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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发榜之日

几何和其他所有科目的考试都如期结束了,安妮在星期五晚上回到了家,尽管非常疲惫,但是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种历尽磨练后的喜悦。当她到家时,戴安娜已经来到了绿山墙,她们的重逢,仿佛分别了很多年似的。

你忠诚的安妮

“你这位亲爱的老朋友,见到你回来真让人高兴。自从你走了之后,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哦,安妮,你过得怎么样?”

噢,戴安娜,只要几何考过就好啦!但是,正如林德太太说的,不管我的几何及不及格,太阳还是会升起落下。这是事实,但起不到什么特别安慰的作用。我想,如果我失败了,那我宁愿太阳不再升起落下!

“非常好,我想,除了几何,其他都不错。我不知道几何会不会及格,我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我会不及格。哦,回家的感觉真好!绿山墙是世界上最亲爱、最可爱的地方。”

当我到达她们住的地方时,鲁比正在犯歇斯底里症;她刚刚发现自己在英语考卷上的一处严重错误。她恢复常态后,我们去城外吃了冰淇淋。真希望你能和我们在一起。

“其他人考得怎么样?”

今天晚上我去看了看其他的女生。在路上我碰到了穆迪·斯珀吉翁,他正心烦意乱地在那儿徘徊。他说他知道自己历史考砸了,天生就是父母的失望,打算乘明早的火车回家,还说不管怎么样,做个木匠要比做牧师容易多了。我鼓励他,说服他留下来考完,因为如果半途而废,就对不起斯泰西小姐了。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个男孩,但是当我看到穆迪·斯珀吉翁时,我就庆幸自己是个女孩子而且幸亏不是他的姐妹。

“女生们说她们知道肯定过不了,但是我认为她们考得很好。乔西说几何特别容易,连十岁的孩子都能做!穆迪·斯珀吉翁仍旧认为他的历史会不及格,查理说他代数考砸了。但是其实我们并不知道真正的结果,只有等录取名单出来才会知道。这还要两个星期。想一想,还要在这种焦虑状态下熬两个星期!真希望我能一直熟睡到它结束再醒来。”

中午我们回家吃了午饭,接着下午又返回考历史。历史考卷非常难,我把年代日子搞混了。不过,我觉得自己今天考得还可以。但是,啊,戴安娜,明天就要考几何,一想到它,我就下定一切决心不去打开我的“欧几里德”。如果我觉得乘法表对我会起点作用,那从现在起,我一定要把它背到明天早上。

戴安娜知道问她关于吉尔伯特·布莱思的情况是徒劳的,所以只是说:

我们被指派到各自的教室后,斯泰西小姐就走开了。简和我坐在一起,她非常镇静,真让我羡慕。对于能干、沉着、理智的简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乘法表!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表情是否暴露了内心的情绪,不知道他们在教室里是否能听见我的心在怦怦乱跳。接着进来一个男人,开始发英语考试卷。当我拿起考卷时,双手发冷,脑袋发晕。就在那可怕的一瞬间——戴安娜,我的感觉和四年前询问马瑞拉我是否可以留在绿山墙时一模一样——然后脑袋就清爽了,心脏又开始了跳动——我忘记说了,当时我的心脏曾一度完全停止了跳动!因为我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样也能对付那张考卷的。

“哦,你通过肯定没有问题。别担心。”

我们到达学院时,那儿已聚集了几十个从全岛各地赶来的学生。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人是穆迪·斯珀吉翁,他正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地咕哝着什么。简问他究竟在干什么,他说他在反反复复地背乘法表,以稳定紧张的神经,并请我们千万别打断他,因为如果停下一会儿,他就会心慌意乱,把原先知道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而乘法表可以让他掌握的知识各就其位!

“如果不是排在录取名单的前几位,那我宁愿不被录取。”安妮突然说道,她的意思是——戴安娜知道她的想法——如果没有超过吉尔伯特·布莱思的话,那成功也将是不完整和苦涩的。

今天早上斯泰西小姐来找我一起去学院,路上还叫上了简、鲁比和乔西。鲁比让我摸她的手,她的双手冰冷。乔西说我好像整夜都没合眼,她认为就算我考上了,我在体力上也无法承受枯燥单调的师范课程。现在有时候我甚至还觉得我在学习上没有取得像乔西·派伊那样的大进展!

抱着这一目的,安妮在考试中竭尽全力。吉尔伯特也是如此。他们曾在街上遇到了十几次,彼此擦肩而过,谁也没有答理谁。每次安妮都是高昂起她的脑袋,有些热切地希望自己曾在那次吉尔伯特提出要求时答应他做朋友,并且更加坚定地发誓要在考试中超过他。她知道亚芬里所有的年轻人都想知道谁会是第一名;她甚至知道吉米·格洛弗和内德·赖特为此还打了赌,乔西·派伊说毫无疑问,吉尔伯特将是第一。她觉得,如果自己失败的话,她将无法承受这一耻辱。

现在是星期二晚上,我正在老姑奶奶的书房里给你写信。昨天夜里我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非常孤独寂寞,真希望你在我身边。我不能“临时抱佛脚”,因为我答应斯泰西小姐不这么做的,不过我很难在温习功课前不打开历史课本,因为我习惯在复习功课前看一篇小说。

但是,她希望胜出还有另外一个比较崇高的动机。她想为了马修和马瑞拉而“名列前茅”——特别是马修。马修曾经向她宣称,他坚信她“会击败全岛的其他所有考生”。安妮觉得,就算在最荒唐的梦中抱有那样的期望也是愚蠢的。但是她又强烈地希望自己至少能排在前十名,这样的话,她就可以看到,马修那双慈祥的棕色眼睛因她所取得的成绩而充满自豪的目光。她认为,那将是对她在枯燥乏味的方程式和动词变位中的勤奋苦读和耐心钻研的一种奖励。

最最亲爱的戴安娜:

在那两个星期的最后几天,安妮也开始常去邮局了,和她一起去的,还有心烦意乱的简、鲁比和乔西。她们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夏洛特镇的日报,胆怯、沉重的心情和任何一个经历过入学考试周的人一样。查理和吉尔伯特也不例外,在那里等待,但是穆迪·斯珀吉翁却坚决地躲得远远的。

星期一,安妮去了镇上。星期三,戴安娜按照约定去邮局,收到了她的信。

“我没有勇气去那里,然后残忍地打开报纸。”他对安妮说,“我就在这儿等着别人突然走来告诉我,是不是录取了。”

“那我星期三一定去邮局等信。”戴安娜承诺说。

三个星期过去了,录取名单还没有公布,这时安妮开始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煎熬了。她的食欲减退,对亚芬里的社交活动也兴趣大减。林德太太知道在一个保守党校长的教育下根本不指望会有什么好结果,而马修注意到了安妮苍白的脸色、冷淡的神情,还有那每天下午从邮局走回家的懒洋洋的步履,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在下届选举中是不是最好别投自由党的票。

“我星期二晚上给你写信,告诉你第一天的情况。”安妮答应道。

可是一天晚上传来了消息。安妮正坐在敞开着的窗户边,陶醉在夏日黄昏的美景中,花园中飘来阵阵甜甜的花香,随风微微摆动的白杨在沙沙作响。冷杉上方的东边天空在夕阳的反射下泛出淡淡的粉红色,安妮陷入了遐思,她想知道颜色的精灵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这时,她发现戴安娜正飞奔着穿过冷杉林往这边跑来,她越过木桥,爬上小斜坡,手中握着一份报纸。

“你到了镇上后,给我写信,好吗?”

安妮站起来,她立刻知道那报纸上登了些什么。录取名单公布了!她的脑袋发晕,心儿怦怦乱跳,直跳得她觉得心痛。她一步也动不了。戴安娜无比激动,冲过客厅,没敲门便奔进了屋子,但是这对安妮来说好像已过去了一个钟头。

“不,斯泰西小姐让我们保证不再打开书本。她说那样做只会让我们感到疲倦,心神不宁,我们应当到户外散散步,不去想考试的事,然后早早上床睡觉。这是个好建议,但是我觉得挺难做到;好的建议是易被接受的,我想。普丽西·安德鲁斯告诉我,她在参加入学考试的那一个星期中,每天夜里有一半时间是坐在那儿临时抱佛脚的。我曾决定至少要像她那样,利用夜里一半的时间坐起来看书。你的约瑟芬姑奶奶让我在镇上考试的那几天住到她家去,真是让人感动。”

“安妮,你考上了,”她叫道,“考了第一。你和吉尔伯特两个人都是——你们俩并列,但是你的名字在第一个。哦,我太自豪了!”

“真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参加考试,”戴安娜说,“我们会过得很愉快悠闲,是不是?不过我猜,你每晚都得死记硬背功课。”

戴安娜将报纸扔在桌上,自己则跳到了安妮的床上,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安妮去点灯,打翻了火柴盒,用了六七根火柴才哆哆嗦嗦地将灯点亮。接着,她抓起报纸。是的,她考取了——她的名字排在两百号人的顶端!值得盼望的一刻。

“是的,不过那些测验不让我感到紧张。当我一想到真正的入学考试,你想象不出我心头涌起的那种焦躁不安的可怕感觉。我的准考证号码是十三,乔西·派伊说这很不吉利。我并不迷信,而且我知道它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我仍希望它不是十三。”

“你考得很出色,安妮。”刚能够坐起来讲话的戴安娜气喘吁吁地说,而此时安妮惊喜万分,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报纸是爸爸从布赖特河带回来的,他刚回家还不到十分钟——报纸由下午的那班火车运出,你知道,通过邮局到明天才能送过来。我一看到录取名单,马上像发了疯似的狂奔过来。你们全部考上了,你们中的每一个人,包括穆迪·斯珀吉翁,虽然他历史需要补考。简和鲁比考得很好——她们在一百名以内,查理也是。乔西·派伊只高出分数线三分,不过你会看到,她将尽量装出仿佛已经超过别人的神情。斯泰西小姐一定高兴极了,对不对?噢,安妮,看到自己的名字高居录取名单的榜首,你有什么感想呢?如果换了我,我知道自己一定会高兴得发疯的。我差不多已经发疯了,但是你却镇定沉着得像春天的夜晚一样。”

“可是,斯泰西小姐给你们进行的测验,你完成得很出色啊。”

“我心里晕乎乎的。”安妮说,“我有一百件事要说,但却找不到词汇表达。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是的,我想过,就一次!我让自己想过一次,‘如果我考了第一怎么办?’当时我就浑身发抖,你知道,幻想自己能领全岛之冠显得也太自负,太放肆了。等一下,戴安娜。我得赶快到地里去告诉马修。然后我们再过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人。”

“如果你能止住眼泪,我也能不哭。”安妮恳求道,“我刚刚把手绢拿开,看到你热泪盈眶,又忍不住落泪了。就像林德太太说的:‘如果你无法快乐,那就尽量强作欢颜吧。’毕竟,我敢说明年我还会回来的。这会儿我的感觉在告诉我我考不上。现在这种感觉经常出现,令人担忧。”

她们急匆匆地往牲口棚下面的干草地跑去,马修正在那儿绕干草,碰巧林德太太和马瑞拉正在小路的篱笆边上说着话。

两大颗泪珠从戴安娜的鼻子边滑落下来。

“哦,马修,”安妮嚷道,“我考取了,得了第一名——或者说和别人并列第一!我没有自负,但是我很欣慰。”

“情况将完全不同了。斯泰西小姐不会在那儿了,或许你、简,还有鲁比都不会在那儿了。我得孤零零的一个人独坐,因为你走了之后我可无法忍受有别的同桌。啊,我们度过了很多快乐时光,是不是,安妮?想到这一切都结束了,真让人伤心。”

“嗯,我以前经常这么说的。”马修兴奋地注视着录取名单说道,“我知道你会很轻松地击败他们的。”

“你的情绪不该像我这么低落。”安妮说着,试图从手绢上找出一块干的地方,却没有成功,“明年冬天你还会回学校,而我估计我将要永远离开亲爱的母校了——这就是说,如果我运气好的话。”

“我必须说,你考得很好,安妮。”马瑞拉说道,她试图隐藏起自己对安妮的极度骄傲,逃过雷切尔太太敏锐的目光。但是,那位好心人热诚地说:

“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结束了,是不是?”她沮丧地说。

“我就猜你会考得很好,而且我这么说也并不比别人晚。你是你朋友们的骄傲,安妮,就是这样,我们全都为你感到自豪。”

随着六月底的到来,学期结束了,斯泰西小姐在亚芬里学校的管理工作也结束了。那天晚上,安妮和戴安娜心情非常沉重地走回家去。红肿的眼睛和潮湿的手绢无可置疑地证实,斯泰西小姐的告别词一定同三年前菲利普斯先生在类似情景下所做的讲话一样感人。戴安娜从种满云杉的山脚处回望着校舍,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安妮在牧师家同艾伦太太进行了一场严肃的简短谈话,从而结束了这一令人兴奋的夜晚。夜里,安妮甜蜜地跪在敞开的窗户边,在皎洁的月光下默默祈祷,将那从她心底直接涌出的感激与愿望一一表露。那其中有她对过去的感激,对未来的虔诚祈求。当她偎在白枕头上时,她的梦和少女们期冀的一样美好、光明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