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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又一个改宗者

德穆伊进来时是充满了愤怒、绝望和怨恨的;可是渐渐地,年轻的弗朗索瓦公爵那凝视着德穆伊的冷静目光,对这个胡格诺派头头产生了醒酒的冰块一样的作用。

德穆伊走进房间,阿朗松公爵便把门关上,这位亲王兴奋的程度并不亚于纳瓦尔国王。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亲王殿下有话要对我说?”德穆伊说道。

“好吧,我进来,先生!”惊呆了的谋反者说。

“是的,德穆伊先生。”弗朗索瓦回答。“尽管你化了装,我还是认出了你;当你举枪向我的亨利兄弟敬礼时,我就完全认出你来了。好吧!德穆伊,你对纳瓦尔国王很不满意是吗?”

“这个房间是我手下的两个绅士的。”公爵说,“在这儿,谁也不会打扰我们;我们可以自由地交谈。进来,先生。”

“殿下!”

公爵说着打开那扇半开的门。

“说吧!大胆地对我说!不要担心,也许我是你的朋友呢。”

“恰恰相反,”王子轻声说,“你找到了你所要找的人,证据就是我不愿意你像你刚才想的那样死在这儿。相信我的话,你的血还有比染红纳瓦尔国王的门槛重要得多的用处。”

“你,殿下?”

“阿朗松公爵!”德穆伊喊道,“我完了。”

“是的,我。你说吧。”

德穆伊猛然回头,只见阿朗松公爵披着斗篷,伸出苍白的脸在向走廊两头窥探,看除了德穆伊和他以外是不是还有别人。

“殿下,我只能告诉殿下:我和纳瓦尔国王讨论的那些事情都是你不感兴趣的。”德穆伊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嘘!德穆伊先生!”一个声音从微微张开的门缝里传出来。“嘘!除了我,可别让别人听到你说的话。”

“小事?”公爵问。

“该死的!”他喊道,“这样一个可耻的王子,我真想死在这儿,用我的鲜血来玷污他,让他永远也洗不清。”

“是的,殿下。”

德穆伊刚把门关上,由于渴望复仇的心理找不到一个人发泄,而只能拿东西出气。他把帽子在双手中揉搓了一下,然后摔到地上,用脚去踩,就像公牛踩斗牛士的斗篷一样。

“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会冒着生命危险到卢浮宫来?你是知道的,在这儿可以拿你的脑袋换同样分量的金子,因为谁都知道你同纳瓦尔国王和孔代亲王一样,是胡格诺派的一个主要头领。”

与其说亨利把这年轻人领回了前厅,不如说把他推到了前厅。这时,年轻人的惊愕开始转变为愤怒了。

“如果你也这样认为,殿下,那么就请你像查理国王的弟弟、卡特琳娜太后的儿子所应该做的那样对我行事吧。”

“亲爱的德穆伊,”亨利说,“国王议事就要结束了,我得到他那儿去打听打猎的事。再见了,学我的样吧,朋友,脱离政治,回到国王身边,来做弥撒吧。”

“我已经告诉你我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还要我那样行事呢?快把事实真相告诉我。”

“那么,陛下,”他说着,一面泄气地垂下了双臂,一面还在试图用眼睛探索这颗阴影密布的灵魂。“这就是我要带给我的兄弟们的回答,我要告诉他们纳瓦尔国王已经把他的心献给了屠杀我们的人,我要告诉他们他已成为太后的谄媚者和莫勒韦尔的朋友。”

“殿下,”德穆伊说,“我可以发誓……”

德穆伊打了个寒战,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

“别发誓,先生,新教是不允许随意发誓的,尤其是发那种虚假的誓言。”

“谎言,谎言,”贝亚恩人急忙打断他的话,“我的朋友,人们这样欺骗你,简直无耻透顶。亲爱的玛格丽特是我真正的妻子;卡特琳娜是我真正的母亲;查理九世是我终身侍奉的君王,是我衷心敬爱的主人。”

德穆伊蹙紧了双眉。

“可是,陛下,”德穆伊继续说,“叫我相信什么呢?人们告诉我你的婚姻只是形式,你心底里没有承担义务,卡特琳娜是恨……”

“我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了。”公爵接着说。

“德穆伊,”亨利说话时收敛起刚才听到德穆伊的建议时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闪出的亮光。“德穆伊,我是死里逃生的人,我是天主教徒,我是玛格丽特的丈夫、查理国王的兄弟、卡特琳娜太后的女婿。德穆伊,在取得这一系列身份的时候,我考虑过可以得到的机会,也考虑过所要承担的义务。”

德穆伊依然保持沉默。

“是的,”德穆伊继续说,“是的,你背叛了我们,陛下,因为我们不少人都来了,我们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挽救你的荣誉和自由。陛下,为了恢复你的王位,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听到没有?不只是自由,而且是权力:一个任你选择的宝座。因为再过两个月,纳瓦尔和法国的两个宝座就可以任你随意选择了。”

“你不信?”亲王亲热地说,“那好吧,亲爱的德穆伊,我可以叫你相信。听着,你看我说错没有。刚才你是不是向我亨利姐夫,”公爵说着伸手指了一下贝亚恩人的房间,“提出你和你的朋友们想救他出去,恢复他在纳瓦尔的王位?”

亨利还是无动于衷。

德穆伊震惊地看着公爵。

“可是,陛下,”年轻人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的抵制,难过地说,“难道你没有想一想,这样做就是抛弃我们……你背叛了我们?”

“可是他恐惧地拒绝了这个建议!”

“人们是无法强迫一个像我这样出身的贵族的,亲爱的德穆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做的。”

德穆伊简直呆住了。

“是的。可是你将永远是吗?当你能自由地生活和信仰的时候,你不会恢复原来的信仰吗?好吧!现在这个时机就到了:拉罗歇尔[1]起义了;鲁西荣[2]和贝亚恩只要一得到命令就采取行动;在居延纳[3],人们到处都在叫嚷着战争。只要告诉我你是被迫成为天主教徒的,我可以保证你的前途。”

“于是你向他提起你们长期以来的友谊,提起你们共同的宗教信仰?你甚至用获得法国王冠这个光辉的前景来引诱纳瓦尔国王,这前景是那样光辉,他的眼睛都发花了,是吗?嗯?我是不是都知道?你是不是来向贝亚恩人提出这些建议的?”

“德穆伊,不管我改宗是出于什么原因,”亨利回答,“我现在反正是个天主教徒了。”

“殿下!”德穆伊小声说,“我现在正在自问:我是应该对殿下说你在撒谎呢,还是在这个房间里挑起一场无情的格斗,以我们两人同归于尽来保住这个可怕的秘密!”

“你放弃新教与信仰无关,而是出于一些实际的考虑。你这样做是为了让国王允许你活下来,而不是因为上帝保留了你的生命。”

“别着急,勇敢的德穆伊,别着急!”面对这样可怕的威胁,阿朗松公爵面不改色地说。“我们两人都活着比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死去更能保住这个秘密。听我说,别再这样紧握着你的剑柄了。我再对你说一遍:你是和一个朋友在一起,像回答朋友一样回答我:纳瓦尔国王拒绝了你的所有建议,是吗?”

“什么事?”

“是的,殿下,我承认,因为承认这一点事情就只牵涉到我个人了。”

“陛下,”德穆伊继续说,“请你承认一件事。”

“你从他房间出来时,不是一面用脚跺你的帽子,一面喊着他是个懦弱的亲王,不配做你们的首领吗?”

“当上帝救了自己的生命时,就应该感谢上帝。”就像他在这种情况下经常做的那样,亨利不直接回答问题。“果然是上帝使我免除了这场灾祸。”

“是这样,殿下,我是这样说的。”

“可是,这只是口头上,还是出自内心的?”

“啊!真的!你终于承认了,是吗?”

“是真的。”亨利说。

“是的。”

“陛下真的改变对新教的信仰了吗?”

“你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吗?”

“我勇敢的德穆伊,我听着。”亨利回答道。他看得出他免不了要做一番解释。

“殿下,我现在更这样认为了。”

“别担心,陛下,这儿只有我们两人,我得快一些,因为时间很宝贵。陛下只要说一句话,就能使一年来的事变给我们新教徒带来的损失得到弥补。让我们说话简短些、明白些、坦率些吧。”

“好!德穆伊先生,我,亨利二世的第三个儿子,我,法国的王子,我是不是有足够的资格来领导你和你的士兵,你说说看?你是不是认为我有足够的信用,可以让你相信我的话?”

亨利做了个不安的动作。

“你,殿下!你,做胡格诺派的首领!”

“陛下,”德穆伊回答,“我已经思考了三个月,够了,现在是行动的时候了。”

“为什么不?你知道,现在正是盛行改宗的时代。既然亨利可以变成天主教徒,而我,我当然也可以变成新教徒。”

“是你,德穆伊!”他说,“我嘱咐过你,希望你慎重思考。”

“是的,当然,殿下;所以,我正在等待着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改宗的理由。”

亨利显然很激动,连忙让年轻人进了屋,然后把门关上。

“这再简单不过的了,让我用简单几句话来跟你谈谈当代的政治吧。我的查理哥哥屠杀胡格诺派是为了扩大自己的统治。我的安儒哥哥任随他们大肆屠杀是因为他要继承查理哥哥的王位,因为——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的查理哥哥经常生病。而我……就完全不同了,既然我前面有两个哥哥,我永远也不可能掌握统治权,至少是在法国;母亲和哥哥们对我的仇恨比自然法则更使我无法接近王位;我不能期望得到任何家庭的爱、任何荣誉、任何王位;可是我像哥哥们一样有一颗高贵的心;所以,德穆伊!我要设法用我的剑在这被他们覆盖着鲜血的法国国土上为自己砍杀出一个王国来。”

“陛下。”从答话的声音亨利马上听出是德穆伊,他是来报告装饰马鞍的金银匠的回话的。

“德穆伊,听着,我要照下面这样去做。”

“谁呀?”他问。

“我要成为纳瓦尔国王,不是世袭的,而是选举出的纳瓦尔国王。在这一点上,你没有什么可以责难我的,因为我不是篡位者,既然我姐夫拒绝了你的建议,陷入麻木的状态,认为纳瓦尔王国只是一个幻想。和贝亚恩的亨利在一起,你什么也得不到;而和我在一起,你就有了一把利剑和一个响亮的名字。弗朗索瓦·德·阿朗松,法兰西王室的亲王,会捍卫他所有的同伴,或者说所有的同谋,你乐意怎么称呼都行。德穆伊先生,你对我的建议有什么想法?”

亨利回去后大约只有五分钟,就听到敲门声。

“殿下,这简直使我着迷了。”

两个表兄弟于是就分手了,阿朗松公爵说去打听消息,纳瓦尔国王回自己的住处。

“德穆伊,德穆伊,我们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对一个走到你们中间来的亲王,国王的弟弟,开始时不能要求太高、太着急。”

谈话已没法继续下去,亨利好像下决心只作回答。

“殿下,这事如果只听我一个人的意见,那就算说定了,可是我们有一个议事会,这个建议又是那么重要,也许正因为它重要,头领们不会无条件就接受的。”

“这很可能;”亨利说,“她今天要去阿侬西阿德修道院。”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你的回答是很诚实,很慎重的。德穆伊,从我刚才的做法,你应该看出我是诚恳的。那么从你这一方面就把我当作一个值得人们尊敬的人来看待吧,而不要把我当作一个亲王来奉承。德穆伊,你能做到吗?”

“你现在去她的住处也找不到她,她出去了。”

“殿下,我保证做到。既然殿下愿意听我的意见,那么我要说:自从纳瓦尔国王拒绝我特来向他提出的建议以后,殿下已得到了这一切了。不过,我再说一次,殿下,我必须同首领们商量一下。”

“没有,昨晚十一点我到她那儿去,可是吉洛纳对我说她累了,已经睡了。”

“好吧!先生。”阿朗松回答,“只是,什么时候给我回答?”

“怎么,打昨天到现在,你还没有见过她?”

德穆伊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亲王,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弟弟,我这就要去问候她。”

“殿下,”他说,“把你的手给我!我需要法兰西亲王的这只手同我握一握,才能相信我不会被出卖。”

“噢!”公爵说,他好像对这个回答已经感到满意。“玛格丽特好吗?”

公爵不只是向德穆伊伸出了手,而且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刚才那一个是屋里的小厮,我让他参加了御前卫队;刚才我给了他一件差事,他办事去了。”

“现在,殿下,我放心了。”年轻的胡格诺分子说。“如果我们被出卖了,我一定会说,这与你无关。否则,殿下,不管与你的关系多么小,你也会信誉扫地。”

“哥哥,你刚才好像不是同这个人说话,是吗?”

“德穆伊,为什么在对我说什么时候把首领们的回答告诉我以前,要说这些话呢?”

阿朗松注意地打量了一下那门卫,然后转身对亨利说:

“殿下,因为问我什么时候回答,也就等于问首领们在哪儿。如果我说:今天晚上,你就知道首领们在巴黎,以及躲在哪里了。”

果然,德穆伊刚走出小门,阿朗松公爵就出现了。这时一个真正的门卫已站在德穆伊的位置上。

德穆伊说着做出一个不信任的手势,用他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年轻王子那不自然地闪动着的眼睛。

德穆伊急忙照办,因为阿朗松公爵突然在窗口消失了,他显然产生了怀疑。

“算了,算了,”公爵说,“德穆伊先生,你对我还有怀疑。不过我也不能一下子就要求你完全信任我。以后你会了解我的。共同的利益即将把我们连接在一起,那时你自会消除一切疑虑了。你说是今天晚上,德穆伊先生?”

“朋友,”他说,“叫你的伙伴代你站岗。你帮着马夫松开这匹马的肚带,把马鞍套在你头上,送到装马鞍的金银匠那儿去;有一道花边他还没有来得及完成。送去以后,你到我的住处来给我一个回话。”

“是的,殿下,因为时间很紧迫了。今天晚上见。可是,你说在哪儿呢?”

亨利把马停在德穆伊面前。

“在卢浮宫,就在这儿,在这个房间里,你同意吗?”

“这么说,我没有必要再待在这薄冰上了。再见,兄弟!”

“这个房间有人住吗?”德穆伊的眼睛看着面对面安放着的两张床说。

然后他大声说道:

“我手下的两个绅士住在这儿。”

“噢!”亨利自言自语地说,“莫非是波兰有什么消息?”

“殿下,我认为我再进卢浮宫好像就有些不太谨慎了。”

“好像是内韦尔先生送来了十分重要的信,国王、太后和我哥哥安儒公爵要一起商议些事情。”

“为什么?”

“啊!”亨利带着非常失望的神情说,“为什么?”

“因为既然你能认出我,别人的眼力也可能和殿下一样好,也认出我来。如果要我再进卢浮宫,除非你答应给我一样东西。”

“亨利,你这次可非错过不可了。因为陛下刚才派人来告诉我,今天不去围猎了。”

“什么?”

公爵转过身去和屋里一个人说了几句话;由于那人是在房间里头同公爵说话,亨利看不到他。同那人说完话以后,公爵回过头来说:

“一张安全通行证。”

“我,为什么?”亨利说,“你是知道的,我非常喜爱围猎;什么也不能让我错过一次这样的机会。”

“德穆伊,”公爵回答说,“在你身上搜出我签发的通行证会使我完蛋,而且也不能救你。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才能帮你忙,那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彼此毫无关系。如果我母亲或哥哥知道我们之间有任何一点关系,那就会叫我付出生命。既然我和其他人有关系,就像我现在和你有关系一样,我就会为我自己的利益来保护你。让我自由行动吧,把我当作陌生人。只要我自己不让人看透,我就能保护你们所有的人,别忘了这一点。再鼓起你的勇气来,在已经得到我的许诺的情况下,再做一次你没有得到我哥哥的许诺就做过的事。今晚到卢浮宫来吧。”

“这样一来,你没法同我们一起去围猎了吧?”公爵问。

“可是我怎么进来呢?我不能穿着这套衣服进宫廷住房里来。穿这套衣服只能在院子里和门厅前走动。穿我自己的服装就更危险了,这儿所有的人都认识我,而我又没有任何伪装。”

“这个嘛,”亨利说着让马小步奔跑起来,转着圆圈。“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达丽奥尔对我说她头昏沉沉的,全身麻木,总之十分虚弱。”

“你等一下,让我想一想,我想……对了,有办法了。”

“美丽的夏洛特怎么样了?”阿朗松公爵接着说。

公爵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停留在放在床上的拉莫尔那套华丽服装上,也就是我们介绍过的绣金边的桃红色斗篷,装饰着白羽毛和围着金银小花边的小帽,以及一只镶嵌着金银珠宝的灰缎子紧身上衣。

“弗朗索瓦!弗朗索瓦!是你泄露了秘密。”

“你看这件斗篷,这带羽饰的帽子和这紧身上衣,”公爵说,“这是我手下的一个绅士拉莫尔先生、一位漂亮的公子哥儿的,这套服装引起了宫廷里所有人的注意,拉莫尔先生穿在身上,人们在百步以外就认出是他。我把为他做这套服装的裁缝的地址给你;你付给他双倍的钱,今晚就可以得到一套同样的服装。你记住了拉莫尔先生这个名字,是吗?”

“啊!”阿朗松笑着说,“可怜的索弗夫人!”

阿朗松公爵刚说完这段话,就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接着是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

他骑上了马。

“喂!是谁?”公爵跳到门后,顶住门大声说。

“噢!不可能,你不会知道的,”亨利装作天真地说,“因为这位夫人出不了门啦,她今天早上很不舒服。”

“天啊!”外面一个人的声音说,“你这问的才叫怪呢!你自己是谁?真有意思,我要进自己的屋子,竟有人问我是谁!”

“小心,亨利,你这样会泄露秘密的,因为等一会儿围猎时我们就能看到这位夫人;即使我不能断定你是谁的骑士,至少也会知道你是谁的马厩总管。”

“是拉莫尔先生吗?”

“这是为一位美丽的夫人准备的。”

“当然是我,可是你是谁呀?”

“可是这不是一匹男人骑的马。”

就在拉莫尔因发现自己房里有人而大为惊讶、想知道这位外来客是谁时,阿朗松公爵一手顶住门,一手堵住锁洞,急忙转过身来:

“我今天早上要试一下这匹马。”亨利回答。

“你认识拉莫尔先生吗?”他问德穆伊。

“这匹漂亮的小马做什么用的?”阿朗松公爵站在窗口问。

“不认识,殿下。”

德穆伊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亨利向马走去。

“那他,他认识你吗?”

“把你的枪拿去,继续站你的岗,有人在监视我们。等一会儿我再走过你面前时,争取对你说句话;可是如果我什么也不说,你也别叫住我,再见。”

“我想不会。”

“卫队长是新教徒,是我的朋友。”

“那好,一切都会顺利的。再说,你可以装着朝窗外看。”

“你这套军装是哪来的?”

德穆伊没有回答,径直照着做了,因为这时拉莫尔已很不耐烦,在用胳膊撞门。

“是的,陛下,我已在这儿守候了一个星期,直到昨天,才知道陛下今天早上要出来试马,于是我就到卢浮宫门口来站岗。”

公爵又看了德穆伊一眼,见他已转过身去,就打开了门。

“德穆伊,”他说,“你冒着这样的风险进入狼窝,我想不会没有重大的目的吧?”

“公爵殿下!”拉莫尔吃惊地后退一步,喊道,“噢!对不起,对不起,殿下!”

亨利立即改变姿态,拿过我们已经说过正在站岗的德穆伊手中的火枪,装出观看的样子。

“没关系,先生。我利用你的房间接待一个人。”

因为他看到阿朗松公爵就站在一扇窗户前。

“你们谈吧,殿下,你们谈吧。只是我求你允许我取一下放在床上的斗篷和帽子;因为昨天夜里我在罢工广场遭劫,把斗篷和帽子全丢了。”

亨利脸色微微发白,因为他明白,这个热情的年轻人所冒的危险也威胁着他自己。他不安地向四周环顾了一下,不由得又像刚才那样突然倒退了一步。

“先生,你的样子的确很狼狈;”亲王微笑着说,一面把拉莫尔要的东西递给他。“看来你遇到了一群相当厉害的捣蛋鬼。”

“我还是来了。”

公爵亲自把斗篷和帽子拿给拉莫尔,年轻人施了一个礼,便到前厅换衣服去了,对公爵在他房间干什么一点也没产生怀疑,因为在卢浮宫里亲王们使用手下绅士的房间接待这样那样的人是经常的事。

“知道又怎么样呢?”

德穆伊走到公爵身边,两人一起侧耳细听,想知道拉莫尔何时穿完衣服何时离开。可是,听到他换好衣服以后,他们又担心起来,因为他们听到拉莫尔又朝门口走来。

“我知道。”

“对不起,殿下!”拉莫尔说,“殿下见到科科纳伯爵没有?”

“糟糕!”国王靠近他一步说,“你不知道你冒着杀头的危险?”

“没有,伯爵先生!他今天早上应该值勤来着。”

“我有话要对陛下说。”

“这么说,也许有人把他暗杀了。”拉莫尔自言自语着走开。

“找我做什么?”

公爵听到脚步声逐渐消失了,便打开门,把德穆伊拉到自己身后。

“我来找你!”

“看他走路的样子,”他说,“尽量模仿他这种不同一般的姿势。”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尽可能做吧。”德穆伊回答说,“可惜我不是个公子哥儿,而是个当兵的。”

“是的,陛下,我是德穆伊。”

“无论怎么样,我半夜12点以前在这个走廊里等你,如果我这位绅士的房间空着,我就在这儿接待你;如果里面有人,我们另找一个房间。”

“德穆伊!”他喃喃地说。

“好,殿下。”

他转过身去,倒退了一步。

“今晚见,12点以前。”

这句祝愿的话,尤其是说这句话的声音,使贝亚恩人吃了一惊。

“今晚见,12点以前。”

“愿上帝保佑纳瓦尔国王陛下!”

“啊!还要提醒一句,德穆伊,走路时要用劲甩动右胳膊,这是拉莫尔先生的特征。”

马夫牵着那匹小马在马厩旁边等着亨利。亨利准备穿过院子向马厩那边走去。当他走过一个在门口站岗的卫兵面前时,这卫兵举起武器说了一声:

[1]拉罗歇尔:法国西南沿海城市,16—17世纪宗教战争中是新教的重要据点。

这匹马虽然个子不高,但傲慢而又暴烈,只见它竖起鬃毛,在院子里蹬踢着前蹄。天气已经很冷了,大地上覆盖着一层薄冰。

[2]鲁西荣:位于法国南部,相当于今东比利牛斯省。

亨利已经吩咐手下人在早上八点钟为他准备好一匹贝亚恩小马,也就是说那时候要装好鞍,套好笼头。这是他要给索弗夫人骑的马,但他想先试一下。八点差一刻,马已备好。八点整,亨利下楼来。

[3]居延纳:古代法国的一个行省。

第二天,他预定要去圣日耳曼树林参加一场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