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么查理国王呢?”
“那么纳瓦尔国王呢?”
“没有。”
“也没有。”
“什么?你没有见到她?”
“可是阿朗松公爵呢,你见到过他了吧?”
“太后问我?她难道和我说过话了?”
“对,就是刚才,我在过道里遇到了他。”
“好吧!你坦率地回答我,太后问你什么了?”
“他对你说什么?”
“那么行行好,告诉我吧,我的珍珠。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说今晚九点钟到十点钟,他有事要吩咐我。”
“得了,得了,别充好汉了,我全知道了。”
“没有别的了?”
“那是我睡得太多了;我愿意谦恭地承认这一点。”
“没有了。”
“啊!你别装好汉,我已经看出你脸色有点发白了。”
“这太奇怪了。”
“我遇到了什么事?”
“可是,你到底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呢?告诉我吧。”
“是的。”
“你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我?”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是悄悄地到来的。我猜,隆重的欢迎仪式已经推迟到明天下午举行。你看,”玛格丽特多少带些学究气味的自鸣得意的神情说:“我今晚写的答词很有些西塞罗[6]的气派。不过别谈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了,让我们来谈谈你遇到的事情吧。”
“不幸的人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已经使你处在悬崖的边缘了。”
“怎么谁也不知道?”
“我?”
“他们今天早上已经到了。”
“是的,你。”
“这么说,使节们就要到了?”
“为什么?”
“如果是一个爱卖弄的人,也许会让你以为这是我的即兴之作,可是对你,我的许阿金托斯,我不是这种爱吹嘘的人,人们已经预先把讲话稿交给了我,我应对几句而已。”
“听着,德穆伊昨晚在纳瓦尔国王的房里,有人要逮捕他,他杀了三个人,逃跑了,人们没有认出他来,但是注意到了他穿的那件红色斗篷。”
“可是你怎能没有听到他们致词就写出答词来呢?”
“那又怎样?”
“非这样不可!因为他们不会说法文。”玛格丽特说。
“这件曾经让我上当的红斗篷,也骗过了别人:你受到了怀疑,甚至被指控是杀死那三个人的凶手。今天早上,他们想抓你,审判你,谁知道呢?也许还要判决你;因为你是不会为了救自己而说出你在哪里的,是吗?”
“希腊文!”他朝书看了一眼,喊道:“伊索克拉底的演说!你要这干什么?噢!噢!这张纸上还写着拉丁文:Ad Sarmatiae legatos reginae Margaritae concio![5]这么说,要用拉丁文向这些野蛮人发表演说啰?”
“说出我在哪里?”拉莫尔喊道,“牵连你,我美丽的玛格丽特!噢!你说得对,我为了让你漂亮的眼睛不流一滴眼泪,我会高兴地死去。”
拉莫尔容光焕发。他从来没有这样漂亮过,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唉!我可怜的绅士!”玛格丽特说,“我漂亮的眼睛会为你流很多眼泪的。”
玛格丽特正在从事一件看来很费力的工作;一张画满了杠杠的纸和一本伊索克拉底[4]的书放在她面前。她做了一个手势,让拉莫尔等她把这一段搞完;她没有多长时间就结束了,然后便扔下了笔,请年轻人在她身旁坐下。
“可是后来这风暴如何又平息了呢?”
他敲了敲王后的门。吉洛纳好像在等他来,连忙把他领到玛格丽特房里。
“你猜。”
“这个公爵,”他想,“脸色有时苍白得简直像死人一样;真奇怪。”
“我怎么会知道呢?”
拉莫尔行了一礼,继续走自己的路。
“只有一个办法能证明你不在纳瓦尔国王的房间里。”
“好,我等着你。”
“什么办法?”
“我一定在这个时候到殿下那儿去。”
“就是说出你在哪儿。”
“九点到十点。”
“于是呢?”
“大约几点钟?”
“于是我就说了。”
“不,现在没有,不过今夜我有事要和你谈。”
“对谁说?”
“大人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对我母亲。”
“拉莫尔先生,你大约几点钟从她那儿出来?”
“卡特琳娜太后……”
“不,殿下,我要去向纳瓦尔王后问安。”
“卡特琳娜太后知道了你是我的情人。”
“你要出卢浮宫吗?”
“噢!夫人,你为我作了这样的牺牲,你要求你的仆人做什么都可以。噢!真的,玛格丽特,你做的事是多么美好,多么伟大!噢!玛格丽特,我的生命是属于你的。”
“是的,大人。”拉莫尔恭敬地行了一礼回答。
“我希望是这样,因为我从那些想把他从我这儿夺走的人手里夺回来了,你现在得救了。”
“啊!是你,拉莫尔先生?”王子说。
“多亏你!”年轻人喊道,“多亏我的王后。”
说完他又躺下。而拉莫尔则飞也似的奔向王后的住处。他走到我们熟悉的那条过道,遇到了阿朗松公爵。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使他们吓了一跳。拉莫尔后退了一步,他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感;玛格丽特惊叫了一声,眼睛盯着窗上一块被击碎的玻璃。
“这个拉莫尔真厉害,他总是要人家告诉他去哪儿!我能知道吗?再说,我想我还是希望睡一觉。”
一块鸡蛋大的石头从那个被打破的窗孔里扔了进来,还在地板上滚动着。
“那就见鬼去吧,不,还是说:永别了!”
拉莫尔也看到了被砸碎的玻璃,明白了声音的来由。
“不知道。”
“谁这样肆无忌惮?”他喊道。
“噢!”拉莫尔说,“他是那么希望成为老大,老天也许会向他显示一个奇迹的。这么说,你不知道今晚在哪儿啰?”
他奔向窗口。
“呸!”科科纳说,“一个小小的王子!”
“等一下,”玛格丽特说,“石头上好像捆着什么东西。”
“看来你的运气来了。”拉莫尔笑着说。
“真的,”拉莫尔说,“像是一张纸。”
“是这样。”科科纳说。
玛格丽特扑向这块奇怪的飞来物,取下了一张薄纸。这张纸折成一条很窄的条形,系在石头中间。纸外面系着一根细绳子,绳子还拖在被砸破的玻璃窗外面。
“的确,”拉莫尔说,“我发现他近来对你很亲热。”
玛格丽特打开这张纸,读着。
“不,阿朗松公爵。”
“太不幸了!”她喊道。
“内韦尔公爵夫人?”
她把纸条递给像恐惧之神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的脸色苍白的拉莫尔。
“我当然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是我不知道别人要我干什么。”
一种预感使拉莫尔的心痛如刀绞,他只见那纸条上写着:
“你难道连你两小时以后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吗?”
有几个人手执长剑在通向阿朗松公爵住处的过道里等着拉莫尔先生。也许他还是从这扇窗里出去,到芒特[7]去找德穆伊先生为好。
“你叫我怎么回答你呢?”
“啊!”拉莫尔读罢纸条,问道:“他们的剑难道比我的还长吗?”
“今晚你还回这儿吗?”
“不,可是他们很可能是十个对你一个。”
“我也不知道。”
“是哪位朋友给我们送这张纸条来的?”拉莫尔问。
“怎么样!”拉莫尔继续说,“你到底怎么打算?”
玛格丽特握住年轻人的手,两眼满含激情地注视着他。
侍从走了,拉莫尔扣上了斗篷。
“是纳瓦尔国王的笔迹!”她大声说,“既然他来报信,那就说明确实存在着危险。逃走吧!拉莫尔,快逃吧,我求求你。”
“不,伯爵先生,他用完了。”
“你要我怎么逃跑呢?”拉莫尔说。
“噢!”拉莫尔说,“我正在找它,因为我要出去;不过,殿下还要用吗……”
“从窗子,纸条上不是说了从这扇窗子吗?”
“先生,你是说你的斗篷吗?”侍从说,“是的,是大人派人从你这儿取走的,他想看一看颜色,因为他跟别人打了个赌。”
“请下命令吧,我的王后,我一定服从你,从这扇窗子跳下去,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
“啊!”拉莫尔喊道,“原来在这儿,可找到它了!”
“等一下,等一下,”玛格丽特说,“我觉得这根绳子的那一头好像有东西坠着。”
拉莫尔翻箱倒柜,把一切都翻了个底朝天,他开始大骂起竟敢溜进卢浮宫的小偷来。就在这时,阿朗松公爵的一个侍从拿着那件贵重的斗篷出现在门口。
“让我们看看。”拉莫尔说。
“你也太难办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们两人一起拉悬在绳子那一头的东西,当他们看到绳子另一头系着一条丝绸和马鬃编织的绳梯时,他们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啊!那倒好……绿色的上衣配上黄色的斗篷,我成了美洲鹦鹉了。”
“啊!你得救了。”玛格丽特喊道。
“那么,你就穿我的吧!”
“这真是老天显示的一个奇迹!”
“为什么要卖掉?我还有六个埃居呢!”
“不,这是纳瓦尔国王做的一件好事。”
“你把它卖了吧……”
“如果这是个陷阱呢?”拉莫尔说,“如果这个梯子在我脚下断了!夫人,你今天不是承认了你对我的感情吗?”
“怎么,”拉莫尔说,“你没找到?哪儿去了呢?”
玛格丽特那由于快乐而恢复了红润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啊!”科科纳朝屋里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下,说道,“你自己找吧!我找不到。”
“你说得对,”她说,“有这个可能。”
“不,你给我的是黑的,我要那件红的。王后更喜欢我穿那件红的。”
她说罢朝门口奔去。
“这倒是真的,”科科纳说,“我差点儿忘了。可是你的斗篷哪儿去了?……啊!在这儿。”
“你要干什么?”拉莫尔喊道。
“阿尼巴尔,我的朋友,昨天夜里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这样做太不谨慎了。再说,不是告诉过我们,要我们不要自己去吗?把我的斗篷递给我。”
“我要亲自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在过道里等着你。”
“啊,对了,如果我去破钟街我们的小楼吃晚饭,那我就可以吃到昨天的剩莱,还有一种大补的阿利坎特酒。”科科纳说。
“不能去,不能去!他们会把怒气发在你头上呢!”
“我到哪儿去?”拉莫尔对他的朋友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惊奇。“当然是去拜访我的王后。”
“这些人能拿一个法国公主怎么样?我是王后,又是公主,具有双重不可侵犯的身份。”
“你呢,你到哪儿去?”
王后说这番话时显得那么威严,果然使拉莫尔明白了:她是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应该让她按她的想法去行事。
“你自己去尝吧,我只告诉你这些。”
玛格丽特把拉莫尔交给吉洛纳,并且很细心地嘱咐他们根据情况决定拉莫尔是逃跑还是等她回来,然后就走进了过道。这过道有一条支道可以通到图书馆和好几套住房的前厅。沿着这支道继续往前走,可以到国王和王后的住处。登上暗梯,可以到阿朗松公爵和亨利的住处。尽管这时刚到晚上九点钟,可是除了从支道那边透来一丝微弱的灯光以外,所有的灯都熄灭了,过道里一片漆黑。纳瓦尔王后踏着坚定的步子,往前走着。可是她刚走完过道的三分之一,便听到一阵低语声,由于说话人极力想压低自己的声音,所以听来更让人感到神秘和恐怖。可是这声音立即消失了,好像被一道权威的命令压下去了,一切都隐遁到黑暗中去;因为她原先看到的一点点灯光也更加微弱了。
“这酒好吗?”
玛格丽特继续往前走,毫不犹豫地迎着危险走去,如果危险确实存在,而且正等待着她的话。她外表显得很镇定,虽然她紧握着的双手表明她神经非常紧张。她越往前走,这不祥的寂静就越深沉,只见一个像是手的影子在遮挡着摇曳的灯光。
“说真的,你睡得那么香,我不忍心叫醒你。可是,你知道吗?你没吃晚饭,可以去吃夜宵。千万不要忘记向拉于里埃尔老板要安儒酒,是这几天刚到的。”
当她走到支道口时,突然有一个男人上前两步,亮出一只镀金的烛台给自己照着路,一边喊道:
“自私自利!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他来了。”
“是的,而且胃口好极了。”
玛格丽特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哥哥查理。在他身后站着阿朗松公爵,手里拿着丝带。在暗处好像还并肩站着两个人,只见他们手里出鞘的剑在熠熠闪光。
“你说你已经吃过晚饭了?”科科纳打着呵欠问。
玛格丽特一眼就看清了整个场面。她尽最大的努力克制着自己,微笑着回答查理,“你是想说,他来了吧,陛下!”
一场暴风雨正在他的周围发作,可是他听不到一下雷鸣,看不到一次闪电。他从早上三点钟回家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钟,一面睡一面做着梦,在流沙上建造着那人们称作未来的空中楼阁。然后,他起床了,在时兴的浴室里度过了一个小时,又去拉于里埃尔老板店里吃了晚饭,回到卢浮宫以后,又为了对王后进行他照例的拜访而梳洗打扮了一番。
查理后退了一步。其他人都呆若木鸡。
一个是我们的朋友拉莫尔,整个白天别人在那儿叨咕他,也许此刻叨咕得更凶,而他自己却压根儿没有想到。另一个是他的伙伴科科纳。
“是你,玛尔戈。”他说,“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儿?”
在他旁边的那张床上,睡着,不,应该说四仰八叉地躺着另一个年轻人。
“这个时候!”玛格丽特说,“难道那么晚了?”
就在这一连串事件发生的当天晚上,约摸七点钟的光景,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刚洗完澡,拔过毛,得意洋洋地踱着步,在卢浮宫的一个房间里的镜子面前哼着一支小曲。
“我问你到哪儿去。”
亨利笑了起来;在没有人看到和听到时,他是经常暗自发笑的。
“去找一本《西塞罗讲演集》,我想可能把它丢在母后的房里了。”
“真是活见鬼!”贝亚恩人一边目送着查理一边想,“这个鬼把戏又是太后的主意,要不就算我错了。事实上,她总是想方设法在我妻子和我之间制造不和。这是一对多么美满的夫妻啊!”
“为什么不带灯照亮?”
查理真诚地握着亨利的手,又说了几句友好的话,然后哼着心爱的猎歌走了出去。
“我以为过道里亮着灯呢!”
“好,你今晚十二点钟下来,事情就已经办成了。”
“你从自己住处出来?”
“大约十一点钟。”
“是的。”
“大约……”
“你今晚都干了些什么?”
“在我去她那儿以前,因为我从未在那儿见到过他。”
“我在准备对波兰使节的答词。明天不是要一起商量吗?不是说好每人都把自己准备的答词交给陛下吗?”
“几点钟离开?”
“没有人帮你做这个工作?”
“晚上九点钟左右。”
玛格丽特鼓足了全身的勇气。
“只是你要告诉我,他一般几点钟去你的妻子那儿?”
“是的,哥哥,”她说,“拉莫尔先生在帮我;他很有学问。”
“那就拜托了,陛下。”亨利说。
“既然他那么有学问,姐姐,我请他帮完了你,到我那儿去一下,给我参谋参谋,在这方面我还没有你能干呢。”
“那好,那好!由我来替你办吧!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比你办得差的。”
“这么说,你是在等他啰?”玛格丽特声调非常自然地说。
“陛下做的一切都是对的。”纳瓦尔国王回答。
“是的。”阿朗松不耐烦地说。
“你至少也得说一说,”查理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为你除掉这个花花公子,你是不是高兴?”
“既然如此,我这就让他去找你,弟弟,因为我们的事已经完成了。”玛格丽特说。
查理得意地看着他的妹夫,后者躬一躬腰回答他的赞许。
“那你的书怎么办?”查理说。
“见鬼!亨利,你说得太对了。我刚才还对母后说,你聪明得像个精灵。”
“我让吉洛纳去取。”
“陛下一定会明白我不能参加这样的讨伐,我认为我亲自在场不合适。这件事与我关系太大,因此,如果我出面干涉,一定会有人骂我残暴。陛下为了妹妹的名誉去惩罚一个毁谤我妻子的荣耀的纨袴子弟,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陛下,我认为玛格丽特是无辜的,她的名声不会因此而受到玷污;可是,如果我也参加进来,那事情就不一样了。我的参加会使一个正义行为变成复仇行动。那就不是一次处决,而是一次谋杀了;我的妻子就不再是受人毁谤,而是确实有罪了。”
两位兄弟交换了一下眼色。
“什么事?”
“走吧,”查理说,“我们继续巡逻。”
“陛下,”亨利沉思着说。
“你们在巡逻!”玛格丽特说,“你们在找什么?”
“嗯!真见鬼!这个坏蛋好像很以此为荣。他有时到她在卢浮宫的住处去,有时到破钟街。他们一起做诗——我真想看看这位花花公子作的诗——还有牧歌。他们谈论比翁[1],说罢达夫尼斯[2]又说科里东[3]。呀!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找一个小红人[8]。”查理说。“你不知道有个小红人回到卢浮宫来了吗?阿朗松弟弟亲眼看到了,我们正在搜查。”
“陛下,”亨利说,“你的好心使我十分不安;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祝你们成功。”玛格丽特说。
“是呀,你!等我们一扼住这家伙的喉咙,你就以最庄严的方式用短剑把他刺死。”
她临走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墙上四个人影正聚在一起,好像在商量什么。
“我!”
一眨眼工夫,她就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当然,你也要参加。”
“开门,吉洛纳,”她说,“开门。”
“怎么,还要算上我?”
吉洛纳把门打开。
“定下来了,而且决心已下,不会改变了!这位花花公子没有什么可埋怨的。讨伐队将由我、安儒、阿朗松和吉兹组成:一个国王,两个王子,再加上一个亲王,还没有算上你。”
玛格丽特冲进房间,见拉莫尔正在等她。他沉着、坚定,可是手里拿着剑。
“陛下,”亨利说,“这件事真的已经定下来了吗?”
“快逃,”她说,“一秒钟也不能再迟疑了。他们在过道里等着要暗杀你。”
“我不愿意让人折磨你,我不愿意让人愚弄你。你成为这些外省来的年轻人嘲弄的对象已经很久了。他们是专来拣我们的残羹剩饭、追求我们的妻子的。让他们来吧!不,应该说:让他们再来吧!你被人欺骗了,小亨利,谁都可能碰到这种事;可是,我向你发誓,你会感到满意和体面的。明天,人们就会说:看来查理国王很爱他的小亨利弟弟,因为他昨天夜里非常巧妙地让那个拉莫尔先生伸出了舌头。”
“你命令我这样做?”拉莫尔说。
“可是,陛下……”
“我要你这样做。我们要想能够再见面,现在就一定要分离。”
“亨利,你老实承认,你心底里对此不会不乐意的。玛尔戈当然会像一千只小嘴乌鸦似的吵闹不休。但是,说真的,也只好活该了。我不愿意有人给你带来不幸。安儒公爵欺骗孔代,我装作看不见,因为孔代是我的敌人;可是你,你是我的兄弟,而且不只是我的兄弟,还是我的朋友。”
在玛格丽特刚才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拉莫尔已经把软梯固定在窗台上。他跨了出去,可是在脚踏到绳梯以前,热烈地吻了吻王后的手。
亨利惊讶得跳起来,呆呆地望着他的内兄。
“如果这梯子是一个陷阱,我是为你而死的。玛格丽特,记住你的诺言。”
“我就说你不光是近视眼,而且是瞎子吗!见鬼!你就相信我一次吧,死脑筋!我告诉你玛尔戈欺骗了你,今天晚上我们要勒死她迷恋上的那个家伙。”
“那不是诺言,拉莫尔,那是誓言。不要担心,再见。”
“唔!”亨利说,“不要相信那些诽谤。”
勇敢的拉莫尔与其说是走了下去,还不如说是滑下了绳梯。
“是的,他不在这儿。”查理说,“可是现在的问题已不再是追查在这儿的那个人,等那个笨蛋莫勒韦尔能说话或者写字时,我们自然就会知道的;现在问题是玛尔戈欺骗了你。”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了。
“啊呀!”亨利说,“如果拉莫尔先生在破钟街,他就不可能在我这儿了。”
玛格丽特看着他灵巧地下了梯子,直到确信他双脚已经踩到地上,才回过头来。
“就是说,我看见了两个男子,两个女子。好呀!我现在知道了,而且深信无疑,两个女人当中有一个就是玛尔戈,在两个男人当中有一个就是拉莫尔先生。”
“夫人,夫人!”吉洛纳喊道。
“啊!如果陛下看见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事?”玛格丽特问。
“对了;可是,该死的!我看见了,我!”
“国王在敲门。”
“陛下,我什么也没有看见。陛下想必记得我当时正在询问守门人。”
“开门。”
“后来我们包围了破钟街那座房子,我肩上挨了一把银壶,安儒头上挨了一盘糖煮橘子,吉兹脸上挨了一只野猪腿,那时你看到了两个女人、两个男人,是吗?”
吉洛纳出去开门。
“陛下,怎能设想一位法国公主会如此不顾惜自己的名声呢?”
只见四位王子站在门口,他们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告诉你你妻子去了破钟街,你也不肯相信!”
查理走了进来。
“陛下,”亨利说,“怎么能相信陛下的妹妹会有如此轻率的举动呢?”
玛格丽特面带笑容,迎着哥哥走上前去。
“昨晚吉兹说你妻子由一位公子哥儿陪伴着刚刚走过,你还不愿意相信呢!”
国王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周围。
“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陛下就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上帝在天上所做的事,你在地上全能做到。你说吧,我听着。”
“哥哥,你找什么?”玛格丽特问。
“是呀!”查理说,“这很有可能。不管怎么样,反正我马上就要让你睁开眼睛了。”
“我找……”查理说,“我找……嗨!我找拉莫尔先生。”
“啊!真的!”贝亚恩人说。“不过,那一定是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这个不幸才降临到我头上的吧?”
“拉莫尔先生!”
“比近视眼还糟,小亨利,比近视眼还糟,你是瞎子。”
“是的,他在哪儿?”
“啊!”亨利说,“陛下,难道我是近视眼吗?我自己还没有发现呢。”
玛格丽特拉着哥哥的手,把他领到窗前。
“我是说,你虽然有一副好眼睛,却不能看得很清楚。”
这时,两个男人伏在奔驰的马背上,已到了木塔。其中一人解下白绸巾,在夜色中挥舞着,以示告别。这两人就是拉莫尔和奥尔通。
“那么就请陛下说吧。我一定改正。”亨利说,他从国王的笑容里看出他情绪很好。
玛格丽特用手指着这两个人。
“不,不,我不是说这个,亨利,我说的是另一回事。”
“这是什么意思?”国王问,“你想说什么?”
“什么错误?”亨利说,“是说我偏爱围猎、不喜欢鹰猎吗?陛下已经责备过我好几次了。”
“这就是说,”玛格丽特回答,“阿朗松公爵可以把他的绳子放进口袋,安儒先生和吉兹先生可以把他们的剑插入剑鞘,因为拉莫尔先生今晚不会再经过过道了。”
“亨利,你只有一个错误。”
[1]比翁:公元前三世纪希腊哲学家。
“陛下,”亨利说,“陛下太夸奖我了。”
[2]达夫尼斯:西西里岛传奇故事中的牧羊人。
“是我……真的,亨利,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3]科里东:希腊神话中的牧羊人。
“陛下,”亨利喊着,急步迎着国王走去。
[4]伊索克拉底(公元前436—前338):古代雅典雄辩家。
商量好这个计划,他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突然,门打开了,国王走了进来。
[5]拉丁文:“玛格丽特王后在萨尔马蒂召见使节们!”
亨利要求夏洛特把这个年轻人一直收留到他得到德穆伊的消息。他相信德穆伊一定会从他隐藏的地方写信给他的。到那时,他就可以派奥尔通给德穆伊送回信。这样,他就不是只有一个忠于他的人,而是有两个可以信赖的人了。
[6]西塞罗(公元前106—前43):古罗马政治家、雄辩家和哲学家。
实际上他正好在太后离开之后、卫队长奉命来清扫现场之前苏醒过来,便躲进了索弗夫人的住处。
[7]芒特:巴黎西面的伊夫林县的县城。
亨利对国王的查问应答如流,这就为他赢得了缓冲的时间;他利用这时间急忙跑到索弗夫人的住处。在那里,他看到了已经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的奥尔通;可是奥尔通除了告诉他有一帮男子冲进他的住处,为首的那一个用剑柄把他击昏以外,其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至于奥尔通本人,倒不用为他担心:卡特琳娜见他昏倒在地,以为他已经死了。
[8]有一种传说:宫中出了小红人,必有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