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紧张。我经常在公开场合朗诵,现在根本不在乎了。我已经决定朗诵《少女的誓言》。它非常凄婉。劳拉·斯潘塞打算朗诵一段戏剧台词,不过我更愿意让大家伤心落泪,而不是哈哈大笑。”
“今晚不说你要离开的事。”戴安娜央求道,“我不愿想它,它让我很难过,我希望今晚能过得很愉快。你准备朗诵什么,安妮?你紧张吗?”
“如果他们让你再来一个,你朗诵什么呢?”
“我真高兴我的窗户正对着东边太阳升起的地方。”安妮说着走到戴安娜的身边,“望着黎明从那些蜿蜒的山上升起,看着它透过那些尖尖的冷杉树熠熠发光,真让人心旷神怡。每天早晨都是新的,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中,焕然一新。噢,戴安娜,我深深地爱着这间小屋。下个月去镇上后就见不到它了,真不知道我怎么活下去。”
“他们不会想到让我再来一个的。”安妮自嘲道。其实她暗暗希望大家能那么做,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在第二天的早饭桌上将事情向马修叙述时的情形。“比利和简来了——我听见了车轮声。走吧。”
“一点都不。”戴安娜说着拉开了窗帘,“今晚的天气很好,不会再有露水了。你看那月光。”
比利·安德鲁斯坚持要安妮和他坐在前排座位上,所以她只好很不情愿地爬了上去。其实她更愿意和女孩子们坐在一起,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尽情地聊天嬉笑。比利这个人很少笑,也不太爱交谈。他是个胖乎乎且反应迟钝的二十岁大个子青年,圆圆的脸上毫无表情,特别缺乏与人沟通的能力。不过,他极度崇拜安妮,想到自己将要同那个苗条挺拔的女孩共同驱车前往白沙饭店,顿时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我不知道这天气对我的衣服来说是不是确实太潮湿了。”安妮急切地问道。
安妮不时地扭过头去和姑娘们说话,因此偶尔也同比利说上只言片语——比利咧着嘴痴痴傻笑,根本想不出该回答些什么,而等他想到时,已经太晚了。除了这一点,安妮尽情享受着旅途中的快乐。这是一个尽情享乐的夜晚。路上挤满了驶往饭店的马车,清脆的欢笑声久久回荡在路上。当他们到达饭店时,里面已灯火辉煌。音乐会组委会的女士们在门口迎接他们,其中一位女士将安妮带进了演员化妆室,那里已经坐满了夏洛特镇交响乐俱乐部的成员。站在他们中间,安妮突然变得害羞、恐惧起来,觉得自己土里土气的。在东山墙里,她的裙子曾显得那么华丽漂亮,而现在看上去却是那么平凡朴素——她觉得,在周遭绫罗绸缎的包围下,她的服饰太平凡、太朴素了。她的珍珠项链怎么能和身边那位高大美丽的女士的钻石相比呢?其他人戴的都是暖房中培育出的鲜花,和它们比起来,她那朵小小的白玫瑰显得那么寒酸可怜!安妮放下帽子和夹克,苦恼地缩进了一个角落中。她希望自己能回到绿山墙的那间白屋子。
一边为自己不能去音乐会倾听她的姑娘朗诵而感到遗憾。
当安妮站到饭店音乐大厅的舞台上时,她发现情况更糟。电灯光照得她眼花缭乱,香水的气味和嘈杂的说话声让她头晕,不知所措。她希望自己正同戴安娜和简坐在观众席里,她俩坐在后面显得很开心。她被挤在一位身穿粉色衣服的胖女人和一个穿着白色花边裙子的高个女孩中间,高个女孩脸上带着轻蔑的神情。胖女人不时地扭过脑袋,透过眼镜上下打量安妮,而安妮也敏感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别人审视,但直到她被看得想高声尖叫,那胖女人才停下来;那个穿着白色花边衣服的女孩一直在用她听得见的声音同旁边的人谈着观众中的“乡巴佬”和“土包子”,她没精打采地期待着他们这些当地天才的“洋相”表演。安妮相信,自己将会恨那白花边女孩一辈子。
“从前额直照到头顶的一束月光”,
安妮真是倒霉,有一位职业朗诵家正住在饭店里,她同意朗诵。那是位体态轻盈的黑眼睛女人,穿了一件华丽的礼服,灰色的闪光面料仿佛是由月光织成的,颈际和发间戴着宝石。她的嗓音出奇地柔和,具有超强的表现力;观众们被她的朗诵感动得如痴如醉。安妮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她欣喜若狂,眼睛发亮,全神贯注地听着。但是当朗诵一结束,她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在此之后,她再也无法上台朗诵了——无法。她曾想过自己能朗诵吗?哦,如果想过,那只是在绿山墙!
然后马瑞拉大步地向楼下走去,一边自豪地想着安妮可爱的模样,还有那
就在这不祥的一刻,她的名字被报了出来。她没有注意到白花边姑娘脸上露出的略带惭愧的吃惊神情,就算她注意到了,也不会明白这其中暗含的难以捉摸的钦佩,但是不管怎么说,安妮还是站了起来,茫然地向前台走去。她脸色苍白,而坐在下面观众席中的戴安娜和简也紧张地互相握起了手,她们对安妮充满了同情。
“她看上去整洁而得体。我喜欢她把头发梳成那样。不过我想,她坐车去那儿,一路上尘土飞扬,露水凝重,那衣服会被糟蹋掉的,而且这些天晚上潮气很重,穿成这样显得太单薄了。不管怎么说,蝉翼纱是世界上最不实用的东西,马修买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就这么对他说过。但是现在对马修说什么也没用。过去他还会听取我的意见,而现在他只知道不顾一切地给安妮买东西,卡莫迪的店员都知道他们可以连哄带骗地把什么都塞给他。只要让他们告诉马修那件东西又漂亮又时髦,他就会掏钱买下来。提醒你一句,别让裙子碰到车轮,安妮,还有穿上你那件保暖的夹克。”
怯场给安妮造成了势不可当的打击。尽管她经常在公开场合朗诵,但是却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观众,看着台下的架势,她彻底失去了信心与力量。一切都很陌生,这么光彩夺目,这么令人头晕目眩——那一排排身着晚礼服的女士,一张张挑剔的面孔,还有那富裕、充满文化气息的氛围。这和“辩论俱乐部”中坐满和蔼体贴的朋友及邻居的普通长椅完全不同。她觉得,这些人将会毫不留情地对她品头论足。或许,和那个白花边女孩一样,他们正期望从她“乡土的”表演中获取一些笑料。她觉得无助、无望,羞愧而痛苦。她的膝盖在颤抖,心儿怦怦乱跳,一阵可怕的眩晕向她袭来。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如果再过一刻,她就会不顾羞耻地从台上溜走,但是她觉得,如果真那么做了,她将永远也摆脱不了心头的耻辱。
马瑞拉嘟哝了一声,言语中略带轻蔑。
但是,就在她瞪大双眼惊恐万分地注视着观众席时,她突然看见了远远地坐在屋子后面的吉尔伯特·布莱思,他身子向前倾斜,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安妮立刻认为这一丝微笑是一种得意和嘲讽。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吉尔伯特的微笑只不过是他对整个音乐会气氛的一种欣赏,以及对安妮修长洁白的身形和充满灵气的面孔在棕榈树的背景下所产生的效果的一种欣赏。乘他马车同来的乔西·派伊就坐在他身边,她脸上的表情才是一种得意和嘲讽。不过安妮没有看见乔西,而且就算看见了,她也不会在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骄傲地昂起了脑袋,勇气和决心立刻像电击般震颤着她。她不能在吉尔伯特·布莱思面前失败——他永远都不该有机会嘲笑她,永不,永不!她的胆怯和紧张消失了;她开始朗诵,清脆甜美的声音传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丝毫的颤抖或停顿。她完全恢复了自制与沉着,同时由于刚才软弱无力的可怕一刻所产生的影响,她朗诵得比过去任何一次都好。当她结束时,场内爆发出阵阵真诚的鼓掌喝彩声。安妮既害羞又兴奋,小脸涨得通红,她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这时发现那个穿粉色丝制衣服的胖女人正使劲地拽着她的手在摇。
“可以了。”戴安娜很有把握地说道。这时马瑞拉出现在门口,她面容憔悴,头发比过去更加灰白,皱纹也变多了,不过面庞却显得柔和了许多。“快进来看看我们的朗诵家,马瑞拉。她看上去漂亮吗?”
“亲爱的,你朗诵得太棒了。”她喘着气说道,“我刚才一直像个孩子在哭,真的。看,他们让你再来一个——他们坚持要你再回台上去!”
“但是你有这么可爱的酒窝。”安妮说着,充满深情地向她笑了笑。戴安娜那张美丽生动的面庞与她贴得很近。“漂亮的酒窝,就像奶油上的小坑。我已放弃了对酒窝的全部希望。我的酒窝梦永远也不会实现了;但是我的很多梦想都已经实现了,所以我也不该有什么抱怨。现在我可以了吗?”
“哦,我不能去,”安妮慌乱地说,“不过——我得去,否则马修会失望的。他说他们会让我再来一个的。”
“你看上去非常时髦,安妮。”戴安娜非常羡慕,却毫无妒意地说,“你昂起头时的姿态很动人。我想这是因为你身材好的缘故,我可真是个矮胖子。我一直担心会变胖,现在知道真的是已经发胖了。唉,我想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么就别让马修失望吧。”粉衣女士笑着说。
戴安娜撅了撅嘴巴,挑剔地将脑袋歪向一边,最后终于宣布说她同意安妮戴上珍珠,于是那串珍珠就戴在了安妮凝脂般洁白而纤细的颈间。
安妮双眸澈亮,面颊绯红,微笑着轻盈地回到台上,朗诵了一段古怪有趣的小文章,这让她的观众更加着迷。那一夜接下来的时间对她来说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小胜利。
“我要戴上珍珠项链吗?”安妮问道,“上个星期马修从镇上给我买了一串,我知道他希望看到我戴上它。”
音乐会结束时,那位穿着粉色衣服的胖女士——一位美国百万富翁的妻子——牵着安妮,把她介绍给了每个人,而大家对她都非常友善。那位职业朗诵家埃文斯太太过来同她聊天,说她的声音很迷人,而且说她将那一段诗“诠释”得非常精彩。就连那位白花边姑娘也软弱无力地给了她一小句赞美的话。他们在一间装饰得豪华美丽的大餐厅里吃了晚饭。戴安娜和简也被邀请过来分享这顿晚餐,因为她们是和安妮一块儿来的,但是比利却不见了,哪儿也找不到他,他非常惧怕这类邀请,所以早就逃之夭夭了。不过,当晚餐结束时,他正坐在马车里等她们,三个女孩快乐地走出餐厅,来到安静皎洁的月光下。安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向漆黑的冷杉枝后的明净天空望去。
“把那条褶边再拉出来一点——对,过来,让我给你系腰带。好了,还有鞋带。我要把你的头发编成两条粗辫子,再用白色的大蝴蝶结把它们扎上去——不,你脑门上不能有刘海——就让前额露出来。再也没别的扎法更适合你了,安妮,艾伦太太说当你把头发这么分开时,看上去就像圣母马利亚。我要把这小朵白玫瑰插在你耳朵后面。我的花丛中就只剩下这一朵了,专门留给你的。”
哦,再次置身于纯洁、寂静的夜色中真令人心情舒畅!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安详、神奇,大海的低吟在周遭轻轻响着,远方被黑暗笼罩的悬崖仿佛是守卫着海岸的英勇不屈的巨人。
安妮叹了口气,同意了。戴安娜正在因她在穿衣打扮方面的杰出品位而渐渐出名。她在此类问题上的建议很受人欢迎。在这非比寻常的晚上,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玫瑰红裙子,看上去美极了,而那种红色是安妮永远都不敢尝试的;不过她在音乐会上没有任何表演,所以她打扮成什么样也就无关紧要了。她在安妮身上费尽了心思,她发誓,为了亚芬里的荣誉,一定要把安妮打扮得具有女王风范。
“过得真快活,是不是?”当他们驱车出发时,简叹了口气说,“我真希望自己是个有钱的美国人,可以在饭店里度过夏天,每天都很幸福,戴着珠宝,穿着低领裙子,吃冰淇淋和鸡肉沙拉。我相信这一定比在学校里教书有趣多了。安妮,你的朗诵非常精彩,不过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开不了口了呢。我认为你朗诵得比埃文斯太太好。”
“但是它更适合你,”戴安娜说,“它打了很多褶子,柔软又贴身。麦斯林纱太硬了,让你看上去显得太一本正经。但是蝉翼纱就令人感到亲切,与你合二为一。”
“哦,不,别那么说,简,”安妮赶紧说道,“这话听起来很蠢。我不可能比埃文斯太太朗诵得好,你知道,她可是位专业人士,而我只是个略有些朗诵技巧的女学生。只要大家喜欢我的朗诵,我就很满足了。”
“你真的觉得我穿蝉翼纱最漂亮吗?”安妮急切地问道,“我觉得它没有我的蓝花麦斯林纱衣漂亮——而且它不怎么时髦。”
“我有一句赞美的话要告诉你,安妮,”戴安娜说,“根据他说那话的口气,至少我认为那是一句赞美的话。不管怎么说,有一部分是的。简和我后面坐了一个美国人——一个黑发、黑眼,长相非常浪漫的男子。乔西·派伊说他是位著名的艺术家,她母亲在波士顿的表妹嫁给的那个男人曾和这个艺术家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嘿,我们听见他说——是不是,简?——‘台上那个长着漂亮的提香色头发的女孩是谁?她的面孔,哦,我应该把她的面孔画下来。’好啦,安妮。提香色头发是什么意思?”
就像安妮曾说过的,这是她“生命中值得纪念的日子”,她为此激动不已,欣喜若狂。马修为他的安妮能得到这样的荣誉而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兴奋。马瑞拉的感觉也不比他差多少,尽管她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还说她觉得让一大群年轻人在没有任何可靠的人的陪同下去饭店闲逛,显然是很不合适的。安妮和戴安娜将同简·安德鲁斯及她的哥哥比利乘他们的双排座马车前往;亚芬里的其他几个男孩和女孩也会去。估计镇上会来一大堆观众,音乐会后,演员们会被请去吃晚饭。
“意思就是显而易见的红色,我猜。”安妮笑着答道,“提香是位非常有名的画家,喜欢画红头发的女人。”
安妮正在为即将于白沙饭店举行的音乐会梳妆打扮。为了资助夏洛特镇医院,客人们组织了这场音乐会,并且在周围地区四处寻找可以协办音乐会的、富有才华的业余文艺爱好者。白沙浸礼会唱诗班的伯莎·桑普森和珀尔·克莱被邀请表演二重唱;新不里奇的米尔顿·克拉克将进行小提琴独奏;卡莫迪的温妮·爱德拉·布莱尔将演唱一首苏格兰名歌;而斯潘塞维尔的劳拉·斯潘塞和亚芬里的安妮将进行朗诵表演。
“你们看见那些女士戴的钻石了吗?”简叹息道,“它们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姑娘们,你们难道不喜欢变得富有吗?”
安妮早先预想的绣着粉色玫瑰的天鹅绒地毯和粉色丝制窗帘自然没有变成现实;但是她的梦想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生了变化,她再也不可能为它们而悲叹伤心。地上铺了漂亮的席子,淡绿色的麦斯林纱制窗帘在飘忽的微风中摆动,让高高的窗户也变得柔和起来。墙上挂的不是金银丝线织成的锦绣壁毯,而是一张精致的印着苹果花的纸,上面贴了几幅艾伦太太送给安妮的漂亮图画。斯泰西小姐的照片占据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安妮特别注意使它下面的支架上不断地换上鲜花。今晚,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像一个香甜的梦给屋子增添了迷人的清香。这里没有“红木家具”,但有一个装满书的白色书架,一把铺着垫子的藤编摇椅,一张镶着白色麦斯林纱边的梳妆台,一面典雅的金框镜子,拱形的顶部上绘着红润丰满的爱神和紫葡萄,这面镜子过去是挂在客房里的,当然屋子里还有一张矮矮的白色小床。
“我们已经很富有了。”安妮坚定地说道,“你看,我们度过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十六年,我们像女王一样快乐,而且我们或多或少地都有些想象力。姑娘们,看那大海——一片银白,看不见一点阴影。如果我们有了几百万,有了无数串的钻石,我们就再也无法享受它的可爱了。就算你能,你恐怕也不愿意变成那些女人中的任何一个。你愿意变成那个白花边女孩吗,一辈子都长着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好像生下来就不把这世界放在眼里似的?还是想成为那个粉色女士,虽然她很和蔼友好,但是却那么胖,那么矮,看上去一点儿体形也没有?或者是想变成埃文斯太太,眼睛里总带着股悲伤愁苦的神情?她有些时候一定过得非常不快乐,才会有那样的眼神。你知道你自己不会愿意的,简·安德鲁斯!”
如今的东山墙已和四年前安妮来的那天晚上大不相同了,那时空荡荡的屋子让安妮感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意直逼她的心灵深处。在马瑞拉的默许下,屋子里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如今它已经成了一间足以让任何一个年轻女孩满意的温馨而雅致的小窝。
“我不知道——不完全知道。”简怀疑地说,“我觉得钻石会给人带来很大的安慰。”
她们俩正待在东山墙的屋子里。窗外一片暮色——清澈透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美丽的黄昏泛出浅浅的黄绿色。一轮圆月挂在“闹鬼的森林”上空,暗淡的光辉逐渐转亮,变成了灿烂的银白色。空气中充满了甜美的夏日乐声——昏昏欲睡的鸟儿在鸣唱,多变的轻风在吹拂,远处有着说话声和欢笑声。但是安妮的房间却拉上了窗帘,点亮了台灯,因为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重要的梳妆打扮。
“好了,除了我自己,我可不想成为其他任何人,就算这辈子都没钻石来安慰我也没关系。”安妮宣称道,“戴着我的那串珍珠项链,做绿山墙的安妮,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我知道那串珍珠上积聚的马修给我的爱绝不少于粉色太太对她宝石的爱。”
“无论如何你都得穿上你的白色蝉翼纱,安妮。”戴安娜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