。而亨利呢,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实际上却在更注意地监视着他的同盟者。

“哪件差事?”卡特琳娜重复着说。

从她下定这个决心的那天起,她就以渔夫的耐心把儿子包围起来。渔夫总是在离鱼很远的地方撤下网,然后不知不觉地逐渐把渔网收拢,直到团团围住他的战利品。

“是呀,不是要去圣日耳曼吗?让我去完成,或者派我手下的某个人去完成那件差事,陛下你看好不好?”

她明白这个贝亚恩人的力量首先来自他和阿朗松公爵的联盟,于是她决心孤立他。

“不,不,”卡特琳娜说,“你和你手下的人今晚另有任务。”

于是这佛罗伦萨女人只能求助于自己从当时耍阴谋之风最盛的小国托斯卡纳[1]带来的玩弄阴谋的本能,以及她从当时勾心斗角之风最盛的法国宫廷获得的仇恨的感情。

卡特琳娜回到自己的住处,满心希望着这天晚上能掌握住那个该死的纳瓦尔国王的命运。

卡特琳娜从这两位亲王的亲密往来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不只谈得投机,而且还是在一起搞阴谋。她想从玛格丽特那儿打听些情况,可是玛格丽特真不愧是她的女儿,纳瓦尔王后的最大本领就是能回避任何可能引起麻烦的回答。她对母亲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应付自若,结果把卡特琳娜弄得更加摸不着头脑。

[1]托斯卡纳:意大利半岛西北部的一个地区。

阿朗松公爵拒绝出逃,使一切都重又成了问题,包括亨利自己的存在。然而从那以后,亨利却成了这位亲王的更知心的朋友;如果说他们过去的友谊还有增进的余地的话。他们现在的关系之亲密,的确比以前犹有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