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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场音乐会,一场灾难,一次坦白

“仁慈的上帝啊!”

这个建议对戴安娜很有吸引力。这两个穿着白睡袍的小家伙沿着长长的屋子冲了出去,穿过客房的门,然后同时跳上了床。接着——有什么东西——在她们身下蠕动,一阵喘气,一声尖叫——有人低沉着声音说道:

安妮和戴安娜永远也无法说清她们是怎么从那张床上下来,离开房间的。她们只知道在一阵狂奔之后,她们发现自己正战战栗栗地踮着脚往楼上走。

“戴安娜,”安妮庄严地说道,“你是我的知心朋友,但是我也不能允许你对我说起那个人。你准备好上床了吗?让我们比赛看谁先跑上床。”

“哦,那是谁——那是什么?”安妮悄声问,因为寒冷和惊吓,她的牙齿在打战。

他直直地望着台下的你。”

“那是约瑟芬姑奶奶。”戴安娜说道,她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噢,安妮,那是约瑟芬姑奶奶。她怎么会在那儿的呢?哦,我知道她会勃然大怒的。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不过你见过这么有趣的事吗,安妮?”

‘有另一位,不是姐妹’,

“你的约瑟芬姑奶奶是谁?”

“是的,当然,总有一天会的。他们总要叫年纪大一点的学生去朗诵的。吉尔伯特·布莱思经常去朗诵,而他就比我们大两岁。哦,安妮,你怎么能假装听不见他说话呢?当他朗诵这一句的时候,

“她是爸爸的姑妈,住在夏洛特镇。她老极了——至少七十岁了,而且我觉得她不曾是个小女孩。我们希望她能出来走动走动,可是没指望她会来得这么快。她特一本正经,循规蹈矩,她会为这事狠狠责骂一番的,我知道。唉,我们得和明妮·梅一块儿睡了——你想不出来她踢人有多厉害。”

“这真是段令人高兴的时光!”安妮欣喜若狂地叹了口气说,“在那儿登台朗诵一定很美妙。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上去朗诵吗,戴安娜?”

第二天早上,约瑟芬·巴里小姐没有出现在这顿进行得比较早的早餐桌上。巴里太太和蔼地对两个小姑娘笑着。

“我们就在这儿脱掉衣服吧,”戴安娜说,“这里很舒服、很暖和。”

“昨晚你们睡得好吗?我本想等你们回家后再睡觉的,因为我想告诉你们,约瑟芬姑奶奶来了,你们得到楼上去睡觉了,但是我太困了,就睡着了。我希望你没有打扰你的姑奶奶,戴安娜。”

她们快乐而又满足地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十一点了,可是她们仍旧带着甜蜜的喜悦想把这事好好地讨论一番。每个人似乎都睡着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安妮和戴安娜踮着脚轻轻走进客厅,那是间狭长的屋子,里面是敞开着门的客房。屋子里温暖而舒适,壁炉中的余火将屋子照得朦胧模糊。

戴安娜审慎地保持了沉默,但是隔着饭桌,她和安妮鬼鬼祟祟地互换了内疚却又忍俊不禁的微笑。吃过早饭后,安妮匆匆赶回了家,所以对巴里家随后发生的骚乱一无所知,也就乐得自在。直到傍晚时分,她到林德太太家为马瑞拉办事的时候,才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只有一个节目让她不感兴趣。当吉尔伯特·布莱思背诵那首《莱茵河上的狂欢》时,安妮拿起罗达·默里从图书馆借的书读了起来,一直读到他的背诵结束,当她一动不动僵硬地坐在那儿时,戴安娜却把手都拍痛了。

“这么说,昨晚你和戴安娜差点儿把可怜的老巴里小姐吓死?”林德太太严肃地问,不过一丝愉快的神情却从她的眼中闪过,“几分钟前,巴里太太去卡莫迪时上我这儿来过。她真的非常担心这件事。老巴里小姐早上起床时,大发脾气——约瑟芬·巴里的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她根本不愿意和戴安娜说话。”

那天晚上的节目是一连串“令人激动的心跳”,至少对于观众席中的一位聆听者来说是这样的,而且,正如安妮向戴安娜保证的那样,接下来的每一个激动都比上一个更令人振奋。当普丽西·安德鲁斯穿着崭新的粉红色丝制上衣,光洁雪白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头上插着几朵康乃馨,“在一片漆黑中爬上泥泞的楼梯时”,谣言流传开来,人们小声议论着,说为了她,老师打发人一路跑到镇上给她买回了这身装扮,安妮因为强烈的同情而颤抖起来;当唱诗班唱起《远方娇嫩的雏菊上》,安妮凝视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绘有天使的壁画;当萨姆·斯隆开始用动作演示“塞克里如何使母鸡孵蛋”时,安妮大笑起来,使得坐在她旁边的人也笑了起来,但他们是因为受了她的感染,而并非是觉得有趣,因为这个选段即使在亚芬里也算是老掉牙的了;当菲利普斯先生以最激动人心的声调朗诵那首马克·安东尼在恺撒遗体前的演说时——在每一句的句末,他都要看看普丽西·安德鲁斯——安妮感到,只要有一位罗马公民领头,她就会当场站起来参加叛乱。

“这不是戴安娜的错,”安妮愧疚地说道,“是我的错。是我提议赛跑,看谁先跑上床的。”

“你看上去美极了。”戴安娜刚从她的一位表兄那儿得到了一句赞美,觉得自己应该将它传下去。“你容光焕发。”

“我就知道是你!”林德太太说道,对于自己的正确猜测她感到非常得意,“我就知道那个主意是从你脑袋里冒出来的。唉,它可惹大麻烦了,就是这样。老巴里小姐原本准备在这儿住上一个月的,但是她现在宣称一天也不会再待下去了,明天就回镇上去,不管是不是星期天。如果他们来接她的话,她今天就走了。她原先答应为戴安娜支付一个季度的音乐课学费的,但是现在她决定什么也不为这么个疯丫头做了。哦,我猜今天早上他们一定度过了一段紧张的时光。巴里家一定感到很沮丧。老巴里小姐非常有钱,他们总想讨她欢心的。当然,巴里太太没对我这么说,不过我很善于识别人的本性,就是这样。”

“噢,戴安娜,”安妮紧紧握着皮车毯下戴安娜戴着手套的手,喘着气说道,“这难道不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吗?我看上去真的和平常一样吗?现在我的感觉和过去完全不同,我想我的脸上一定表现出来了。”

“我是这么不幸的一个女孩。”安妮悲伤地说,“我总是陷入困境,还把我的好朋友们——我愿意为之流血的人们——也卷了进去。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林德太太?”

接着,戴安娜的表兄妹们——来自新不里奇的默里一家子——到了;他们全都挤在一架大大的箱形雪橇中,里面铺了很多稻草和毛皮车毯。安妮坐着雪橇滑过缎子般光滑的道路,向礼堂驶去,看着积雪在车轮下泛起波纹,她深深陶醉了。壮美的斜阳中,积雪的小山和圣劳伦斯海峡中深蓝色的海水,仿佛是沉积在深红色和火红色水中的一大碗珍珠和蓝宝石,无比光辉壮丽。叮当的雪橇铃声和远处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森林中的精灵们在欢快地笑着。

“这是因为你总是冒冒失失,容易冲动,孩子,就是这样。你从来不停下来考虑一下——脑袋里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经片刻的思考。”

老实说,当安妮将自己普普通通的黑圆帽和样式陈旧、袖口紧巴巴的家制灰布外套,同戴安娜时髦的皮帽及漂亮的小夹克衫做比较时,心中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刺痛。但是,她及时地想起自己还有想象力可以利用。

“噢,可那才是最精彩的啊。”安妮抗辩道,“有些东西突然在你脑子里闪现,让你激动,你就必须把它说出来。如果你停下来仔细考虑的话,就会完全弄糟了它。你自己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受吗,林德太太?”

对于安妮来说,真正的兴奋从她放学时开始滋长,并逐渐达到高潮,而等到她来到音乐会的时候,她变得欣喜若狂起来。她们用了一顿“非常考究的茶点”,接着又到楼上戴安娜的小房间里做了一番精心打扮。戴安娜把安妮前面的头发做成了一种高卷式的新发型,安妮根据自己掌握的一种特殊花型为戴安娜打了蝴蝶结。她们试用了至少六种不同的方法来安排脑后的头发。最后她们终于准备好了,兴奋得脸颊通红,两眼闪闪发光。

没有,林德太太从来没有过。她严肃地摇了摇头。

安妮觉得,如果她不能去参加音乐会的话,她一定会受不了的,因为那天在学校,大家谈论的就只有这个话题。亚芬里的辩论俱乐部整个冬天每两周活动一次,也曾举办过几次小型的自由演出;但是这次是为资助图书馆而举行的很盛大的聚会,每张入场券要十分钱呢。亚芬里的年轻人已经练习了好几个星期,所有的学生对音乐会都特别感兴趣,因为他们的哥哥和姐姐将要参加演出。学校里每个九岁以上的孩子都希望参加,除了卡丽·斯隆,她爸爸对小女孩外出参加晚间音乐会抱有同马瑞拉一样的观点。整个下午,卡丽·斯隆都趴在语法书上哭,她觉得活着失去了意义。

“你必须学会一些思考,安妮,就是这样。你需要记住这句老话:‘三思而后行。’——特别是在往客房的床上跳的时候。”

那天早上在学校里,安妮因为太兴奋了,没能充分认真地对待所学的课。吉尔伯特在拼写时超过了她,又在心算课上将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然而,安妮随之而产生的屈辱感并没有原先应有的那么严重,因为她在想着音乐会和客房里的床。那一整天,她和戴安娜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这件事,如果换了一位比菲利普斯先生严厉些的老师,她们一定会不可避免地遭到一顿训斥。

对于自己开的这个小玩笑,林德太太笑得很开心,而安妮却仍是忧心忡忡。在她眼中,情况是很严重的,她可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地方。离开林德太太家后,她穿过硬邦邦的田地,向果园坡走去。戴安娜在厨房门口迎接了她。

“噢,我知道自己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马瑞拉,”安妮懊恼地说,“我犯了这么多错。不过,你就想想那些我可能要犯但是没有犯的错吧。上学前我会弄点沙子来把这些水渍擦掉。噢,马瑞拉,我的心思全都放到音乐会上了。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参加过音乐会呢。别的女生在学校里谈论它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你不知道我为此有多难过,不过你看,马修就知道。马修理解我,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马瑞拉。”

“你的约瑟芬姑奶奶对那件事非常生气,是吗?”安妮低声问道。

“我想说一遍已经足够了。这是马修干的事,我已经洗手不干了。如果你因为睡在陌生的床上或是因为深更半夜从热烘烘的礼堂里出来而患上肺炎,可别怪我,去怪马修吧。安妮·雪莉,你把油腻腻的水滴得满地都是。我从没见过这么粗心大意的小孩。”

“是的,”戴安娜答道,她一边强忍住笑,一边转过脸朝关着门的起居室投去忧虑的一瞥,“她暴跳如雷,安妮。哦,她骂得可厉害了。她说我是她所见过的行为最恶劣的女孩,还说我父母应该为他们教育我的方式而感到害臊。她说她不愿再待下去了,我当然一点都不在乎。不过爸爸和妈妈挺在乎的。”

“噢,马瑞拉,马瑞拉,请你把那些幸福的话语再说一遍。”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是我的错呢?”安妮问道。

安妮从餐具室里飞奔出来,手中还拿着正在滴水的洗碗布。

“看上去我会做出这种事,是吗?”戴安娜轻蔑地说道,“我绝不是告密的那种人,安妮·雪莉,而且不管怎么说,我应该和你一样受到责备。”

“好了,让她去,既然没有其他任何事能让你高兴,就让她去。”

“那么,我亲自去告诉她吧。”安妮坚决地说道。

有一刻,马瑞拉几乎要吐出一些不合逻辑的话。接着,她还是向眼前不可避免的事态屈服了,讥讽地说道:

戴安娜惊愕地盯着她。

“我觉得你应该让安妮去,马瑞拉。”

“安妮·雪莉,你绝不能这么做!哎呀——她会把你活吞掉的!”

“我觉得你应该让安妮去。”马修坚决地重复道。争吵不是他的强项,但是很显然他善于固执己见。马瑞拉无助地叹了口气,以沉默来摆脱他的固执。第二天早上,当安妮在餐具室洗早餐用的碟子时,马修在去牲口棚的路上停下来,再一次对马瑞拉说道:

“别再吓我了,我已经够害怕的了,”安妮恳求道,“我宁愿走进火炮口。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戴安娜。那是我的错,我必须去承认。幸好在坦白交待方面我做过一些练习。”

“如果她突然想到上月球,毫无疑问,你也会认为我应该让她去的。”马瑞拉和颜悦色地反驳道,“我可以让她和戴安娜晚上待在一起,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的话,但是我不同意那个关于音乐会的计划。她去那儿多半会着凉感冒,而且那也会让她的脑袋装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兴奋异常。她一个星期都不会平静下来。我比你更了解这孩子的性格,也比你更了解什么是对她有好处的,马修。”

“好吧,她在房间里,”戴安娜说,“如果你想去的话,你就进去吧。我可不敢。而且我相信,你这么做可不会有什么好处。”

“嗯,我不打算干涉。有自己的看法并不就是干涉。我的看法是,你应该让安妮去。”

有了这番鼓励,安妮便到太岁头上去动土了——那就是说,她坚定地走到起居室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随后里面传来一声严厉的“进来”。

“那你就不要干涉。”

瘦削、严厉而又古板的约瑟芬·巴里小姐正坐在火炉旁怒气冲冲地织着毛线,她的怒火没有丝毫平息,目光透过金丝边眼镜直射出来。她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本以为会看到戴安娜,没想到却见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她那双大眼睛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勇气与胆战心惊的恐惧神情。

“嗯,是你。”马修承认道。

“你是谁?”约瑟芬·巴里小姐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不同意。”马瑞拉反驳道,“是谁在教养这孩子,马修,是你还是我?”

“我是绿山墙的安妮。”这个小到访者一边战战兢兢地说,一边以她那独特的姿势紧紧地握住双手,“请听我说,我是来坦白交待问题的。”

“嗯,马瑞拉,我觉得你应该让安妮去。”

“交待什么?”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安妮伤心地上了楼。这时,在整场对话中一直躺在沙发上酣睡的马修张开了眼睛,坚定地说道:

“昨晚上我们跳上床压在你身上,那全是我的错。是我提议那么做的。戴安娜绝不会想出那种事情的,这一点我很肯定。戴安娜是个很有大家闺秀风度的女孩,巴里小姐。所以你必须知道,责备她是不公平的。”

“没有这份光荣,你也活得下去。上床,安妮,别再让我听见你说一个字。”

“哦,我必须,嘿?我宁愿相信至少戴安娜也参加跳的。在这么一个体面的家里,竟然发生这种愚蠢的丑事!”

“还有一件事,马瑞拉,”安妮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神情说道,“巴里太太告诉戴安娜,说我们可以睡客房的床。想想看,你的小安妮就要被安排到客房的床上了,这多么光荣啊。”

“可我们只是闹着玩的。”安妮坚持说,“我认为你应该原谅我们,巴里小姐,我们已经道歉了。而且不管怎么说,请原谅戴安娜,让她去上音乐课吧。戴安娜一心一意地想上音乐课,巴里小姐,一心想得到一样东西,结果却落了空,这种感受我太清楚了。如果你一定要生谁的气,那就生我的气吧。小时候,经常有人对我发火,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比戴安娜更能忍受。”

“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安妮?赶快脱掉靴子上床去。现在已经过八点了。”

这时,老妇人眼中的怒火已消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饶有兴趣的目光。不过,她还是严厉地说道:

“但那是个非常特殊的机会。”安妮悲伤地说道,眼泪差不多都要掉下来了,“戴安娜一年只有一个生日。生日可不是件普普通通的事,马瑞拉。普丽西·安德鲁斯要背诵《今夜晚钟不能被敲响》。那是首很好的道德诗,马瑞拉。我相信听了后,会受益匪浅的。唱诗班要唱四首充满激情的歌,它们几乎和圣歌一样动听。噢,马瑞拉,牧师也要参加;是的,他确实要参加;他会发表一段演说。那和布道差不多就是一回事。求求你了,我可以去吗,马瑞拉?”

“我认为,你所说的你们只是闹着玩的可不是什么借口。在我年轻的时候,小女孩可从来不会放纵自己那样闹着玩。你不知道,经过长途跋涉后,睡得正香,突然有两个大女孩蹦到了你身上,把你惊醒,这是什么滋味。”

“我没有说它不是。但是你不能就这么开始到音乐会去游荡,然后整晚都泡在外面。让小孩参加这种活动太不合适了。巴里太太让戴安娜去,真让我感到吃惊。”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想象,”安妮急切地说道,“我相信那一定非常令人不安而恐慌。可是,这事也把我们吓坏了。你有想象力吗,巴里小姐?如果你有的话,就请你设身处地地为我们想想吧。我们不知道那张床上有人,你差点把我们吓死。我们简直是魂飞魄散。而且,我们不能睡在原先答应我们睡的客房里了。我猜你是经常睡在客房里的。但是请你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女孩,过去从来没受到过这种睡在客房里的待遇,你会有什么感想?”

“我确信‘辩论俱乐部’是个非常正派的组织。”安妮央求道。

这时,所有的怒气已烟消云散了。巴里小姐竟然大笑起来——笑声使得无比焦急地等在外面厨房间的戴安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你可以冷静下来了,因为你不能去。你最好还是待在家里你自己的床上,至于那个俱乐部的音乐会,都是些乱糟糟的东西,根本不该允许小姑娘上那种地方去。”

“我想我的想象力已经有些生锈了——我已经有很长时间不用它了。”她说,“我敢说你希望得到同情的请求和我一样强烈。这完全取决于我们看待这个问题的角度。坐过来,跟我谈谈你自己吧。”

“噢,马瑞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明天是戴安娜的生日。嗨,她妈妈跟她说,可以邀请我放学后和她一起回家,整晚都和她待在一起。她的表兄妹们要乘一架大箱形雪橇从新不里奇过来,参加明天晚上在礼堂举行的‘辩论俱乐部’的音乐会。他们会带戴安娜和我一起去音乐会——如果你让我去的话,就是这样。你会让我去的,是吗,马瑞拉?噢,我太兴奋了。”

“对不起,我不能谈,”安妮坚决地说道,“我很愿意谈,因为看上去你像是位挺有意思的女士,而且说不准你还会成为我精神上的知音,尽管你的模样看上去不太像。可是我得回家了,回到马瑞拉·卡思伯特小姐身边,这可是我的责任。马瑞拉·卡思伯特小姐是位非常善良的女士,她收留了我,给我适当的教育。她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这是项非常令人灰心丧气的工作。你千万别因为我往床上蹦而责备她。在我走之前,我真的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会不会原谅戴安娜,会不会按你所计划的,在亚芬里一直待下去。”

安妮的确记住了,她在规定的时间内赶了回来,尽管也许没有人会知道,她是怎么费尽心机将与戴安娜的重要讨论压缩在十分钟的限度之内的。不过,至少她充分利用了这十分钟。

“如果你能时不时地过来和我说说话,我想或许我会在这儿待下去。”巴里小姐说。

“好了,你不需要再着急了,”马瑞拉嘲讽地说,“你可以去,但是必须在十分钟之内赶回来,记住了。”

那天晚上,巴里小姐给了戴安娜一只银手镯,她又告诉家里的大人说,她已经把旅行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哦,我们非常小心,马瑞拉,而这事有意思极了。两次闪光表示‘你在那儿吗?’三次表示‘我在’,四次表示‘我不在’,五次表示‘尽快赶过来,因为我有重要的事要向你透露’。戴安娜刚才闪了五次光,我实在急于知道那是什么事。”

“我已经决定留下来,只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一下那个叫安妮的女孩。”她坦率地说道,“我对她很感兴趣,在我这一生中,让我感兴趣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我就知道这是你的主意。”马瑞拉强调道,“下一步你就会在干发信号这种蠢事的时候,把窗帘给烧了。”

马瑞拉听说了这件事后,只评论了一句:“我早就这么和你说了。”这是说给马修听的。

“因为她刚刚从窗口向我发出了信号。我们商定了一种用蜡烛和纸板发信号的办法。我们把蜡烛放在窗户台上,然后来回移动纸板,发出闪烁的光。多次的闪光表示有事发生。这是我的主意,马瑞拉。”

巴里小姐一直住了下去,超出了原定的一个月。她这个客人,比过去容易相处多了,因为安妮让她的心情一直很好。她们成了亲密忠实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呢?”

当巴里小姐要离开时,她说:

“但是她想见我,”安妮恳求道,“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记住,安妮姑娘,如果你到镇上来的话,一定要来看我,我会安排你在我最不常用的客房里睡觉。”

“我不明白,你干吗天黑了还要出去瞎逛?”马瑞拉简洁地说,“你和戴安娜一起放学回的家,然后又在那边的雪地里站了半个多小时,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你的嘴巴一直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所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又去见她。”

“不管怎么说,巴里小姐是我的知音。”安妮向马瑞拉透露说,“光看她的长相,你不会这么认为,但是她确实是知音。和马修一样,刚开始你不会发现,可过了一段时间后,你就会看出来了。灵魂上的知音并不像我过去想的那么少。发现世界上有这么多知音,真是件美妙的事。”

“马瑞拉,我可以去看一下戴安娜吗,就一会儿?”二月的一天晚上,安妮气喘吁吁地从东山墙的屋子跑下楼,问道。